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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的樟树]

《或者诗丛》诗集评论之二
它让我不停地走下去（初稿）
——读韩少君诗集《你喜欢的沙文主义》


阅读韩少君的诗集，能很快让读者进入阅读的情绪中，我就像一位落网者，已经被他的诗歌网住，我想他本人原来就是防盗网的制作者，难怪他对防盗网感觉特深。
他的诗歌，口语成诗，叙事推进、诙谐风趣，甚至有点玩世不恭，诗句里处处暗藏机智，景象转化很快，但诗句之间松紧有度。诗歌的创作已经不是停留在完美上，而是留一定余地和空间给读者，他是诗歌的试验者和练习者，卑微的心态让他对诗歌有颗虔诚的童心，在他自己开拓的陆地上，他也许不止一次推倒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诗歌殿堂，重新再来，可惜我没有读到过他过去的诗集，否则会有一个明显的比较。目前的诗歌，应该是他比较成功的尝试。
现在，让我们打开韩少君刚建造的房子的门，去领略一下他的诗歌艺术特色。
韩少君的《你喜欢的沙文主义》诗集是《或者诗丛》之一，印刷精美。韩少君这本诗集，有几类很明显的特点，是颇值得许多写者学习的，我试着说说我阅读的感觉。
像《铝合金》这样的诗歌（此外还有《手艺人》、《第三层：缝纫》、《皮画》、《湖北佬》、《胖子》等等，很多很多。这类诗歌，确切地说，是没有办法解读的诗歌，我说没有办法解读，是相对许多读者来说的，对这类诗歌，如果仅仅为了读“懂”，琢磨作者的写作意图，那你还是远离它为好，它和你没有共同语言（准确地说，是你无法走进他的言语里面），因为你的接受和思维仅仅停留在习惯（而不是传统，这习惯还是带着惰性的）的审美里面，这种单纯的审美习惯已经抹杀了读者的个性，也影响了读者的艺术修炼。
这类诗歌是由情绪凝固而成的，作者在诗歌里可说可不说的已经不说了，而读者不应该还依赖作者写出来，读者需要格外关注诗歌里有限的字、词及它们的组合，这些字、词注满作者的感情，也是作者精心选择的，是有色彩的，有情绪的，由它自身发出的视觉、听觉……会带给读者不同的阅读情绪，读者不应该忽略这种很珍贵的情绪，只要你仔细地体验和欣赏这种感觉，收到的愉悦一定是不一样的，这种体验就是你读此类诗歌时的审美过程，从而，你也能体会作者的情绪和创作意图。
现在回到《铝合金》这首诗歌，此诗中的“深夜”、“大雨”、“颤抖而落”、“漆黑”、“一动有也不动”，这些词，我们归结它们的特点，那是紧张、压抑、会引起读者高度关注的一组词语，发生的一瞬是什么？此时已经抓住了读者的心，你可以调动你的所有经历（包括生活的、精神的）经验，赋予诗歌本身再生的生命，而不是着力去破解诗歌本身的“懂”与“不懂”。“懂”与“不懂”，对你阅读现代诗歌没有多大用处，更没有好处，李商隐的《锦瑟》诗歌，古今中外五十多种解读（已经定论的），已经证明了“懂”与“不懂”的毫无意义，读者不必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而需要的是通过阅读这类诗歌，凭着自己的求知欲，返回字、词的本身，在语言的包围下，寻找作者言语的特点和情绪，土办法就是，凭你的知识，感受这些词及由其组合给你的心理反应、视觉反应、听觉反应……汉字最有这个特点，理论上，符号学比较有助这样的解读。欣赏这类诗歌，没有什么难的，不要把这类作者的写作排斥在外，读者只要积极参与到作者的创作中去，一定会得到较好的享受，不要老是怪这类作者故意玩弄修辞和技巧，应该怪自己审美的惰性和习惯的弱点。这类诗歌在韩少君的这本诗集里比较多。读者应该记住：熟悉了再拒绝是进步，不了解就拒绝是害怕，阅读诗歌抱着害怕心理是非常幼稚的。
当然，我在这里可能把这类诗歌（许多人也叫它后口语或后现代主义……诗歌）说得有点玄乎了，读者会堕入云雾中，无法擦亮双眼，，那么我想读者目前应该努力的是改变自己的审美趣味，比如，你对“语言”、“言语”、“话语”这三者的关系，你理解了多少？从什么审美倾向去理解？从语言学？从符号学？还是……？你对韩东说的“诗到语言为止”你怀疑过没有？语言是公众的，言语是个人的，韩东身为哲学系出身，说了句错话，一直来，大家都以为对，你为什么不怀疑自己的判断或者别人的判断？我想，要读诗，对一些基本问题作一些思考是必要的，你思考多了，就会经常问“诗到语言为止”对呢？还是“诗到言语为止”更对？哪句说得更准确，到那时，我相信你的理解力已经更上一层楼。有关诗歌的语言问题，分析哲学、符号学哲学、结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都解释得很详细，阅读这类作品对诗歌理解、写作一定是有帮助的，天才的诗人总是不多的，努力和思考是必须的。
关于诗歌（或者小说等）的“叙事”问题，我们也可以参考罗兰．巴特的作品《叙事作品结构分析导论》，它有利于我们弄清叙事作品和叙述者的关系。对于现代诗歌比如像韩少君诗歌的阅读，如果还停留在过去的审美标准上，那除了潜意识喜欢外，很难产生综合的判断和读者自己在阅读趣味上获得的升华。并不是我在诗学上一直崇洋，我们原有的古代传统的诗歌理论，如严羽、叶燮、刘勰、王世贞、司空图、何景明、张戒、钟嵘等等的诗歌理论已经没有办法解决现代诗歌阅读面临的困惑，我们可以吸取他们的营养、消化、之后再用出来，但拿来马上用是不可能，也是没有办法用的（上半年某段日子，我曾经在小北风诗歌论坛，全用这些古人的诗歌理论来给网友的诗歌回贴，可以说，没有一个作者是有感觉的，有些人还以为我把他的诗歌看低了，可能有感觉的就是我自己），因此现代诗歌需要用现代眼光来解读，拿来主义是最好的，何况人家的理论都已经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考验。
韩少君诗歌具有神秘性，颠覆语言，重叙事，而叙事又是不按逻辑的，诗句弥漫幽默和荒诞，不断闪烁睿智，作者对外部混乱的世界有清醒的认识，但却无力改变，用诗歌来抒发心中的感受，作者没有写完诗歌的意思，需要读者一起完成写作过程，需要读者耐心细读才能领悟。
韩少君诗歌的语境与我去年读到的大草的诗集，有些相近（收到的所有诗集中）。所以有关这方面的评论就不重复了，阅读本文者可以参考写大草的评论。
韩少君在诗歌上的探索是值得肯定的，当下的诗歌创作环境确实不如人意，但也给每位探索者提供了巨大的空间，他说：“让我在北风中走远/让我从察尔汗，向西/阳光里，我把头低得更低。”（《察尔汗以远》），跋涉总是这样，对一位执着探索诗歌的诗人来说。
“一个人走了/一群人走在同样一条道路/我的身体，一次次为卑微的事物开启/晚上，合上身体，慢慢张开//为了走过冬天/他们准备了粗粮/光有肚皮是不够的/他们将？，土豆，装进了口袋/期待和绝望，什么都要/什么也可以放弃”（《燃烧》），我想写诗的道路就是这样吧。

2005年12月1-8日于浙江金华

韩少君：1964年生，男，1983年习诗，著有诗集《倾听》、《黄金日子》、《另一粒阳光》、《你喜欢的沙文主义》。曾获“长江文艺奖”，湖北省作家协会理事，现居楚国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