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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雷地动令之鬼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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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重阳l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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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05-12-07 周三, 下午12:59    标题: 风雷地动令之鬼奴 引用回复

风雷地动令之鬼奴

  
  举世皆赞成者文,

  勾心斗角岂我能?

  只嫌红尘轮回苦,

  宁做猪犬不做人。

  --------王重阳

  鬼奴

  一

  “鬼奴!去!把他抬走吧!”主人指着台子上的死尸说。

  “是!主人。”鬼奴说。扛起尸体就往外走。

  主人这几天心情很不好,老是打鬼奴。大概是他的尸魔回行术总是失败的缘

  故吧。鬼奴是鬼奴,也叫鬼奴,鬼奴是主人用死尸拼结后再做法制成的。鬼奴

  不止一个,鬼奴的身边有很多的鬼奴,但它们都是主人的奴隶,替主人做些粗重的活。鬼奴

  刚“出生”的时候高兴了一阵子,以为自己又有了一次生命。但后来才知道,鬼奴是主人失

  败的实验品,和肩上扛着的死尸唯一的差别就是:鬼奴会动。

  主人要的不是鬼奴,是尸魔。是集怨、恨、妒、仇、愤为一体的尸魔,练

  就好尸魔的话,它就是主人得以横行天下,肆意三界的工具了。但尸魔不是鬼奴这个样子:

  高大却无神、力大却懦弱,适应任何环境却唯唯诺诺,更重要的是鬼奴没有尸魔的威力,所

  以,鬼奴只能是奴才,是主人的奴才。

  奴才也是好的,鬼奴想。鬼奴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想再死一次。毕竟,是

  主人把鬼奴从恐怖幽暗的地狱里拉了出来。所以,鬼奴只对主人忠实。

  多少次主人在心情不顺,情绪不佳或者意志踌躇而痛打鬼奴一顿后恨恨地

  说,鬼奴是最低*的东西。为什么鬼奴要来到这个世界上?主人每次看到鬼奴都觉得鬼奴是

  他一次又一次失败的证明。于是,很多的鬼奴都在主人暴烈的罡雷下被震得粉碎,重新回到

  了无尽的深渊里……时间长了,只剩下鬼奴一个留在了主人的身边。

  今天主人不知道又怎么了,发了很大的脾气,把服侍在一旁的鬼奴拉过来

  扯下了左手上的所有手指甲,又挖出了鬼奴的一只眼睛,逼着鬼奴吞下肚。看着鬼奴痛苦的

  模样,主人才满意地睡去了。

  鬼奴躲到自己睡觉的地方----一个茅房里去嚎着,很多鬼奴都这样做过,

  主人管这叫“嚎”。鬼奴不想嚎,可鬼奴疼极了!鬼奴捧着自己的手嚎着,鬼奴很疼,很疼

  啊!

  鬼奴的右手上个月好了,右眼珠也长出来了,这是鬼奴特有的本事,主人

  说这也是他唯一成功的地方,主人说人活着就要有个“本事”。可鬼奴不要这样的本事,鬼

  奴想要什么?鬼奴自己也不知道。

  主人的离去着实让鬼奴慌张了好久。

  那是一个晚上,主人的家突然来了很多的人,点着火把把主人从睡梦中吵醒

  ,将他五花大绑地捆成一团粽子押上了官府。喧闹的人们根本就没注意到潜伏在茅房里看着

  这一切的恐惧的鬼奴。三天后,官府的人把主人烧死了,活活烧死了。他们说主人是

  “妖道”,害死了很多人。主人被杀的时候鬼奴也在人群里躲着,看着惨“嚎”的主人,鬼

  奴那一刻真想去问问--------他是不是也很疼?

  ……二

  鬼奴不知道离开主人后自己活了多久,只知道脑袋后的辫子没有了,人们都

  不再穿什么长袍马褂,而是留着分头穿起了叫“西装”的衣服,看着真好,可鬼奴穿不了,

  鬼奴没资格穿,鬼奴只能穿着由两片布缝在一起的“衣服”,冬天也是如此,他们都惊讶鬼

  奴怎么这么好的身板?!力气怎么这么大?!很多在他们看来不愿意做的事都叫鬼奴去做。

  “鬼奴,去!把那崖上的燕窝摘下来!”

  “鬼奴,去!打几只山猪回来!”

  “鬼奴,去!把井里的矿石挖上来!”

  ……

  很多看来是极其危险而毫无生还道理的事鬼奴都要去做,反正鬼奴死不了,

  也不会死。鬼奴心里很纳闷,这对鬼奴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

  转眼间,时下里要打仗了!很多叫做军阀的人到处抓壮丁

  去填补那永远补不下去的死人坑,大街上一下就冷清了许多,许多男人都不敢上街了,生怕

  自己一不小心就做了炮灰。而鬼奴的不知道是第几个主人为了讨好官老爷不至于动他财产的

  主意,就把传说中不可思议的鬼奴献了出去,连同鬼奴一块送出去的还有一群猪羊,给大爷

  们打打牙祭…

  炮火声、枪声、厮杀声伴随着鬼奴一同度过了三四年,每会鬼奴都是最后一个

  “活”着爬出死人堆的,也几乎是唯一的一个。没有封赏,没有赞扬,有的还是一次次的呵

  骂与鞭打。“你小子,又回来啦?还不去喂马?!快去…找抽啊…”

  鬼奴不能像别的“炮灰”那样领饷银,因为鬼奴不需要饷银,鬼奴只要吃饭,

  吃饱饭就可以了。主人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每次打完仗回来就干脆把鬼奴锁在溲水桶边上,

  等着别人把吃剩下的饭菜扔到那里面,吃着“饭”,鬼奴的锁骨又疼了起来----今天那个人

  的大刀片子直接挺挺地砍进鬼奴的肩膀里,鬼奴都感觉到骨肉割裂的声音了。不要紧,过几

  天就好了,旧伤好没好,又掭了新伤,可就是死不了。伤口发出阵阵的恶臭,蛆虫从以前溃

  烂的裂口里爬了出来,鬼奴抓住一条,用力捏碎了,心里突然觉得一阵快感…

  鬼奴醒了!

  鬼奴终于醒了!

  拔开身上的死尸,鬼奴站了起来,还是觉得眩晕,就干脆坐在了尸体上,放

  眼望去,周围全是死人,不管穿着什么样颜色的衣服,不管他是军官还是士兵,都是死人,

  都是炮灰……这场遭遇战打得真狠!本来在山路上负责巡逻警戒的鬼奴这一队说什么也想不到会突然间冒出那么多的敌人!一个个都张牙舞爪的向着鬼奴扑过来。刹时间,血光四溅,血肉横飞。鬼奴好象又回到了与第一个主人生活的时候,整天身边都是残肢断臂……

  鬼奴在山里走了很久,鬼奴很饿,很累。天地间蕴涵着阴郁的气息,仿佛在昭示着鬼奴的命运一样。

  三

  鬼奴这一辈子最甜蜜的生活就是在这里了。鬼奴想着,鬼奴真不愿意离开这里。鬼奴不再叫自己鬼奴了,鬼奴第一次告诉他们鬼奴就叫鬼奴的时候,他们都在笑,不过不是以前那些人的嘲笑,而是带着善意的笑,他们叫鬼奴“阿大”。因为鬼奴的块头很大,是的,鬼奴块头真的不小,比寻常人高出一个半头左右。鬼奴还管自己叫“我”,他们都这么管自己叫“我”的,“我”,我叫鬼奴…不,我叫阿大。

  我是被山林里的人救出来的,他们本来也怕我这样的当大兵的人,那天见到浑身伤痕,满脸血污的我时,都纷纷大老远地就躲了开去,之所以要救我,是因为我先救了他们----他们不像我,他们很脆弱,我是说身体,他们是经不住狼群的袭击的。奋力驱走恶狼的我自然赢得了大家的好感,当我晕倒后,他们七手八脚地把我抬回了村寨。

  ……

  我是不需要养伤的,可他们还是每天都端来一碗又一碗好吃的东西来给我吃,看看真像是做梦,以前我打死也不敢想自己会躺在床上让人家伺候着,在这之前我连床都没躺过。

  “唉!可怜的孩子,长得高高大大的,就是不爱说话。”“我看他不是不爱说话,他是脑袋有点问题…”“别瞎说!小伙子长得实在的很呢,怎么是有问题?”“他没有问题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我看八成是逃兵吧?”“这年头谁愿意送死去打仗啊?!”“别说了…别说了…”他们经常这样的议论着关于我的来历和身世,尽管存在着怀疑,可不妨碍他们对我的悉心照料,我的伤也好得快得多了,快得连他们都啧啧称奇。

  没有家的我把这里当成了家,“家”的概念也是他们教给我的。当我告诉他们我没有家的时候,无限的欢迎和挽留把我固定在了这个山里的小村庄。

  很快,在各个方面都显得超越常人的我更加深受大家的喜爱,每天都有人争着给我做饭洗衣,不仅仅因为我农活干得比谁都多都好,还因为我憨厚的性格和温和脾气使得他们喜欢和我交往。他们唯一觉得有些遗憾的,就是我在语言方面似乎欠缺些锻炼。只会在表示高兴的时候笑着,但他们不知道,“笑”这个东西我也是来这里以后才学会的:

  “阿大,来!喝我做的汤。”

  “阿大,过来,试试这套衣服,哇!你还是不合身啊,哈哈,你怎么这么大块啊?!哈哈哈…”

  “阿大,别干了,快歇一会,来吃我刚烧的烙饼!”……

  有几户人家张罗着给我找个媳妇了。我很开心的笑着,一边笑一边听几位大婶大妈围在一起跟我说道着:这家的闺女如何如何贤惠,那家的丫头如何如何俊俏,边说还边对着发表不同意见的人吵上几句,我看着看着,也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

  每天伴着晨曦的曙光去田间干活,傍晚扛着锄头踏着傍晚的彩霞回“家”。农闲的时候给大家表演我是如何一个人拿着碾稻谷的石磨绕着村子跑上一圈的,丰收的时候我再跟着大家一起去城里卖粮食,我是必须去的,因为只有我这个天生神力的大个子在,那些地痞们才不敢去欺负这些老实八交的农民。尽管我很厌烦去城里,我一进城就似乎又回到了以前我想起来就会从睡梦中惊醒的日子,我对自己说,我不是鬼奴,我要做人!

  这段令我在几十年后回想着依然可以令我流泪的日子也没有维持多久,就在一天清晨,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声断送了我的天堂。

  专门负责追捕逃兵的“大令”兵队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是我太扎眼了?还是以前在军队里的“主人”们在城里看到了我?怒容我细想,也不容我的辩解,屠杀就开始了:

  这些被称为“大令”的宪兵们借着抓我的机会不忘敲诈这里的村民们,在得到理所当然的拒绝和为我掩护的时候,非常充满着正义性的对这里与世无争的地方展开了杀戮和掠夺!这习惯拿着锄头和挑着扁担的人哪里会是这些土匪的对手?一时间,哭喊与叫骂声还有牛羊鸡犬的悲呼声,再次熟悉又轻车熟路地传入我的耳朵里,他们,那些被刺刀和步枪残杀的人都是我的“主人”…不,都是我的亲人啊!!!我红了眼!从七、八个压在我身上的士兵下猛地争脱了起来!咆哮着冲向这群刽子手!赤手空拳地几乎一拳一个,打达他们脑浆像摔裂开的西瓜那样迸洒四处!我杀红了眼了!我真的杀红了眼了!我看到此刻的周围躺下的已经是没有了生命和思想的亲人们,再也没有人为我端茶送饭了!再也没有人和我开玩笑了!在也没有人为我缝衣纳鞋了……杀!!!!全然不觉刀枪也在我身上炸裂开无数的血光……

  吓破了胆的强盗们以为碰到了邪魔,纷纷逃散开去,只留下十几具同样要化为尘土的尸体。我,我这个鬼奴。也再次矗立在死尸之中。

  为了不再给这个被我的灾难祸害的村庄带来又一次伤痛,我选择了离开。

  我的离去没有人给我送行,他们都忙着埋葬自己的亲人去了……

  我也没有告诉他们,背上简单的行囊,在一个幽暗的下午,离开了因我而毁灭的天堂……

  四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想当初的那个山间的村落早以不复存在了吧?我想是这样的,因为在我离开后的没过几年,一群来自东洋大海的强盗也来到了这里,和这个地方的强盗们争抢着人们的衣食,也同样对着那一带山林村庄进行了一次惨烈的屠杀,听说那附近方圆上百里的地方已经没有人烟了……

  就这样,我又恢复到了以前的生活。

  这几十年里,我换了一个又一个主人,我的主人们为我提供吃的和住的地方,我为他们提供着我异常的本领和力气,执行着他们所不愿意自己动手的危险的差事。我的主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来的时候尽管因我而得到了高贵的权利和令人垂涎的财富,可走的时候还是那么的孤单,一个人孤零零的上路了,就像我一样。

  “你们干什么?!为什么挡着我们的路!”那个老汉护着惊恐的人群向我们问道。“为什么?嘿嘿~你们到了这里还想问为什么?!那我先问你们!你们为什么未经政府审批就私自上访?!你们可知道你们这样做是什么性质的行为?!是破坏安定团结大好局面的恶劣的行为!!!”主人(不记得是第几个了)恶狠狠的说。

  “你们这些干部拿着国家的钱不替我们老百姓做事,还一天到晚的只想着怎么去压榨我们,我们不去告你们还等着死吗?!跟你们说?要你们批准?那都要到我们入土了吧!”一个精壮的汉子拉着旁边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的手愤恨地说。

  “你们……你们以为你们现在这样就可以不用等死了吗?哼!大李!都给我上!”主人挥了挥手,我和一排早以准备好的“衙役”们全都冲向那些人,人群像炸开了锅一样,又是哭喊…我又像回到了那个心痛的清晨…“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我的脸上“你…你们…你们这些……助纣为虐!你们…小心报应啊!!!!”那个老者指着正在拉扯一对挣扎的夫妻而踢打着的我颤抖着说。

  我没有停下,也不敢停下,照样挥舞着我的拳头在我的“同事”们的帮助下把那些不听话的人通通制服了。

  ……

  “干得不错!”主人拍拍我的肩膀说,掏出一沓子钱,“让大伙儿进晚上去县里的招待所,晚上我做东!好了,我还要去向书记汇报,咱们晚上见了啊…”

  看着主人的轿车扬长而去,我摸着仍然火辣辣的脸颊,把钱都分给了其他人。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哀叹着自己的这似乎永远也过不完的一生,梦,尤其是好梦,只做了一次就匆匆结束了,还结束得那么残忍。

  “你们这些走狗!”刚才人群里不知是谁喊出的这句话。

  走狗?不,我不是走狗!我是鬼奴。

  再摸摸脸上的印记,出现的还有泪水。

  几十年了自我“出生”到现在差不多也有上百年了吧?

  我不但学会了笑,还学会了哭。可我终究也只是个鬼奴。

  鬼奴,是不能背叛自己的主人的。

  王重阳

  2004年8月2日周一记录。

  

__________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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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05-12-07 周三, 下午12:59    标题: 风雷地动令之鬼奴。夜哭郎 引用回复

风雷地动令之鬼奴。夜哭郎

  
  天惶惶

  地惶惶

  我家有个夜哭郎

  过往君子念一遍

  一觉睡到大天亮

  --------《夜哭郎》

  渺渺的轻烟围绕在紫檀木香炉的四周久久不愿散去,在散发着刺鼻香味的空气中一圈又一圈反复展示着自己不断变幻着的淡蓝色的妖娆身姿。

  我站在神殿里约有半个时辰了,从我步入这座神殿就感受到了这里的诡异气氛:香火鼎盛却无人伫足,来这里上香的人都是急冲冲地进来往香炉里插上一柱香再急冲冲地转身出去,几乎是用跑的,似乎在这里逗留时间长一点就会大祸临头似的。每个人走(跑)出去时还偷偷地拿眼角瞄着我,仿佛我是一个怪物。

  “快看,他就是那个道士。”

  “是吗?看样子不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没错啦!他就是鬼奴。”

  “哦!就是那个怪物吧?!”

  ……

  我是怪物吗?这个问题自我出生到现在周围的人与我自己都问过无数次了,时间长了,答案也随着大家的肯定而肯定。没有谁会否认一个从特殊的娘胎里爬出来的孩子是怪物的。很奇怪吧?别人的母亲是活人,我的母亲却是一具僵尸,所以我是一个怪物。

  我从没有探询过父亲的下落,即使有我也不想知道,他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或许我应该理解他,至少师父是这样时常开导我的,“奴儿,如果你的老婆死了一年多在一天夜里你发现她抱着一个小孩站在门外而此时你还在和新续弦的浑家亲热你也会受不了的。”确实,我有时想着师父的话幻想着这样一幅场景,虽然当时究竟是什么样我肯定是记不住了,可我一想到父亲脸上可能的表情我还是忍不住想笑,我还是笑了。

  父亲的女人当晚就吓疯了,他本人也当机立断地带着乡邻把我的母亲------那具僵尸烧了,据说臭味三个多月才散去,那具我应该叫做母亲的僵尸还在烈火中哀号了大半夜……或许是熏得不行,或许是耳膜受到了摧残,他从此看到我便一阵恶心,也不管我,只刻意地躲着我,连他的疯女人也不愿意管了,整天在外厮混,常带这一身酒气回来,只有这时他才是一个勇敢的人,在我身上招呼着使出几路拳法几路脚法,口中还喃喃念着乡间巫师教他的驱邪咒语,而他的疯女人则坐在屎尿堆里看着我们的表演拍手大笑。------随着疯女人被她的娘家人接走,每晚的表演便少了一个幸运的观众。

  终于有一天,他酒醒了之后看见我蹲在角落里啃食着一条蚯蚓突地坐起,怔怔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我见他少有地看我也怔怔地回看着他,片刻后,我发现有些晶莹的东西从他的眼眶中流了出来,然后他默默地站了起来开始翻箱倒柜从已经干净得只剩下灰尘的家里搜出些衣物包在一起小心翼翼地绕过了我推门走了出去。

  在那一时间,我有种感觉,父亲不要我了,我用小手一把抓住他的脚踝“呜呜~~”地喊着,我多想喊他一声“爹”啊,可我用尽了全力也喊不出来,而他也同样用尽了力气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又用尽了力气狠狠地一脚把我踹开,“滚开!妖怪啊!!!”

  ……

  叫声远去了,父亲矫健的奔跑背影也很快地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我趴在门槛上只觉得胸口有股巨大的热流涌向我的鼻头,好酸!

  “呜哇!!”我吼了起来,声音竟引得周围的家犬野狗都跟着嚎叫--------眼睛好热,什么东西从我眼睛里淌出来了?我摸了摸我的脸,是水,那水在灿烂的晨曦中也闪烁着同等灿烂的光泽……于是我记住了,父亲走时的那天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

  由于我的到来与存在,附近的邻居早已搬得差不多了,只有几户人家零散地住在他们认为是足够安全距离的地方。山下一户孤老头就住在离我“家”不远的地方,他家的狗也叫了,许久他才佝偻着背走了出来,见狗是冲着我“家”的方向叫的,迟疑着决定是否上来看个究竟,事实上我怀疑他也没那个力气跑上来,连走路时间长了脸色都如我一样的发白,以前就听到过偶尔到他那里“探望”他的几个儿女媳妇为他现在的状况担忧,“早死了超生”、“怎么还没死啊?”、“死了吧。”……我觉得他的儿女比我好,至少他们懂得如何为他们的父亲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可我什么都没做过。

  我呆呆地坐在门槛上眼看着虚无的天空,悠闲的太阳从出现到消失,黑暗重新爬到了我的身上。这时我才觉得有了点依靠。黑夜充满怜惜地又把我这个弃儿抱在她的怀里,我仿佛再次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我找到了本应该拥有的关爱。尽管我对我的母亲不知道该爱还是该恨。

  …………

  “难得!啧啧!!~~~真难得啊!想不到我竟能找到一个尸童!!!”一个喜悦的声音响起,把我从混沌中拉了回来,“你醒了?”我的面前蹲着一个鹤发童颜身着道袍的老人,他见我已睁着眼看着他,下意识地把手缩了回去全身做戒备状。“你知道你晕了多久了吗?”他问我,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依稀记得我哭得饿了,饿得把从身边经过的爬虫全都吃光了再看着日月星辰在我眼前你来我往了几个轮回之后就逐渐失去了知觉,而此时从窗外渗透近来的光亮使我明白又是个白天,我刚想起来,却觉得整个身子失去了力量站都无法站起来了,“晤……你一定是饿了,想吃东西了吧?”他边说边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两个馒头,我一看到馒头眼睛就亮了迫不及待地扑了过去!老人像是早料到我会这样往旁边一侧我扑了个空撞到了墙上。“哈哈,别急啊!跟个饿鬼似的,”可还没等他说完我一声低吼又向他扑了过来!“给你!”他急忙把馒头扔到一边,我赶紧爬过去捡起来擦都没擦就大口啃吃。“唉!其实你差不多也算是半个鬼了。”老人若有所思地瞧着我道。我根本没听他说什么,只拼命放口大嚼起馒头来。看我狼吞虎咽的样子,他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呵呵,这一带人生计也不好,只化了两个粗面馒头,下次有机会化几个白面馒头给你吃。”他说着,大概是看我吃馒头他也饿了,便陪着我一起吃起馒头来。

  一个馒头下了肚,作为“生”的感觉又慢慢回到了我的体内。“吃饱了吗?”老人问我,我摇头表示否定,“……忍着点吧,我也只有这两个馒头,你一个我一个,”他笑着说“很公平对吧!”看我疑惑不解的样子他随即又乐了,拍手大笑。看他的样子似乎他更像是一个小孩子,不过我却很奇怪地对他产生了好感。笑得累了,老人见我也比先前好多了,便倚在墙角边和我(不如说是自己和自己)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老人说他是青山镇金刚台的道士,因为现在官府的税逼得人没法活接着好多人闹事,乱得很,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再上山去进香舍钱,道观里的弟子走得走散得散只剩下他一个,年纪又大谁也不会想要他去务工种地,所以没办法才下山流浪化缘混个活,偶尔也做些替人度升念经驱邪什么的杂活。刚巧走到这里的时候发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才找到了我,也救了我。“你家里的人呢?到哪里去了?”他四下看看这个冷清地像建筑在地面上的墓穴一样的“家”,我“啊~~啊~~”地叫,“死了?还是……跑了?”老人皱着眉毛看着我,我又抱以不置可否的眼神,“唉!看来你是真的不会说话啊!”老人也很无奈,刚要起身离来,父亲带给我的伤口又被撕开了,我一把抓住他,也把他吓了一跳,“这……你这是干什么?”我无法跟他说得清楚只能一个劲地拉着他的裤腿“呜~~”着“告诉”他不要把我留下,我不想再一个人守侯在这里,守侯着根本就没有的希望了!“松开我吧,我救得了你一时总救不了你一世啊!”我还是不肯松开哪怕他只再陪我一会儿什么话也不说都好,我实在是害怕孤独的感觉。老人很苦恼,半晌好象在努力决定着什么,“……也好……只有这样了,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邪物,我若真是任你自生自灭说不定你还会走上歧途……也罢,跟我走吧。”我听他的意思是跟和我在一起了忙“哦哦”地高兴,“不过话要先说明白了,你我一起谋生过活,总该有个名分,这样吧,我就收你做我的徒弟,往后若遇人家施舍可挑剔不得,更不可枉造杀孽,否则……可别怪为师无情了。”他说着脸上竟现出少有的杀意,我本能地松开手往后退了退。“哦!呵呵,我是说‘如果’,世态非常,拜师礼就免了,你跟我走吧……对了,说了这么半天,我都没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姓什么叫什么?”我依旧把呆傻的答案送给他,“唉!”师父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压抑。“算了,打看到你时就知道你很可能是这种情形,反正人名和狗啊猫啊什么的也都一样都是随便叫出来的,你本身是尸童,我想想看啊……”他来回踱着步子竭力想着该怎么叫我,“哎?我在想名字你老跟着我干什么?坐那边去。”师父把老是紧跟着他怕他跑掉的我硬撵到屋里坐下,“瞧你的模样虽然年纪还小却身躯壮硕,三分像人七分更像鬼,这样吧就叫你‘鬼奴’好了。”看我好久没动静他不禁恼了,“你怎么真跟僵尸一样啊?!说‘鬼奴’”“鬼……”我努力学着他的样子从嘴里发出类似的声音……

  “不是‘归’是‘鬼’!哎呀!真……”太阳在我两个人的对学中悄然溜走。

  “我不行了!”师父很颓废沮丧地坐在了地上看着我,“你起码得把自己的名字念下来吧?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是什么?”我有点不安,生怕再把他也惹生气跑了。

  ……

  “奴儿,看到了吗?前面就是金刚台!”师父遥指着远处一座被云雾围绕着的大山兴奋地说,我抬起头来看,真高啊!金刚台原来是山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台子呢!“如何?金刚台是方圆百里最高的山呢,师父我的道观就在山腰上,爬起来有些费劲,你可要跟好我了啊。”师父预先打好招呼说,“师父……不累,水……”我的意思是想让师父先找户人家讨点水自己喝,“不用了,你师父我还没有这么娇贵的身子,走吧。”经过这、这么一段时间的接触,师父对我的语言习惯已经有了大致的掌握,所以很能领会我所要表达的确切意思。

  约莫半个时辰后,我和师父终于到了观里,一路上都自夸了得的师父累得气喘吁吁。

  师父的观宇虽然破败不堪,但从仍然庞大的房舍间还是不难想象昔日的辉煌,“这里都没人住了,”师父稍歇了一会说,“风光不再了!呵!以前这里最好时有一百来号人呐!现在嘛,只剩下我了!”他说到这里不免有点黯然,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奴儿,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你跟着为师的学道修行日后说不定也有个好哩!”他揽着我的肩膀跟我说着以后的希望。我似懂非懂地点着头,“不过,我看你还是先跟为师学说话吧!”他好象才明白到这个很严重的问题,“也不知道你那个爹妈是怎么教你的,看你也不小了……唉,连个话都不会说。”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他,想让他给我个答案,“等你学好说话以后我想一切都会有答案的吧!”师父拍拍我,“走!进去吧!”……

  所以,我在这个两个人的道观里住了下来,一住就住到现在。

  “奴儿,我看再过一百年你也学不上一句话。”师父很郁闷地用沧桑的语气对我说,我也被师父的情绪所感染,我很居丧,其实我什么都明白也什么都懂,只不过我实在是无法用师父相同的语言来表达我的感受,但不管怎么样都好,有些事情我是想让师父--------这个唯一不害怕我的人来告诉我的。“师父……我的……爹爹……嬷嬷是……什么?”我问他这个我恐怕一辈子都想不透的问题,“很复杂的问题吧?”师父为难地说,“等你长大一点我再告诉你吧。”他明显推委地说,恐怕他也认为以我现在的头脑要我理解那么多事情的确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于是我开始努力地学习师父所能教我的一切知识与文字,哪怕是在山中砍柴时也不忘口中“呓~~啊~~”地说着“话”。

  转眼山上的树木绿了又黄,落了又长,我心里细细数着约有十四次了,不管我学得再困难再慢,师父总还是能在如此长的时间里逐渐听懂我的语言。师父曾对此怀疑是不是此间山水的灵气培养了我的头脑,不然就是他的道行又提高了否则他与我交流时并没有太多的困难。我时常都问师父同样的问题,这是他唯一对我头疼的事,“奴儿,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师父搔搔头皮才尽量用我听得懂的词语来跟我解释:“简单地说吧,僵尸是由于某些特殊的地理气候或地质才会产生的,也有蓄意采用邪术修炼僵尸的情况发生,但你母亲是属于第一种,你的母亲因为葬在了一处容易形成僵尸的墓穴也就是‘养尸地’里变成了僵尸,而她死时肚子里怀着你,一般情况下绝对是胎死腹中的,可也偏就没有‘绝对’的事情,你居然在你母亲的肚子里继续待了几个月后顺利分娩了,这可是万中无一的啊!”我听到真不知道该哭好还是该笑好,我宁愿不要这样的“万中无一”,师傅却看穿了我的心思,“你也不要这样,你与常人迥异属于‘阴体阳灵’之物吧,所谓‘阴体阳灵’就是说你集合了人与僵尸的优点当然也有缺点,不过优点还是主要的,比如你的体质非常强壮,几乎不会生病,不会衰老,甚至可能不会死亡,而你也同时具备人的感情与思想,喜怒哀乐等,可以如人一样教导如何分辨善恶是非,这两者并不矛盾,自然人和僵尸的共同点就是吃,区别在于吃什么,当初我见到你时看见你身边有许多蛇虫鼠蚁的骨头还真以为你已经成了僵尸一类的妖怪了,所以我那时是很防备你的,但你醒来之后对于食物的第一选择还是馒头我才松了口气知道你是可以调教好的。”“那如果我……当时选择的是……择你而噬呢?”我费力地问,他犹豫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道:“那我只好为世间除一祸害了。”我心里一阵失望,这些年来师父--------这个风趣和蔼亲切的老人已经逐步取代了原本就是可以轻易推翻的父母在我心里的位置,尽管我早知道他的回答肯定是这样,不过心里毕竟不是滋味,可再转念一想当时我们的处境与身份也就释然了,萍水相逢的人怎么会有顾念?正如一见如故的又如何?就算是多年故交知己、兄弟手足、父母子女也会互相残害,所以师父有这样的想法再正常不过了。

  师父和我最主要的收入来源还是替山下的人家做亡斋超度,偶尔也会有捉鬼抓狐的事情,师父肯定会要我陪他一块去,因为师父说我是尸童,拥有与鬼妖沟通的能力,带着我去危险性会少一半。无论是什么情况,人家请师父去做这些总会伤心欲绝的做作一番以表示自己的痛苦,师父则很配合地显示出义愤填膺的职业表情,以得到他们的好感和信任,不过我对师父的能力还是有点怀疑,不光是因为他私下里多次跟我说他其实不会多少法术,而且也是因为他每回都要叫上我还有意无意地在他认为有危险的时候让我打头阵的缘故。

  “道长,您看这个……”

  “没问题,一切都着落在贫道身上!”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你们看我老了是不是?我老了,还有我的徒弟呢!看到没有?我告诉你们啊,他可不是一般的人,他是尸童!”

  “尸童?什么尸童?”

  “尸童,就是僵尸生的人!”

  “啊?!那他还是人吗?!”

  “呵!本来嘛不应该算是人,最多是个半人,可在贫道的指点下,现在已经被我收服了!还做了我的大弟子!”

  “道长真厉害!连僵尸的孽子都可以降伏还有什么降伏不了的?”

  “是啊!!!”……

  尽管师父每次都是这样一番做作的表演,但我始终认为师父是个好人,因为他对我好,得来的钱粮他都会分我好多,特别是吃的,他总把好吃的留给我吃,自己却总说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吃不动……这些年来我已经在脑子里形成了自己的一套评价人好坏的标准,不管他是做什么的,他对别人如何,对我好就是好人,对我坏就是坏人,但我直到目前也只碰上师父一个好人。

  ……

  日子久了,再加上师父的大力宣传,包括他在山下向人有意无意间对人说起我的身世,所听之人都啧啧称奇,因此,金刚台上的香火又逐渐恢复到了以往的热闹,人们在上响祈福的同时也顺便来看一看一个叫做“鬼奴”的尸童,虽然我已经完全是一副道士的装扮,可走到哪里人们都不拿我当道士,而只是将我看成是一个怪物,一个侥幸被法术高明的师父收留的状似道士的怪物。“奴儿,你看是不是?日子会好起来的,观里的香火又旺了,我们的吃穿可比以前好多了,这也多亏了你啊!”师父常在静夜时摸着我的头半半是欣慰半是感激地说,不过我也能觉察到他心里也有几许对我的抱歉。

  “哇~~~哇~~~哇~~~”一个婴孩的哭声将我拉回了现实中。

  “道长,您看这个孩子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已经好几天没睡个安稳觉了。”怀抱孩子的妇人一脸焦虑的对师父说,“依贫道看来……”师父捋着他的三尺长须颇有所思地说:“很有此迹象,这样吧贫道这里有张符,你把它带回去用烧后的灰放入水中给他喝下去就没事了。”师父煞有介事地从神坛上取下一张被香火薰得发黑的写着看不懂文字的纸条将它握在手里口中念念有词,一会儿把她交给了妇人,“谢谢道长!”妇人感激凌涕地说。“不客气。”师父回头向我吩咐道:“奴儿,为师要回去静坐一下,你在此守着。”“是,师父。”我答应道。看着师父的背影我忽然想到:师父也老了,比以前更加苍老了,不管他收养我的动机是什么,毕竟他也算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妇人还没有走开而是把孩子放在一边自己跪在神坛下对着木然的神像不住地磕头祷告,似乎在向虚无的上天乞求希望能让孩子得到它多一点的施舍。婴孩抗议拌地又是哇哇大哭,“哦~~孩子~~~乖,听话啊!妈妈抱抱。”妇人赶忙又把婴孩抱入怀中,边轻柔地摇动着孩子边喃喃哼着一首不是歌谣的歌谣:“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往君子念一遍,一觉睡到大天亮……”这歌我听过也看过,乡间村头常见有写着这些字样的黄纸贴着,据说如果哪家的孩子睡不着觉就把这纸贴出来让来往的行人念上一遍就能睡个好觉了。

  婴孩在妇人温柔的吟唱声中又慢慢恢复了安宁,我想任何高明的法术都比不上世间最真最美的母爱吧?绝大多数人都很幸福,因为他们都能够享受到这样的关怀,可我没有,惟独我没有。我不自觉地向妇人走去,哪知妇人警觉到了我的靠近如触电般突然站了起来,“小师父……我先走了,代我向你师父打个招呼。”说完急忙紧紧抱着小孩逃也似的奔出大殿。

  我呆呆地目送妇人如其他落荒而逃者的离去,仍然从心里祝福她和她的孩子,并不会因为她的惊慌而感到恼火。因为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和这样的人,他们或许永远也不懂得一个叫鬼奴的尸童内心也一样有着人的感情。

  王重阳

  2005年3月14日周一下午2点42分

  电子信箱:liupei1021@hotmail。com

  《鬼奴》提笔很困难,看来我是写错了,似乎或更肯定是狗尾续貂的东西。

  但下一部又想好了,不过不再轻易写出。

  

_________________
我是道士,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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