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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雷地动令之妖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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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重阳l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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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5/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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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05-12-07 周三, 下午12:53    标题: 风雷地动令之妖魔道 引用回复

  
  恐怕都没我这样的妖怪了。

  它们不像我,我也不像它们,在山里时,它们问我何时成的精,我说我

  不知道。我真的不太清楚,只记得以前我隐约地在山涧游走,自在地猎食,偶尔还要躲避那

  些叫做“人”的动物的追杀,漫长的生活中,我身边的伙伴逐渐地减少,它们或是老死,或

  是被别的野兽吃掉,更多的是被那“人”宰了,他们好象很喜欢我们的皮毛,我之所以

  这么肯定,是因为在我成了很大的气候可以幻变人身后游荡在人的世界里亲眼见到他们当中地位尊贵者几乎都披着这些不知是我爷爷奶奶还是我兄弟姐妹的皮炫耀地穿梭在街市中才这样认为的。

  过了好多好多年,记不得是多少年了,我和这山一起过着周而复始的日子。

  为什么我和我的同类们不一样呢?为什么我可以活得这么久?当我能够思考这些问题时,我已然会做些其他同类所做不到的事情了:

  “咦?我昨天还送上的供品呢?”

  “我放在这里的酒呢?”

  “山神爷的衣服呢?!!”

  “是啊!还有我煮的鸡呢?”

  当他们在四处寻找却看到喝得醉乎乎的我趴在神龛上眯着眼感激地看着他们时,都暴惊不已。“不得了啦!~~~狐狸精啊!!!!”“快跑啊!妖怪啊!!!”…

  妖怪?我是妖怪?哦…我好象是与我的兄弟姐妹们有些不同,嘻嘻~我把那他们称做“山神”的塑像上的衣服给扒下来穿着在呢。

  在此之后,我便栖宿在这什么“山神”庙里。很长时间我才弄懂他们认为这个泥塑的东西是管着这方山水的神灵。

  真是胡说!神灵是什么?是我以前碰到的那个叫老虎的大猛兽?还是我后来遇见的叫山魈的丑家伙?反正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叫“神”的东西。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吧,我或许可以成为“神”。我这样说不过分,自从我的行迹被他们发现以后,很奇怪的人类们只惊慌了一阵子以后,不但不视这里为禁区,反而继续来这里朝拜,而且越来越多。真感谢那个替我说“好话”的老人。他认为我的出现是个好兆头,山民们从未见过会穿衣服的狐狸吧?~

  人们每天到这里献上他们的供品,还顺带做着最主要的事:许愿。我安心地端坐在神台上享受着他们的祭祀。因为我没有白吃他们的供品,我为他们做事的。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力量也一天天增加,除了自身的修炼外,更重要的是他们给我的力量,是一种念力。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来多少善男心女,年长仁翁的信念,追求美好生活的意志,多少人啊!这是股非常强大的力量,这么多的念力凝聚到了一起传承到了我的身上。

  我为了“报答”他们多年的供养和这“能量”,也不断地反馈给他们一些好处:打跑了侵犯这里打算伤害夜人的僵尸并拔了它的牙、赶走了作恶多端的赤蛇还砍断了它的尾巴、下水去勒令肆意吞食牲畜甚至人类的鳄鱼马上滚蛋、在他们闹起旱灾的时候奔袭几百里上山顶杀了作怪的旱魃……最后还命令这山里所有已成精或即将成精的妖怪们守规矩,守我制订的规矩,那就是随便它们怎么修行,不准伤害人类,不准。

  相信我的能力,我有这个能力。

  当我可以做这一切的时候,我已经可以作到很多妖怪梦寐以求的境界----化成人形了。我是依照着上香的人中我认为最漂亮的几个人类的模样“集众家之所长”花了几年工夫“刻”出了一副“尊容”,还可以吧。反正到山下人类居住的集镇里晃悠时也没把他们吓着,只是惹来一阵喧嚣和尖叫,叫的人多是女人,当我对自己的相貌感到满意时,才发现我判断错误,叫,不是因为我长得好,而是我忘了穿衣服了…这个习惯老改不掉。

  “披挂”着一头臭鸡蛋壳和烂菜叶的我又回到了庙里,扯下神像边的纱缦脑海里搜索着人类的衣服大致地开始用兽骨做成的针缝起了“衣服”……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和这里的人相处得很愉快,他们敬服我,也崇拜我。

  “谢谢狐仙,谢谢您救了我孩子!”“别客气嘛!其实夜*并不是那么难对付嘛!)

  “谢谢狐仙!我的庄稼今年又丰收了!”(不客气不客气!哈哈!)

  “狐仙啊!您太好了!我这条腿好了!”(不谢不谢,别妨碍我吃烧鸡)

  “狐仙叔叔,您好厉害哦!”(哇!小姑娘,你也很可爱啊~!”

  我早就不是什么“狐狸精”了,改称呼了。我被他们叫做“狐仙”。听听,是“仙”嘞!虽然还比不上“神”,但已经我很满足了,只希望永远这样过下去,永远和他们在一起这样生活下去。

  可是……

  是这些可恶的“人”改变了我平静安逸的生活,也改变了我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令我从此----万劫不复。

  这么多年以来我没有杀过生,除了那些作恶的妖怪,我是为了保护我喜欢的人,我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随意由着往日的兽性随意残害过什么生灵,是人的供养和景仰让我有了修成正果的念头,可今天,我愤怒了!

  正当我享受无尽香火时,后山传来的阵阵哀鸣与吼叫引得我过去查看,那时还以为是什么胆大的妖怪敢在我的地盘上伤害人类,可我看到的景象却令我不敢置信与无比的心寒:我再次目睹了我的同类,十几只我的同类被人像粽子一样捆着,吊在一根竹竿上,因为反抗被它们撕咬的人类捂着流血的伤口不住地踢打着,呵骂着,在它们身上展开了残忍的报复。几个人逐个地对着奄奄一息的狐狸们用刀开膛破肚,更有甚者,有的竟然被活活地剥着皮!望着它们睁大着眼睛,亲眼看着自己美丽的皮毛一点一点慢慢地从身上剥落,又一点一点地被传到人的手里,让这些屠夫们啧啧地赞叹,我觉得它们的眼神像极了某个我早以遗忘的东西,是什么呢?……是我的…我以前的“亲人”!在那遥远的记忆里,它们被人捕杀时绝望悲哀的神情再次唤起了我沉睡以久的仇恨。漫长的时间里我都尽量控制着不去想以前悲伤的事,我总以为那是人为了生计才迫不得已做的令他们也内疚的行为。我不想去计较着自然界里这样或那样的必然的杀戮,但现在,就在我眼前发生的惨剧让我震怒了!你为什么要杀得如此残忍?如此泯灭人性?!凭什么?!就凭着你们自认为自己是这自然的主宰吗?那还不是依靠我的庇佑?!!你们接受着我无时无刻不在尽心的保护甚至是呵护,我你们却在做着这根本就比野兽还残酷恶心的事情!何况此刻接受这般酷刑的还是我的同胞!!

  愤怒的我狂啸着扑向还在施展罪孽的人们……

  “狐…你是狐…”我一爪打碎了还在血泊中挣扎的刽子手的喉骨。

  转身看着瘫软在地上指着我无力呼唤着人。周围早已在片刻间散落了一地的残肢断臂----上百年的修为不是白得的,更多的人连惊呼都不得半声就跌入了黄泉。只剩下他了。看他的样子,应该还只是个孩子吧?嘴边刚露出些作为成年人类才拥有的胡须一样的绒毛,怎么?说不出话了?刚才你好象是折磨虐杀得最起劲的一个呀。年纪轻轻为何如此凶残?

  “呜~”我回头望去,我的“亲人”们早已断气了,在看完我的惩罚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血,顺着竹竿流尽了最后一滴。坚韧的肚肠心肺终于摊了下来。

  我的眼红了。

  “不…不要…不要…啊…饶命!”他边往后“爬着”边不时冲着步步紧逼的我哀叫着,那叫声,正如片刻前遭受苦难的狐狸们一样。望着他,我举起了利爪……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错误的。

  虽然我很后悔放了他,但天性向善的本意使我不得不放了已毫无斗志和反抗力的他,可换来的却是--------

  很快,关于我的“传说”流传到了每个角落。在“传说”中:我这个被天神追杀的妖魔四处流窜,来到这座山里,霸占着这座神庙,强迫着这里善良无知的百姓向我“进贡”,许多穷苦的人为此不得不卖儿卖女、,最终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可“贪婪”的我却魔性不改地仍旧对着辛劳善良的山民们大开杀戒。

  “这个该死的妖怪!”(你是那个被我治好了眼疾的人吧?)

  “难怪我地里的收成一直不好!原来是…”(你地里一向没有收成,自从我到了这里你才有了点收成啊)

  “这狐狸精勾引我家的奴婢害他死了,还浑身伤痕累累…”(天地良心,你自己亲手打死的人赖在我身上?)

  “这怪物是得找人来杀了!”(要不是我暗中护佑,你养的养和你的儿子早就给嗜肉的阴狼吃了)

  认识人类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原来他们是编造谎言的大师而且也是轻信谎言的蠢货,庙被拆了,神像也被烧了,和尚、道士、居士,连神汉巫婆都凑在了一起大显身手向人们证明他们替天行道的使命。火光中人们的热情不改,体力比我想象中的好得多,或许是这里有很长时间没什么天灾的原因吧。不过,在他们看来,我的存在是阻碍这里的危险因素,或许,我走了以后,该是他们自由生活的开始……

  好吧,我走。

  就让漫天神佛来见证这一切吧。

  “大人啊!我们实在是交不出这么多的粮食啊!”保正苦着脸说。

  “你们这里不是一向山水养人吗?怎么会…”“哎呦!我的大人,您还不知道吧?!自从我们这里出了个妖精,就祸害惨了!那畜生做的孽,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啊~!我跟您说…”“够了!本官限你乡明日交齐官粮否则休怪本官无情!”

  一百多年又过去了,想不到一切还是老样子,没变,一点都没变,失去庇护的山涧任由天地冷酷的肆虐,人们却把帐都算到了我的头上,不管我是不是仍在这里,总之一切都是我的错。

  那我就错到底吧。

  这一百年来我游历人间,我学会了人类的奸诈,也学会了人类的谎言,想借此来惩罚人类忘恩负义的天性。凭借着自身的优势我还做了人类称之为“官”的东西,看样子他们很惧怕“官”。我编造着当初他们施加给我的类似的谎言来欺骗愚弄他们自己。哪怕恶语相加,他们也说是对的。我这样他们也很开心吧?我喜欢,很喜欢这样。人啊,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他们了。

  看来,仙也好,神也好,我觉得都不如做他们所谓的魔好。

  至少,我不必那么内疚,我对得起我的称谓。

  只不过,在偶尔那么不经意的时候,我内心深处,依然朦胧地怀恋着过去那一段美好的日子……

  2004年7月26日周一记

  

_________________
我是道士,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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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重阳l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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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05-12-07 周三, 下午12:54    标题: 风雷地动令之妖魔道2 引用回复

风雷地动令之妖魔道2

  
  开天辟地取良材,

  老君炉内炼金丹。

  一朝恶风穷扇尽,

  百年修行全化完。

  ----------王重阳

  妖魔道2

  老君的话最终还是应验了。

  我一直都不愿意相信他对我所表示的担忧,我认为我可以控制好我自己,我也的确做到了,克制了五十余年,但很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我输了。

  一直以来,我都渴望成为像老君那样上千年来都唯善而行终于位列仙班的妖怪,当然,这种梦想是在我遇到老君以后。

  遇到老君的时候,我已经过了一百二十八年的混沌岁月了。

  在这段对我而言同样漫长的日子里,所有认识我的或我认识的妖、鬼、人、精、怪都一致地说我杀气很重。的确,我在这天地中生成了以后就是这副德行。我不是普通的山精水怪,更不是“猿猴月”里由人变出来的杂种,我--------是战场上无数积尸骸骨的惨怨愤恨之气凝结而成的“噬猃”,我们这一族妖物的如此生成方式就决定了我在出生到遇见老君以前的一百二十八年里的职业,一种可以在日游神、夜游神的管制下“合法”地存在于人间的职业:从光绪年间的从五品团练到民国的海卫按查巡检,从北洋的虎头营校尉到奉系的步兵班长。以杀戮为生的我全要依赖死人的散魄和啃吃尸体充实力量,来保证自己形神不灭。

  能够得见老君也是在这样一个用肉体和鲜血为以后的人类历史铺平道路的年代,一个对我来说很普通的日子里。

  那天,我奉命和我的人类战友们追杀敌人的残余,那是场司空见惯的屠杀,当时虽然下着瓢泼的大雨,但仍然没有清理掉我一路残忍的暴虐,沿途都是某些你可以叫得上名字的人类的某些器官,雨中的我们都很疯狂,不同之处在于他们疯狂地逃,而我疯狂地杀。我以我超乎人类的力量把战友们甩得远远地,独自享受着屠戮的快乐。就在这时,老君出现了。

  “你是我看见的杀气最重的妖怪”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刚开始我并不知道他是谁,不过从他镇定的神态和阻止我进食的轻而易举的手段使我下意识地对他比较恭敬,但是当我得知眼前的老人竟是传说中的“老君”时,取而代之的就只有震撼和敬畏了。确实,老君是我们妖怪中的神话,一个似乎永不破灭的神话,这个神话的存在驱使很多各式各样的妖怪学着他那样子来修行,虽然成功者寥寥,可他依旧是神话,只有用“高不可攀”作为理由来解释自己的失败。

  老君并没有太多地责备我,因为多年的道行让他一眼就看出面前的是个不得不如此生存的“噬猃”,他只用和蔼而慈祥的话语春风般柔和得教导我到底该怎么样去修行,用何种的方式来达到他那样的境界。在那一刻,我很感动。感动的不光是他长者般的关怀,或者说是以他那样尊贵崇高的地位来对我这样一个众生眼中的血魔一样的妖物如此费心,而是…而是他令我有一种被人疼爱的感觉,他…像极了我无数次梦中渴望能见到的父亲,虽然我比谁都明白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都不过是一大堆的死尸而已。

  老君走后,我决心按照他说的去做,去尝试着一种新的生活。

  我知道这很难,但我实在不想辜负他对我的期望和他最后留给我的话:“小兄弟,我等着在昆仑山见到你啊…”我也同样地期待着这一天。

  在随后的几十载中,我的确是努力,而且是非常努力地克服着自己的邪恶的需求,那段日子又恰好是我生活的这块土地上最黑暗残暴的日子,真不知道我整天地面对着那么多“文攻武卫”和“阶级斗争”后遗留下来的众多让我垂涎的“美味”是如何熬过来的,难受极了!我现在还在问我自己,你是怎么约束自己而不去做那些最“正常”不过的事的?天知道!

  时间在我身边固执地离开,头也不回,我周围的一切都在慢慢地发生变化,让我觉察不出,等发现了才感到意外,这些就像你所爱的人悄悄的背着你偷情你却不知道,然后她再突然地告诉你她有了她的爱人,还是大着肚子和你说的。实在让你一时无法接受。

  当我意识到我实在是必须以一个“人”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时候,以往的村子仿佛都被从记忆里抹去了,我处在一个塞满了很多很多人多得我都感到有些窒息的人类叫做“城市”的大“村落”里。在这个“村子”里,人类有人类的生活方式,妖怪也有妖怪的生活方式,很多妖怪也坚持着以前的快意恩仇,以前的率性妄为,以至于隔三差五地我就能看到因为太随便取食而被人类通缉的同类,每当我看到他们的嚣张跋扈就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来对待,真肤浅!没有什么出息,看看我,我就是比你们与众不同,因为我有我自己的理想,当然,也有很多的同类和我一样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着。这也不排除当中某些实在是无可奈何的妖怪-------他们力量太小了,小到还不足以和人类对抗。不过,“耗鼠”是个例外,他和我有着同样的理想。

  见到耗鼠也是个很偶然的机会,当时我正漫无目的的在城市的大街上游走找寻一个混迹人间的借口,一个新的职业。在这之前我也有过很多和以前不同的职业,与杀伐和死亡无关的职业,但都是做不长久,我很困惑,真有点不想干了。但老君说过,我必须在人世间尽量地接触人类才能从他们身上获得修成正果的途径,所以,我还是咬着牙拼命地找。老君的话总是对的,至少我这么想。果然,在一个人流熙熙攘攘的菜市场,我意外地发现了“耗鼠”,真的很意外,在我的印象里,能在人类的城市中以这样一种平和安静的方式生存下来的除了“山魈”,“罔羊”那样的素食温和的妖怪以外,大多数如我一般的妖精很难作到,“耗鼠”虽然也是法力较弱的妖怪但他居然可以安得下心来卖菜还是让我大吃一惊。于是,我打算向他问问关于我未来定向的事。

  刚看到我时真是把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我这个不速之客喜欢拿他作为闲暇时的零食,吓得手里的秤杆都掉到了地上,嘴里另外伴随着和声“哇~!”

  他的动静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人群中混杂着的同类们也随即警惕地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并给自己迅速规划出逃生的路线。

  他在我足够的有点过分的耐心解说下刚开始真不相信我的意图,坚持认为这又是“噬猃”惯用的伎俩:把对方捉弄够了以后再下手。不过,我诚恳的语气和他绝望的“您看着办吧”的态度使事情终于有了进展。当他确信我不过是想咨询有关我以后的职业时,死里逃生的感激让他一再地向我保证:卖菜最适合我。并且殷勤地不厌其烦地对我解说所有关于卖菜的基本常识,如不要把青菜当成萝卜,不要把茄子误解为黄瓜和半斤其实就是八两等等。在进行了简单而又丰富的农业蔬菜计算等讲解后,我,一个在人和妖精眼里与魔鬼无异的“噬猃”短暂而坎坷的卖菜生涯开始了。

  货源方面有“耗鼠”的担保我很放心,开头两天,隔壁和楼上的几个妖怪也尽可能地帮助我,“麓羚”帮我把乱七八糟的蔬菜分类后小心翼翼又痛苦万分地对转眼就忘了这红红绿绿一堆到底是什么的我说着它们的名字,“巽辰乌”把秤杆和帐本计算器暂时(其实是永远地)“借”给我使用,还有“峤犀”老实地呆在旁边等侯我的差遣--------我分明看到他结实雄壮的身躯随着我眼光不经意的扫射而颤抖。还有其它几个胆小的家伙躲在远处看着这不可思议的情景。看来它们对我还是不太放心,也难怪,谁让我这一族的妖怪实在有些恶名昭彰了点。

  随着相处的日子慢慢长了,大家也就逐渐开始了解了我的脾气,当他们听说我见过老君还受过他的指点后,几乎把我当成偶像一样敬仰,这让我很受用。而且有了我,它们的日子也好过了点,不必担心外面的大妖怪再来对它们构成什么严重的骚扰和祸害,自从我到了这里以后,为了方便我的修行,方圆几里内,什么“共工鳊”、“司豺”等被我礼貌地赶走了。我需要稳定的环境。我也时常跟他们说起老君,他的外貌,他的衣着和他令我不忘的殷切教导,在我的感召下,他们异口同声(也带有讨好)地表示:一定要认真坚决地贯彻执行老君的伟大指示,做一个有益于人类、更有益于自己的好妖怪,一起坚定地向修仙得道的方向迈进。

  我原以为我会这样一直完成自己的理想,因此常常耻笑其它妖怪半途而废的懒惰和它们脆弱的意志,但是,接着连续发生的事改变了我的想法,也改变了我的道路……

  我的菜摊正式营业以后买卖一直比较好,这除了人们对新鲜事物的好奇所边式的格外眷顾,也是因为其他(不包括人类)知道我真实身份的妖怪们的刻意推让和照顾,每天我都可以赚到不少钱,虽然在人类看来,“钱”是可以用来描绘他们各自美好人生画卷的唯一工具,但对于我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我不需要吃,也不需要喝,我的生命是依靠日月灵光来维系的,尽管从我这个天生的血腥妖怪的角度分析,的确是不很舒服也不太适应,但幸好有着信念的支撑。再说这些钱也不愁花不掉,别忘了我身边的这些妖怪朋友们,他们虽然绝大多数是吃素的,但论到花钱消费,可一个个都不是“吃素”的。我们彼此都在过着这种很快乐很和谐的生活,无庸质疑,大家都是好妖怪,都是完全可能而且最有可能达到老君所说的境界。我们也在努力地向着各自心中的“境界”前进,但是,某些我们无法想象的事和人残酷地击碎了我们,尤其是我的“境界”。

  “昆哥,我们…还是走吧,该到哪去到哪去,别在这儿待了。”“耗鼠”哽咽着跟我说这话的时候,周围的妖怪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事情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早上,我和“耗鼠”、“麓羚”他们把早早就准备好了的蔬菜用板车拉到菜市场门口,天才微微亮一点,我们喜欢这个时候来,有时间聊些闲天,要不等会卖菜的时候就没那么多机会聊了。真到卖菜的时候,很多心思都要放在摊子上,你得承认偷盗是人类的传统,我们是妖怪没错,但除非先天就是脑袋有几只眼睛,否则还是别指望在繁忙的时候抓住浑水摸鱼的人。

  “你们就是这里的摊主啊?”两个穿着制服的男女走到我们跟前。

  “是啊。”“麓羚”小心地说,他们这些在城市里时间长了的妖怪和人类一样对制服很敏感,回答也多半简练。“交费!”男的冷冷地说。“交什么费?”“进场费!什么费?!”男的很不耐烦,好象他多说一句会死。“进场费?什么进场费?该交的都交过了啊。”“耗鼠”跟着说。“你知道什么啊!这是新的规定,每个摊主从今天起必须交进场费,不然不准进去卖菜!”女的看男的有些憋着气在,就替他说道。“哦!知道了。多少钱?”“按你们每人每车卖的菜来算,一斤一块钱!”“一斤一块钱?”我们很吃惊,对钱再不计较也知道这是笔不小的数目,“每天都要交吗”“麓羚”怯怯地问,他是最老实的一个。“废什么话!当然是每天交!你进一次就得交一次!”那男人似乎对他特别的“关照”,老是冲他大声说话,大概是看他长得也最憨厚吧。

  好吧,交就交吧。我们翻翻口袋,他们俩是没有多少了,终究和我不同,他们要吃东西的,我就代他们给了,接了钱,男的数数,才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把菜市的门打开放我们进去了。进了市场我们把摊子摆上就又聚在了一起聊天,渐渐地进来的人也多了,把门的男女也叫来了几个穿着相同制服的人帮着收钱,没办法,人太多了,收不过来了。也有人对苛刻的费用表示异议,但最终架不住他们的呵斥般的“解说”无奈地交钱了事。

  人们进场以后脸色也统一地难看,和场外收费的人脸保持协调。包括同样以钱来换取食物的妖怪们,看到我们三个后热情地过来打招呼随后不住地抱怨。“麓羚”和“耗鼠”也是很不满。我倒无所谓,继续卖我的菜。

  不过中午“巽辰乌”蹿来蹿去地和大家唧咕,“耗鼠”告诉我,他刚打听过,市场根本没收什么“进场费”,而是某个和菜市场有点“挂钩”的单位收的。

  ……

  又是一个清晨,我们照例交了钱后进去摆摊,“耗鼠”一边摆一边唠叨:“这样下去可怎么过啊,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啊……”他也不像我,别看他个头小,可迟到额挺多,虽说对吃的不挑剔,眼前摆的就是吃的,可他也不喜欢总是吃蔬菜。“妈妈的!一天下来,赚得还没交得多!”这样抱怨的不止他一个,很多人都在抱怨,已经有人不在这里卖菜转到了别的地方,还有的干脆到路边摆起了“野摊”,可别的地方就不像这里吗?去摆野摊还会被那帮“市容”“城管”像撵贼一样到处撵,抓到了还要全部没收,何必呢!我暗笑。不去管他的嘀咕了,反正我摆摊卖菜只是为了修道。“大墩呢?”我是指“峤犀”他也走了?“大墩回乡下了。”“耗鼠”头也不抬地说。“回乡下了?”“是啊,听说他老爹给他捎了个口信,说是他们那儿也呆不下去了,人要把他们的山林圈起来改成木材加工专用林。”“木材?…加工?…”我一愣。“就是把他们的地方变成筷子,据说还是一次性的筷子卖到国外去。这不,大墩接到信就走了,临走叫我接了他的摊,说他不回来了,他准备和他老爹那一大家子投奔他老舅去。”“哦!知道了。”呵呵,“峤犀”就是闷得很,走也不打个招呼。

  “喂!老板!”几个打扮得一看就明白不是玩意的玩意晃晃悠悠得走到我面前。“你好,买菜啊?你随便看看。”“不忙,菜是要买的。不过先要收钱。”为首的染金毛的小子说。收钱?又要收钱?我看着他们犯疑,他们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公家”的人。“收哪门子钱?”“嘿!你他妈装什么洋蒜啊?告诉你们,以后这场子哥几个给你们看着了!保护你们,懂吗?!这么辛苦你们还不孝敬哥们几个茶钱?”如果不是穿的衣服不对,我真怀疑他们和门口收进场费的人是兄弟。“这里的钱都是市场管理收的,你们凭什么收钱?”“啊?”金毛很讶异我的执迷不悟和胆大,竟敢和他顶嘴。“啪!”一记响亮的耳光从他的手掌和我的脸颊的亲密接触中奏响。“你妈了个巴子的土鳖!不开窍是怎么着?交不交?!”他盯着我转着手腕,身后的几个跟班也摆出动手的架势。

  说实在的当时我很惊讶,远甚于愤怒,自打出生到现在我还从未被打过耳光,如今打我的居然还是个人,还是个不像人的人?!一时间我两眼精光湛射,一下冲到和他脸贴脸的距离正欲动手,忽然身子被人死死地抱住。回头一看是低着脑袋紧紧拦腰抱着我,一面还冲抄起板凳的“耗鼠”大喊:“都别动手!都别动手!有话好好说!”“去你的!”金毛旁边的驴脸小子一脚把“耗鼠”踹倒,猝然受创的“耗鼠”锫地不起,“一群*子养的土鳖!不教训你们还真不知道厉害了是吧?!兄弟们,给我砸!”金毛吆喝着手下的人渣亮出准备好的家伙,跳到我们的摊子上

  叮哐一阵猛翻。“杨子,放开我!”我用力掰着他的手,“昆哥,不要冲动!不要!千万不要动手!”像他这样的低弱妖怪最应该了解我一旦出手事情恐无善了,况且他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忙对金毛等叫道:“各位大哥!各位大哥…别砸了!…有话慢慢说…我们给钱就是了,别砸了…哎…我的西红柿…!”此时周围聚集着层层的人群,看着发生的丑恶都表示出敢怒不敢言的一贯态度,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虽然以他们的人数如果出动足以把金毛狂揍上百遍。

  “停下!”金毛看到终于有人表态了才喝令住了手下,“怎么?开窍了?”他含笑看着我们。“这位大哥,您到底要收多少钱?”为了谨慎,“麓羚”始终拦在我前面跟他说话。“不多,一个月三百,一人三百,懂吗?会算帐吗?”“懂了。”他忙不迭地回答,巴不得给了钱好让这帮凶神消失,慌着从钱箱里掏出我们三个的钱来,金毛不等他数一把抢了过来。“你个傻B数个屁啊!都拿来,我们哥几个因为你们劳师动众地,还伤了筋骨,多出来的是医药费!***的…”我在旁边几乎要爆炸了,亏得“麓羚”暗自与金毛赔话还死命抓住我已露出利爪的手。“再有…”金毛满意地点着钞票“以后节假日要多加一百,听见了吗?算兄弟们为你们操劳的加班费。”“是!是!”“麓羚”唯唯诺诺。“走了走了,到别地儿再要去。”金毛一说,那两个把刀架在“耗鼠”脖子上的人撤下了凶器,一直在我后面捏着斧子的光头也收起了帮凶,他带着几个人继续转悠到别的摊子去了。临了瞪了我一眼“*货!”得意而去。“还不松手?!”“耗鼠”一下拉开“麓羚”,“真没见过你这么窝囊的妖怪。”“老楚,别说了。”我兀自摸着火辣辣的脸颊,心里一肚子火。“昆哥,楚哥,咱们既然在这地界上活有时候就得受点委屈啊…”见我们不理他,他叫起撞天屈来:“我有什么法子啊,大家都要修行又不能惹事,那你让我怎么做?你们说遇到这种事该怎么…”“行了!闭上你的嘴!”“耗鼠”没好气地甩了一句,也摸着自己渗出点血的脖子。“那…那我们又不能像那些大妖怪那样随着性子来!你说说看,你要我如何做?!我…”他几乎快哭出来了。“好了!”我沉闷着嗓子,“别再说了。该干嘛干嘛。”他这才不敢说话,抹着眼睛摸摸地和我们一起收拾散落一地被踩得稀烂的“菜”……

  金毛他们还在收钱,别人看到我们的“例子”不敢不交,都乖乖地满足了他的邪恶。这些人边收还边拿,而且对年轻耐看些的女子动手动脚的,卖干货的“靖雀”硬让他们吃了豆腐还忍气吞声地,概因早就看到了我们,还有我的忍让……

  我们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交了那么多钱以后仍然要受到他们的骚扰,流氓找我们,市场管理部门也隔三差五地以各种名义要钱,市场里的人又少了许多,勉强留下来的也都整天愁云惨雾的,卖菜的妖怪也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我和“耗鼠”还有“麓羚”了。“旃獒”离开市场时我去送他,毕竟能有和我一样甘愿放弃自己的凶性潜心修道的妖怪不多了,他还是我教导他改变的,不过现在他对我说他很后悔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他打算重新恢复以前的野蛮,他还说反正都是活,不奢望什么成仙了……

  不行!这样也不是办法。我想。晚上收摊时和他们商量了一下,既然我们不好随便动手,那就报警吧,让人类来对付人类。他们一听,也都赞成这样做,这比自己动手搞不好还要受到日游、夜游二神的注意好多了。

  我决定自己一个人去报警,这样万一以后他们要是报复也只会冲我一个来,不会牵连大家。去派出所的路上,我思考了很久,我真希望人渣们能受到应有的惩罚,到那时或许一些都会重新好起来的,又会有很多的妖怪和我一起伴随着我修行。不管目前如何糟糕,我还是比较乐观的……

  上午,在派出所里接待我的警察在听了我的叙述后所表现出的异样神情让我感到一丝不祥,果然,听完了我的话后他指派另一个看杂志的警察来给我做笔录,自己却假意地忙了一阵子就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如果我知道,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悲剧了…给我做笔录的警察态度也很不好,东一句西一句地问我些不着边际的问题,一会儿老警察回来了,他进门就和小警察附耳说了几句,然后冲我要身份证。我哪来的身份证,虽然曾经想过要做一个假的,不过嫌不习惯还是没做了。这下他们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本来还算一般的脸色就变了,不再和我罗嗦就把我先“请”到所里的“拘留室”里让我先交代我自己的“问题”,我有什么问题?他们说的我都听不明白。一会说我是不是没办暂住证的外地人,一会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劣迹,最后干脆就怀疑我是不是通缉的逃犯!我一脑袋的好笑和莫名其妙。不过他们可丝毫没有和我开玩笑的意思。见问不出什么,就把我单独留在了拘留室里,各自回办公室开始看书的看书,上网的上网,只扔下我傻乎乎地坐着,坐到了天亮……

  我在派出所里毫无道理地蹲了一天,整一天,在这一天里,他们偶尔想起来就给我扔块面包,随后就又不管我了,我每次问他们为什么要关我,得到的只有不屑的冷眼。无奈,只得躺在两把椅子搭成的“床”上悬空睡着----------他们要是看到又该怀疑我是不是马戏团的了。

  晚上,我终于被放出来了,那还是“耗鼠”一遍遍地来要人无果后在“暗示”下“懂事”地塞了点钱过来才换回我本来就拥有的自由。当时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

  警察不客气地把我推出门外,来不及计较许多,只见“耗鼠”站在外面哭丧个脸。

  “老楚!”我好象几百年没见他了一样过去同他热情拥抱。可他哆嗦了半天没表现出丝毫的喜悦,“怎么了老楚?出什么事了?”直觉告诉我不对。“昆…昆哥,杨子…杨子他…”他颤栗着“杨子?他怎么了?”“他…他死了!呜…”还没说完就趴在握肩头大哭。“什么?!杨子死了?!怎么死的?!你快告诉我啊!别哭了!快说啊!”我来不及诧异一向坚强的“耗鼠”失声痛苦,摇着他问。

  “耗鼠”把我领到旁边抽泣着哭诉就在我去派出所后的当天下午的耻辱:

  他和“麓羚”在菜市场焦急地等了一天、也没有的我消息,心不在焉地等到收摊时,正准备去找我,忽然从大门外进来几个人,“耗鼠”认得那是金毛的手下,正当他俩奇怪他们怎么这个时候来时,几个畜生迎头把他们按倒扑上去一通恶打。“叫你们乱嚷嚷!”百忙中迸出的话让他们明白了挨揍的原因----------走漏消息了。“耗鼠”索性跟他们干了起来。一下子也撂倒了三个,只有“麓羚”还抱着怕事的本性躲闪着棍棒求他们住手,最后还是没躲过斜里刺出的匕首…“耗鼠”顾不上追赶他们了,抱着血涌不止的“麓羚”喊人,但不幸的是,没有人搭理他们,还是和上次一样,人虽不少,但都在看着令他们感到十分刺激的“好戏”。间中市场的管理员来过,只看了一眼,并不理会“耗鼠”的求救,只甩下一句“快把人弄走,别死在这里,影响不好。”就消失了。

  可怜的“麓羚”连救护车都没等到便匆匆咽了气…“耗鼠”说,他死的时候眼睛真的变成了一只无辜被宰的羚羊一样,连同他的身体。

  “昆哥,我走了。”“耗鼠”收拾好细软对我说,他也待不下去了。“你准备去哪里?”我问“回乡下,”他无奈地回答“乡下起码还有以前座大山可以让我继续过活。”“你还回来吗?”两个月的相处我有点舍不得他。“不回来了。”他忽然想起什么“昆哥,你呢?”“我还要留在这里。”“还在这里?”他有点不敢相信。“是啊,这里才是我该待的地方。”“…那,我就走了,保重啊昆哥!”“好的,保重。”我没有送他。

  这里真的是我最应该待的地方了。

  ……

  一年后的某个夜晚,喧嚣的街上。

  夜色愈发地迷茫,藏了一天了,我饿了,视线又一次开始搜寻着黑夜中猥琐的身影,确定了一个目标后,我好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看着手里的通缉令,我嘿嘿直笑,眼下一屋子的死人够我吃好几天的了。

  大口大口地吞吃血肉,爽!太他妈爽了!常寻思以前是不是晕头了?怎么会想想到和人类生活在一起?现在不是很舒服吗?通缉?算个球。我把那张纸小心地叠好放在口袋里,慢慢向倒在血泊里惊恐万状尚有一息的差人走去……

  金毛他们是我杀的,派出所里的警察也是我杀的,连每天坐在门口收钱的管理员也没放过。我受够了!“耗鼠”走的那天我一连血洗了几个地方,“麓羚”的死让我大彻大悟,我终于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道”。撕裂骨肉的畅快也让我找回了失去半个多世纪的自我。这才是真实的我。

  令我比较头疼的是日游神和夜游神,这两个老不死的也在第一时间要将“为祸人间”的“妖孽”斩杀,就是说,我在躲避人类的同时,还要提防土地、城隍的追捕,很麻烦。

  ……

  坐在山顶上,遥看着我主动抛弃的人类城市,终归还是有点惋惜,我想哭,想替他们哭,想替“麓羚”和所有被我杀死的人类哭,但他们不值得我哭。我也对自己的决定坚决地给予肯定,我没有错。今天这样的结局我不后悔。我曾试着改变我自己必然的命运,我珍惜所有的一切,可人类珍惜过我吗?他们没有给过我机会,反而一次又一次地无耻地欺压着所有善良的妖怪,也包括他们自己的同类。种种的所作所为才有了今时今日我这个“噬猃”的再度复活。

  如果再见到老君,我想告诉他:老君,对不起,您恐怕不会在昆仑看见我了。

  王重阳

  2004年9月5日周日18点51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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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05-12-07 周三, 下午12:54    标题: 风雷地动令之妖魔道3 引用回复

风雷地动令之妖魔道3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诗经。黍离〉

  妖魔道3。示情

  难忘那个书生的憨态,真是个傻子。---我猜想姥姥这时一定也在诧异吧?

  这个书生到兰若寺中已经几天了?我只记得我去他那里找了他三次,结果三次都被骂了回来,狠狠地骂了回来。

  姥姥在听完我如何用尽美色与金钱诱惑他而这个呆子却不为所动时大义凝然的描述后,她现出种我从未见过的好傻好傻的表情,和我看那个从未见过的呆子一样的表情。

  我叫小倩,我是只鬼,是只女鬼,而且自认也是只漂亮的女鬼,正因为有这样的资本我的魂魄才被姥姥胁迫去做一些生前恐怕想都想不到的事----勾引男人。

  勾引他们,等他们为我忘情的时候让黑暗中按奈已久的姥姥趁机扑出来取吸食他们的精血。其实以姥姥修炼了近千年的本领根本不需要这么烦琐,可姥姥就是喜欢要我这样,或者说是要男人这样,等他们在美色或金钱面前一个个原形毕露像牲口一样丑陋时她才肯动手去杀他们,然后把他们同样丑陋的灵魂拘留下来为她服务。

  以前我曾经壮着胆子问过姥姥这个时常困惑我的问题,她只是疲倦地说她爱死了男人这个样子,说完她近乎疯狂地格格狂笑,一边不住地把玩早以精疲力尽的男鬼……

  不过,随着这样的事做多了,我也慢慢地喜欢看着生时曾无限向往的男人而今的可怜又好玩的样子,多少因各种机缘巧合投宿兰若寺的各色男人没有一个可以抵挡得住我们的诱惑。多少男人啊!王孙公子也好,落魄书生也罢,不管是山野村夫还是文人墨客,遇到我以后无非是两种情形:看到我深夜的到来,先是惊讶,后是惊喜,再然后嘛…好,你不稀罕我的容颜?那罗刹鬼骨变得元宝你不稀罕吗?但是绝大多数的人两者都要得到,他们会一手紧紧抓住可以穿心的“元宝”,一手再抓住我娇挺如鸽的胸脯,然后----在我的身上像种猪似的,大汗淋淋地猛烈抽动他们如驴子一样的话儿,口中还要发出畜生发情时才叫得出的声音,接着,当他们自以为自己是天下最幸运的人时,姥姥就要把她粗长胜过禽兽们阳具的“吸管”毫不留情地插入这些杂种的体内,尽情又忘情地吮吸…姥姥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很开心,我也很开心,不,应该说,我比她更开心。肚子吃饱了以后,我和姥姥会围绕在残存的臭皮囊愉快地飞舞,尽情地高声欢唱,浑身都充满着兴奋的激动,满脸都流淌着喜悦的泪水。

  我们经常这样,经常都是这样的开心,你说我们遇上这些男人能不开心吗?当然开心!嘻嘻~~~我也学得和姥姥一样享受这些可爱的男人和他们道貌岸然的外表下统一龌蹉的血肉……

  直到我们遇上了这个呆子,我们快乐的生活才就此打住。

  我敢发誓,这个看似懦弱迂腐的书生是迄今为止我们最难对付也最头疼的人了!这年头美女和金钱放在面前都能无动于衷的男人还是男人吗?不是!肯定不是!他要么就是个谨慎的伪君子,要么就是就是他底下那玩意儿只当成个摆设了,要不然…他有龙阳之癖?喜欢的是断袖分桃?恩~~~估计是吧?!~

  “小倩啊~~~你总算是碰上难对付的男人了吧~~~格格格~~~~”姥姥怪有趣的看着我笑道,笑得连腰都弯了下去。

  哼!没辙?走着瞧!----我发狠地说。我就不信这世上没你不动心的!

  “姥姥,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吩咐?”燕赤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宫外站着了。若说这里还有个幸存的唯一活男子,那就是他了。不过,我和姥姥从来就没把他当男人过,甚至没把他当人看过----两年前的一夜,这个偶然闯入兰若寺的人本该成为又一顿美餐,不过他终究还是有幸免的道理,他数十年用孕妇的子宫和幼儿胚胎提炼的上清升仙丹的配方只有他一人清楚,我和姥姥虽是鬼魅妖物,可我们也和这大千世界里所有有思想的生灵一样,渴望着成仙得道,去过一过神仙的日子。所以,这个我觉得比任何男人都该杀的败类在姥姥刻意地“照顾”下留了一条性命,从此兰若寺中,我与姥姥是终结男人的妖魔,而他则成了残害妇孺的凶徒。

  “呶!燕赤霞呀,我们的小倩有麻烦了,你去帮帮她吧。”好不容易止了笑的姥姥指着脸色煞白的我说。“哦?出了什么事了?还有小倩姑娘都对付不了得男人?”他边说眼角还偷偷猥琐卑鄙地扫了我一下,我感到一阵恶心,寒着脸不理他。

  “也没什么。就是一个书呆子,嘿嘿~~~想起来就好笑~~~这么迂腐的人我还从没见过,真是从没见过!”姥姥又笑起来了。我觉得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姥姥是…算了,我说不上来。

  “如此…那我当然愿助小倩姑娘一臂之劳!哈~~”他附和着姥姥笑道。

  “真的愿意?”姥姥掩着嘴含笑问道,“当然!能为小倩姑娘和姥姥您效劳在下实在是三生有幸啊!”燕赤霞忙道。

  “呜呜呼呼~~~~燕公子,”“什么?”他问,“你真俊俏!”姥姥如此这样的说,吓得他竟瑟瑟发抖起来,“姥姥…我…”他以为姥姥突然有什么不妥地想要吃了他吧?“哈~!恩……男人,你们真可爱啊…”她闭上眼睛示意他退下,燕赤霞这才急忙遁去……

  “你还来真的啊?!”我捂住伤口对他怒道。

  “小倩姑娘…实在对不住!我手下重了!”燕赤霞惊慌地说。

  “罢了,小倩,燕道长也不是故意的。”姥姥臃倦地说。

  我们按姥姥的计划在进夜又到呆子的房里,我先进去,重复以前的伎俩来诱惑他,得到的自然又是一顿呵斥,正当我依姥姥说的张牙舞爪对着吓得无措的书生走去时,燕赤霞也“准时”冲入屋里象征性的进行一场“搏斗”后挥剑赶跑了我。

  我“逃”出去后飞到树上----姥姥的身上和她一起看着惊魂未定的书生与燕赤霞互相介绍后慢慢称兄道弟起来。

  这人看来是个龙阳君,不然他怎么会对燕赤霞眉飞色舞?姥姥看着嘀咕,我骑在姥姥宽大的脊背上颇有同感。

  半天工夫,燕赤霞回来了,我的埋怨被姥姥的袒护阻挠了,她只专心得询问燕赤霞关于这呆子的事,看他们两个一起避着我说着悄悄话,我不是很高兴,虽然我清楚姥姥一定又想到什么办法来整治这个榆木疙瘩了……

  “小倩,我的乖丫头,去,去继续勾引他!”姥姥说,她眼里闪烁着渴望的光。“姥姥,那人根本不受我们这一套啊!干脆,您就直接吃了他算了,我也不多要,分我一条腿就可以了。”我不想去了,白费力气嘛。“哎~去的,要去的,一定要去的!小倩,最后一次,去找他!”姥姥坚持说道,“唉!好吧。“我叹道,姥姥是我在这幽明鬼蜮里唯一的“亲人”了,我当然清楚我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捕食猎物的诱饵,可他、她一直总算对我不薄,除了她以外,我真的找不出有谁对我好了。

  “燕赤霞,你去准备一下。”姥姥对他说,“是!”燕赤霞恭敬地道。

  于是,是夜,姥姥特意选了这样一个夜晚让我们行动了。

  奇怪?今天这个大好杀人夜里我怎么竟会有种不祥的感觉?回头望了望,姥姥早已化身成参天大树伫立在我身后鼓励我说:“去吧,去吧…快去啊…”她深邃的语音给了我坚定的力量,我缓缓飞入可怕的地方。

  “恶鬼!又是你!”书生怕极了!一面向我甩着平日里如待如珍宝的书卷一面大声呼救:“燕兄!燕兄!你快来啊!女鬼又来找我了!”掐指一算,燕赤霞应该来了吧?

  “大胆妖孽!”他果然纵身蹿到我面前,如常挥舞着他杀人剖腹的凶器,打斗中,他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口袋来,我认识,那是他盗取妇人紫河车的东西。可…从袋中居然也蹿出一只丑恶无比的罗刹鬼来!竟把愣住的我抓入袋中!

  进了袋子我慌着跟罗刹打拼,奋力得呼救,希望姥姥听到燕赤霞的无礼,我也见识了这厮的口袋竟这么大!大得如天地一般!可惜全是一片渺渺然的黑雾。

  岂有此理!姓燕的,你搞什么鬼?!姥姥没叫你这样啊?!看我出来以后怎么收拾你!正思量着,把我抓着的罗刹鬼发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来。“别叫了!是我!”是姥姥?竟是姥姥!“姥姥!你…”我说不出话了,“我的小倩,你真是个好孩子。”姥姥幻化出人样出现了,好漂亮呀!姥姥打扮得我都认不出来了。一身飘逸的红装衬托出前年忧郁沉淀的哀宛而妩媚的面容,比我还娇好许多。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姥姥这么美呢?

  “姥姥,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惊诧地问。

  “从今天起,你不会再出现在这世上了。”姥姥仿佛在叙述着一件与我无关的事。“姥姥…”“傻孩子,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去勾搭这个呆子吗?”我无语,我猜不到,姥姥跳动了上千年的心我哪里可以猜到?

  “几百年了,好几百年了。”姥姥自言自语地说,她不是在跟我说,是在对她自己说,说着说着,她突然捂住自己的脸呜呜地哭了。我很怕!我没见过姥姥哭,从没有,我以为姥姥和我一样很快乐呢。“我真想不到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男人,呜~~~嘿嘿~~~”她不是在哭,在笑?我分不清了。“小倩”她半响抬头看着我,“要不是你,我还真地找不着他呢!”她稍微平静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不过,你…以后也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我可不想和你这个女鬼有什么瓜葛,你说是吧?嘻嘻…”

  “奴家见过公子。”她打发了如草芥的我后,及时惊艳地出现在书生的眼前。

  “敢问小姐如何称呼?”书生惶恐腼腆地像姥姥一样低着头问她。

  “奴家姓聂,双名小倩,聂小倩。”姥姥居然用那种少女般的羞涩回道,“小倩?…聂小倩?!”书生喃喃得说。

  “哈哈!贤弟,我这个义妹可好?如贤弟不弃,愚兄的可就做主为你二人撮合了啊?!哈哈哈~~”燕赤霞巧妙又圆满地为姥姥推着那个唯诺的呆子过来。“义妹啊,你也别害臊了,这位宁公子可是个难得的大好人啊。”

  ……

  这个呆子!真是个十足的呆子!

  我困在口袋中无力又无奈地恨恨地骂。

  改编自清代。蒲松龄〈聊斋志异。聂小倩〉

  后记

  写完此篇,我好笑一番,我若是宁采臣遇到小倩的话我就……(删除此处若干字,具体描述情节请参看〈官人我要〉等影片。)古语有云且圣人(我们色鬼的前辈)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实在是TMD风流!”徐公曾谓我道:“以刘公子品行,如有女子欲相诱,不肖多做,只脱去乳罩即可。”我闻得大怒!指其鼻骂:“尔实是放屁!某如何是这等人?”稍后续斥曰:“卿人不除文胸亦可也!某如平素一般,照上不误也!”所以,宁采臣这样的男人,在现在是绝对、绝对、绝对找不到的。我看到过不少男人对自己的女友或妻子是怎么样地赌咒发誓,说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永不变心云云,可等他们如愿以偿后,刚提上裤子就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似的问:“哎呀…大姐!您贵姓啊?”…因此,宁采臣这个人他只存在于我的幻想中,是对我自身的一种鞭打,我也想做一个圣人要求的君子,可惜我做不到,谈笑怒骂几多魍魉,原来自己也不能免俗。我要是姥姥,在这个世界上,我也会不择手段地要得到这个难得的宝贝----谨以此文献给蒲松龄先生。蒲公当年可比得宁采臣?

  备注:今天是2004年10月10日周日,按照道理,台湾那边应该正在举行“中华民国”的“双十”国庆,今天,也是我父亲54岁的生日。再过十一天,则是我24岁的生日了。父亲的生日静悄悄地过去了,或许他不太在乎过什么生日,但我想如果我能出去买一份礼物给他的话,他一定很高兴,不过我还是没去买。老爸,祝你生日快乐。

  再后记:这个故事写得很不满意,因为我写不下去了,我和父亲都很惆怅,我连以后的道路方向都迷失了,这个故事自然也就写不下去了,连看下去的心情都没有了。父亲对我很好,他和母亲都是世上最爱我的人,但我有时在想,他们以往和现在对我的呵护与心疼是不是也在腐蚀着我呢?

  王重阳

  2004年10月10日周日晚23点08分

  我父亲生日。祝您健康快乐。

  电子信箱:liupei1021@hot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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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05-12-07 周三, 下午12:55    标题: 风雷地动令之妖魔道4 引用回复

风雷地动令之妖魔道4

  
  前言

  自从看了《倩女幽魂2》以后,就喜欢听张学友唱的人间道。“故国家园为什么变成了血海滔滔…鬼哭神嚎…妖与魔,都说自己好。”我想能写这样词句的人一定是个沧桑的人。常读史书,只感百姓可悲,无论任何时候,百姓,尤其是中国的百姓,都是被轮奸的对象。任你披着多么正义的外衣,内里都是一颗淫亵的心,你上完了我上,我上完了你再上…这篇文章写的不是我的时代,是我父母辈经历的时代。听完他们的诉说,发现他们真的很了不起,能从那样一个时代活下来。在他们的诉说里,不管是如何的调侃幽默都掩饰不了内心的愤怒与哀伤。所以,我打算都记录下来。有人说她喜欢看诗歌,不喜欢看历史,因为历史很沉重,她是个女人,女人这样很可爱的,不过我喜欢看历史,固然沉重,但也教我如何清醒地去面对。虽不可“铁肩担道义”,但起码也可自保。

  妖魔道4。红磨房

  “他又没吃你儿子,你急个甚劲?”老支书翻着白眼看着我,大概语言不屑得过了头,嘴里的烟锅子抽了个急,没等我说话就先咳了起来。接着用力肋着烟锅继续吸着,烟锅里红亮的烟火向我一下下炫耀着。

  “不是我急,支书啊,你得管管哩!再困难也不能干这事呢,这还是人吗?”我不是不急,而是真急了。“行了,行了!我还以为多大事哩!屁事都来找我反映,我还忙不过来了!你嫌我太清净了还是怎么地?好了!别罗嗦了,没事你走吧~啊?!我这还有事哩。”老支书说着头也不抬挥手让我自己“识相”点走开便不再理我,转头看起了今天新到的报纸,淡淡的油墨味挥洒在空气中,好象在炫耀自己身上光荣的痕迹------《本县今年再放卫星》、《亩产小麦达300000斤》、《人人都说天堂好,天堂怎比新乐园》等浓厚的大字恬不知耻地嚣张爬行在纸上。“支书,你要是不管,我就往上反映!我看谁来管?!”我赌气地说。“恩!好吧,你去反映吧。”老支书忽然看了我一眼,脸上迅速闪过一丝神色,又冷漠地道。

  看来再说下去他也不会管了,我黯然地往心里咽了口气,默默走开了。

  ……

  情况越来越严重了。我走在大队通往村庄的小道上,不得不呼吸着夹杂着丝血腥味的空气,忧虑地想。就在两年前,身边如今走着的路上还都是郁郁葱葱的白杨树,现在,都剩下一根根毫无生气的光杆了------树皮早叫人都啃光了。天色阴沉,远处堆积着一层层乌云,杨树”杆子杵在荒凉的天际间活像是一座座墓碑,映得人心头凉嗖嗖地。

  咋能变成这样呢?咋都成了这样呢…我不住地问着我自己,也像是在问着阴险的老天爷,昨天可怕的一幕又跃在我的脑海里--------

  “队长,你快看看吧!老武叔…老武叔出事了!”柱子沿着田埂跑到我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等我赶到老武家时,他家门口已经挤满了人。“让开让开!都咋回事哩跑来看热闹?!”我一边哄着一边挤进门里,经过他们身边时我都能闻到身上散发出的浓烈的土味,冲得我头晕。不用说,都吃了观音土撑的。屋里断断续续地啼哭声惹地我心里直烦。走近了看,老武抱着头蹲在地上,他婆娘一下一下得捶着他的脑袋。几个孩子麻木地坐在炕上看着他们的爹娘“亲热”。没啥呀?不就是两口子闹别扭吗?“队长…你看…”柱子心悸地推了我一下,指着屋拐角的一处对我说。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那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小人儿躺在地上,别怪我眼神不好,是那小人儿委实太瘦了,瘦得搁在那儿不细看还以为是一根棒槌哩。我走近了细瞧,才看出来那是小武子!是老武的小儿子。“这是咋回事?小武子咋啦?!”我冲着老武头问,可他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似的,只蹲着两眼无神地看着某个虚无的地方。“队长…小武子死了。”柱子说。“死啦?咋死的?”我问,“饿…饿死的。”老武的婆娘抽泣得说。“哦…”现在饿死个人在村里(如今叫生产队)已经不是啥事了,甚至连事都算不上了。哪家不饿死了人的?“那…柱子,叫几个人把小武子抬出去埋了吧。”我抬腿刚要走,柱子拉住我,“队…队长…不光是这哩,还…还有!”“啥?”“你看…看小武子…”我真的凑过去仔细瞅着,没啥呀,我狐疑地看了看柱子,他哆嗦地厉害,用眼神示意我再看看,妈的娘们样!我有些懊恼,可忽然发现了些不对劲,小武子身上衣服凌乱,像是刚给人把衣服胡乱穿上去的,我小心地剥开破烂的坎子,竟发现孩子的肚子都空了!肚子那一大块的地方都叫人挖去了,连小小的胳膊上还散布着东一块西一块的口子,像是被什么给啃过的,周围明显是些牙印。“这…咋事!”我慌了,那一时还以为队里闹狼了。我们这里周围都是山,小时候就听老人儿说起过狼叼小孩的事,解放前散兵流匪的时节里狼还一度大摇大摆地在村里来回逛哩!这小武子…八成是给狼祸害的!唉!平日里老武待他就像个宝贝似的,这下……我走到老武旁拍拍他的肩膀,刚想安慰他几句,突然他婆娘疯了般跳起来一脚把他踹倒!“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边喊边狠命地撕打他,老武却也不闪不躲,任婆娘打着,脸上身上都渗出道道血丝。“他家的,你做甚?!”我赶忙一把推开她,挺身护住老武,柱子交代几个娘们也把她死死得拉住了。婆娘直瞪着老武看了半晌猛地大哭:“呜!!~~~队长啊~~~他…他…”她指着颓废无神的老武喊着,“他不是个人!他…他把小武子吃了!他把自个的亲生儿子给吃了!!”旋地瘫倒,任几个婆姨扶住。

  我听了这话脑子轰地炸了,头皮都麻了。小武子那血糊拉拉的洞…那周遭的牙印…“说!你婆娘的话是真的?!”我抓住也快瘫了的老武看着他吼道。老武木然地抬起头来,久久地看着我,一股惶恐的神色逐渐爬到了脸上。“我…我…哇!!!”他突然大叫一声推开了我,身子像触了电一样颤抖着,哆哆唆唆地从嘴里迸出话来:“别怪我…我饿急了!饿急了!好饿!!好饿啊!!!!武子…小武…早上武子就不行了,我就抱着他,就这样抱着他…好可怜的武子…武子…别怪爹…呜~~爹…爹饿啊…爹实在是饿昏头了!”从他口里喷出一股子味道,好大的腥味!熏得我直恶心。我忙离他远远的,周围的人也都生怕他要吃人似的散开,“你个畜生!”我厌恶地骂道。“柱子!叫人来,把他给绑了!”……

  从老武家出来,我的心思都飘了,老武被关在大队的晒谷场边一间磨房里,本来这事今天想到公社找支书看他咋解决,谁知支书听了情况后反而不以为然地要我把他放了?!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我听队上私下里有些议论,说邻边的几个生产队里,这样的事已经不是啥稀罕的了,只是不像老武那样吃自己个儿的亲生儿子罢了,大伙都你吃我的崽儿我吃你的崽儿,交换着杀来吃,这样也就不“心疼”了。想起昨天临走时还安慰老武家婆娘来着,可看老武其余几个孩子好象不是很伤心的样,只呆呆地看着被民兵抬走的小武子的尸首直…咽口水?想到这,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公社成立以后,光景一年不如一年。也难怪,公社成立的时候大家伙听说养的牛羊猪马家禽牲口都要归公,都争着把自家的牲口都宰了,连狗都杀了!有的村上千口的牲口到交公的时候就剩十几头了…上面说以后吃食堂了,就用不着锅碗瓢盆了,也都要交公,干啥?大炼钢铁!说是要十年赶上英国,十五年赶上美国,那会儿真是没日没也的干啦!人都不知道啥叫累似的。饿了上公社食堂吃呗!记得去食堂吃饭的头一天,大家伙儿热热闹闹地坐在一块堆儿,都说咱是真享福了,食堂的大张师傅摇着他的大头跟我们说:“以后啊大家吃饭都敞开了肚皮吃嘛!咱社会主义人民公社啥样的肚皮都能管你个饱!”那时人们都欢快着哩!都以为以后的日子就像队里教书的孙先生说的那样“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了!

  有一段时间,公社里、队上、县城里…总之走到哪里都能在墙上看到这样的宣传画:一头活像是大象的猪驮着十来个老头小孩欢跑着,人们都趴在巨大的土豆或南瓜上睡觉,还有几个壮小伙子硬是抬着硕大的西瓜走得直冒汗,人人脸上都红仆仆的……好象是前些年吧,上头报下来任务,叫公社和大队里放些“卫星”上去,啥叫放“卫星”?说只管报粮食亩产多少多少万斤,我面皮子薄,没敢多报,只说自家队里亩产三万斤,和别的队报的比是寒谗人了点,为这没少挨支书骂,支书尽教育我了,骂我不积极,革命干劲不高,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可三万斤的亩产哩!乖乖,那人睡在庄稼上还不跟谁床一样?其实我们队里亩产能凑够个百十斤的就得谢谢天老爷了。唉!~~羞死个人,没法说。我队里的情况我知道,这地都是国家的,这吃饭都不要钱了,谁还舍着那劲种地呀?田里的牛跑出去二百来里都没人管,打谷场上的麦子堆着发霉了也没人问,不是我不尽职,我也纳闷啊,既然光景都这样好了咱还操那闲心干啥?反正粮食多得吃都吃不完,这不,省城里的人都在讨论是不是该一天吃五顿了,要不把粮食都拿来酿酒也行啊!再不然,把咱全国的庄稼地都空个一半出来改成花园,真正地把咱祖国变成个大花园来?!就这劲头,还得再往上喊两嗓子,眼下几个公社响应上面的号召,都在比哩!“卫星”越放越大了,都比着看谁先进入共产主义新社会……

  可眼下的问题不是进不进共产主义社会的事,谁不想进谁就是王八犊子!眼下的问题是-----我们怎么活下去。

  “卫星”放得大了,公社支书脸上有光,队长也受表扬,可问题也来了,你说你亩产这么多粮食,好,那你就得上缴国家吧?可哪来这么多粮食哩?支书一咬牙,叫各队里把粮食都屯在粮仓里,自个儿却不留半粒米,我们又不是铁打的,得吃饭啊,去食堂,食堂也没以前的样子了,大张师傅的牛皮也吹不起来了,人也瘦了,原本油光光的脸现在瘦得皮都成褶子耷拉着,一双眼睛直跟狼一样瞅人心头葚得慌。

  早两年间就有这个事了,报粮食产量是一个劲的吹,真到了吃的时候却到处找不到可嚼的,起初还好些,榆钱叶子养人,那是天派下来救济咱老百姓的,每到年成不好的时候就得吃榆钱叶子,可再多的榆钱叶子也养不了那么多人啊!再后来就是榆钱树皮,杨树皮,野草根子,东村-----现在叫东山生产大队,还有我们队里,好些人就是吃了有毒的草根给毒死的。接着就是红芋面,拿红芋根子磨成的面,那玩意尔吃着哽人,但好歹能活人。等那都吃完了,就传说观音土能吃,背地里的好些个养不了自家个儿的婆姨们也吃那东西,把稍微能有嚼头的留给男人和孩子吃,自己却因为吃了以后拉不出大便活活憋死了。我邻家汪二婶就是这样,被人发现倒在茅房里,死的时候脸瘪得紫红紫红的……

  我们这里的情况我不知道上头知不知道,估计城里也差不多,噫!城里人也伤心哪!可我就想着该说道说道,我这样心思的不在少数,为啥放着那么多的粮食不吃偏要挨饿?我知道粮食上缴咱国家那是没话说的,要放在往常谁敢说个不字我第一个拿刀磕他脑袋,可如今的年景我们都想活命啊!队上姚二娃几口子人实在活不下去了就往外奔,想着一路讨饭能活个命,可没出公社就让人给抓回来了,一家老小七口人硬在公社开批斗大会,安了条罪名叫“给社会主义摸黑”,这罪名可不轻。支书把我也叫去了,等于是让我陪“斗”,那羞臊我的脸皮呢!不过幸好“斗”到一般就“斗”不下去了-----七口子人捱不过当场就死了四个,饿死的,包括姚二娃本人。我还记得姚二娃他娘哭着从怀里掏出个老芋头哆嗦着往他嘴里塞,一个劲地骂自己黑心,瞒着儿子偷偷藏着自个吃……

  从公社回来天已黑了大半了。我没回队上,直接回了家。

  到如今四十来岁的人打光棍就这点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爹娘死得早,我对他们也没啥留恋的,解放前逃荒,那时候光景也早了,是民国几年的事:一天早上,爹叫我去外面找寻点吃的,他留在家里照顾病重的娘。我说我饿得不能出去了,他就踢我,硬要我出去,结果等我揣着半拉芥菜根回来的时候,发现他们都不在了。几天后乡亲们从离村口三十来里远的马坡把爹妈给抬回来了,我当时看着他们真是一滴眼泪都没流。看样子爹是先死的,倒比病崴崴的娘先撑不住了,这是从爹脖子上被咬开的口子和娘喉咙里噎着的肉看出来的。所以说老武昨天干的事让我一阵恶心,也勾起了我很不愉快的一段回忆。

  我寻思着大概人活到这份上也就不叫人了,叫啥?我也不清楚,反正寻个吃的活着就算个人吧。老武就是最好的例子。哦,还有我的爹娘。

  一晃朗地日子,我都这么大了,可那景象总是挥之不去。大概一到了灾年人就得吃人吧?可现在也不是灾年啊?放着好好的粮食不吃充个门面让人家知道你有粮食,面子比肚皮还重要是咋地?我不比支书,人家脸皮大着哩,老革命了,听说解放前是部队上哪个首长的警卫员。不过细算计着,换做我我也未必有那个胆子开仓放粮,前些日子一个公社支书心肠好,可怜救济了人,开了仓也放了粮,回头就给收拾了,管他叫“走资派”,二话没说快刀斩了乱麻也顺带斩了他的脑袋。“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路,“谁呀?”我问。“队长!是我啊,柱子!快开门!”又是柱子,柱子是队里的生产一把手,也是我的好兄弟,我俩那是有过命的交情,从小玩到大的。这小子,不赖!解放前就参加了革命,我还在地里啃赤着种地时他就在外面枪林弹雨的行走了,本来解放后应该前途无量的人,连媳妇都有人给说了,可惜在抗美援朝的时候被炮弹震晕做了美国鬼子的俘虏,好不容易挺着回了国就给遣送回了原籍,隔三差五地政审一下。几次运动中要不是我凭着祖宗八代都是穷得光屁股的贫农身份力保,他早就连同那些“牛鬼蛇神”一起给灭了。原本铁骨铮铮的一条汉子也从此蔫了吧唧的,只在我们偶尔偷偷地一起喝酒时他才借着酒精的刺激嚷着要继续上战场,解放台湾,宰了蒋匪军,打到美国,再解放了全世界三分之二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劳苦大众,也只有那时候他和我才会忘记自己正是“劳苦”的人民,我们也恰巧是那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劳苦大众…不过由此他也对我感恩戴德的一条心,队里队外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事都跟我通一声。这大晚上的来只怕不是什么好事。我刚打开门他就“扑通”一下跌了进来。“刘…刘大哥…快去看…看看吧,老武…老武跑了!”“啥?咋跑了?”“别问了,快~~路上说。”“好!”我披了件衣服跟他出了门。

  一路上柱子稍缓了缓气慢慢地对我说起今天傍晚时分他按照我的意思到晒谷场磨房那里看看老武,谁想一进门竟看不着人了,他不见了!随后他又去了老武家找,这一看连老武全家都没影了,他赶忙找到当时绑老武的小徐铁树他们,但问下来都不知道咋回事,柱子想毕竟是我交代下要看住的人,这才连夜跑来告诉我。我当下磨开了主意:虽讲老武这事按支书的意思也就是个不了了之,本没什么。但现下不光是老武没了踪影,全家也跟着没了!该不是学着姚二娃那样也跑出去要饭了吧?那要是给抓回来支书不光得扒了他们的皮,也得扒了我的皮!一说起来冷汗嗖嗖的!不行!得快找。

  “刘大哥,”没旁人的时候他就这样喊我,虽然队里大多数人都这样叫我,但对于他这样历史上有“问题”的人如此称呼我怕惹来什么麻烦,所以只有在这时才喊上让我暖呼呼的称谓以表达我们儿时到现在的隐秘友谊。“你说现在该咋办呀?”他不安地问我。“咋办?叫人都出来找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这大晚上的?”“废话!等天亮了人也不知跑到爪哇国去了!别罗嗦!快走吧!”“好嘞!”我们加快了步子。

  我这个人喜欢独处,所以我的家(就是一间破草房)离队里比较远,差不多得要过个小山坡才到。放眼望去,队上的人家就在眼前,不过只有黑压压一片轮廓,没几盏灯火,死气沉沉的。年景不好谁家也点不起个油了,我闷声想。路上我和柱子都没再搭话,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我着急,他也为我着急,顾不得往常聊天打诨,只径自往队里赶,凄冷的月光下,若非还喘着气在,我们真是活像两只野鬼!

  说到鬼…不自觉地瞧了瞧山路边的光景,一棵棵张牙舞爪的枯树看得我毛毛的,也怪了,我这人越不敢想越想,老人们讲兵荒马乱的年月、乱世的天下总是要有妖孽的。远的不说,前几个月就出了这么个怪事:队上花妹子她哥-----花大魁死了,这本是寻常事,可他死的还就是不寻常,花妹子说她哥晌午在地里干活时楞讲自己看到了一头大肥猪在傍边小林子里颠啊颠地逛悠,一晃不见了。花妹子当然不信,这年月猪都交公了哪里还有啊?笑她哥怕是想吃猪肉想疯了,花大魁偏说自己看着了,当下扔了锄头就往林子里追,他妹子想拦也拦不住,可等到了下午别说猪了,连花大魁都没影了,他妹子这才急了,跑来跟我说,大家伙儿一块赶集似的到处找,最后还是在后山的一条小河沟旁找到了花大魁,他脑门子上一个大洞,里面都空了,只有些白白的脑花散碎着,我们当时全吐了,也顾不上糟践得来不易的吃头。这事儿后来队里的马三叔----解放前村里有名的“半仙”眉飞色舞地跟我们说他年轻时也碰到过,就在我爹娘饿死的那个荒年,说是村上头住的一个老头子以前和他挺好,也是有一天跑来神秘兮兮地说他逮着了一头猪,那年月大家都受饥,看马三叔平时和他关系好才偷偷告诉他,打算一起把这猪分了,马三叔自然很高兴哦,当即和他一起去了上面的老头家,到了那里老头指着一个用竹篾子拦着的角落让他看,马三叔见拐角里真的蹲着一头像猪一样的动物,说那东西像猪也是他跟我们说的道理,他说那畜生当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种,阴沉着个眼睛瞅着老头和他,眼睛还是淡蓝的泛绿光,跟狼一样。头顶连到尾巴上都是一大片鬣毛,个头比普通的家猪大一倍!嘴巴里掩不住地漏着几颗尖牙,喉咙低低地哼着像小孩哭一般。但马三叔肯定那不是野猪,问老头从哪抓来的,老头说不是他抓的,是他从外面回来就发现这东西已经在他家里呼呼大睡了!他不声不响地把“猪”圈住才来告诉马三叔一声要和他一起动手宰了这猪。马三叔觉得蹊跷,劝老头别妄动了,干脆把它放了,哪知老头马上和他翻了脸,说他不吃就滚蛋,临推出门时还威胁马三叔叫他不要到处乱嚷不然就拿他当猪给一块宰了吃!就这样,马三叔回了家以后怎么想都不对劲,过了约摸一个时辰又上去找他,不想进了他家看到----那“猪”没了,老头死了,死状和花大魁一样,也是脑袋上一个窟窿,脑花子全都没了!他没敢声张,主要是声张了也没用,那时和现在一样,死个人没啥可闹的,就把老头埋了。马三叔对我们说他也是灾后从外面来的先生那里知道这“猪”的大概来历,据说这东西叫“愠”,是种妖怪,模样像猪,灾年里出来专吃人脑髓,一般也不大,可他当时看到的却很大,估计是死人脑髓吃多了给喂的!他猜花大魁看到的也是这个妖物吧?他随后还感慨说想不到这妖怪又出来了还是给死人脑髓喂得肥了!马三叔是村里的老人了,讲话很有点威望,所以他的话经过乡间特别迅速的传播后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弄得各队人心惶惶,一时间人都不敢出门了。结果马三叔当然也吃了老大的苦果,他一辈子都没享受过的待遇总算是“享受”到了----支书给他一个人专门开了个批斗大会,显然支书是憋着劲地整他,会上不但批判他妖言惑众,利用封建迷信恶毒攻击社会主义大家庭,更掐住他“偷偷”埋尸那一节不放,硬说是他在解放前就有了人命案子,是隐藏着的坏份子,一定要他彻底地交代问题,完了把他单独关在公社戏台后的一间屋子里要他交代了才放他出来,一直关了他一个多月,直到马三叔实在是受不住了用一根绳子在屋里的房梁上了断了自己的残生才罢休。只是在以后的日子,那戏台也没人再敢去了,我是说后台,因为总有人看见晚上马三叔从屋里钻出来晃悠悠地在后台来回荡着要人陪他说话……

  冷!想着我打了个冷战。老觉得有人在后面跟着我。“刘大哥,你咋啦?”柱子看我老回头张望就问我,“哦,没什么!咱快走吧。”我暗骂自己胆子忒小了,搭着他的肩膀继续向队里赶去。却不住心里念叨着千万别在这儿碰到什么“愠”,更别遇着马三叔。

  “大哥,你看那!”柱子忽然站定了脚,指了指左边,我望去,那是一排废弃的土灶和棚子,当初大炼钢铁的时候我们就是用这“土法”来炼钢的,炼得昏天暗地的顾不了家了就在土灶旁搭了窝棚睡觉,吃饭还得让人送来,以后县上来人说我们炼的是废钢杂质太多都没停过,再以后上面说不炼了才歇罢。窝棚和土灶也就没用了。“看那干啥?”我不解,“大哥,你还记得一年前槐花的事吗?”这小子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槐花是柱子当初说定的媳妇儿,要不是他做了俘虏的事,槐花和他早就成家了,现在弄不好小子丫头都一堆了,其实槐花和柱子以前就相好了,柱子的事出来后槐花爹妈想让亲事做罢,可槐花死活不同意,哭着喊着非柱子不嫁,她爹妈想了个辙,背着她私下和邻村的一户人家定了亲,成亲那天槐花才知道,她爹妈叫上几个人硬把她绑住架上了花轿送到了男家,想生米做成了熟饭也就安生了,折腾着拜了天地进了洞房,槐花还在反抗,那驴汉子活把槐花又绑得跟粽子似的给…没料到槐花竟从此疯了。疯了的槐花自然没什么孝敬公婆的礼数,婆家对此也没什么说道,反而大家都夸婆家厚道,可这厚道的婆家人捱到槐花十月怀胎给他家生了个胖小子后连奶水也没让槐花喂上一口就把她送了回来。槐花的爹妈受不了这口恶气也丢不起这张老脸没几年就相继过去了。槐花的哥哥嫂子们也都不愿带着个疯子过日子,除了一日两餐扔给她点吃的,晚上就赶她到窝棚里去睡,连个家门也不让她进。等到大家都没啥吃的了,更不待见槐花,死活懒得问她。只有柱子,时常趁没人的时候把省下的口粮带些给槐花,要是还有些时间就陪着疯槐花说会儿话…直到一年前的一天,柱子大早赶起去找窝棚找槐花,发现槐花赤裸着身子躺在窝棚里动都不动,下边淌满了血……一年前王法还是有的,几个杂种没费多大劲就逮找了,是队里几个素来无赖的泼皮做的,后来听公安同志讲那几个狗日的晚上没事在队里游逛,正好看到了傻槐花坐在窝棚外痴痴地等着谁似的就色心大起,几个人一起把槐花拖进了窝棚糟蹋了一夜,整整一夜!那几个畜生还说糟蹋槐花时槐花动也不动,任由着他们轮番呈着兽劲,可突然就大声地喊着柱子的名字,吓得那几个狗日的贼慌乱中把槐花的嘴捂上,槐花使劲地踢呀打呀地,没个奈何,他们就把槐花的脖子掐住,直看槐花没气了才提着裤子跑了。说起来,要不是槐花那么闹,大喊大叫地也不致于送了命……柱子那段时间都是我陪着他的,他几乎天天都要到槐花的窝棚那里去看看,转转,刚三十来岁的人头发一下就白了大半,以前政审批斗都没皱啥眉头的人竟致这样。我才明白槐花的对他是一种多么大的打击。那个时候,作为队长在柱子和槐花的事方面我还是能说上话的,但我没有,柱子是个有“历史问题”的人,我内心里到底还是怕柱子的麻烦变成了我的麻烦,全不像他把我的麻烦当成了他的麻烦那样去解决,想起这个我心里就有愧。我对不起柱子,也对不起槐花,总之,我对不起我的朋友。

  今晚柱子忽然说起这事来,估计他又是睹物思人了。我惭愧又安慰地拍着他的肩膀,发现他好凉!隔着衣服我都感觉得到。哎,柱子也是个苦命的人啊,原本好端端的战斗英雄变成了人人都猜忌的“美帝特务”,搁到谁都心寒啊!自豪没几天的爹娘又气又急得也含恨撒了手,想来柱子和槐花都是一个命。同病相怜的两人又走了一个,难怪柱子难受。“柱子。”我试图想宽慰他几句,“别多想了,过去就过去了,人都死了,想也没用。”“大哥…你是不知道啊。”柱子别过脸去,肩膀轻微的颤动着,“槐花好的时候,我俩彼此都发过誓一定要白头偕老的,她疯了…可就算她疯的时候…只要我在她身边,她就特别安静,特别快活,也不傻了,就…就那样看着我,我知道我在她身边她才会这样,周围的人有时候告诉我,我不在的时候……呜……槐花只念着我的名字……呜…”他终于还是哭出来了!好事情啊!除了他爹妈和槐花死的时候那次我看他哭过,不然我真以为他是铁打的!“哭吧!柱子!现在也没人,就你和我,全哭出来吧!”此刻也不说老武的事了,我只想陪着我一直愧疚的好兄弟帮着他尽情地在这无人的荒野上宣泄一下。我挨他身边作着,看着这个幼年陪伴玩耍的汉子压抑的哭泣,“好兄弟。”我自己不禁也哽咽了,“等咱年景好了,大哥来给你说个媳妇!”我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不!”他抬头看着我,“我只要槐花!”“傻子!槐花都…槐花都已经走了!都走了一年了!”柱子说胡话哩!别走火入魔了。“没有,没有!槐花没走,晚上我还看见她来着!”“什么?!”该死!寒毛又竖起来了。“兄弟,你胡说啥哩?!”我提醒他,柱子别是犯了癔症了吧?“大哥,我没胡说。我…”“那你咋能见着她?她都死了,你别是…别是见鬼了哦?”我看着他的眼睛,希望他说的是一时的胡言,“没…我没说胡话,,我是见着她了,她叫我跟她一起走。”“啊?!”我飞速地想起流传在乡里关于野鬼找替身的传说,该不会是…“兄弟,你别…别吓你哥啊。”我颤颤兢兢地说,现在我的鸡皮疙瘩都快掉满一地了,我想我脸上的表情已经把恐惧都写满了。“大哥,我真的没胡说,槐花要我更她一起走,不是想害我,是因为…是因为我…”他挺直了腰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看他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地看着我才说:“因为…我已经和槐花一样了,不信你看我的脚下。”我强迫自己把僵硬的脖子缓慢地往他脚底下吃力地挪动,视线一点一点地终于落在了他要我看的地方--------白垩的月色下,柱子的脚下压根就没有影子!

  ……

  等一下噻,我怎么…我怎么不害怕了?我应该害怕的呀?!可眼前明明站着柱子,准确的说是柱子的鬼魂,面对着他我此时却全然没了害怕的感觉?!

  “大哥,你这下该相信了吧?”柱子痛苦地看着我。他的眼神告诉了我之所以不害怕也不应该害怕的理由:没有人会对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兄弟,自己致死也不忘的手足害怕的。“柱子…你咋…你咋死的?”我一把抓住他,的确是凉的很!“大哥,你别管我了!我今天晚上来是来救你的啊!”他依恋地握着我的手说。“救我?”“是的,救你。支书他们…估摸着现在就在你家里了。”他确定地回答。“支书?在我家?为啥?”他的话让我更迷糊了,且不说他是怎么死的,支书在我家又是怎么回事?今晚的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大哥,你别慌,趁现在我还有时间,我跟你说。”他拉着我和我一起坐在地上,向我讲述就在下午我走后的一系列变故,他的话使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幕丑恶的令人发指的画面:

  “你们说,该咋办?”支书坐在办公室的中间,周围团坐着公社里的几个人物。“那个刘山子也太多事了吧?”会计小吴主动先发言道,他一向是最先发言的人,无论什么场合都是如此,不过他的发言也是一向最可有可无的废话,完全是应景的。“嗨!他不就向咱老支书说这事儿吗?老支书不理他,他也就拉个鸡吧倒了,还能咋地?!”民兵队长黄祖明接着话茬道,别看他名字起的蛮儒雅,人却忒是凶狠,又贪心,背地里都管他叫“黄鼠狼”,“那他要是继续往县里反映咋说?”唐家铺生产队队长唐天反驳,“黄鼠狼”瞪了他一眼,没敢支声----谁让唐天他爹就是老支书呢?“怕还就怕他真往上说了,万一上面查下来,这不是给咱社里摸黑吗?”主任郑达官一语中的,说着了老支书的顾忌。“他反映个球?!这年头这事还少啊?!出去打听打听,哪里不都是这样吗?!吃个人咋啦?那天还就塌下来啦?别的不说,就说我们唐家铺,那吃得…”“唐天!少说废话!”老支书即时截住了他的下半节言语,的确,有些事可以做,但说不得的。“那…依老支书的意思呢?”小吴最终表达了大家的意思,让老支书拿主意,于是,他们都把目光集中在了老支书身上,老支书不忙着答话,依然认真地吸着烟袋,火苗一闪一闪地,仿佛一个个念头不停的跃现出来,“嗑~~~”老支书放下了手里的烟袋,往地上吐了口痰,清了清嗓子再环顾一下四周等待着的面孔,“同志们哪!”老支书终于发话了。“咱公社成立到现在,要不是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地保着护着,能有今天这样的成绩吗?咱们公社还能年年都被评个先进吗?说到底靠谁?还不是大家?!”“不不不!全是靠咱老支书才有今天的成绩!”“那是那是!”“可不咋地!”“好了!”他一摆手,制止了习惯了的吹捧,“可有些人哪,总是想要生点事,刘山子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这个人…哼哼…出了名的倔种,刚才唐天同志也说了嘛,这样的事在其他地方也是平常的事嘛,同志们,我再重复一遍,咱国家咱人民现在还是处在一个革命阶段,要革命就要有牺牲,这有牺牲肯定是要死人的嘛!可有那些个别的人啊偏偏要小题大做,非要把个芝麻绿豆大的事说成天盖大的事,这是啥意思?这是啥行为?这就是恶毒攻击咱共产新社会哪!这就是攻击咱人民专政的党和政府哪!同志们!这样的人是什么人?那就是阶级敌人!对待阶级敌人咋办?我想不用我说下去了吧?”“老支书的意思是…”“黄鼠狼”眼睛一亮,用手比画了一下,“这…不大好吧?他刘山子毕竟也是个…”小吴犹豫道“啥好不好的?!他刘山子算个什么东西?!要搁解放前,我老黄碰见这样的撮货非一刀一个不可!”“我想嘛…这样是可以考虑的。”郑达官谨慎地表示。“况且…”老支书又补充了一点,非常重要的一点:“同志们也好久没打牙祭了吧?”说吧他环顾着众人忽然老不要脸地笑了起来。“我同意!”“哈哈~~我也同意!”“好!就这么办了!”意见终于达成了一致……

  毫无疑问的,这个时候的恐惧才真正从地面化成寒气侵入我的骨子里,我方了解到什么才是最让人害怕的事。“柱子…你的意思是…你的死也和我有关?”实际上不用他回答我也知道了答案,可我还是有种想要揭示下去的强烈愿望。“是啊!大哥,今天傍晚的时候,‘黄鼠狼’带着几个民兵先到了关押老武的地方,他一见到我就问你在哪,我说我不知道,他又问我你家在哪,我看他来的气势凶得很,心想大概是你犯着了什么事,刚想应付他几句…哪知脑袋后面突得给人打了一下,我就晕过去了…”他凄惨地说,继而喘了口气,安抚了一下自己哪怕做了鬼也要惊骇的灵魂:

  “费那么大事干毛啊?!这不结了?!”唐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后面,受里拿着一柄血淋淋的斧子直往下滴血,那血是柱子的。“你怎么…你怎么把他打死了?!”“黄鼠狼”惊讶地问,他当然不是顾惜柱子的命,而是心惧唐天的手毒,同时也不忘让随行的民兵看住小徐老武他们。“我还没问到刘山子住在哪呢?”“问他干啥?这队里就他知道姓刘的住处啊?”唐天潇洒地挥了挥斧子,用手摸着斧子上的血再把沾满了鲜血的手指含在嘴里陶醉地吮吸着,看得瘫软的小徐直发憷,老武倒仍旧痴傻地念叨着“我饿…饿…”对眼前的景象丝毫不在乎。“那你问吧。”“黄鼠狼”懊恼地说,心里叫骂:不就仗着你家老子是支书吗?整天张扬得比爷还凶!“好!我问就我问。”他转过脸冲着瑟瑟发抖的小徐问道:“你们队长家住哪?恩?”小徐虽也看得傻了,但终究比老武清醒点,知道眼前的魔王发的话他不能不答,“在…在离队上十三里的南望坡上,到了坡…还…还要转一条小路,走…走个几步也…也就到了,他…他家好认,就一间破草房子。”好不容易把话从结巴打架的上下牙齿中迸出来,刚结了个尾音,只听“噗嗤”一声,唐天的斧子一下凿进了他的脑门里。“唐天!你咋逮人就杀?!”“黄鼠狼”大惊,毕竟要对付的只有我一个。“嘿嘿~~~怕啥?不杀他们还留着给刘山子报信不成?”“可…可这人死了咋交代?”“你懂个屁?!告诉你,我爹在我临走时交代我了,他说看情况,要是这地方就他们几个干脆都杀了,算在刘山子头上!回头留个人头交代了就好,哦~~还有,我爹要我给他带条腿回去。上回的腌货都吃完了。”“黄鼠狼”听着是支书的交代才放心,后面的话也提起了他的兴趣:“那这些人…?”他舔了舔嘴唇,“那还要我教你啊?操!老规矩,给小吴留几块给老郑也拿条大腿子,其他的咱们都自个儿分了!”“唐队长,那他呢?”一个民兵指着还在那叨叨的老武问。“我说你他妈傻了是咋?”唐天伸手就给他一拳,“这活的一块都收拾了!不记得上回嘬那小寡妇啦?!妈的!活着剐肉更有嚼头!你个傻货!”小民兵眼睛一亮,显然唐天的话又让他回想起什么很舒坦的事了,“哎!好馁!”他兴奋地答。“呵呵~~小老弟,你真行啊!”“黄鼠狼”不由赞叹地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那个当然!”唐天骄横地说。“快,咱先把这几个搞好了,现在天还亮着,了不起边吃边等着,等到天色暗了咱再上去!”“是!”“哈哈~~!又‘过年’喽!”……

  “柱子兄弟…那我现在该咋办哪?”我快崩溃了!我真是不想就这样被他们逮到让这些禽兽把自己的肉割下来腌着打“牙祭”啊!“大哥,我来找你就是这个由头,你快跑吧!”柱子关切地说,“跑?往哪跑啊?!你没见姚二娃他们一家都…”“大哥!那是他们人多了,扶老搀幼的不方便,你一个大老爷们走得自是比他们快。”“可…可我…”“大哥你别怕!我告诉你呵,你旁的地方别走,只管走村北头就行了。”他说。“为啥只走村北头?”“唉…事到如今我也不妨都说了吧,村南、东、西都有人晚上在那,你不好走的。”“晚上在那?在那干啥?”“大哥…你刚才是不是觉得队上都一片黑?”“是呀!”“你晓得为啥?”“不是都睡了吗?”“…是有些睡了没错,可大部分晚上都在那几个地方寻吃的哩!”“寻啥吃的?这年月里队里还有吃的?”“我问你,村东、村西、村北周围都有啥?”“有啥?有树林啊,”“那还有啥?”“有…坟?”我不敢确定地说。“对!坟!”“你…你该不是说…乡亲们晚上去那里找…”“没错!他们晚上都去坟里寻摸死人哩!”“啊?!”我好震惊!“大哥…这也不是啥事了,咱队里死的那么些个人,天天都死着,也就没寻摸的了。”“柱子,你说的可是真的?”“大哥,我实话说了,你这人不好与人交道,家住得离队上又远,晚上乡亲们的勾当你自然不知道,可我知道,你只看到队上的人死得多,你可注意到了近些日子村里的坟少了?”“那我哪注意这个呢?”“还是啊!大哥,现在队里的人家里要是有人死了,那人多半都不埋的。”“不埋…”“不埋是为了救活一大家子的命啊!”“你说的是他们…吃?”“没错。吃!就像老武那样。”“这…我的老天!”我惊怖到以为这是场梦一样。“昨天老武的事我叫你去为啥你知道吗?”“不是让我去处理吗?”“我是想让你心里有个数呀!现在全队里就你一个还蒙在骨里了。乡亲们都怕哩!想着你能默认了就好,谁想你当场就让人把老武给绑了,今天你又要去找支书,我就觉得不妙。结果…还是给说着了!”“我…”“大哥,你再听我说着,其实你今天回来没去队上是对的,你可知,今天队里有些人看你那样就合计着把你也给…”“啊?把我给吃了?”他沉重地点了点头。“所以,”他叹气怨道:“你今天就算不给支书抓了,落在乡亲们手里也得是个死。”“他们…干什么非要我死?”“我的哥哎!眼下的光景大伙儿做这事是逼不得已啊,等年月好了谁还干这事啊?可你一个人要是到外面到处乱嚷嚷,传了出去,往后谁还有这个脸活啊?大哥!人活着得顾肚子,可肚子顾找了不也还是要顾面子吗?!”我无语了,柱子的话或许真是对的,我这个人有时候太爱钻牛角尖了。

  “那…那你说的村北头能过去吗?”我继续问他,好歹是条求生的希望。“能啊,大哥这个你也糊涂啦?村北头就是通往县城的路,谁把坟修在那儿啊?这不是丢大队的脸吗?支书早就吩咐的你都忘啦?”“哦对啊!”我恍然看来我是吓得不轻,“好了大哥,我再带你一起到村北头去我就该走了。”“好!”我们一行两个,一人一鬼继续小心地摸向北面……“大哥,村北头就在前面了,快到了,我不能过去,咱就在这散了吧。”柱子站住看着我道。“前面你咋不能过了?”“前面是本村分界,本方土地守着哩,我是新鬼,过不去的。”他不无遗憾地说,“这样啊…兄弟,你和槐花去哪?”“槐花说带我去一个好地方,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但和她在一块儿总是好的,不像你啊,大哥,记住晚上这时候人是抓不到你,你向着左跑准没错的。但夜路上也要当心啊,特别是过黄岗的时候,槐花说了,那地方自古就不太平,要是你走路时有人喊你名字千万别答应啊,那些才是恶鬼,害人哩!黄岗这边没啥事的,槐花都打过招呼了,都是乡亲挺帮忙的,没谁麻烦你的。实在不行离黄岗的地界外找个地方打个盹等天亮走也好。”“兄弟!”我心下感动,柱子做了鬼都想我的好处,“大哥,我要走了,这节时该是煞神巡夜了,你不找害怕的,我们做鬼的不可碰着,大哥!这一走不知啥时候还能见着你,柱子只愿你好好活着,要有来世,柱子还是你的兄弟!”“好柱子!”我紧握住他的手,柱子也红着眼看我良久,“大哥,我走了!你多保重!”他叹道。“保重!柱子兄弟!”我和柱子松了手,他一边退后一边依依不舍望着我,忽然整个身子化成一道黑烟竟直往山南奔去,逐渐得和整个夜天融为一体了,直到消失得无影无踪。

  目送柱子远去了我想我也该走了,照柱子的话出北,可出了北我上哪呢?老天才晓得!回头看,远远的村庄都黑沉沉的,像藏着妖孽一样让我心惊。向前望,坟包似的山岗也是黑沉沉的,我的心却静了……

  依着他的话,我安然地离开了那里,一路要饭跑到了城里,还是个离我的家乡很远很远的城里,隐姓埋名。我再也没有回去。在那饥谨的岁月里,我都想不起来我是怎么活着的了,以为逃到了城里日子会好多些,可城里也不比乡下,以往高傲的城里人也被饿得高傲不起来了。

  很久很久以后,我竟在城里见着了一个邻乡的村人,他告诉我说如今生产队都撤消了,还得是村。支书他们都还在哩,过得好哩。老支书的儿子也成了小支书,现在带着乡亲们开始脱贫致富了。四周村上的山岭可都种满了果树,他说这话时满是洋溢着幸福……

  是啊!多少年都过去了,人们的日子逐渐都有了好转,城里人又可以高傲了。我所在的这个城市里也开始有了很多可吃的东西,可我就是改不掉一个习惯----攒粮食,每次吃不了的粮食都存着,发霉了都舍不得扔,为这很多人都笑话我,说我这个农村人进了城那么久也改不了个土腥气,笑话我的人都是我的后生们,他们哪里明白我和我们这一辈人呦!不过我不怎么吃肉,哪怕现在到处都有的肉卖我也不太吃着,我更怕去菜市,尤其是肉摊,因为一看见那分得面目全非的血肉我就无端地想起了老武、小武,还有柱子。

  无论如何,我不吃肉。

  后记

  写完了。《妖魔道》的第四部写完了,这一部是目前唯一不以妖怪为主题的文章,妖怪只是一个点缀,可你敢说我这里面的“人”不比妖怪凶吗?这个故事一直都想写了,主要是收集些故事,关于三年“自然”灾害的事,我想年轻的朋友都或多或少地听过,如果没有听过也可以回家问问你们的父母,但凡四十岁上下的人都有些记忆。三年的“自然”灾害饿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三千万!这还是个保守的估计。我再说一个数据,日寇侵华的八年里导致直接或间接死亡的国民是多少?也是三千万。我说这个做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别瞎想,想歪了可不关我的事。时下的电视广播报纸等传媒好多了,比以前好一点,只说是“三年年困难时期”,不像以前一口咬定了是“自然”灾害。不过很多当时因为这个人祸而死的人们,他们在派出所的注销记录中死亡原因一栏里都被填上了一个很模糊的词语:非正常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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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05-12-07 周三, 下午12:56    标题: 风雷地动令之妖魔道5 引用回复

风雷地动令之妖魔道5

  
  彼道无知音,

  此身当自明。

  鸿图常满怀,

  九泉交谛听。

  ----王重阳2004年11月11日周四

  妖魔道5。替天行道

  一、

  我叫韩沙,我和佘影都是太乙门下的门徒,也是太乙门下的孽障。我们的这个“孽障”不是自封的,而是太乙门一脉二百五十多号师徒一众集体“称誉”的。因为太乙门一众学道修法,都是用来救济天下苦主除魔卫道的,我们也是如此,不过我们在除魔之外,也做一些额外的勾当:我们希望被妖魔缠身的苦主如有些家财,可以懂事一点,拿出些来“孝敬”我们一下。要是没有就对不起了,请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若是苦主家里有些动人颜色的女眷,钱也不妨少要一点,让我们兄弟“乐”一“乐”也好。千万莫碰着厉害的妖物,咱们哥俩最头疼这个,到时候免不了伤着些筋骨,毕竟打杀的事,可免则免,打不过的,走就是了,酬金却分文不可短些。否则我们的刀剑可以除妖也可以往尊头颅上招呼。因为这些,我和佘影才被他们称为“孽障”,实在是冤枉。起码我们的钱赚得光明,花得磊落。说我们没个体面那是胡说!不过,师父说我们,我们也不生气,因为我们还是最佩服他。因为我们没他那样的虚伪工夫,常和佘影暗自寻思:师父的道貌岸然那得修炼多久才能学到啊?!太乙门历代掌门几乎都是通过杀伐坐上的,师父更厉害,我们这一代弟子除了师父以外,都没有师叔伯的----都被师父杀光了。

  师父不待见我们也有他的难处,谁让我们撞见他和小师妹的好事了呢?顺带说一下,太乙门是道宗,本着天人合一的意念,门下弟子多是性情中人。除却平日的拉帮结派以外,我等一干人多互相切磋人生大道,与师姐造爱、与师妹敦伦,爱断袖的,自有龙阳公子分桃,喜昵兽的,亦交鸡鸭猪狗牛羊,只师父独有所爱,每日讲经之后,唯与师妹同创交合大法。可惜我和佘影目无长上,亵渎了太乙尊者,才让师父唾骂,惹众师兄弟厌恶。唉!每每想起,真惭愧也!师父常说太乙门的宗旨是替天行道,师父自己不但行道,也行房。真大丈夫也!

  怪我们嘴欠!师父!是我们不好,毁了你一世“阴”名!

  忘了说了----师父和师妹是父女,亲父女。

  无奈,师门下令驱逐我等,其他光明大道也嫌弃我们,不容我等混吃。只得做了职业的灵师。依旧行着以前的勾当,干着从前的买卖,虽少了师父从中抽点好处而钱财日见多些,可心里总不舒坦,毕竟做了“野户”了!

  这一行当里以前也出了个人物,无名,可无名更有名。传说还是个星辰转世。可惜风云一时也失了算计,最后被人诳了,进了阴沉木里做了共工长子奔云的替身,接受天刑。(详情见《风雷地动令之半岛铁盒》一文)那年得知这个消息着实高兴,少了这个家伙就少了一个抢饭吃的了,同行如敌国,灵师亦如是。

  少了对手的日子自然好过多了,今天就多了一宗买卖:在一处颇为富庶的村子里出了一只妖怪,听苦主介绍已有了些气候了,会变化人形出来害人,只要食人脑髓,可恶!这等妖孽岂容它祸害世人?!于是,在与苦主讲好价钱后,我与佘影出发了。

  眼下的这个村庄确是贫瘠得很,当晚,我们就入住在了村长家里,他是个五十开外的人,看他点头哈腰的样子来对着我们完全也没个村长的脾气,不过注意力很快都被吸引到了外面----一群怯生生的村民都站在门外观望着可以带给他们安全的道长,其中也不乏些水灵的村姑。

  “佘影,村长许给咱们多少钱来着?”我歪着头看他,含笑“问”道。“不多吧?好象才两千来块,不过也够咱吃喝些日子了,怎么…”他忽然看我朝门外示意,愣了片刻后恍然笑了。

  佘影是个很不错的帮手,虽然没什么大本事,道术学得也不深,嗨!其实这小子只爱拍个师父的马屁讨个乖什么的,谁让他那时嘴也欠个门槛呢,我知道自从出了师门他就不忘想法回去,你以为那是酒店啊?!整天在我身边唠叨什么在师门里呆着好啊做事有师父罩着啊…真你妈的能罗嗦!跟个娘们似的,你要真是个娘们老子也舒坦了!偏我还就不喜欢像三师兄那样走个“后门”地。还好,他能忍我这脾气,但我仍旧得防着他一点,我太乙门里的师兄弟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单对单其他人我不敢说,佘影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可架不住万一来个黑手我就不好说了,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外出做事时我都堤防着他,尽量不让他落在我后面,睡觉也宁可花些钱来个两间也不住一块儿,妈的!要不是我一个人干事有点不顺手,早把这怂人收拾了,省得提心吊胆地又要防着师父狙杀又得防着他!

  在村长家睡得一夜,我们就在他的带领下来到了村后的山沟入口。

  “二位道长,这山涧里头就是那只妖怪的地界了。”他指着不远处的一片乱石岗说。“不知村长如何确知此妖物的去处?”我问道,他见我躬身慌忙还礼:“不瞒道长说!我们村里自从出了这个妖怪就没安生过,所以以前叫起了村上几十个强汉子探过,结果这一进山沟去竟都没回来!所以才估计很有可能那石岗子就是妖怪的藏身地。”“晤…”我略皱了皱眉头,佘影也沉思起来。“道长…”老头看我们显了愁容还以为我们先自怕了,“哦!村长放心,不是贫道夸口(我经常吹牛),只要贫道并师弟一同(佘影就是个打下手的)前去,任它什么妖魔鬼怪都绝跑不掉(它跑得掉你跑不掉,我跑得掉你的钱也照样跑不掉)!”“那就好!那就好!”村长看我这样说了,立刻喜笑开颜,不迭地说了很多好话。我倒真没什么怕的,只听得老头说几十来个村民都一去不回了我有点暗惊那妖怪实在是不能小瞧了。

  心下想着该怎样对付,“师兄,听村长说的,你认为是什么妖怪?”打发走了村长后佘影问我。“你说呢?”我反问他,佘影对妖物的见识还是满多的,他想了一会儿:“听村长说的那妖怪只吃人脑髓,像是‘愠’,可‘愠’如何能有这么大本事可以一口气杀得几十人?莫不是‘夜婆’?但据说以前那妖物白天也害人,‘夜婆’是魍蝠类的怪物怕光啊!僵尸就更不可能了,只怕是其它什么山精野怪的东西。”废话!说了等于没说!我看着他“师弟的话真是中听!”他脸立刻就红了,好在听我嘲讽也不是头一次了,片刻后,“不管它了!什么东西都去看一下再说,对付得过就对付,对付不过我们另说!”“是!师兄!”

  二、

  我叫佘影,韩沙的师弟,因韩沙暗慕师妹不忿乱说,我又一时头脑发晕帮衬了他,师父一怒将我们赶出了师门,我后悔啊!在流浪的日子里无时无刻不想着重回师门,做一个师父贴心的弟子。可惜韩沙这厮没长进,只要混饭吃,他哪里懂得我太乙门为世人所尊崇下的好处?我等法力再强也只落个“野种”,在门下再不济也可跟着沾光,有的个名分。为他嘴祸到处乱说,这些年来不但弄不到钱,反而要处处提防道友的追杀,苦也!

  看我太乙门名门正派,若是日后伺候得师父好,我也有个出头之日!我不像韩沙,他是半路出家,在外面犯了事拿着一笔赃钱哄得师父收的他,我不一样,打小我就崇尚太乙门,我家就是太乙门山下的一户普通人家,小时候我就看到道门里的师傅们下山来为人驱邪消灾做事,记得县里太爷曾在庆功会上(好象是那时县里出了个什么狐狸精的到处作祟让太乙门收了。)紧紧抓住前任掌门的手说:“您做法事是为人民服务,我做县长也是为人民服务,革命分工不同而已…”那时候我就更下定决心要做个“为人民服务”的好道士了。按太乙门的教条说是“替天行道”。虽然在入门后有些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可外面的赞誉不是假的,虽然当初的理想慢慢变了些味道,可我坚持认为走这条道是对的,只跟着韩沙纯属是怪我运气不好,碰得他这个煞星,折福的人!

  机会终于来了!

  进石岗前韩沙这绝户又刻薄了我一下,本以为真不知道要忍气吞声到什么时候,可机会居然真的来了,而且来得毫无预兆!

  韩沙与我摸索了约有半个时辰左右,我们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地形,发现这里的妖气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大的多!真可以用“妖气冲天”来形容!我和韩沙交换了一下意见,觉得东南方那个散发出刺鼻气味的山洞很有点异像,于是我们都很小心地慢慢探了过去,山洞是半倾斜壮可以晒着些太阳,进洞的过程也相当艰难,虽然洞口不小,足能容三四人并排而入,可我们不但要提防洞内随时可能一跃而出的不知名妖怪,更得时刻提防着对方!----韩沙从来就没有真正信任过我,哪怕我和他一起被逐出了师门,他连住都尽量避免和我住在一起,日怪!老子也不是喜欢玩屁股的你怕我日你啊?!我当然明白他怎么想,他是不放心我,怕我害他,拿他的头去见师父,可我也明白他的心思,我相信,同样的念头在他脑子也转了至少三千五百七十二遍!大家都是同门,谁不知道谁啊?!

  进了山洞后,就感到气息异常了,洞外的温暖在这里一下就被禁锢住了,冷飕飕的,虽然没有风,却像有一只冰凉的手把你周身都摸了个通透!越往里走越窄,开始我和韩沙还尽力并排而行,到最后实在是没辙了,可妖气的中心肯定是前方洞的深处。且前方似有微微亮光。“师弟,我先进去,你替我看着。”韩沙不容分说把手中的宝剑一别,潇洒地换了个姿势背在手后先进了去。真感动啊!可你那把剑的剑锋好象是指着我吧?!滑头!

  “师兄放心,后面就交给我了!”我违心地说,心里恨不得要一刀从他屁眼里直顶到他的天灵盖!王八犊子!刚思至此,只见韩沙一声惊呼!“啊!!”“怎么了师兄?!”我急忙喊他,韩沙比我高大许多,因此我的视线里满是他的背部,无法看到前方究竟是什么。“师弟啊,你来看!”他略侧了一下身子。

  “这么多?!!”我也惊呼了起来。

  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是金银珠宝!是一堆又一堆的金银珠宝!那光亮也是这些东西发出的。天哪!好多啊!我与韩沙已经在这个山洞的尽头了,我们都没想到狭长的过道后会有一个足球场般大小的地方!可这地方并不空旷,因为这里全是金银!满是各种样式大大小小的珠宝!山洞的四壁上也挂着长长的耀眼的宝石或玛瑙,“发了!我们这下发了!”韩沙趟着步子在金银“海”中发狂也似的喊,这里简直就是个宝山嘛!我喃喃自语。

  “哈哈~~~~!!下半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不用愁喽!”他疯了都不顾及我在身边,只扔掉了宝剑大把大把地将散落得到处都是的金银往怀里揽,这一堆刚报起来又看到那一堆更多更大,马上就扔掉扑了过去再抓!直弄得气喘嘘嘘地,我则坐在地上数着随手捻来的几颗像猫耳石样的宝石放在手心里数着。“佘影!快过来啊!帮我一下,这一块太大了!快来啊!”他喘着气冲我叫道。可他哪晓得我望着满洞金银突然自心里窜出的心思?…人家说我这个人一向很笨,至少韩沙是这么想的,其实我不笨的,只是没什么可显的机会而已,如今,进会倒是来了……

  在韩沙满怀抱着金玉时,根本没什么戒备了,我仔细打量着正在努力抬起一块硕大金块的韩沙,忽然觉得他的线条真好看,比以前玩过的所有女人都好看,因为----我分明看到他的空门,只要给他一下…千载难逢啊!韩沙的头就是我重新敲开师门的钥匙。既然那么久都指望的东西放在我面前,那么…这次我可不能放过。

  “唉!你真慢!没吃饭啊你?!蠢货!快过来!”他头也不抬地喊。“哦!我来了。师兄!”我拿起放在一边的刀缓步走去。“别磨蹭了!快死过来!”死?我看是谁死?!“哎?佘影,我叫你过来帮我搬东西,你拿刀干什么…喂…你想怎么样?你傻啦?你…你干什么…啊!!!”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

  真不敢相信一切竟会这么简单!

  韩沙的头,还有这满洞的珠宝,得来全不费工夫!

  ……

  割了他的首级,有点不敢看他睚眦的面容。韩沙,大不了我重归师门后私下给你安个灵位保你也上得仙境吧!我知道你死得冤,可你死总好过我陪你死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师父抓我俩直杀得多紧?!有了你的命在,师父一定也不会再计较我这个东西的。还有这许多的财宝,说不准师父一高兴,还让我在门里有个执事也未必啊!想起以后的事就充满希望!我还是可以回归师门的!这是否就意味着我往后可以继续继承太乙门的宗旨为百姓替天行道呢?当然!啊哈…韩沙,你的头当真可以成全我的一世呢!

  想到这里我兴奋得有些眩晕,唔…不是!不对!是真的很晕!奇怪怎么会…难道是韩沙?我刚想掏出镇魂符塞进他的嘴里却发现-------我动不了了!我是不是忘了什么?…哎呀…头晕得紧!我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咦?这响动从何而来?是什么东西?…一个形似人的黑影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迈着古怪的行动离我越来越近…我…是不是忘了什么?…那“物体”来了!

  等那半猪半人的怪物哼哼唧唧发出似笑像哭的声音来到我面前张口用如匕首拌的尖牙刺入我的头皮中时的那一瞬间我才终于想起来我或者说我和韩沙都忘了什么了-------妖怪!

  三、

  我叫“愠”,修行七百年的“愠”,一般而言,就我们这样的妖怪能活得长久的不多,能似我这般修成人形的更如凤毛麟角,可我还偏偏修成了!这还要多谢了各位正道朋友的关怀与爱护。几百年来,追杀我的多,得手的少,送了命的多,要我命的少。为何如此?我也很纳闷,于是,向来喜欢思考的我每吃得饱了就独自沉思,想得多了,道行也就高了。这才成全了我的人身。你看,全不是个抬爱我吗?多谢。

  这两位道友也如以往的人一样,重复又重复相同的事情,相同的动作,财宝?狗屁!那是我用以前被我吃掉人类的尸骨变化的幻象。入我之界,还没一个可以识破的!这两个人如是,上回进来想抓我的几十个傻瓜如是,以前进洞收我的和尚法师如是,数十载前的乱兵如是,连同几百年来不断为了白黄之物而来探宝的人也都是这样……进来,惊眩、惊叹、惊讶、自相残杀、精疲力竭…无论怎么样到最后我才是胜利者!可不是吗?现在那个刚杀了师兄的牛鼻子也被我自己用死人魂魄凝聚起的瘴气给迷得差不多了…好啊!倒也!我要进餐了,请少等片刻。

  真好吃!我抹了抹嘴安逸地坐在牛鼻子的尸首上打着饱嗝想着。

  这样的日子过得真有点单调,我是说自从我成了气候用这些诱饵来捕食“食物”以后,我是日见白胖了许多。有时候我也想减减肥什么的,可架不住送上门的实在是太多了,想减也减不下来,后来索性不管了,任其发展。生活啊,让我竟如此堕落!还好我不是最堕落的,他们----我的食物们才堕落,进得这个山洞里的人从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没有。我敢保证。用我修行七百年的道行保证。如果说以前我对于“人”这么一种动物还觉得挺崇拜挺神往的话,那么现在的我该给七百年前的我一个响亮的耳光了。人,有什么值得神往的?我所追求的不过是他们的外表而已,内在里我却比他们要高尚不知几许。起码我是个明里的妖怪,吃人就是我的天性,没什么好掩饰的,尽管为了着没少挨过追捕截杀,可我认了,我真实不假,不像他们,到这里来的人很多,有乡亲父子母女师徒姐妹兄弟夫妻情人等一切你可以叫多上来人类那种乱七八糟关系的称呼,但他们在黄白的攻击下全都崩溃地连我幼时山野里见到的最低下的畜生都不如!我曾亲眼得见女儿为了它们将母亲掐死,父亲为了它们把儿子劈成两半,一个弱小的弟弟为了它们突然充满了力量把哥哥的喉咙咬断,男人们为了它们互相撕扯到只剩下最后一把骨头,女人们为了它们把自己的身子情愿献给男人然后再求男人们消灭掉争抢的姐妹…太多了!我见到的太多了!

  都是我的错,金银惹的祸……想到这里我都忍不住笑了。

  难怪别的妖魔们见了我这阵势都自叹不如。它们哪知道人的弱点?我也是花了几百年才看出来的,人嘛,都这个德行。也许有的人不是这样吧,但我还没有见到过,起码到目前为止我都没有碰到。如果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那倒是很糟糕的事,对我的未来不是什么可庆贺的,但我想,只要人活着,只要他还是个人,我就不信他见了这些我幻化出的东西会不动心?所以,我会继续等下去的,继续满足我的胃口,也继续我的修行。你骂我太卑鄙了?不,我不这么认为,我倒觉得这些人该吃,吃了他们我没有丝毫的愧疚。

  我是在替天行道,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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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05-12-07 周三, 下午12:58    标题: 风雷地动令之妖魔道6 引用回复

风雷地动令之妖魔道6

  
  自寻路望前路

  自有人间道

  山与水走了几多未知数

  千条路都是返家乡路

  望尽尽是青山

  青山处处雨急风高

  故园路竟是走不尽长路

  道人道道神道

  自求人间道

  妖与魔都说自己最好

  少年怒天地鬼哭神号

  大地旧日江山

  怎麽会变血海滔滔

  故园路怎麽尽是不归路

  惊问世间怎麽尽是无道

  --------张学友《人间道》

  引子

  罗马天主教(КАТОЛИЧЕСТВО)认为肉身不死者为圣人(МУДРЕЦ),而东正教(ПРОВАСЛАВИЕ)则认为那是--------吸血鬼(ВАМПИР)。

  妖魔道6白莲教

  我所存在的这个年代叫“清”,是个异族统治下的中国朝代,前期的确非常强盛及繁荣,但它终究也如其他朝代一样逐渐没落腐朽,也怪满人太自信了一点,当年顺治皇帝与佛门高僧做一长谈时,高僧曾曰:“贫僧所见诸朝如佛门轮回一般,由盛转衰、由衰而灭,陛下之大清何如?”而我们的顺治帝却被眼前的强大蒙蔽住了客观的头脑思维,他从容应对道:“非也!朕之大清能出此轮回!朕之大清可传万世也!”然而事实证明,大清终究是人建立的,无论他是汉人还是满人,都是人,是人,都有心魔,有心魔则难逃轮回……

  今天有人问我“原则”是什么?我说原则是做人的行为准则,她又问如果因为一些事情而不得不违背原则怎么办?我说那要视情况而定,可以灵活些的。她总是觉得不好,但我认为没什么,习惯就好。我见过许多前辈和同龄为了坚持原则而终生郁郁不得志,并且为了自己的原则而被他人所不理解,诚然他们的原则决定了他们都是好人,但在当今社会的准则下也都被无情地判定为失败的人。所以我的原则就是没有原则,对我有利的事尽力去做就好,不要让自己的良心去承担太多的道义,那样只会让你一生都被束缚住。

  我也就是这样的人,我没有去听我那固守“万般下品读书唯高”的父亲的话好好苦读诗书而是在中了个秀才后就忙于整天跟在同窗学友作官的父亲后面一心钻研着拍马之道,我不否认我不是个读书的材料,但我得承认我是个钻营的天才。谁都得承认我这一点,哪怕他们在鄙视嘲笑我的同时也都暗自在心里狠狠地羡慕着我的成就:年仅双十就得了个兵马副统领的职位,俸禄每月二十两纹银。二十两纹银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比蝼蚁般的百姓那是好得太多太多,可跟王公贵族们比……不,没得比,遵循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这千古真理,他们的手段是非凡的,入关圈地,把好土地都霸占掉以后哄抬高价再租出去,这还不是绝的,更绝的是洋人的电报传进来以后还把这种新的邮递行业给垄断,离谱地是发电报的要交钱,收电报的也要交钱,我想他们的银子都赚翻了吧?!……这比我那个食古不化只晓得抱着圣贤之道的父亲要好多了,他这一生中为了将自己锻造成一个君子的代价你们是想不到的,他和他那一代中大多数读书人都一样,是朝廷虚伪谎言的受害者,一面叫你做个贤人、做个君子,做个顺民、做条有文化的狗,自己却扮演着吃人的狼,他们永远都不能懂得存在于这个世界所必需的本事与手段,就是我这样的手段,他认为我是个枉读圣贤书的人,丢了他的人,可他没想过他那种“君子安贫乐道”的想法正中了朝廷的计了,傻子,朝廷是永远不会嫌多的。哪朝哪代的朝廷都会乐于拥有这样忠孝节义的奴才而感到无比自豪的。

  我想再没有比对付文人更简单的方法了,除了收买就是宰杀。在经历了先帝乾隆的文字狱后,大清就几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文人墨客了,有的也不过是狗或猪而已,前者忠心耿耿一心做条好狗后者风花雪月一心做头好猪。任何朝代的统治者都不需要有知识的人,而需要读过书的狗,或最好干脆就做猪吧。当时满人入主中国尚早,为了防止汉人私下的议论,他们借口汇天下儒书为由把许多前人著作网罗到了北京,连续很长时间不眠不休地肆意篡改着我们祖先的历史,把黑的说成白的,把好的说成坏的。为了避免今天再次遭遇到不必要的“尴尬”,他们把秦烩说成是满汉融合的先驱(满人的祖先是女真金人),为了防止逆天而行的歹徒,他们把岳飞说成是残杀少数民族的凶手,并且刻意地将很多书中关于反金反辽反元的章节字句都做了删改,是以不想让别人读了这些后联想到反清,甚至连前朝的戚继光击倭寇都隐讳甚少谈起,总之一切敏感而有“害”的字迹都被人为地掩盖了,如“清”、“明”、“共和”、“造反”、“蛮荑”、“满”等凡此种种。我们今天所看的书中就有这些痕迹:当你买本书回家看读到某一章某一卷某一段某一行字时突然出现若干用笔画成的黑圈而掩盖掉原来的字迹以至于你无法知道那是什么字时,不消说,这一定是朝廷的杰作。你不要惊讶也不要不相信,是有这样的朝廷有这样的国家,他们干得出这样的事情,因为他们自己也认为自己是邪恶和不道德的。所以他们严禁任何不同意见的出现而独自孤独地对着外面的世界心虚地说自己是“太平盛世”。

  ……

  是夜,我在校场开始清点人数,准备围剿。

  “统领,兄弟们都到齐了!”参将右华跟在我后面对我说。

  “统领大人!”我回过头来,只见一个洋人站在我的面前“Здравуйсте!……您好!”他见我正视着他,马上说道,可随即醒觉又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他说的是俄语,因此我知道他是罗刹人,“Здравуйсте!(您好)”我反用俄语回应他,他听我说俄语脸上很是惊讶,他不知道我曾作为察哈尔参军主事与关外的罗刹人有过很多次的接触往来,“Божемой!Толькочтовыговорили-порусский?(天哪!您刚才说的是俄语?)”他惊奇地问,“Конечно,ямогуговоритьпо-русский,ноговорюплохо。(当然,我会说,但说得不好。)”“Нет……Нет。Выговоритепо-русскийоченьхорошо!Каквасзавут,пожалуйста?(不!您俄语说得很好!还没请教怎么称呼?)”他说,“Cпосибо,МенязовутЛю,слушаювам?……есливыневозражали,говоритетпо-китайский,пожалуйста。(谢谢,鄙人姓刘,有何贵干?……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说汉语好吗?”我不想再和他客套下去,本来我是想多拽两句,可一想在自己的土地上犯不着说罗刹人的话,况且我对罗刹人没有什么好感。

  其实我对所有在中国的洋人都没有好感,现如今西方列强均在大清肆意践踏,随意地东划一块西占一块,中国满目疮痍,连扶桑这样的小国都在吸取了惨痛的经验教训后迅速成长并成为强盗中的一员,可我大清还在沉浸于自欺欺人的梦幻中。无怪乎西太后狠批康粱变法为“保中国不保大清”,变法是好的,也确实真的不坏,可唯一的遗憾就是对朝廷吏治的整顿,这样一来谁都难免要作出抉择,要么保中国,要么保大清,因为反贪官亡清不反贪官则亡国。

  “我是俄罗斯帝国(注释:俄罗斯-Росиия,英语为RUSSIA,因清时人念其音且观其人与中华迥异故在民间野史中唤其为‘罗刹国’)驻清国使馆参赞,我叫Андрй(安德烈)”他想必不知道我此时的联想自我介绍道,我一听,来头还不小!不禁打量起这个罗刹人来,天色昏暗,不过我的还是能看得清眼前的这个罗刹人披着一袭大衣傲然屹立着,高大而挺拔的身躯却拥有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孔,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诡异。“原来是安参赞!不知参赞先生到此有何指教啊?”我说,他似乎很不习惯我叫他“安”参赞,不过看来也没什么意见,“是这样的,统领大人,我们得知您今天晚上要去围剿白莲教的一个分坛,由于在那个分坛内可能有一些关于我国使馆最近失窃的宝物,所以我要求和您一起去,并已经得到贵国政府的允许现在特来告知您一下。”“宝物?”我眉头一皱,白莲教和你们有什么瓜葛?不过随后一想也不觉得奇怪,如今这些整天吵吵着要推翻朝廷的人哪个不是和洋人或多或少地有些瓜葛?就像那个跑到日本组建“同盟会”的叫孙文的人,他不也是和日本人勾勾搭搭的吗?“那好吧,既然衙门已经知道了,就请安参赞与我等同行吧!”我急道,时间不早了,得抓紧。“右华!”我喊道,“在!”右华近前答应,“照看好安参赞!”说完我径自指点人马去了,不再理他。“安参赞,请!”右华牵来一匹马,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要他跟在出发队伍的后面,安德烈很有风度地点了点头跟着我们上了马。

  ……

  一路上队伍行经京畿闹市,人们对于我们这样全副武装的行头早已习惯了,也难怪,今天你暴乱,明天我起义,世道乱了自然就有我们的频繁出现,不过为了稍微“安抚”一下百姓,朝廷称我们这样的调动为“练兵”。由于在京城内是不能骑马快跑的所以我们只能慢慢地走,这让我很着急,我是个急性子,但更让我心焦的还是临行前九门提督左大人的话:“刘统领,此次你要围剿的可是白莲教最大的分坛之一,据悉他们的教主李轮今晚要在分坛‘施妖法’你也知道白莲教众虽多,但其中的几个核心份子行事素来诡秘,多在夜间,因此你要多加小心呐!若是有什么闪失,你可得仔细着你的顶戴啊?”我记得他说完了还干笑几下好象是为了冲淡点紧张的气氛,不过却让他那张没有胡须的脸更让我觉得恶心。

  时下宫里面李大总管正受宠信,红得连亲王们都要礼让他三分,宫里宫外都是李大总管的亲信,先前自然只是太监们,可也不知是谁先带了个头,为了见面时能让李大总管觉得有“亲切感”带头把胡子剃了,这风气随后快速蔓延开来,你剃我也剃,一下子满朝的文武竟没几个留胡子的了,连外地官员也没几个留胡子的。剃须就成了一种时尚,成了一种标榜,更成了一种身份的认同。不信你仔细留意一下,咱大清的官员有哪个是留胡子的?大人们互相见面时不仅不再做捋胡子的习惯性动作,还下意识地躬着个腰,越发像是个太监。仿佛或许,老佛爷她老人家就是恨不得要我们都像被阉割的奴才那样卑微下作才合她的意吧?

  “号外!号外!普天同庆!老佛爷七十寿辰万国来贺啦!”街边一个少年举着一叠报纸喊着,我看着他眼熟,“拿一份!”我拿过报纸扔过铜板,反正急也没用先看看报纸做个闲耍。“吆!是刘统领啊!您这大晚上的上哪去啊?”少年跟我招呼道,我再仔细一看,原来是戴曳,戴曳是我以前的同窗,我们交情一般,后来听说他上了国学院我们就再没联系过了。“你怎么跑到街上卖起报纸了?”我问,“嗨!别提了!当年我也是拼着性命地要进国学院好混出来以后能捞个一官半职的,谁想正赶上朝廷学制变更,只要有银子就上,一下子呼啦地进了几千号人!你也知道现在是僧多粥少,我老爹又没什么路子,白花了这许多冤枉钱不说末了整天待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所以嘛就……”他颇有点难堪地笑起来,“呵!也好嘛,总有个事做,”我敷衍道,“唉!早知道我还不如跟刘兄你一样早点出来闯荡一下像你现在多好!”他感慨地说,“你这是上哪啊?”他又问起这个,“啊?啊!没事,天晚了带兄弟们随便溜达溜达!走了啊,回见!”我怕多说漏嘴忙打个哈哈掉马就走,边走边翻看着报纸,《大清联报》目前大清只有这一份朝廷办的报纸,主题其实不看也罢,无非是统一的“盛世欢歌”之类的废话,基本上都是一派太平盛世,京城更被粉饰得如天堂一般,前阵子就在这里,国学院的学生们在日本领事馆前抗议其野蛮侵夺琉球群岛后又索要台湾的万人游行这上面是铁定找不到的,罗刹人的军队卑鄙占我国土扰我边境还打死了戍边军民数百人也休想从这上面看到,四川农民不堪官府盘剥造反的事可以在这上面找到吗?还有西域新疆那帮回教徒烧杀虐民也像是梦里才有的笑话,还有……还有……总之你在这上面看到的都是美丽与繁荣而且是不断繁荣富强的大清,真实的大清只存在于现实之中,也只是存在于各个闭塞的现实之中,可当你一觉醒来忽然看到闻所未闻的灾难时,你是否会和我有相同的感觉:怎么这么多有这么多的乱党?这么多的暴民?好象是从地底一下蹿出来的一样。我略微翻了一下,只在最不醒目的地方才看到与我有关的东西:《湖广两地邪教白莲教再起波澜》寥寥几笔,大意是说那地方的白莲教又在聚众闹事借天道之名抗击官府等等。唉!又是白莲教!之所以今天晚上要去抓拿李轮的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一年一度的八旗满蒙会议在紫禁城内召开,京城里因此防卫十分严密,功夫也花了不少,刚才途径大理寺门口就看到许多刑部的人在抓那些从大清各地上京城告状的“刁民”,也更担心就离京师不远的白莲教分坛妖人们会不会趁着这个时候来个突然袭击了,可偏就我倒霉,担了这么个任务,责任重大啊!

  “滚!滚开!”我正懊恼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我回头一望,看到右华正在马上挥着鞭子赶着几个青楼女子。“右华!怎么回事?”我回马走去,右华满脸严肃护着安德烈,而安德烈却是哭笑不得的样子。“禀大人,方才正走着这几个表子上前拦住安参赞的马要他下来交欢,现已被卑职喝退。”右华说,我看了一眼安德烈,“怎么样?安参赞?要不要进去乐一乐?”我说道,我巴不得他走开,实在是不想与这个“罗刹”为伍。“Нет,不!统领大人,我们还是办正事要紧。”他赶忙说,“那就走吧!别耽误工夫了。”我拍马继续领路。那几个被驱逐的青楼女只得自认晦气再找新的“客人”,夜晚正是她们这个行当的“黄金时间”,所以白天睡觉的这些女子此时的精神格外的好。

  咱大清自入管定国后就命令禁止了娼妓,可随着西风渐进的大潮流,全国各地哪怕是个小县城里都有这样的风月场所,虽苦了不少人家,害了不少女子从此堕入风尘,但朝廷上下我想也是得了不少好处的,比如说这京城算是天子脚下的首善之区了吧?可也是大清娼妓柳莺最多最集中的地方,不过也是拥有最多漂亮的烟花女子的地方,你能禁得住吗?现而今青楼妓院每月能交给官府多少银子你知道吗?少了她们咱大清的官手头上就少了一笔零花钱啊!民间笑说现今的官都是“表子养的”,这也是咱大清唯一称得上“娼”盛的地方,于是,禁令和其他大清律领一样成了一纸空文。

  你说这朝廷下作是不是连人都跟着下作起来?自打洋人在大清的气焰越来越嚣张以后,不但京畿乃至各地的官员见了洋人跟见了亲爹一样恭敬以外连女人都个顶个地赛过表子?现在的表子们要是拉客或接客首选的都要洋人,因为洋人有钱嘛,可不光是洋人,民间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啥的也都争着学些洋文啊看些洋书啊什么的,我隔壁住的王学士他女儿不就整天没事在街上转悠找着机会和洋人搭腔吗?估计她们也都想着和洋人好上万一能在床上伺候好洋人说不定还真的能跟着洋“大爷”到大不列颠美利坚法兰西这些地方去呢,也不管他是老得跟老佛爷一样还是跟咱李大总管一样“办”不成“事”的,要不连洋乞丐都要了,好象去了那边就高人一等似的。这也不局限女人啊,我远方一表弟前些日子到我家来,一看打扮吓我一跳!辫子也剪了,马褂也脱了,留着个“分头”穿着个“西服”说跟一葡萄牙女子结为了伉俪,我乍一听还真替他高兴,小子有本事!尽听说女子找洋人,没想到咱大清的男人还找了个洋婆子?!可一见他那口子也差点没把我恶死,不说我真以为那是他妈呢!

  “大人,这样走法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安德烈忽然走到我面前打断了我的遐想,“参赞先生我也没办法啊!我想你应该知道京畿重地是不准马车疾弛的吧?”我斜着眼睛看他,“这没什么,我想我们可以破例的。”他拉了拉马缰,我知道他想干什么,“对不起参赞先生,这是在我大清的土地上,我希望你能遵守我大清的法制。”我摆出应有的官威来,尽管我知道这恐怕是徒劳的,连大清的“威”都被那伙阉人和阉人的儿子们慢慢败掉了更别说我这个小小的统领还能有什么“威”了。“Ядумаюнечиго(我认为没关系的)”他满不在乎地说,“Ноядумаюнелися!Васрадзнаете,здесь-Китаискаястоловая!(我认为有关系,您必须知道这里是大清的京城!)”我严肃地说。“……对不起,统领大人,请原谅我刚才的冒失,不过我还是非常希望您可以尽最快的速度来行走。Быстрьсчемсейчас。(起码比现在快一点)”没想到他还“软”了下来,只不过跟着我的马走,右华也跑上来遵照我的命令“护”着他,“那是自然!”我说道。心下却还是暗叫惭愧,因为我懂得人家只是没到发飚的时候,就算他现在真的跑起来又如何?就算他现在跑起来撞倒了人或者干脆撞死了人又如何?我拿他没办法的,朝廷更拿他没办法,因为说到底一个被阉割的朝廷还能期待他拿出个什么气魄还能指望他有什么尊严吗?对了,俄语里懦弱是“Тряпка”吧?那大清在他心里恐怕是个“Тряпкаястрана(懦弱的国家)”吧?我用余光扫了一眼安德烈,恐怕人家心里早把我们骂了千万遍并盘算着回头怎么收拾我们了吧?!有国如此,也就难怪别人会欺负你了,更难免有妖孽在慢慢孳生了。

  白莲教就是这样一个“妖孽”,说到白莲教,很多人都不会陌生,几乎在宋以后的朝代文献记载中都有这样一个不是宗教的“宗教”,而且也都是在这个朝代即将灭亡的时候才会出现白莲教。据说白莲教一般会先在民间广施仁义,赠医施药、免费看病,再告诉你消灾解难的最好办法--------求神,于是起神坛自称神人天师,让百姓去信奉他,小一点的捐钱捐粮,大一点的看准了时机就聚众起事。运气来了可能还会改朝换代,所以白莲教在历代也都是乱民的代名词。这也是自然,当世道不公时总会有人站出来说他会带领大家解脱苦难,而饱受欺凌的民众也自然而然地去响应他,可等到真的夺了天下后人们才会失望,原来自己不过是从一个地狱跳到了另一个地狱里而已。所以我对白莲教之流颇不以为然,尤其是他们那套修身大法主张以孕妇肚内之胎儿炼制“神药”和堪称与世永存的“白莲神功”可治百病的噱头更是痛恨,只有疯子才能想出这样的东西,不过也只有被朝廷逼得疯了的人才会去相信这些东西。所以,当朝廷的檄文下发要我们去协助剿灭白莲教时我是很乐意的,虽然我很反感朝廷檄文以及对百姓公告里的那一套说辞。

  白莲教在大清各省流行已久,以前我时常可从各地官府文书通告中得见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地某人因修习白莲教之邪法自尽自残甚至入了疯魔而杀戮家人的事,也得见白莲教众聚事攻击某地官府之举,这些朝廷应该不会不知道吧?可为什么没人制止呢?还不是非要等到山东白莲分教主于七举事连克数城直打到北京城下咱朝廷这才了解到白莲教的坏处?这才明白白莲教不除自己的脑袋有朝一日也要保不住了不是?所以檄文里那一套什么“我大清立朝百年得天命而教化万民”根本就是狗屁,“救百姓脱出妖法”更是狗屁中的狗屁,朝廷是不会管百姓死活的,等到百姓跟了别人来打他时他才会跟“百姓”说他是好的,要遵从他。我更愿意相信王重阳真人对此事的总结,他说:“神州妖魔自古有,法不相同道本同,羽众一时无他多,便痛斥为邪教族,华夏赤地数十载,焉知不及白莲功?”真个是“妖也好、魔也好、都说自己好”。

  ……

  不知不觉,我们终于走出了京城,于是憋着劲的我们全都自觉地加快了速度。马队先行,步军紧跟其后及匆匆地奔行在夜的天地中,离白莲教的分坛还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可我没有些闲心浏览一下远离京师的夜景。我一面急行一面留意左右,看来安德烈比我还心急,他只跟我之旁而决不落于我之后,右华也快马随着我们,马军将士个个铠甲闪亮如疾风闪电,步军士卒全都衣带肃穆如沉默金刚,刀枪霍霍在黑的幕中闪烁白的光芒,我暗叹这般雄师健儿的队伍要是用在驱逐列强佑我河山的战场上凭做人的最起码的良心来讲便是死也值了!可惜啊可惜!如今要对付的可能都是些手无寸铁愚昧无知的百姓,可能只要是腐败的朝廷就都会认为所谓的内忧比外患更重要,可却从不会去深究为什么一个好端端的天下怎么有如此多的“内忧”而这些令他们头疼的“内忧”其实就是他们亲手制造出来的。

  京郊三十里外某地,白莲教分坛外一林木中。

  “前方安插的探子怎么还没来?”我伫立在马上不敢下来,怕探子什么时候出现。密林中整装的人马随时等着早已埋伏的探子回报好掩杀过去。“统领大人,不知道您如果抓到那个立轮后打算如何处置呢?”安德烈不甘寂寞地打马上前,“如何处置?”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我心想,不过我当然不会说出来,“自然是抓活的,抓到后交给上司衙门来处理。”“怎么?只是抓起来?Небудетеказнитьего?(不准备处决他?)”他奇怪地问,“参赞先生,这样的人当然是要处决的,但不是由我,而是由朝廷来定罪,或许在贵国是可以随意杀人的吧?但这里是大清,而且我想您今晚只是跟着下官到那里去看看有无贵国使馆丢失的宝物而已,这个问题似乎不是你我应该讨论的。”我很反感他的口气几乎是要代我来执行似的。“别误会统领大人,我只是随便问问。Извините!(对不起)”他讪讪地回答后便不再言语。

  “大人你看!”正说着,右华忽然低声迅疾道,我们望去,只见一人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而至,是早先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情形如何?”我没有体谅探子的劳累他一近前就问,“禀大人,情报属实,白莲教教主李轮确是今晚在那厢召集教众登坛施法!”探子肯定地说。“弟兄们,跟我走!Пойдём!(我们走!)”我立刻招呼将士们出发,后面一句是冲着安德烈说的,大家一听立时精神抖擞一众人等向白莲教坛进发!

  没多大工夫我们乘着夜幕都逐渐向一座灯火通明的大院无声地包围过去并就潜伏在宅院后面一座土坡上,此地方圆百里恐怕也只这一座看似大气的宅院了,宅院正中央立着一方明显刚刚搭建好的石台,我见那边厢时值深夜居然依旧大张旗鼓地聚集着许多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民众百姓准备着迎接他们的“救世”教主,人人似乎在焦虑地等待着什么,可又能彼此克制着尽量不高声喧哗,我兀自惊叹不已,白莲教为祸固然甚深然终究有这数众黎民仍把它当作是自己唯一的救命支柱且公然这般作为不畏官府可见人们压抑许久的愤怒一旦爆发起来是何等的可怕平日的懦夫一旦忍无可忍又是何等地勇敢?要是朝廷面对外敌亦是如此该多好,可惜现在却恰恰相反了。

  不容我独自惆怅,只见人声轰然鼎沸:“教主来了!”“教主来了!”他们都欢欣雀跃相互兴奋地喊着,紧接着我看到十余个身着黑袍胸前画有白色莲花蒙着面的教徒簇拥着一个白衣也蒙着面的人从院落后面的窄门里走了出来,所过之处拥挤的人群全都自然地分开似乎怕碰着这个教主就是天大的不敬似的,我的心也一下提了起来,早就闻说白莲教总教主李轮的大名,连那个不可一世进攻京师的山东分教主于七都只是他的部属,那么这样一个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叱咤风云的“乱贼”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呢?

  白衣人终于走到了临时搭建的神坛之上像是在聆听众人的窃窃私语,方后向人们举起右手,人群噶然停止了交头接耳,整个大院刹时安静下来,安静得只能听到人的呼吸。众人翘首以待盼望着教主能给大家早点施法,“首先,我想再把以前问大家的问题再重新问一遍,为什么你们要习我白莲神功?习我白莲神功究竟有何好处?”说罢等着人们的回答。

  坛下教众纷纷耸动,不一会儿,就有了回答。

  “为了祛病强身!”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说道。

  “可以消灾解难!”一个胖胖的大婶尖着嗓子喊道。

  “化解孽缘!”

  “延年益寿!”人们都喊道。

  “你们说得都不错。”教主李轮在听了他们的回答后说道,“可你们说得也都不对!”他复又否定道:“习我白莲神功确是可达到以上这些功效。然而只有这些吗?非也!人者,宇宙之灵也!可当今世人多迷昧,尽皆执着于名利中惶惶然,我白莲神功可助尔等摆脱孽障,将身心全部提升到一个新的层次、新的境界!然则要修炼此功就要切记修身处世之准则,何为准则?非对人以诚为人以善遇事为忍除此无他!”“诺!教主教导得是!”大家齐呼!我在暗处听他此话窃笑不已,白莲教兴盛之初却也打着这样的旗号迷惑百姓,教导教众如此如此,让大家都去做个与世无争的圣人,可一旦等到别人对他怀疑他就说他们是“诋毁”与“污蔑”,号召人们对提出异议的人群起攻之,绝不让本教的“神圣”受到任何“侮辱”和“诽谤”,好象自己受到什么委屈就是天大的冤孽了,也不在乎其实这世道谁不受委屈呢?不过这一点和朝廷行事准则倒也十足得一致。“可如今世道沦丧,清妖久占我庙堂,窃我神器,夺我妻女,毁我江山,此等奸邪令上天震怒,有清一代对此妖朝我等教众还可诚还会善还能忍吗?!故天公传我圣谕着我聚本教数十万教众弟子共讨清妖!重建圣国!”他忽又昂扬激烈地说道,纵披着厚实的袍子都可以让人感觉到他的激动。

  “重建圣国!”

  “重建圣国!”……人们共同举臂高呼道,个个激奋地摩拳擦掌,似乎立刻就要更着他们的教主一起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了!不可否认百姓一旦认定一个救主就会一心为他打天下不疑有他,其愚昧而缺乏思考的激情产生出的力量确是相当可观的。当年太祖努尔哈赤于满洲年少家贫求学不成反为汉人奴役,先为佃户农奴终一日因不堪暴主盘剥愤而执刀造反,初时也困难重重,可幸得萨满法师烈云之助赐他五行神甲一副并于其随身携带当日劈杀奸人的镰刀上做了罗天大蘸得以神力才使圣祖所向劈离战无不胜。(详见《太祖本纪:八旗领袖、大清明君传奇的一生。》著者:吴道德,女真书局出版,大清光绪八年第二次印刷,特批书号136520)所以我大清开国后奉镰为神器,代代如是,(许久后我和入我天朝的洋人那里闲谈时才知道原来在他们洋人的传说中,镰刀是死神手中的武器。)至今每逢祈年殿祭祖之时都要供上已经落满灰尘班驳不堪的五行神甲与圣火镰刀先行祭祀一番以求国运永昌。殊不知今非昔比,当日的气数早随着满朝的腐朽而散尽了,何况为政之道不问苍天却问鬼神本就可笑至极。而今历史重演,一个企图成就太祖之霸业的妖人也想借着百姓之力来达到他个人的私欲了。

  “今夜适逢满月当照,天罡起地煞兴,故本教主决定在此处举行神教仪式施行白莲神功与尔等教众同享无极大道日后共修我白莲大法传遍天下!”李轮登高一呼!“教主万岁!”“教主万岁!”……早等得着急的人们兴奋得喊道。我也很有兴趣要看看他们白莲教到底要施展什么邪术来蛊惑人心。“带上来!”李轮又道,抬手示意,只见从后门幕布下又走出几个黑袍教徒抬着一张木版,上面竟赫然躺着一个大肚孕妇!

  他们把孕妇抬上神坛平放在台上,教主又令他们退下自己走到孕妇前,我借着灯火还可以看到那女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嘴也张得大大的很显然还是清醒着的,可能是服了什么药物将她全身麻醉才不能动弹,教主李轮背对着我让我看不到他在看什么,可是很奇怪的我分明能感觉到他十分喜悦的情绪,不只是他,还有那十余名黑衣教徒都是如此激动。我看见他突然伏下身去“粘”在女人的身上耸动着,我看到女人的脸上十分地痛苦四肢也不住地痉挛似地抽搐着。可他身后那些黑衣人反倒非常开心的样子,像在等着什么。过了很久,他终于转身,我才看见:他手里竟拿着一个刚成人形还在滴着鲜血的胎儿!那些黑衣教众全都拥上前去趴在尚未断气的女人身上争相吮吸她的血液,而挤不上去的人就跪在李轮的脚下可怜地接着从他手中胎儿滴到地上的血来喝!

  糟糕!我们难道被发现了?!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弟兄们!上!剿灭这干妖人!”我拔出刀来挥着大喊道,“上啊!”随行军士们也早等得急了,见我发声喊全部执刀端枪地从预先埋伏的地方冲来出来!

  刹时场面大乱,我猜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自以为隐秘的地界居然会有这么多官兵实现埋伏在,除了那十来个教众外大多数人全都慌了,竞相争着夺路而逃!由于事先我们都有着充分的准备因此很他们的逃逸企图被我们牢牢封锁住了,一时间枪声喊声叫声哭声乱成一片!我带着官军弟兄径奔向神坛中央要捉拿这个朝廷通缉的要犯,可没等我们冲上前去那一众黑衣教徒竟将神坛团团围住阻挡着我们!而教主李轮刚开始还有点惊慌很快却镇定下来淡定地望着我们也包括院中哭叫怒号的人群,仿佛在看一出戏?!也许这样的人都自大得过了头吧。

  “都给我抓起来!”我下令。“喳!”右华见这阵势也带人赶了过来,我们这就动手擒拿这些不知死活的乱贼,却在这时--------

  这些黑衣人都将头上的皮篷摘了下来,各自露出了真实面目,竟都是些高鼻深目金发碧眼的洋人!白莲教里怎么会有洋人?!和洋人扯上关系的话这事真不好办了,那我们还抓不抓?我们惊疑间正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时,他们全都冲我们扑了过来!“啊~~!!”连声的惨叫从我身前的士兵口出迸出,随着一同迸出的还有那溅到我脸上感觉热辣辣的鲜血!等我定神看时他们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邪法?!我居然都看不清楚他们是怎么死的?因为这实在是太快了!黑衣教众手里攥着各自大小不一还在滴血的物件,那分明是心肝和喉管!他们陶醉地把“战利品”放入口中大嚼全然不在乎已呆若木鸡的我们。

  “啊哈哈哈……!尔等不知死的清妖!竟妄想亵渎本教主?还不快引颈受死?!众家儿郎,且与我灭此妖邪!”李轮站在神坛上猖狂地狞笑着说,那帮可怕的“怪洋人”听后停止了“进食”又向我们扑来!

  “开枪!快开枪!”我急忙叫道,自己先举起手中的火铳对着一个快要扑到我面前的“怪洋人”就是一枪!不管了,保命要紧!“砰~~!”“砰~~!”枪声大做,将士们听我一喊也都从惊吓中稍微缓了过来,纷纷开枪,“哇!”~~这些“怪洋人”身上顿时绽开血花都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死了?我想,我大着胆子往前走去,“Нет!Опасно!(不要!危险!)”安德烈却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围剿开始时我就没注意到他,还以为他在外面等着清理现场,反正他也是来看看现场有没有他那个使馆里的宝物而已,“大人小心!”我被人一下撞倒在地,我还没明白过来只听得四下一片惊呼!“妈呀!又起来了!”“大人当心!”……有那么一刻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我感觉我的脖子上流满了粘乎乎的玩意,用手一摸,还是血!

  “杀啊!”

  “妖怪!”

  “救命啊!”

  ……跟着我依稀听到胡乱的枪声与哀号声便在这混乱与迷茫中失去了知觉……

  “大人,您醒醒啊!”

  “大人,您没事吧?”

  我被声声呼唤带回了现实中,“怎么回事?怎么了?”我头很疼,睁开眼睛后发现我躺在宅院的一角,他们都在我身边,包括安德烈,“大人,您醒了就好!”几个副参将和校尉围着我见我醒过来才松了口气。他们把我扶了起来才让我看到了院子里血腥的场面: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间隙“点缀”着人头,地上几乎遍布着黑褐色的斑迹,从这短肢中勉强可以分辨出有我的部属而更多的是无辜的百姓,简直就像个屠宰场一样,“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吓得彻底情形过来,扯住一个校尉的领子大声对他吼着,:“大……大人,您别这样!容卑职细说啊!”他战战兢兢地说,我看其他人的脸色也很沉重与阴晦好象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怖之中。

  “那你快给我说!”我瞪着他喊,“是……是,卑职说……说,您刚才要去检查那伙妖人时忽然有一个已经被我们用枪打倒的就从您身后朝您一下子扑过去,这时候右华右参领把您给推倒了,那妖人就抓住右大人……”他哆嗦着说不下去了,“然后呢?!”“然后……他……他一把将右参领的脖子给扭断了!还……”“还什么?再吞吞吐吐地老子宰了你!”“是!……然后他还吸右参领的血!”“什么?!”我震惊道,“是的啊!”其他几个校尉也说道,“当时不止那一个妖人,所有的妖人都又从地上爬起来了!还跳起来袭击弟兄们!一跳足有三四丈高!”“确是这样!卑职几个本来已经把大部分的白莲教众抓住用绳索捆了拴在院子边上,见此情形都赶来帮忙,可火枪刀斧的全没用呀!更骇人的是那十几个穿黑色袍子的洋人竟连他们自己的教众也杀……不,也吸血!兄弟们死伤惨重哪!幸好安参赞及时赶到,要不是安参赞的话,兄弟们怕是全都没命了!”“是啊!连妖人李轮都跑了!这下可怎么得了?!”“什么?跑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饭桶!”我大急道,那校尉忙分辨说:“统领大人啊!您是真不知道分明,当时那伙妖人可狠着呢!全仗着安参赞冲进来跟天神也似地用一杆神枪把几个洋妖刺个通心凉让他们当场化成了血水,剩余的洋妖这才带着李轮冲了出去,不然弟兄们今晚可就全完了!得亏的是安参赞啊!他……”他见我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不再说下去,求助似的看着安德烈,我转而朝安德烈看去,他一脸“与我无关”的样子。想不到才短短一个时辰就发生了这许多让我想不到的变化,我很痛心失去了我的左右手,更在痛心之余迷惑不解:为什么我们这些训练有素的官兵都奈何不了的妖人单凭他一个人就可以应付?难不成他还是个罗刹国的巫师不成?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不寻常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能解释一下吗?”我试图极力让我自己冷静下来,就在这时外面马声嘶鸣,一着提督府衙门衣服的官兵急步走了进来,他刚进来就明显地被这里面血腥恶心的场面吓了一跳,“什么事?”我不容他惊讶问他,我知道提督衙门的人这时候来准没好事,果然,他见我匆匆行了个礼唤声“大人”到我身边伏耳说得如此如此后,我的猜测被证实了。他说完侯在一旁等我答复,我烦躁地摆手,“你先回去我自有交代。”提督府兵士也不敢提出疑问就再次匆匆回去复命了。

  “Чтостобое?(出什么事了?)”安德烈见我满脸阴云问我。“Толькочтояполучилвысочайрескрипт。(刚才我接到了圣旨。)”“Чего?(说什么?)”“Императорсказалмне,ятожнопойматьЛиЛун!(我的皇上说要我必须抓住李轮!)”“Носейчаскакбыть?ОткудавызнаетегдеЛиЛун?(那现在怎么办?你又不知道李轮上哪去了?)”我无心回答他,只觉得这下真是糟了。“Кчёрту!(见鬼!)”谁知安德烈比我还沮丧。“你知道李轮到哪里去了吗?”我问他,不是要指望从他那里得到答案,而是本能的直觉告诉我这个罗刹人与今晚的事情必然有某种我不知道的联系。“Откудаязнаю?(我怎么知道?)”他一脸茫然,“别跟我装傻!你这个死洋鬼子!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的!”我突然冲过去抓住他的领子朝着他吼道,周围的兵士们都楞住了,有几个想上前劝劝我来放开“救”过他们的安参赞,他们现在都对他感恩戴德,但我相信他在骗我,起码他应该知道李轮和那些妖怪“洋人”或是“洋妖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剩下这个摊子让我来收拾,我收拾得了吗?恐怕得用我的头来“收拾”了!

  “Хорошоговориете。(别激动,好好说)”他很平静毫不意外我的激动,“大人,您慢来!”左右几个将士也赶忙上来拉我,“少废话!”我一把推开他们,他们是不会急的,因为他们的命保住了,可我呢?抓不到李轮我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等着我的是什么?自然是一系列的罪过,我多年辛苦挣来的官地位、家产、田宅恐怕都会因我的脑袋落地而化成乌有。“我知道你们在耍什么花招,别拿我当傻子看!你以为你救了这些废物就没事了?你以为我不明白你们之间的瓜葛?!快说!快给我说!”我抓着他的衣服疯了似的不住摇晃着对他大吼!“大人!有话好说!”……

  在众人的劝说下,我强迫自己冷静一下远离他们独自坐着思考一些问题,只是交代他们先行清理一下这些血肉狼籍。

  终于又看见月亮了,我凝视着仿佛永远都那么柔和的圆月想。我为自己的死里逃生感怀不已,按理说我应该感激安德烈才是,可我对他全无感激之情,因为自始至终我都在怀疑这个人,我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我能混到今时今日的位子上有大半全是仰仗自己的判断。

  出了那座带给我噩梦的宅院后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把手下先行打发了,而他们也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鬼一般的地方,我独把安德烈留了下来。

  我把他带到密林深处的一块草地上,他依然还是那么不在乎的样子,这令我很恼火。如果我真的会因为李轮的逃跑而被追究甚至斩首,我想我是不会再在乎你的身份先拿你做一个垫背的。在我看来,这个罗刹人比那些害我部下的妖人更可恶,我总是觉得如果没有他的存在今天的一切都会非常的顺利。

  且慢……妖人……安德烈?安德烈……妖人?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方才部下们所说的是当他们手足无措时安德烈突然出现用很迅疾的手法把那些妖人的心脏来个通体穿?我越想越是不对。可我似乎也找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统领大人,你到底还要问我些什么?”他已经首先开口了,看得出来他的忍耐已到了极限。“没什么,就是想和参赞大人聊一聊,顺便为在下刚才的无礼道歉。”我说。“如果只是为了聊天或道歉的话那么我想是不必了,你允许的话我看我还是先走了,使馆那边还等着我回话。”他说完正要离开,我突然一个箭步闪到他面前不等他反应过来左手抽出长矛向他刺去!

  他一声怪叫往后疾退!竟也一跃三丈远!果然!我暗骂道,我想我的答案已经浮现一半了。“Чтотыхочешь?!(你想干什么?!)”他刚说完却没料到我在他后退时也“贴”着他前进!所以几乎是在他开口的同时我右手上的火铳也抵上了他的心房位置,不偏不倚,正准!

  “刘统领,希望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他极力保持镇定地看着我。“开玩笑?你认为一个前途已经十分危险的人现在还会有心情和你开玩笑吗?”我问他。“那你难道认为你现在做的就不危险吗?”他问我,“无所谓,今天晚上死的人够多了,我想也不再多一个参赞的。”我盯着他说,“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回去交代?这个问题你想过吗?”他听我这么一说更努力试图在我面前镇定一点,“这不是大问题,我只需要说你安参赞在回来的路上被白莲教的余孽折回来截杀了应该会有人相信的,况且已经有很多人都见识了白莲教的邪术不会有人提出疑问的,而且……”我也回看他:“我抓不到李轮因此被牵连入罪的话,最坏的打算也做好了,了不起隐姓埋名地到哪里去,大清的疆域很广阔,藏我一个人更不成问题。所以参赞大人的死活现在全在我的高兴与否了。不是吗?”

  他像看着一个怪物一样看了我好半天,“也许,我是真的低估了你们中国人了。”“那很遗憾,你必须为你的错误判断付出代价。”我说完扣动扳机作出开枪的样子,实际上我根本没有要杀他的打算,我是在赌,赌他说不说出我想听的真相,这是一个走投无路的亡命徒的赌博,但我情愿一辈子也不要这样的赌博,可现在却不得不面对了。“等一下!”他听到扳机的声音白皙的脸更显得苍白了。“我说!”他像做出了很大决定似的叹了口气道。我赌赢了!我正自喜,“但请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他复又道,“可以,但那要看你说的话能否让我相信。”我说,“也许你会相信,也许你还没听我说完就开枪杀了我,也许你听我所完反而会觉得我是疯子,也许吧也许,谁又知道了?活了这么久,我看到太多的也许了,但结果往往只有一个,谁能猜到呢?上帝啊!”他对我说又好象在对他自己说。“什么条件,你说。”我不等他兀自独吟问他,“我说完后你必须放了我,而且必须是在天亮之前!”他坚决地说。我想了一会,“可以,现在离天亮还有早,我想你有充足的时间告诉我了。”我答应他,末了又问:“为什么一定要在‘天亮’之前?你怎么和白莲教的人一样?”“不!你说错了,不是我和白莲教的人一样,而是白莲教的人和我们一样才对,这里面的事情是你们所不知道的,纵然知道我想你们也不会相信的,这是我们的秘密。”他昂然道。

  “你们?”我疑惑了,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他口中的“你们”到底是什么,“我真的不明白,麻烦你说得再清楚点。”我没有耐心跟他打哑谜,一手拿着长矛威吓性地逼向他的胸口,“哦!”他很痛苦的样子,“我该怎么说呢?我们是你们所不了解的一种……一种生物?可以这样说吧,全世界都有‘我们’的存在,只不过叫法不同,欧洲人叫我们Vampire,在我的国家里我们叫Вампир,我还真不知道在你们中国该叫我们什么。”他舔舔嘴唇抱歉地说。

  Vampire?Вампир?虽然我对洋人中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怪物不太了解,但也多次从很多洋人那里听说过在西洋国里都盛传着这样一种以吸食人血为生的妖怪,它们怕十字架、怕大蒜、怕圣水、还怕阳光,如果用木桩插入它们的心脏它们就会死去,记得有个法国传教士在东直门传教时就说起过这样的东西,他说在他的国家里人们管“它们”叫“吸血鬼”。

  “这么说,你是吸血鬼?!你和李轮他们是一样的?”我一想到眼前的这个罗刹人竟真的是名副其实的“罗刹”就不禁紧紧握住枪把抵得他的心口更重了,“嗳!麻烦你轻点好吗?”他感觉到疼了,“李轮?不是!他不是,他只是个小丑而已,一个想借助我们的力量成为你们国家新的主宰的一个傀儡而已。不过,今天晚上你看到的他身边那十来个随从却是同‘我们’一样的Вампиры。”“什么叫同‘你们’一样?那就是‘你们’的人?那为什么你还要杀死他们?!”我都给搞糊涂了,“唉……刘,请原谅……以你的智商或许这的确是件很复杂的事吧,那我就尽可能地结实给你听,但你一定要信守你的诺言,在天亮前送我回去,或干脆让我自己走,好吗?”他又开始跟我重复条件了,“好的,你大可放心,我只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可以了,起码我可以回去有个交代。”我发现他在听我说这话时眼里竟流露出一丝怜悯,“怎么了?”我又严厉起来,准备在这家伙想搞什么花招之前干脆一枪捅穿他的心脏,“别误会,你能保证我是很高兴的。”他随即恢复了镇定,开始用他认为的最简单的语言跟我说来:“至于我们的起源谁都不清楚,连我们族里最老的长辈也说不明白,但我们确是真实存在着的,随着时间的递进,我们这一种族分成很多支脉,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有‘我们’,我们潜藏在黑暗之中,不要以为我们活得想蟑螂一样,黑暗是最强大的力量,你们真正意识到我们的存在时也不过是在三百多年前,那时你们为了抵制我们发动了无数的征战,这些历史上都有记载,像十字军东征,阿拉伯人和突厥人的西进,包括蒙古成吉思汗的西征等等都是以消灭我们而做的,而后来的侵略与征服不过是他们的副产品而已。”“你等等!成吉思汗西征?”“是的啊。他是为了找寻‘我们’的源头才到的欧洲。”“是这样。”“不忍你以为是什么?”“没什么。继续说!”“我到了中国以后一开始真的以为你们这里不曾出现过我们,但后来才搞清楚原来你们这里在几千年前也曾有过‘我们’的行踪,比如南北朝时期的灭胡运动,”没容他说完我惊叹:“灭胡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那是针对当时的胡人。”他看了看我,“我说过,那只是幌子,几乎人类历史上所有大的冲突和战争都和我们有联系,在你们中国古时候的‘我们’被你们记载为红眼绿发的妖人,但那也是‘我们’,和当时的胡人面孔比较类似,这一族在那个时代权势很大,几乎真的可以统治你们了。所以他们犯了和欧洲的‘我们’同样的错误--------明目张胆地猎食,(关于这一情节已有构思以后有机会再写《风雷地动令之惊蛰。灭胡令》一文)所以你们的将军冉敏为了达到彻底消灭这一支族裔不得不下令对所有长相与汉人迥异的胡族进行屠杀,当然,民族主义也是副产品,最终的结果不外乎权力。”他顿了顿略带鄙夷地说:“你们人类其实在本质上和我们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胡说!你们这些妖怪怎么能和我们相提并论?!”我怒道。“妖怪?”他也含怒道,“我们是妖怪,可我们不会轻易地屠杀自己的同类,大多数时候遇到纷争还是愿意采用谈判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可你们呢?几百甚至几千年来你们在做什么?你们远没有我们团结。我们拿你们作为食物可你们自己也把自己的同类当成食物来吃,不过你们‘吃’的方式更残忍罢了!小到一个城池,大到一个国家!”“够了!”我打断他的话,不想在这个无谓的问题上和他争论,我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但我们谁不是依靠这些的方式生存下来的?“我只需要知道你们和李轮到底是什么关系就可以了,其他的不用和我谈。”他稍平静了一点也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不得不稳住自己的语气继续说道:“在一百年前,我们中间又分化出一支族裔,他们不满于我们现在的潜藏制度而来到了一个新的大陆,一个人类新近发现的大陆就是北美并隐藏在当地人中间,凭借自己的手段得到了当地新政府的实际控制权,本来这也没什么不妥,但当他们也和我们一样想要进入你们中国时我们才注意起他们来,李轮就是他们在中国操纵的第一个棋子。”我就知道安德烈不仅仅是为了救我和我们而这么简单,但接下来又让我不得解,“你说‘他们’操纵了美利坚……花旗国?”妖怪竟操纵人的国家?!我诧异得很。

  “你还不明白吗?”安德烈很是不满地问,“其实不论是什么国家,我们都会比较有兴趣渗透到其组织内部或者干脆吸纳统治阶层成为我们的一员来确保我们在人类世界中的地位与安全。这是我们在漫长的生存竞争中得出的经验。”“那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我是说你们罗刹国的吸血鬼!”我问他,的确就是两回事。“有关系的。”他忽然笑了起来,“你要是不太健忘的话应该记得不久前你们大清政府刚把百十万的土地送给了我们俄罗斯帝国吧?”“是的!但吸血鬼要土地干什么?!”我不快地说,这是国耻,任何人不管好坏与否只要稍有点民族尊严都不会接受这种屈辱。“不是我们要,亲爱的刘,”他说:“是俄罗斯沙皇需要你们的土地,我说了我们虽然控制了你们人类的统治阶层那也是有条件的,就是为他们付出必要的‘劳动’作为交换。”“什么交换?”我问道,“很简单啊,你们给我们土地,我们帮你们剿灭美国在中国的傀儡,在他刚萌芽的时候把他杀死!”越说越不象话了!“胡言乱语些什么?!”我瞪着他说:“怎么我们朝廷会和你们妖怪也扯上关系?!”“哈哈哈~!刘统领,你真是幼稚!”他笑得发抖,我也吓得发抖,但愿不是我猜测的那样。“我不是说了吗?任何国家里都是我们在掌控,你们大清也不例外,你们的老佛爷,你们的皇上……”“他们……也……也是吸血鬼?”我颤栗问道,“不,他们也不是,他们其实和李轮一样,都是‘我们’的爪牙,我们的狗而已。”他颇自豪地说,“我真的不明白跟你们在一起有什么好处?!”看他笑得那么灿烂我忍不住问,“怎么会没有好处?我问你,如果你有许多的财宝你会不会祈求用这些享受的人生会长久一点?”他反问我,“当然!”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那么国家对于统治者来说也一样啊!他们自然也会希望自己的权力在这个国家实行地越久越好!所以……”“所以他们选择向你们祈求?”没等他说完我接道。“对的,就是这样,这次你很聪明。”他满意地看着我说。“那他们有必要向你们割让土地吗?”“刘,你又犯傻了!他们不会在乎什么尊严的,我是指对外而言,只要保证他们在他们本国内可以永远地享受下去就可以了,而我们更不会去管这些,我们只要有我们生存所必须的血--------新鲜的人血就可以了。所以我们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我们吸血,他们也‘吸’血。”安德烈很高兴地说,我只觉得一阵眩晕,太不可思议了!也太黑暗了,不过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黑暗真是最强大的力量。“那李轮呢?”我抑制住自己的震撼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李轮?”他若有所思,想了一下说:“估计他这个时候应该躲在他的主子--------美国新‘族裔’那的使馆里吧。我想你是再也抓不到他了,就算抓到了也无济于事,用不了多久他们还会再找一个傀儡的,也许不用白莲教的幌子,用什么呢?我想想……大概用他们的‘民主’、‘自由’什么的吧?反正要指使自己的狗去咬别人总有许多理由,等到他们真的用傀儡取代了大清过段时间还会上演老一套的剧目的。你说呢?”他说着把手放在我的火铳上,“你干什么?!”我一惊喝道,他忙松开手,“别紧张!”他摊开手“你要我说的我都说完了,天也快亮了,你该兑现承诺放我走了吧?!”他抬头看了看天有点焦急地说。“你回去以后打算做什么?”我问他,是过了很长时间了,我的手抬得也有些累。“还能干什么?我要向‘我们’汇报今晚的任务失败了。唉……其实我比你更着急呢!”他怂怂肩膀做无奈状。“哦!是这样啊!那我就不让你久留了。”我握住扳机对他笑了笑,他察觉到了不祥,“你……你不守承诺?!”“对的,就是这样,这次你很聪明!”我学着他的口气对他说。还没等他挣扎扣动了扳机。“砰!”…………

  硝烟散尽后我丢下逐渐化成一滩血水的安德烈头也不回地走出树林。

  当我疲倦地站在山坡上披着晨曦送给我的一身金黄的礼服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时眼看着万物沉浸在新生的喜悦盛会中心里却没有感到半点愉快,因为我知道了一个秘密,一个不应该知道的秘密,我很后悔,又很庆幸。后悔的是当我知道这个秘密时犹如被人从混沌中大声斥醒那样地惊恐与不安,心脏到现在还在剧烈跳动着,不知道该如何冷静地面对这邪恶丑陋的真相。庆幸的是我终于因此而醒悟并明了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不平与动荡的根本原因,原来我所存在的这个盛世竟真的只不过是一个由妖魔编织出的充满美丽泡沫的幻象而已。内中的本质不外乎是妖魔们所指定的准则与法度,行使着妖魔们代代传承的治世之道-------- 妖魔道。

  

_________________
我是道士,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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