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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雷地动令之世说新语。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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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重阳l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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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05-12-07 周三, 下午12:41    标题: 风雷地动令之世说新语。故梦 引用回复

风雷地动令之世说新语。故梦

  
  引子

  扬州人称奴仆多加个“细”字,细九是商人郑氏的家奴,郑家主母病危时突然醒来说:“太可笑了!我死不要紧,但不应该叫我托生在细九家做儿子。本来我的魂已出户半路上听到这个消息就把接我的鬼差打跑了,又回来了。”说完又叫口渴要青菜汤喝,家人忙给她煮碗青菜汤,她喝了一会儿就倒在地上,瞑目而逝。不一会儿,郑细九来向主人报告说他妻子生下了一个儿子,口含青菜哭得很厉害。郑家这才相信主母果然托生在细九的家,后来郑家悉心供养他不敢像对待家奴的儿子那样对待他。

  --------清。袁枚《子不语。卷四。郑细九》

  …………

  “无常大哥,通融一下吧!”我对接我走的无常恳求道,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金银首饰--------在我卧床不起并吐出第一口血的时候就预备着这样的事了。无常同样无情的眼中不易察觉的光芒一闪而过,“好吧!不过要快哦!”“是的!是的!一定!多谢无常大哥!”我答应着,“去吧!”他正把首饰放在手上研究着价值几何所以头也不抬地说,我赶紧又走到床边回到了尚有余温的身体里。

  且慢……稍微有点知觉了,我的手……能动了!我的眼睛……能睁开了!耳边又响起了令我厌烦的哭叫声更夹杂着鬼祟的关于处置我名下所属的财产的议论。我奋力地坐了起来--------“哎呀!”“妈妈哎!”“我地个乖乖!”别误会,他们不是在叫我,更不是在欢呼庆祝,而是被吓的。“都别走!”我生气地看着一个个想要夺门而逃的忤逆们,这帮小兔崽子我早就把他们看透了,早知道都是这个德行还不如生下来的时候就把他们都掐死扔进粪坑里算了。怎么越上富贵人家的子嗣越都个顶个地像是白眼狼似的?

  望着眼前一片瘫倒的垃圾,我不禁冷笑道:“别害怕,我还没死呢!”可接茬的还是断断续续的呻吟,好半天才从“垃圾”里探出一颗脑袋,“妈……你……你……你真没事啊?”这是我的大儿子,我死了郑家就由他来当家了,所以我听得出来他谚语里带着许多丝的失望,“我当然没死!”我恶狠狠地瞪着他,真恨不得把他再塞回老娘的肚子里变成一坨大便拉出来,可气归气,戏还是要演下去的。“死算什么,可刚才接我的鬼差居然跟我说让我投胎到奴才细九的家里做他的儿子,斗猴(开玩笑)嘛!所以我就把他赶跑自己又回来了!”我的话立刻让他们稍微稳定了一点,垃圾们这才慌忙找回人的外衣:“妈您回来就好啦!”“妈呀您都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呀!”“妈呀您一回来家里日子可就安稳了。”……我可没时间再听他们虚情假意地编排,因为这时无常已经开始回过神了,“快点啊!”他催促我道,“好的好的!马上就好!”我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跟他说,“妈您在说什么?”媳妇问我,“啊?没什么!快去给我做一碗青菜汤来我要喝。”“哎!好!这就去给您做!”看着最希望我死的人现在对我最是殷勤那感觉决不是什么惬意的事。

  “不会吧?你回来就为了喝一碗青菜汤?”无常不解地问。

  “不不不!一会儿大哥就明白了。”我心里比他还着急。

  等了片刻,青菜汤端上来了,我迫不及待地拿起来就喝。想是无常也累了一天了站在旁边看我喝汤直咽着口水,“妈您小心别烫着!”几个恶心的人纷纷表示,没空理会他们!我把一片菜叶含在嘴里,随后仰身倒下。“妈您怎么了?”“妈您别吓我们啊!”议论又起。

  “可以走了啊?”无常问我,“马上马上!”“搞什么嘛!”他不耐烦地跟在我后面,怕我又玩什么花招,我的魂魄脱离了肉体急冲冲地走出了屋子走过园子赶到另一头细九住的家里,这是正好他老婆要临产了,正躺在床上疼得不行,“噫?你怎么也来了?”紧随着我的无常看着屋里早就守侯着的马婆婆(南方某些地方传说里主管生育的神)惊讶地问,她却笑而不答,“快了吗?”见此情形我忙问马婆婆,“快了,这就快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无常简直摸不着头脑,“我告诉你啊!再拖着我就不客气啦!”他气恼地说。“你这个小鬼头什么时候变得怎么不近人情啊!”没等我说话马婆婆没好气地“教育”他,“什么人情?我本来就不是人!”无常不服气地道。

  “好了好了!”不容他们再斗嘴我急忙叫着,我看到细九老婆的下面有一个小东西露出来了,那分明是小孩子的脑壳!“该我来了!”马婆婆扔下无常转手过来,只一会工夫顺利地把细九的儿子引了出来。“快来看快来看!”马婆婆指着小孩对我们叫道,我赶紧过去看这个浑身粉红肉乎乎的小东西,他哇哇大哭可爱的样子倒十足相极了细九小的时候!连无常这样一贯见着死亡的鬼差都被吸引过来了,“啧!真可爱!”他不禁一声赞叹,但随即恢复了严肃的样子,“时间到了,你该走了!”说着一把抓住我,“再等一下!”我哀求道,“还等什么?你还想……”可见我把攥在手里的青菜叶子偷偷塞进小孩的嘴里他又愣住了。

  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我了却了最后的心愿,对马婆婆感激地说:“谢谢您啊!”“呵呵,不客气。到时候记得把那份香火给我就好。”她慈祥地笑道。“那是一定。”我说。

  “无常大哥,可以走了。”我对呆呆的无常说道,“什么?……哦……走吧。”他不解地说。临出门口时我最后看了一眼躺在母亲怀里的婴儿心中祈祷:希望他长大了以后可以像他爹那样做个好人。

  一路上无常不住的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嘛,我还从没遇到过像你这么奇怪的人呢!”我只淡淡地对他说:“我年轻很小的时候就被郑家娶了过来,老东西(我的丈夫)和我根本没有一点感情,只会在外面风流,常常把我一个人丢在家了独守空闺,时间长了我也就有了红杏出墙的事。”“什么?!”他差点没跳起来,“你和细九?……这年纪也相差太大了吧?你都能做他的妈了!”“你说什么呢?”我白了他一眼,“我本来就是他妈。”“啊?”“我和家里的仆人私通后就怀了孕,幸好老东西那边我也不曾空过,所以才瞒得住,可细九他爹害怕了,在我生下细九没多长时间就逃回了乡下,不过他这样做也是对的,因为纸总是包不住火的,老东西最后还是知道了,他是个要面子的人,虽然整天也在外面玩女人……也许他认为这是报应吧也就忍了这口气,怕细九出了府邸后丑事传扬出去也就把他留下了,当只拿他当奴才一样对待,也难怪,他爹本来也是个奴才啊!”我叹了口气,“那后来呢?”无常倒听出了兴趣。“后来?一切照旧啊!没几年老东西就死了,大概是心里始终解不开这个结吧。公婆又早早地去了,从此我就掌管了郑家的一切。”“那你为什么不把细九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那时候孩子们都大了,也都懂事了,那时候再把细九的事跟他们说他们会怎么想?况且老东西临走的时候也料到这一点,他要我发誓永远不许将细九的身世告诉别人包括细九他自己,我答应了,或许我原本就对老东西有着一点愧疚吧。”“那你现在……”他问,“现在?我活了这么长时间,儿女们也跟我过了这么长时间,我什么都看过了也什么都看透了,你也看得出我那些儿女是什么德行了吧?”“是的。”无常的确自始至终都在旁边看着。“毕竟是自己的骨肉,把他们养这么大,我不欠他们的了,可我惟独欠着细九的。”我说着笑着,可偏偏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你可知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是我的亲骨肉啊!却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你的骨肉要是摆在你面前三十多年你天天都看着却不能相认你是什么滋味?”无常亦无语。“所以我想过了,做场戏给他们看看,细九我是弥补不了了,可总算还有他的儿子,我的孙子我能帮得到,我也好走得安心了。”“那马婆婆……”他问,这个疑问解开了还有一个。“你说马婆婆的上司是谁?”我反问,“那也是我的上司的上司,东岳大帝啊!”他说,“那便对了,我许了二十年心愿,愿以我自己的寿命来换取细九家的后继有人啊!不然我现在还没到六十怎么会这么早死?”“这么神通?你用什么办法让人家听你的啊?”无常又问,他不相信我这个凡人能随意驱使神灵,我却颇有意思地看着他,“刚才你勾我魂魄的时候本就该走的,为什么你没带我走还让我停留了那么长时间?”“那还不是看在……”他一想,有意识地摸着口袋里的首饰,许久才自嘲地说:“唉!钱可通神!一点不假!”我含笑不语,“走吧!郑家主母!”“走!”我同意道。

  我们沿着迷蒙的小路向着幽冥走去。

  王重阳

  2005年3月5日周六晚8点24分记

  qq181534104

  电子信箱:liupei1021@hotmail。com

  

__________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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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重阳l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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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05-12-07 周三, 下午12:42    标题: 风雷地动令之世说新语@菩萨戒 引用回复

风雷地动令之世说新语@菩萨戒

  
  引子

  “余每游刹院见肉身菩萨,大概浑身用生漆灰布,叩之橐橐有声。虽腿筋盘屈隐隐可见,而头颈总歪。在武夷山见草鞋仙姓程名艮坐石洞中,在九华山见无暇和尚,皆两目下垂无睛,摇其头尚动,扣其齿皆蛀朽脱落。惟广西永州无量寿佛,虽肉身而头独端正心常疑之。

  后有人云:“顺治间有邢秀才读书村寺中,黄昏出门小步,闻有人哀号云:‘我不愿作佛。’邢爬上树窃窥之,见众僧环向一僧合掌作礼,祝其早生西天;旁置一铁条,长三四尺许,邢不解其故。闻郡中喧传,“某日活佛升天,请大众烧香礼拜”,来者万余人。邢往观之,升天者,即口呼“不愿作佛”之僧也,业已扛上香台,将焚化矣。急告官相验,则僧已死,莲花座上血涔涔滴满,谷道中有铁钉一条,直贯其顶。官拘拿恶僧讯问,云:‘烧此僧以取香火钱财,非用铁钉,则临死头歪,不能端直故也。’乃尽置诸法。而一时烧香许愿者,方大悔走散……”

  -------清@袁枚<子不语。续卷六。凡肉身仙佛俱非真体>

  菩萨戒@杀了你好吗?

  暮下夕前,我独步散漫在林间小径上,任凭清凉得有些刻薄的秋风收拾着我略显残破的心情。人约黄昏后,心境总是凄美中带着几许哀伤的。

  人说十年寒窗,只求一朝的金榜题名便可光宗耀祖,于是千百年来,多少如我一般的士子在默默地忍受着清贫与残灯莹火为伴陷落在名利海中不断地挣扎不断地翻滚,最终能爬上岸的却寥寥无几。更多的还是如我一样的不得意也不得志的秀才。

  正如这次,还是一样的景致,一样的道路,一样的人物,一样的心境,如是者已经五年了。我经历了五年的名落孙山,羡慕了五年的他人鸿图,悲伤了五年的惆怅满怀,更看够了五年的白眼讥讽。

  也不知道今年怎么样?

  我有些忐忑。每年赴京,我和一些有志无钱的落魄书生一样,借宿在这座寺庙里。年年如是,以至于此间的和尚们看到我也无话,径自为我打扫好了房间然后示意我住下。其实何止是我,住在这里的还有几个与我相似的迷茫在仕途中的路人,只不过,每回见到的面孔中都会增加些新的容颜,减少些旧的苍容。

  是的,我想没有谁或者很少有谁能像我一样坚持了这么久的。每年的失意,回去只能面对爹娘更加愁苦的面容,接受发妻默默的爱抚,不过他们什么都不会问,什么都不会说,而是在我回来的时候尽家中所有为我做好可口的饭菜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狼吞虎咽,他们不会责备我,但我偶尔在睡梦中听到的那声叹息比责备更刺痛我的心。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再坚持几年,心里打定了主意今年如果再不高中索性就此打住,回家务农算了。和娘子生个孩子,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把自己寄托在山水田园之间,专心侍奉忽视了五年的高堂,呵护冷落了五年的娘子,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未尝不是人生的一种境界。

  如此闲庭漫步一番心情是好多了,我才有些心思欣赏一下夕阳的景致。这里的景色虽不及京城的繁华,可也是难得的素雅,只不过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香味,是佛堂里烧的那种香味。来这里听早到的几位儒生和附近的香客们说起过:近年来寺庙里忽现”活佛”,圆寂后肉身竟可以如往常打坐一样端正,于是才引来了无数善男信女虔诚的信奉。

  我倒觉得挺奇怪,,这座寺庙里的和尚我虽不与之熟悉,但从没有看出他们有何不同之处,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他们中大多数人都长得口歪眼斜的,唯一还算正常的就是那为首的胖大和尚了,我都不知道他叫什幺名字的,因为他们都很少和别人说话,另外这里还有个看起来好老的和尚,很少见到他,都说不清这个寺院能和别的地方有寺庙不一样的。不过我想连这里原本落寂的香火都能鼎盛起来,那么我的路应该也会一年比一年平坦吧?

  “我不愿作佛!”突然,一声恐惧的哀号打乱了我淡定的心绪,声音应该是从旁边那片密林深处传来的,此时月亮已经代替了昏睡过去的太阳爬上了天空,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哪来的这声惨叫?我有点害怕,但更有些好奇,想来自问自己还真的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于是我壮着胆子朝那声音传出的地方走去。

  我看到那片林深处隐约闪动着几点明亮的火,走得近了才发现那是火把的光亮。这么晚了会是谁在那里呢?我屏住呼吸继续接近,等到那些人物看得清了我顺势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努力让自己与树或干脆与这夜色融为一体不让人看见-------因为我看见林中这块不算小的空地上站着十来个和尚,我认识他们,他们自然就是我借宿的这座寺院中的僧人。

  “师兄,我求你!我不想做佛!我真的不想做佛啊!”一个和尚哭着坐在地上对着其他和尚说,他旁边还站着两个相对“壮硕”的僧人,旁边还放着一根很长的铁钉。“阿弥托佛!”胖和尚与其身后众僧只顾双手合十口念佛号,其中几个不断地敲着木鱼,面对同门的哭叫无动于衷。

  我听着却很奇怪,做佛?佛岂是随随便便做得了的?纵然可以,做佛又有何不好?正思量间,想往前凑着点看得更清楚的时候,不防脚下一滑跌了一跤!“谁在那里?!”一时间,众僧纷纷呵斥着赶了过来!目露凶光竟完全不似平日里念经的样子,倒活象是罗刹恶鬼一般!

  我心下大骇,连忙回身就走,急忙跑了几步却见身后的火光越来越近了急中生智跳进一个布满荆棘的深坑里!

  尽管我的脸上,手上,身上都让刺扎得生疼,可我还是咬着牙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找到没有?”火光就在我的头上挥动,一个声音恶狠狠地说。“没有!””没看到有人!”几个声音交迭回答道。“……先不管了,回去先帮师弟升天再说吧!”那声音略微沉闷了一会儿说道,“是!师兄!”随后脚步声与火光才陆续离我而去。

  我在坑中等了很长时间,完全忽视了身上的疼痛,只觉得自己被恐惧包围着,等了很长时间在确信那帮凶神恶煞一样的和尚们都走远了以后才从坑里爬了出来,刚喘了口气,“啊!!!!”一声惨叫从那里传来!我半刻也不敢停留拼命地逃离了这片黑暗的领地!

  我跑啊跑啊,直到我用最快的速度一口气跑回寺院,跑进房内,插上门闩,跳到床上,躲进被子里把头蒙上才总算是彻底完全终于舒了一口气!

  惊魂未定啊!我惊恐地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做佛?为何升天?他们这么会这么紧张?又为何这样凶暴?生怕别人看见他们“升天”似的。完全都不像我平时看到的低眉顺目的样子。我只觉得太诡异了点,感觉好象他们已经发现了窥视他们的人就是我而随时准备过来对我做点……我生怕他们真的随时都会闯到我的房里,我紧张地从被子里露出条缝隙紧紧地盯着门口和窗户,沉浸在莫名却真切的恐惧中……

  “咚!咚!咚!”敲门声?!!!!

  我这才发现原来已经天亮了!而我居然睡着了?!门外是谁?“谁啊?”我强自镇定喊了声,“是我!”哦!原来是李生,他就住在隔壁,我松了点劲起床开门,“李兄这么早所谓何啊?”我看着站在门口早已穿戴整齐的李生问。“还早啊?!不早了喔!刑兄,你快随我去看活佛升天去!”他急促而又兴奋地对我说道,“活佛升天?”我疑惑,本能上感觉似乎与我昨晚看到的有关。“是啊!今天庙里又有一位活佛升天了~!都抬到村上举行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他拉着我的手不由分说地拽着我就走。可惜走得太快了,我的思绪没来得及随我一起去,直到村子里他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跟上了我……

  到了村口我就看到起码有万把人聚集在一起兴致勃勃交头接耳地指点议论着:“看啦!这就是活佛!”

  “挺年轻的呀!”

  “人家修为高,就能做得活佛!”

  “倒也是啊!这庙里都出了好几位活佛了!”

  人们纷纷说着,更有那些痴迷到极点的男女老少早已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祷告着。

  “来!我们也挤过去看看!”李生拉着我从人群中硬是挤出一条路来,由于他高大豪壮,所以挤得很轻松,被他挤的人就算要发作,但一看到他那身型也就做声不得了。“你看!我说得没错吧?!人家活佛圆寂后头都是端正的!”他兴奋地指着在场地中央端坐的“活佛”对我说。稍后见我并没有回答他,他倒颇感意外,回头看我,却发现我脸色苍白直打哆嗦。“你怎么了?刑兄?身体不舒服吗?”接下来我也没听清他说的,因为被我丢下的思绪已经找到了我并在我耳边悄悄低语-------它告诉我说那端坐在中间已经“圆寂”的和尚赫然就是昨晚哭喊着“我不愿意做佛!”的那个可怜僧人!而此时在他四周为他超度念经的和尚们也正是昨夜追逐我的凶僧!

  “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啊!”李生看我半天没反应,着急地摇着我冲我喊道,声音大得惊扰了正虔诚叩拜“活佛”的村人与香客们,他们都向我们投来埋怨责备的目光。同样,这边的异动也惊动了正在超度同门的和尚们,为首的那个胖和尚朝我们看过来一眼,与我四目相对,那犀利的眼神直像要看到我心里去一样,看得我心底发寒!

  我赶忙避开他的目光拉着李生走出围观的人群。“你到底了啊?!”他口中抱怨又关心地问我,我也不答话,拉着他走得老远才停下来用颤抖的声音告诉他昨天晚上我看到的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怕虽怕,但我本来并无心多事,可李生还是坚持要去官府报告,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我拗不过他,只得陪他去了官府。

  随后,官府的捕快们在李生和我的带领下(主要还是李生,我基本上是被他“扶”着走的)到了村里,那时候只见“活佛”在膜拜的人群的簇拥下正要被火化,捕快及时赶到制止了他们……

  事情的真相令人震惊又恶心:捕快从那圆寂“活佛”的肛门里竟抽出了那根四五尺长直通头部的大铁钉来!一下子人群骚动!人们都大呼上当。

  捕快们把这些凶僧带回衙门里,在官老爷的严刑讯问下他们承认自己的勾当:为了骗取香火钱,他们每隔一年就在僧人中选出一个用这样的方式残忍地杀死,然后让百姓们看看自己庙里“产”的“活佛”,接着将他焚化接受人们的膜拜……

  结局后来很简单,官府毫不由于地处决了这些穷凶极恶的和尚,其实就算官府不处决他们,愤怒的百姓也要宰了他们。因为他们不仅仅是骗取了人们口袋里少得可怜的一点铜板,也骗取了他们心中最神圣的信仰和在这个时代中唯一的精神寄托。

  我和李生因举报有功被官府嘉奖,得以住在只有有钱的儒生们才可以住的府学官署里,而原来的那座香火鼎盛的寺庙也因为这件骇人听闻的事情而重新恢复到了以往的破败,只剩下那个被证实没有参与这件事的老和尚看守着这座空荡荡的地方。

  群僧行刑那天我和李生也去看了,我不想去,可李生说要让我去看看来“压惊”,我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压惊”的,看这些血腥的场面只会让我更睡不着觉。那些僧人要砍头的时候却都出乎意料的平静,尤其是那个胖和尚只低着头像在思考,这时离他们案发也快一个月了,他们都长出了浓密的头发和胡子,看得出来如果胖和尚还俗应该是个比较英挺的人,我也为他们叹息,身为出家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伤天害理又亵渎我佛的事情呢?

  但我看去,他们似乎非常地镇静,任凭围观漫骂的人们把脏物和垃圾扔到他们的头上。

  “看呐!要开斩了!这帮贼秃真是死有余辜!”李生愤愤地说,突然,人群中有人惊呼:“快看啊!那边着火啦!”一时间人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冒出滚滚黑烟的地方,我望去,那竟是寺庙的方向!“师父!”跪在地上的胖和尚首先发出悲呼,“啊!!”“师父!”其他僧人也都纷纷跃起想要挣脱枷锁,“跪下!”“都给我跪下!”捕快们慌了,连忙和刽子手一起使劲把他们按倒在地,“快!快开斩!”监斩官生见场面有些混乱恐情势有变怕这些死囚乘机逃跑急忙下令开斩。

  果然,人们的注意力很快虽着第一个凶僧人头的落地而都被吸引了过来!“一个!”“又一个!”“好!”“痛快!”人们都翘起大拇指喊道,这确实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至于那个着火的寺院,谁都不会再去担心了,即使那里面还有一个几乎走不动路的老和尚,因为在他们看来,虽然那老和尚没有被判罪,可在他们心里他也是与这些恶人一样的坏人,是该死的家伙!

  “砍得好!”李生大声喊着,周围的人才发现原来我们也来了,都对我们投以感激与赞美的目光!

  “看,这两位公子就是举报凶僧的人!”

  “厉害啊!真是后生可畏啊!”

  “是啊!将来一定大有作为!”

  ……

  我想李生听了一定沾沾自喜得很,事实上他现在就对自己以后的前途充满了希望,可我却在思考着另外一件事情:我看到那胖和尚临刑前居然看着我笑了笑,一脸的解脱……

  一切似乎都已经结束了,一切似乎都还没有结束。

  现在连空门中人都执着于这些身外之物了,真是世风日下啊!

  歪风坏菩萨,无语问菩提。我想到。

  ……

  菩萨戒@杀了我好吗?

  是的,你说得没错,歪风坏菩萨,无语问菩提。----我平静地回答。

  事情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早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无怨无悔,但我不敢说我真的无愧。即使是在刀锋落下的那一刹那我也在扪心自问,思考着这个问题。

  在开斩前的那段日子里,过往的一切变成了一个个片段在我的脑海中不停更迭着,让我回忆起了许多事情:

  我是他抚养长大的,不止是我,我的师弟们也都是他抚养长大的,我们生下来就是弃儿,不是缺手少脚,就是盲眼歪脸,只有我还算正常,起码是表面正常,因为只有在我脱掉衣服后你才会看见我那砰然跳动的小腹----我竟是个心长在小腹上的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的父母在我三岁的时候终于忍受不了乡邻的议论而不远百里地把我丢在了一个深山老林里,当我在那里哭得实在没有力气,准备动死饿死或让野兽咬死的时候,他出现了。

  从那以后,他就成了我和“我们”生命中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在往后的岁月里,他陆续在几处被人遗忘的地方找到了同样被人遗忘的师弟们并把他们都收揽进了他单薄却温暖的怀抱中。

  让我一直纳闷的是以他本就瘦弱的身躯是如何能够支撑着我们一直活到今天的,然而他的确是撑过来了,还把我们这些原本早就该病死,饿死,冻死的“怪物”养大成人。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可是在这样一个奇迹的背后却包含着怎么样的辛酸又有怎么样的沧桑与悲苦啊!其中的过程我不想再多说,可每回我都能从过往不堪回首的噩梦中醒来,梦醒之际,耳边还回响着那一声声恶毒的嘲笑与辱骂……

  他是个出家人,我们不是,起码在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不是,本来就体弱多病的我们需要的是食物,很多很多的食物。有一回我生病了,病得快死了,师弟们围着我哭,他为了治好我的病背着我,身后还跟着一群蹒跚的孩子奔走了几十里地挨家挨户地求医求药,那天晚上,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野兔,我们的眼睛都亮了!可我们在看完他杀那只野兔后心都碎了,那哪里是杀野兔啊!那分明就是在杀他自己呀!在整个过程里我们都在心灵与肠胃间做激烈的搏斗……兔子肉做好了以后,他熬了一锅肉粥,好香啊!但那一顿我们毕生中唯一的一次荤食吃地并不畅快,相反还难以入咽,因为他没有吃,我们都看到他嘴角不住颤抖着自己一个人躲在一边虔诚地念颂着经文,向他自认为是主宰的菩萨祈求宽恕他自己的罪行……

  是的,他就是我们的师父,虽然他说他不配做我们的师父,可在我们的心里,他就是我们的师父!何止是“师”,其实他就是我们的“父!”

  几十年熬下来,他居然用多年攒下的积蓄盖起了这座寺庙,虽然那依旧是个很简陋的地方,但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天下至极的幸福了。因为这里就是颠沛流离的我们一直在梦中苦苦找寻的家啊!

  我还记得我们的“家”完工那天,当着泥瓦木匠的面,我们全然不顾以往在人们面前强装出来的平和面孔,我和师弟们又是笑又是叫着,大声尽情地呼喊,连不会说话的悟成和悟静两个师弟都在竭力地手舞足蹈从嗓子里使劲吼着,想要把积郁在心里多年的苦和悲全都喊出来!而他则站在边上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管如此,我们还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控制不了的喜悦……

  可是……

  我们的“家”并没有原来所设想的那么安逸与宁静,生活也并非如我们所愿的那样可以从此安稳下来。由于我们以前就是云游四方的野和尚,周围的百姓并没有像对待其他名山大寺的僧人那样敬重我们,有的只是对我们这些衣杉褴褛的“乞丐”们的满腹狐疑与无端的猜测。纵使有时候过来烧烧香磕磕头,顺便丢下几枚铜板,我和师弟们却还得四处去化缘度饥。我们倒无所谓,可师父不行,因为他老了。

  师父老了!

  这是我们有目共睹而心中共痛的事!

  几十年的蹉跎岁月加上我们这些天残地缺的“怪物”们的拖累,他的背已不似当年那时的挺拔了。脸上的皱纹如刀刻一般深深砍在他悲苦的面庞上,也深深地砍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更要命的是,师父老得走不动路了,即使能走上几步也要喘上半天……

  无数个夜晚我都看到他一个人跪在清灯古佛下默默地祷告着,我知道他在祷告些什么,他在希望我们的日子能好起来。更在向菩萨祈祷让他多活一会儿好跟我们多待几天。

  我不知道是他无形的伤感刺痛了我们,还是我们生就畸形的身躯中本就包藏了一颗畸形感恩的心,总之,我们决定做这种在外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事。因为我们没有办法,我们连自己都养不活,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对他的爱了:我们都是自愿的,这是我们一致认定的事。

  一天夜里,我们伺候苍老的师父睡下后集体走到佛堂里,在大殿之上面对着佛祖和众位菩萨许下心愿:今日我等所做之事只为了师父,此心只有天知,为了师父,为了报答他的养育之恩,我等愿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我承认当第一个“升天”的悟海师弟一边嘶叫着一边自己拼命地往那根铁钉上坐下去的时候我们都恨不得立刻取消这个计划,但我们还是边哭着边把他按了下去……我们也曾想过先服毒再拿铁钉贯穿自己的身体这样会减少很多的痛苦,可那样做的话就就容易被别人发现脸上有中毒的迹象了-------多年的流浪生活,毕竟让我们学会了很多东西。

  悟海师弟死亡的真正原因我们没有告诉师父,包括我们的计划也都没有告诉师父,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反对的,因为在别人眼中的怪物在他眼中是天下最美的珍宝。师父得知悟海师弟的死时也的确怀疑过,但他无论怎么怀疑丢不会想到竟会是这样的原因,他在悟海的身边摸着他的头坐了一整夜,我们也陪了他一整夜,他哭了,这是我们跟随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到他哭,我们也哭了,是真心地哭,因为死去的人是与我们相依为命的师弟啊!

  师弟死后,按照计划,我们向附近的村人宣传他的神迹,没有人怀疑,因为悟海的平静与端正是那么地自然,于是他们不断地顶礼膜拜,奉若神明,而我们则在一边默默地为悟海祈祷,希望他能够真的升天,起码来世不要再像我们现在这样了。

  紧接着,,如我们所料,香火与布施源源不断地涌进了寺院里,他们都想供养我们这样“活佛”。我们有钱了!我们哭着数着这些用自己师弟的命换来的银子,然后强忍着泪告诉师父这个好消息,可师父却没有我们所想的那样欣喜,大概在他心里,任何东西都取代不了自己孩子的生命吧!师父,我们愿意用生命来换取你下半辈子的安乐!

  我本来想自己第一个去做“佛”的,但师弟们坚持不肯,因为在我们之中我是唯一个最“强壮”的人了,他们都没有把握能陪着师父捱到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所以我是能照顾他到最后的人选,还有,我是他们的师兄,他们对于我完全出自内心的信赖与托付,这让我很感动,我是不会辜负他们的。

  可就在那天,那天的夜晚,当轮到悟明师弟的时候他却哭叫着不愿意做“佛”了。我可以理解他,因为谁都不想做“佛”,可为了师父,我们都得做“佛”。不仅我明白这一点,师弟们都明白,我们有这个决心,所以我们中间不能出现对师父不孝的人,因此,我们第一次杀死了自己的师弟-------我们“帮着”他完成了“升天”的仪式……

  只不过当中出了岔子,好象有人看到我们了,我们都很紧张,四下里去找,连悟明师弟都拿着火把找着可能破坏我们计划的人,但没有找到,起初我们也认为是错觉,可我独自想了想,觉得有种很不祥的感觉。

  然而事情最终还是败露了,我听说是借宿在寺里的一个赶考书生发现了我们的秘密,他们是不是觉得很残忍?这难怪他们,他们是不会明白我们这些怪物的宿命的。那么也就意味着师父也应该知道了,那他会怎么样?震惊?愤怒?伤心?绝望?我们想都不敢再想,师父,希望你能明白我们的心意,不要怪我们。

  只是师父,我们都走了以后谁来照顾你啊?!

  正当我们都在为师父担心的时候,却看到师父的方向燃起了雄雄的火焰-------师父用自己的方式选择和我们永远在一起了!“师父!”我们喊着叫着哭着,不顾一切地想要奔向师父远去的方向,可一双双大手把我们按得死死地,他们不停叫骂着要我们受死,好吧!死吧,我们都死吧!

  刀光逝去的时候,我们的灵魂在天上重新相聚在了一起。连先前升天的几个师弟都在,他们在等着我们。师父摸着我们的脑袋并没有太多地责备我们,更多的却是自责与愧疚。“傻孩子,我们走吧!”他轻柔地对我们说,我们不再忧郁,紧跟着师父,我们不介意我们去哪里,管那是天堂还是地狱,只要我们永远在一起就好。

  临走时我回头望去,人群中那个书生还在发呆,我记得行刑时我冲他笑了一下,其实我是想谢谢他,谢谢他帮助我们早点脱离了这个苦海……

  天有病,人知否?-------我问道。可不知我该问谁。

  后记

  这篇文章应该是我在外地,又在网上写的第一篇,本来有一篇<阴婆婆>,但我只写在了纸上稍后会出来,谢谢一直支持我的朋友们。

  王重阳

  2005年4月21日周四上午10点10分完成初稿,

  

_________________
我是道士,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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