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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宝琼]

凌冰子



冬天的清晨，冒着严寒走出家门去上班，抬头仰望清朗朗的碧空中那枚被晨曦映照得透明，像一块即将融化的冰似的月亮，我就不由自主想起我的童年，想起童年的冬天下凌冰子的快乐，那是一种最单纯真实的快乐。

童年的冬日里，早早盼望着黑夜的到来。当天边最亮的那颗星星被黑夜点燃，我和院落里的小玩伴就争相偎在奶奶的怀里，烤着暖暖的炭火，眼巴巴看着奶奶的烟锅不慌不忙地一明一暗，听奶奶讲那陈腔老调的“老变婆”的故事，正听到老变婆坐在空坛上，把尾巴放在坛子里，想象中尾巴“唰唰”扫着粗陶的声音漫过全身，脊背冷麻麻起满鸡皮疙瘩。突然，银色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我们不约而同欢呼雀跃起来，盼望已久的下凌冰子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我们拿出准备好的小瓷碗，在里边倒上凉开水，搁上红糖或冰糖，再在碗中插上一根小竹棍，小心翼翼屏息捧着碗往院外的豆田里走去，在田埂上择一个既平稳隐蔽又能被霜打到的地方置好小碗，一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返回，心中装了满满的渴望与喜悦。躺在床上，还不住爬起来伏到窗棂边张望，生怕天阴下不到凌冰子。

清晨，还在香甜的睡梦中，迷糊着听妈妈叫：“起床罗，凌冰子化了！”吓得一轱辘从被窝里钻出来，套上衣服就往田野里跑。此刻，小玩伴们也都出来了，大家笑着、跑着、乐着，嘴里哈着白汽，欢欣的脚步把满田埂白茫茫的银霜踩得吱吱咯咯直响，清脆欢快的笑声把整个村庄和田野都从晨曦的酣梦中唤醒，甚至能听到那延绵伸进远处层层飘缈的轻雾之中豆苗上的银霜被簌簌震落的脆响。我们捧起下了凌冰子的小碗，拿着竹棍把圆圆的冰块举起来，迎着晨曦，整个冰块明晃晃，亮晶晶，晶莹剔透，仿佛是一块块水晶石做的圆月，映衬得我们冻得红朴朴的小脸鲜活如一朵朵美丽的花。大伙儿就这样一人举着一个亮晶晶的“月亮”在田野上笑啊，乐啊，快乐幸福的笑声惊醒了鸟雀的美梦，鸟儿也扑腾着翅膀欢唱着开始了新的一天。太阳升起来了，手里的凌冰子变成了一面面熠熠闪光的水晶镜子，把阳光折射成束束七彩的光芒。照耀着在清丽阳光中嘻闹、舔着凌冰子的童年。

后来，我们还发明了许多下凌冰子的方法。把一根长长的线，放入并排的几只小碗里，清晨去取凌冰子，一提线，就提起了一连串晶莹圆冰，漂亮极至；在水碗里放入几朵黄黄的白菜花或是鲜红的刺玫瑰，凌成冰，在阳光下，美仑美奂，极像是一件最高明的大师做出的钻石工艺品，捧着欣赏，宁愿它慢慢融化也舍不得舔上一口；有时还得到妈妈的特许，在水碗里放上几粒红枣或是煮好的绿豆，味道好极了，让小伙伴羡慕得直流口水。

因为童年冬天美好的记忆，一直喜欢冬天。坐在冬天暧暧的阳光里，我就会想起童年，想起那个在睡梦中都会憧憬着翌日凌冰子的小女孩，想起每天清晨在田野里举着冰“月亮”天真无邪欢笑的童年，想起故乡在第一抹阳光下袅袅升腾白气的小溪、挂着银霜绿油油的豆苗，温暖的鸡鸣犬吠-----我一直认为，那情那景，分明是一个升腾着欣欣向荣的希望和美丽憧憬的家园，是一切纯洁与美好的出发点和归宿。

[坊山居士]

舔着冰凌子的童年……一幅天真无邪、生动细腻的童趣图，感人至深，今夜梦回童年……
问好宝琼，谢谢你的冰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