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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笛

窥探生命的自然之光
——焱冰诗歌《逍遥游》赏析

题记：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庄子的《逍遥游》反映了庄子要求超越时间和空间，忘掉世规俗念，摆脱客观现实的影响和制约，在主观臆想中实现“逍遥”的人生观。庄子认为，在人的内心应该坚持自己的秉性而不要随波逐流，而面对外在的世界，则应该通达和顺应。我们怎样才能做到内心的坚持和外在的顺应呢？庄子告诉我们要想做到内心的坚持和外在的顺应，就要做到“外化内不化”，“内不化”就是不要受变化万千的外部世界影响，而在我们的内心有所坚持，否则我们将被纷繁复杂的社会所左右，而丧失了自我。“外化”就是对于外在的社会环境要通达顺应，否则将无法在社会中安身立命。事实上，现实中的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封闭的世界，但同时也是社会中的一员。现代社会千变万化，我们如何才能有一个安定的内心而不受外在世界的影响？我们又怎样才能在坚持自己内心的同时做到对社会的通达顺应？焱冰的诗作《逍遥游》也正是反映出了诗人深入生命和灵魂的“内不化”和“外化”的自然之光。诗歌——诗人心灵的祭坛，是诗人对语言、个体生命、灵魂、文化、世界的理解和表达。现实距想象有时相距甚远，现实距观察有时只差微毫------找到现实中不可复制的细节根据，就找到了两者之间的点------具有独立诗歌品质的语境。在焱冰的诗歌里我们即能看到生活中的琐碎片断，也能够听到来自生命和灵魂的铿锵之声。

我要把手洗净，然后写一首轻松一点的小诗/我要把这首诗读给那个不知姓名的孩子听/不问他是不是懂/我要种一株植物，不管它是不是开花/要让它得到充足的阳光和水/我还要做一道三年级的算术题/不需要耐心思考，不必再作任何求证/我要做一个会洗衣烧饭的男人/我的眼界是如此狭窄/抽烟，喝酒，斗地主/有时我忘了自己活着的姿态

作为一个赏析者，我希望能找到一条连贯的、与诗的意味与形式均密切相关的论述线索。这样就可以与诗歌彼此激发，深入其间感受到作者的种种情态冷暖。这种做法的明显好处是，它让我始终保持了对诗歌本体与功能的平衡关注，而不是偏执于一端。在第一节里，我看见的只是平淡的句子，简单得如一杯水，一把土，保持着原始的生活状态，这都是我们日常的生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没有任何的波澜，没有任何的起伏。但我们能看出作者对日常生活中细微情绪的准确“捕捉”和清晰表达，以及对生活保持的积极态度。焱冰常说“诗歌要准确、清晰、有力地表达出作者想表达的东西，而不是模糊、浑浊的。”作者正是通过这种既熟悉又略显陌生的表述方法，把读者带入冷思考状态，冷静地思考现实生活中的琐碎平庸和内心世界的坚守。诗歌的语言朴实自然、成熟、到位，近乎直白的叙述让人不知不觉地接受并且深陷其中。
诗歌是诗人改造经验记忆表象而创造新形象的途径。诗歌要给人以阅读快感和愉悦的语言，要让人不自觉地读下去。诗歌最具开拓性的价值也在这里。当然，这里所谓的“价值”，是根据个人的审美趣味、生存立场做出的。在焱冰的诗歌里，通过深入灵魂和生命的矛盾挣扎引导读者不由自主地阅读。

时光飞逝。我没有在意天色变换/没有在意早晨是蓝的，晚上是深灰色的，有些湿气/我愿意安静地呆在乌云腹地/只看江水茫茫，不管花好月圆/我也愿意呆在空无一物的房间/把每幻婢底硬恋蒙辽练⒘?敞开的门重新开启了夜幕/我只好向它鞠躬，致以我由衷的敬意/还有些难堪的事，让我第一次感到疼痛/一痛，就是一生//

这里作者通过两个“没有在意”表达出一种处变不惊的人生态度。人生在世难免遇到风风雨雨，坎坎坷坷，如何面对如何顺应全是个人的修为。作者这种对对外界环境的随和与适应，进一步说出作者的平静豁达。诗歌往往是通过文字世界引导读者对现实世界的思考，这是诗歌对永恒真理的追求。这种追求往往表现在文字所承载的重量上，每一个文字所承载的重量不同，也就构建了诗歌的立体结构，诗就会以时空或超时空的感染读者、影响读者，让读者更深切的体会到作者所要表达的内心向往和平静心声。在这里作者同时又用了两个“我愿意”写出内心的纯净和舒展，没有任何的渲染和铺衬，只是淡淡地为读者打开一扇门，让读者自己去品读其中的真谛。作者并没有停歇，紧接着将情绪进一步推进，让这首诗出现痛点，这痛点是隐性的蔓延，从诗中蔓延到诗外，它充斥着自如的空明。读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在沉的过程中越来越重。诗人调动了语言中一切因素，在追求结构、声音、意象上的完美。诗里的情绪很干净，干净的像水晶一样。其实，诗的表达和思考不一定用过多的技巧和过繁的语言，以及曲折的变化，只要能给读者以某种启示的力量，通过诗歌把读者带到另一个新的世界就是成功的诗歌。
这首诗的转折是顺畅的，文字与文字之间的粘合是自如的，这就给读者打开了继续思索的空间。

我愿意找一个陌生的人，不一定要聊天/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或许随意到一个地方/无人相识，无事可做/是的！我不愿再苦思冥想谁是我的敌人/我不去看别人，甚至避免目光接触

这一节里，作者营造了一种前后对抗的氛围，通过“我愿意”和“我不愿意”，继续审视世界，审视自己。作者在坚守和顺应的面前不是一成不变的，他要让自己坚守坚守的真，顺应顺应的诚。即使“无事可做”也不会违背自己的良心，更不愿心生恶念处处提防。作者这里却又表现出一种逃避心态，这与前面的两节形成一个大矛盾，一个内心的恐慌。这种无意形成的矛盾，又一次把读者引入更深处思考，到底什么是生活的状态？这里的每一句话都直触心底，不拖泥带水，简单锋利。诗歌是灵魂的超越，是对问题的深度思考，对感性认识的不断升华，是从生活中来高于生活的精神圣火。焱冰没有让诗歌单纯的迎合自己的内心，而是让诗歌的情绪不断的蔓延渗透，从诗内渗透到诗外，这是灵魂和文字的触碰，它们相互温暖、相互依存的、不可割舍的。诗歌的视角在不断地被打开，引领着读者也在不断地进行内心和外界的反思，更多地考虑自由、存在和选择。
我的情绪一直和这首诗一起波动，我感受到作者隐藏在文字下的呼吸，以及真真切切的心跳，我不知道作者是经过怎样的挣扎才有这首诗中的平静，但我真实地感受到诗外的不平静。我相信那一定是触疼生命和灵魂的思绪。这首诗歌的表达是直接的，但意味悠长，有着对生命和灵魂的自然之光的深刻窥探、洞悉和感悟。

这最宁静清闲的时刻/一切终将告一段落，再无纷扰/木床悬浮在半空，茶杯飞起，却没有倾倒/凉风会吹进我的骨缝儿，也会吹进百合的内心/可我不愿看到谁在哭泣/也没有谁能把我从风中拉出来/让我成为一棵青草/未至弥留，自己已坍塌在一起，密集的一堆/这是不可避免的幸福

作者对生命的认识更真切，在生与死面前表现得非常坦然，没有压抑或删除自己内心深处复杂纠葛的声音，没有对任何绝对主义或独断论的庞然大物的急切认同，有的只是平静、淡泊。对于人生与死，是人生起始的两个端点。人生自古谁无死，生死，是每一个都要面对的人生课题。而人生就像是一条不归路，当你走到终点时，才会想起途中的遗憾。只有真正解读了生命，才可能正确地对待死亡。庄子之所以能够笑谈生死，是因为他悟出了生死的真谛，那就是，生和死，不过是一个形态的变化。诗歌写到这里深刻地反思和揭示作者的内心世界，作者以真正的解读了生命，面对以后的生活还有什么不能释怀的呀？写到这里我不由得感到一种生命的释然和可爱。无论如何的悲悲切切，生死离别，只要坦然就会快乐的生活。因为喜欢光明的东西，所以对诗中这种不可避免的幸福深爱有加。
焱冰的诗歌是真挚的，有着很强的个人化质地。他一直在强调“诗歌需要战栗、不安”。他行云流水的思绪和清单整洁的语言很难得。他不喜欢修饰诗歌，他强调诗歌越修饰其表达效果只能是越无力越苍白。一首好诗歌就是把自己最有价值的东西展现，就是挖掘深处的精华。这就让焱冰貌似直白的文字，却具有很强的延展性。

午夜的滏阳河邀我随波而去/转弯，南下，直到海洋中最蓝的地方/融化，消失。一切平静下来/云是云，月是月/谁去谁留，不过是烟雨中的江湖客/阴郁温柔的海水将我举起/我两眼昏花。但仍能在月光的银白中看到一个人/既清晰又明亮

哲学抽象着诗人的感性经历，并使它们抵达三维的立体境界。诗歌，必然会突破历史、现实与未来的通道，叙述时间价值与情感价值之外的念头或思想。好的诗歌在向真理靠近的过程中对那个被遮蔽的世界会做出明确清晰的提示，深度的隐喻、完善的结构、精粹的技巧、完美的意象和陌生的表达会在另一个人的心中引起强烈的无法抑制的快感。在最后一节焱冰用了虚幻的写法，把生命和灵魂深处的自然之光清晰的展现出来。这是这首诗歌的最后爆破，用一朵似开非开的清凉之花照亮生命中的每个角落，既有内心又有现实。诗人从具体的个人处境出发，找到个人理想的重心，将其带入特殊意义上的情景，并与自然进行了交流。诗人并不追求什么高贵、充盈与轰轰烈烈，只是在考虑一种自然的真谛。参透生命，无关生死，顺应社会坚守内心，寻一份平静，享自由生活。对这首诗的感动还不止于此，还有那字里行间没有写出的温暖和亲切，诗歌的美还在于托起文字的情绪是不是真挚，真挚也是这首诗歌打动读者的一个因素。
早在几天前，我看到这首诗歌的时候，就有写一些赏析文字的想法，但迟迟不敢动笔，一是因为有所顾忌，怕把握不好作者对日常生命经验的表达，文章流于形式浮泛了。再者，这首诗歌和焱冰以往的诗歌是不同的，焱冰以往的诗歌深邃、高贵、破碎、起伏。这首诗歌简明、清浅、自在、平静。并且从题材维度、形式维度、心理维度、语言维度上都有很强的空间感，有着很强的艺术触觉。这种诗歌从起伏的状态到平静状态的变化，我不知道是不是一种提高，但绝对是一种心境的更改，这些都让我迟迟没敢动笔。昨天晚上看了于丹的《庄子心得》，感觉焱冰的这首诗歌正好迎合了庄子的处世理论和处世哲学，就决定试着写一写。希望我的这篇评论能够引领更多的读者走入焱冰的诗歌，达到共同欣赏的目的。

2007-2-26 3：10

附原文：

逍遥游

我要把手洗净，然后写一首轻松一点的小诗
我要把这首诗读给那个不知姓名的孩子听
不问他是不是懂
我要种一株植物，不管它是不是开花
要让它得到充足的阳光和水
我还要做一道三年级的算术题
不需要耐心思考，不必再作任何求证
我要做一个会洗衣烧饭的男人
我的眼界是如此狭窄
抽烟，喝酒，斗地主
有时我忘了自己活着的姿态

时光飞逝。我没有在意天色变换
没有在意早晨是蓝的，晚上是深灰色的，有些湿气
我愿意安静地呆在乌云腹地
只看江水茫茫，不管花好月圆
我也愿意呆在空无一物的房间
把每一面镜子擦得闪闪发亮
敞开的门重新开启了夜幕
我只好向它鞠躬，致以我由衷的敬意
还有些难堪的事，让我第一次感到疼痛
一痛，就是一生

我愿意找一个陌生的人，不一定要聊天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
或许随意到一个地方
无人相识，无事可做
是的！我不愿再苦思冥想谁是我的敌人
我不去看别人，甚至避免目光接触

这最宁静清闲的时刻
一切终将告一段落，再无纷扰
木床悬浮在半空，茶杯飞起，却没有倾倒
凉风会吹进我的骨缝儿，也会吹进百合的内心
可我不愿看到谁在哭泣
也没有谁能把我从风中拉出来
让我成为一棵青草
未至弥留，自己已坍塌在一起，密集的一堆
这是不可避免的幸福

午夜的滏阳河邀我随波而去
转弯，南下，直到海洋中最蓝的地方
融化，消失。一切平静下来
云是云，月是月
谁去谁留，不过是烟雨中的江湖客
阴郁温柔的海水将我举起
我两眼昏花。但仍能在月光的银白中看到一个人
既清晰又明亮

2007-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