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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樵]

歼盗记
一
碧波澄澈的大江奔流东去，波光粼粼，帆影翩翩，白鹭翔空，渔歌悦耳。大江两岸群峰连绵起伏，林木蔽天。江畔长着树龄高达数百年的老榕树和木棉树，还有碧森森的竹林，一望无际的甘蔗林。夕阳西斜，晚风送爽，成群的江鸥喧鸣着掠过暮空，江畔的芦苇花正是开花期，黄绿色的花穗在风中摇动，如群姝曼舞。江面上偶尔跃出金鳞闪闪的肥大鲤鱼，迅即潜入江波畅游去了。远处隐现在苍松篁林间的山寺，传来令闻者悠然神往的钟磬之声。


这时，江面上出现了一条船漆斑驳的木船，撑篙的是一位身材健美的村姑，摇橹的是一位皓发苍髯的艄公，这是一条专门载远行客的渡船，船可容纳十余人。有遮阳避雨的船篷，有可供客人饮食、歇息的客舱。船凌波破浪，虽是逆流而上，却因有江风助行，操船者却不觉吃力。

船舱边立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十岁小童，依偎在一位花容月貌的夫人怀里，一看就是母子俩。这孩童虽然形貌俊秀，但看来体弱多病，身材瘦削。母子两人欣赏着沿江秀色。沉醉在面前这一幅如诗如画的人间妙景中。小童情不自禁地诵读起范仲淹的《岳阳楼记》：“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此时传来一位女子的娇声：“少爷好聪明，把眼前的美景描写得这么好。”杨栋说：“兰香姐姐，这是宋朝范仲淹写的《岳阳楼记》，不是我写的。我哪有这文采。”来者是一位厨娘，名叫张兰香。虽年已三十，但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这是大明天启年间新任锦江县县令的杨俊及家眷乘坐的客船。杨俊寒窗苦读，终于金榜题名，奉旨携眷前往锦江县上任。杨俊接到吏部发出的任命官凭，将到远离桑梓的锦江县上任，杨夫人故土难离，但也不得不离乡远行，所以她让老管家从老家物色丫环、厨娘。这位张兰香生得容貌娇俏，眉若春山，目含秋水。而且举止端庄，一口令人听了亲切的乡音，伶牙俐齿，又做得一手香甜可口的饭菜，所以令杨夫人十分满意。她和杨俊的独子杨栋也十分投缘，常特别烧煮一些可口的点心让杨栋吃，杨栋也称她为兰香姐。张兰香捧来热气氤氲的香茗，端给笑容可掬的杨夫人，就携着杨栋的小手，说：“随我走，我为你准备了好吃的点心。“”杨栋小孩子心性，听说有好东西吃，兴高采烈地随张兰香走了。

此时，坐在杨俊对面与他共品佳酿的是一位英风凛凛、目若朗星的好汉，那是杨俊的金兰好友陈勇。这陈勇是侠肝义胆的武林高手，嫉恶如仇，干了不少除暴安良、扶困济危的善举，在江湖上颇负盛名。他每做一件有恩于百姓的事，从不留名现身，他喜穿黑衣，有人曾看到他的背影，称之为黑衣大侠。

陈勇与杨俊两人素昧平生，两人的家园相隔千里，为何会成莫逆之交？原来，陈勇的父亲也曾是明朝大臣，却因刚正不阿，得罪了权倾天下的奸阉魏忠贤，被魏阉强加罪名，判刑处斩，而且派兵诛杀陈勇家人，因为陈勇正在武当学艺，才幸免于难。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陈勇有一次路过杨俊的故乡杨家村时，因误食变质食物，身染重病，无奈借居于村口的一客栈中，由于他常仗义疏财，所带银两有限，已陷入囊空如洗的困境。而客栈的主人胡熊，是个势利小人，见陈勇辗转病榻，病情日益沉重，无钱请医生，又交不起房租饭钱，生怕他死在店里，他还得倒赔棺材钱和丧葬费，甚至因死过人，传扬出去旅客会嫌弃不愿寄宿，店里就会生意萧条。于是他经常指桑骂槐，变着法子驱赶陈勇离开客栈。陈勇比当年穷途末路的秦叔宝还惨，因为他没有黄骠马和金装锏可卖。他强压怒火，摇摇晃晃地走出客栈。

而当时正是寒冬腊月，风雪交加，他饥寒交迫，病魔欺凌，走不多远就晕倒在雪地里。正当他生命垂危的时候，恰好杨俊与家仆乘坐马车访友后顶风冒雪回杨家村。家仆发现有人僵卧于雪地，连声惊呼。杨俊忙令马夫停车，一行三人下车后踏雪走近陈勇，杨俊用手探其鼻息，发现僵卧者尚有呼吸。连忙令家仆、马夫把陈勇抬上马车，载回杨府。杨夫人亲自为陈勇熬煮红糖姜汤，让陈勇饮下驱除寒气。杨俊和家仆用雪揉擦陈勇僵硬的四肢，以防四肢坏死。老管家提着灯笼，蹒蹒跚跚地踏雪而行，请来村中一位医术高超的老中医进行抢救。经过数日的救治和精心护理，终于使命悬一线的陈勇化险为夷。陈勇是练武之人，身体素质很好，虽经重病折磨，但恢复也较快。他康复之后，再三感谢杨俊的隆情高义，

当从杨府家人口中得知杨俊即将到锦江县担任县令时，他更是为这样仁心义胆的好官感佩不已。杨俊见陈勇向他辞行，他再三恳留。杨俊说：“陈兄身体刚有好转，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如果再在旅途折腾，恐怕对贵体康复不利，现在年关已到，请在寒舍静养，等春暖花开，我将到锦江县赴任，陈兄再走我不强留。”陈勇见杨俊情真意切，加上外面朔风凛冽，天寒地冻，滴水成冰，自己大病初愈，恐怕也经不起风雪相侵。于是就留在杨府。而杨俊对陈勇盛情款待，让陈勇如沐春风。两人相见恨晚，倾肝吐胆。杨俊从言谈中得知陈勇原来也是朝臣后代，而且文武双全，非常敬重。

而陈勇也从言谈中知道杨俊一身正气，博学多才，只因不愿依附权奸魏忠贤才被派为一个七品芝麻官。两人惺惺相惜，由杨俊提议，陈勇应允，两人结为八拜之交，杨俊年长一岁为兄，杨俊对陈勇说：“贤弟，愚兄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说不当说？”陈勇说：“兄长，咱俩虽为异姓，但情同手足，兄长对小弟临危施救，恩同再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兄长若有差遣，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杨俊说：“贤弟，当今奸臣当政，朝纲混乱，生灵涂炭，盗贼蜂起。愚兄前往锦江县赴任，山高路险，前程堪忧。当年包拯有展昭、王朝、马汉、张龙、赵虎，还有陷空岛五鼠相助，破了许多奇案，斩杀不少权奸恶棍，我不敢望其项背，但也想到任后励精图治、惩恶扬善，为百姓做一些好事。但遗憾的是身边没有得力助手，辅佐我成就一番事业，得遂平生之志……”

话音未落，陈勇说：“兄长，小弟的家人都已被奸党残害，只剩我孤身一人，我没有展昭等人的绝顶武功，但有抗暴安良的雄风胆气，我愿当兄长的贴身护卫。”躲在帐后偷听的杨俊的儿子杨栋，笑嘻嘻地跑出来，说：“叔叔，你能跟我爸爸到锦江县，路上遇到绿林大盗，我们也全不怕。叔叔，以后我拜你为师，练就武功，跟你除暴安良，快意恩仇，你说好不好？好不好？”杨栋跑到陈勇身边，拉着陈勇的手臂摇晃撒娇。陈勇对杨栋这个小侄本就喜爱有加，他阅人无数，认为杨栋天资聪颖，不管习文练武，都是上驷之材。他含笑看着拜兄，杨俊心领神会，他认为当今乱世，只会文而不习武，身陷危局即只能束手待毙。于是他面向杨栋说：“栋儿，你叔父愿意收你为徒，快行拜师大礼。”聪明伶俐的杨栋，见父叔皆允，喜出望外，马上规规矩矩地跪拜师父……





橹声欸乃，江舟徐行。杨俊和陈勇对坐举杯对饮，杨俊数杯下肚，已微带醉意。他长吁短叹，脸带愁云。陈勇忙问：“兄长，锦江县快到了，你为什么闷闷不乐？”杨俊对陈勇说出了他的忧虑。

原来，杨俊在临近锦江县界时，就常借夜间歇息的机会，上岸探访有关锦江县的情况。恰巧遇到锦江县因不堪压迫而逃往邻县的原住民，从灾民的口中得知，将卸任的县令徐伯披是一个贪赃枉法的大贪官，对百姓横征暴敛，敲骨沥䯝，弄得民不聊生，百姓称之为徐剥皮。此县的豪强势力，也趁机欺压百姓，弄得民怨沸腾。杨俊有心抑强扶弱，拯民众于水火，但他深知当今皇上宠信奸侫，疏远忠臣，沉湎于声色犬马之中，朝纲不正。那些胆大妄为的贪官污吏，背后都有靠山。自己即使想匡扶正义，解民于倒悬，恐势单力薄，而朝廷已腐朽不堪，大厦将倾，自己回天乏力。他怎能不愁丝万缕，心负千钧。陈勇也所见相同。如果长此下去，天下必将大乱。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水可载舟，水亦能覆舟。可惜君昏臣贪，不知江山不保，危在旦夕！

说：

[云樵]

二
时值暮春，有句话说：“春天后娘面”，天气变幻莫测。适才还是天气晴好，顷刻间，墨云翻卷，雷鸣电闪，风狂雨骤，客船已无法赶到锦江县城，只好停泊于距锦江县还有数十里的芦花渡……待到雨霁风停，已是夜半时分，雨后的芦花渡，蛙鸣如鼓，虫声唧唧，夹杂着野鸟的凄厉啼叫，显得有点吓人。天幕上星光闪闪，月色惨淡。杨俊毫无睡意，举目四顾，触景生情，不禁吟起南唐后主李煜词《望江南。闲梦远》写的“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


一同泊在芦花渡的还有十几条乌篷船，疲乏不堪的船夫大多已进入梦乡，鼾声如雷。杨夫人和杨栋及随行的仆妇均已酣然入睡。陈勇同样未曾就寝，他觉得这个芦花渡，是偏僻之地，芦花成片，是盗匪藏匿作案的绝佳地点，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轻敌大意。他仔细察看四周有无动静，见月色星光下并无可疑迹象，他把执在手中的寒光闪闪的宝剑插入剑鞘，这把宝剑，是他手刃一位绿林大盗所夺得的，那是古代著名铸剑师所铸的名剑，削铁如泥，曾斩断不少强敌的刀剑，砍下不少巨枭强梁的狗头。在烛光的映照下，剑鞘上镶嵌的宝石熠熠生辉，陈勇对这柄宝剑爱不释手，就是夜间睡觉，也放在身侧，

陈勇曾听艄公说过，此芦花渡常有强人出没，杀人越货，官府曾派捕快缉拿寇盗，却总是无功而返。今晚雨阻行程，船泊此处，恐是危机四伏。如果匪徒蜂拥来犯，猛虎难敌群狼，尽管自己在武当山学得绝艺在身，靠本身独自御敌，恐怕难操胜算。他暗下决心，如果真有众多贼寇来侵，拼死也要护卫自己的盟兄全家。虽然在杨府养病期间，也教了杨栋一些发射暗器的本领，但毕竟时间只有数十天，这孩子恐怕也孩子恐怕也帮不了自己的大忙。

陈勇思来想去，忧心忡忡。突然，蛙鸣声嗄然而止，宿鸟惊鸣，展翼腾空。陈勇警觉地掀开船帘，只见从上游芦荡中箭一般驶出十多只贼船，船舱里各立着七八个手执松明火把的彪形大汉，相貌狰狞，钢刀在手，杀气腾腾。一位黑纱蒙脸的匪徒，似是众匪的头领，他在一位刀疤脸的匪徒身边耳语几句，那位匪徒连连点头，一步三摇地走到船头，用公鸭嗓子喊道：“所有的船家不必惊恐，今晚我们是专门为新任锦江县令的杨俊杨大人接风来的，与众位船家无关。不要自相惊扰！”

在月色星光和熊熊火把的映照下，江面如同白昼，肉眼清晰可辨。陈勇发声大喝：“众位船家兄弟，匪徒来了，快起来迎敌！”那些因疲劳而酣睡的船夫，睡眼朦胧，闻声而起，一见周围盗匪环伺，胆小的吓得浑身战抖，一位年轻力壮的船夫，抄起船篙，大声道：“大家别怕，咱们拼死冲出去，刚过完年不久，怎么能在异乡当孤魂野鬼。”话刚说完，一位满脸横肉的匪徒，张弓搭箭，射出一箭，那位年轻的船夫中箭，死于非命。”刀疤脸的匪徒奸笑道：“你们看到了吗，敢不自量力反抗，就是死！如果不想当枉死鬼，赶紧把你们的船撑得远远的，免遭血光之灾。”那些船夫本来吓得两腿发软，认为今晚可能难逃虎口。一听这位刀疤脸的话，就像将被开刀问斩的死囚得到大赦令，忙着解缆撑船，争先恐后地离开这是非之地。

陈勇原以为这几十个艄公当中，应有十来个血性男儿，敢和匪徒一拼，想不到他们溜得比兔子还快。他心里沉甸甸的，知道面临的是一场众寡悬殊的血战。自己孤掌难鸣，死不足惜，遗憾的是难以护卫恩重如山的盟兄一家冲出重围，杨俊一家在匪徒大举来犯时，其实早已惊醒。杨俊却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因为他早料到前往锦江县赴任路途上必有风险。早就与夫人商定，若遇劫匪围困，宁死不屈。硬留陈勇同行，是万一遇到不测，指望陈勇能带杨栋逃生。以留杨氏一条血脉。

杨俊对夫人说：“夫人啊！为夫原指望到锦江，能惩治贪官和地方豪强势力，为百姓平反冤案，让黎民扬眉吐气，想不到难遂平生之志，还带累夫人与我共赴黄泉。”夫人虽两眼含泪，但并无惊惶之色，说：“老爷，贱妾能同你同舟共济，能和你共赴黄泉，是贱妾之幸。贱妾已准备了穿肠毒酒，只要匪徒一登船，我夫妇立即服毒。只是割舍不下杨栋娇儿。”杨俊说：“夫人放心，我已叮嘱陈贤弟，如果情势危急，带杨栋娇儿突围逃生。凭他的精湛武功，匪徒无法拦截才对。但愿上苍垂怜！”夫妇俩的一席话，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艄公句句入耳，暗暗点头。低声赞道：“好一对贤夫妇，锦江县百姓万千之幸！”忽然，传来夫人贴身丫环春梅的惊呼声：“匪徒靠近了！”只见几名盗匪驶着小船，逼近杨俊一家所在的船舱。盗匪见杨夫人美若天仙，淫笑着准备登舱抢人。

一位牛高马大的匪徒，手执明晃晃的鬼头刀，正想跳上船来，陈勇飞步拦截，把匪徒逼回贼船，陈勇随即跳上贼船，船在惊涛骇浪中浮荡颠簸，众匪徒均是水贼出身，立足很稳。而陈勇久经大敌，也精通水性，在摇晃不定的船中巍立如山。他只想速战速决，尽快除掉这船上匪徒，因此他挥舞宝剑，毫不留情斩杀，那些凶神恶煞般的匪徒，在陈勇的剑下，头颅纷纷滚落，血光四溅……
陈勇正与众贼激战，贼首已指挥另一条贼船的匪徒登上杨俊乘坐的船。陈勇想返回救杨俊一家，但被船上剩余匪徒围住缠斗，难以分身，心中暗暗叫苦。一位大腹便便、满脸络腮胡子的匪徒，带着三个匪徒，逼近杨俊一家，杨俊和夫人面前各放着一碗毒酒。夫妻相视惨笑，不约而同地端起毒酒，准备一饮而尽。怎料一阵香风拂面，有人抢前一步，把杨俊夫妇手中的碗扫落地，飞脚把碗踢入江中，杨

俊惊魂稍定，定睛一看，大惊失色，原来是厨娘张兰香。他以为张兰香是忠心护主以为张兰香是忠心护主，不忍让自己同夫人服毒惨死，长叹一声，说：“兰香，你一片好心，但现在盗匪把我们团团围住，恐怕你也难逃魔爪，我们夫妇带累你了。”那位络腮胡子的匪徒狂笑不已，嚎叫道：“狗官，你睁大狗眼看看，这是我们的压寨夫人，张夫人，这几个月，我们山寨的金枝玉叶屈尊给你们当厨娘，对你们低三下四，被你们呼来喝去。就是为了掌握你们的行踪。我们为什么能在这里拦截你们的客船？是我们的张夫人用飞鸽传书，把信息传给我们的寨主。”杨俊恍然大悟，当初张兰香应聘到杨府时，随身带着一个鸽笼，关着几只鸽子，说是她养了好些年，很有感情，所以随身带来喂养，原来这鸽子竟是用来通风报信的信鸽，杨俊喟然长叹，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真的是有眼无珠！一个到别人家里帮厨的厨娘，养了好几只鸽子，鸽子每天的食粮也不少，在米珠薪贵的乱世，普通百姓连养家糊口都难维持，哪有闲情逸致养鸽子玩？这定有可疑之处。杨俊暗恨自己一片好心，竟然引狼入室。

张兰香得意洋洋地说：“凭你奸似鬼，也喝了老娘的洗脚水。老娘贵为压寨夫人，忍气吞声为你当了几个月的下人，就是为了今天。杨俊，只要你把官凭文书交出，我保你全尸。杨夫人长得千娇百媚，不用死，可嫁给我家老爷当二夫人，我们姐妹相称，你的少爷杨栋，也可给我家老爷当义子，当少寨主，如何？”旁边的一位年过花甲的杨府管家，恨得牙根痒痒，抄起一把烧水的水壶，喝道：“贼婆，我跟你拼了！”抡起茶壶往张兰香砸去，开水滚烫，如果洒到脸上和身上，肯定伤势不轻，甚至会毁容。张兰香慌忙躲闪，但手上也被开水喷上几点，烫得花容变色。
她怒火中烧，抽出一把牛耳尖刀，插入老管家的胸膛，老管家口吐鲜血，倒地而亡。杨夫人看到老管家喋血而亡，惊叫道：“贼婆娘，我跟你拼了！”俯身拿起一把利剪，奋不顾身向张兰胸膛刺去，张兰香飞起手中短刀，短刀寒光一闪，插入杨夫人的酥胸，一代佳人，香消玉殒。杨栋在一旁早就怒火中烧，因为母亲一再向他使眼色，令他不可轻举妄动，此时老管家和慈母先后惨死在张兰香刀下，平时貌似温婉可亲的张兰香，在他眼中已成了凶恶至极的罗刹狂魔，他悲愤至极，觉得虎狼环伺，逃生无望，不反抗只能束手待毙，于是他拿出早就准备的飞镖，飞手出镖，只见飞镖射入张兰香的右眼，痛得张兰香捂插着飞镖的伤眼惨叫，既不敢把飞镖拔出，一旦拔出，血如喷泉，必死无疑。若不拔出，痛彻肺腑，生不如死。那位长着连鬓胡的盗匪，见伤害压寨夫人的是一位好像病秧、面黄肌瘦的十岁孩童，气得嗷嗷乱叫，抡起鬼头刀，向杨栋扑来。在这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只见船舱里钻出一位手执船篙的俏船姑。那位肥胖如猪的匪徒见船姑为杨栋助战，哪里看在眼里，恶狠狠地挥舞鬼头刀，想把船姑手中的船篙砍断，活捉船姑，逞其淫欲，哪知钢刀砍在船篙上，叮当作响，原来船篙不是竹竿，而是精钢。姑娘手执船篙，如手执丈二长矛，把锋利的篙尖插入那位最先登船的匪徒肚子，奋起神威，把那位凶相毕露的匪徒向空挑起，甩入波涛滚滚的江中。那匪徒脑满肠肥，足有二百斤重，竟被姑娘轻易挑起，足见姑娘神力惊人。

原来那位姑娘竟是深藏不露的巾帼英豪。姑娘抡起船篙，如秋风扫落叶般，把狼狈退却的匪徒一个个横扫江中。张兰香见大势已去，强忍剧痛，纵身投江，随波逐流而去……
那个鹤发如霜的艄公，更是猛似天神，运掌挥拳，把周围几条船上的匪徒打得东歪西倒，喋血沉江，这一来，形势完全逆转，连稚气未脱的小杨栋，也连发袖箭，射杀几位匪徒。陈勇大喜过望，竟看得忘记上阵杀敌。这时，携众而来的匪首见手下伤亡过半，魂飞胆丧，忙令手下开船撤退，陈勇见贼船将驶远远，抓起船上一片专供客户上下船的木板，抛入江面，飞身跃向江中，脚尖轻点木板，施展登萍渡水轻功，飞身跃上原已驶远的匪首之船。脸蒙黑纱的匪首仓皇迎敌，陈勇悲愤填膺，恨不得把贼首碎尸万段，贼首拔刀迎敌，剑是宝剑，刀是宝刀，尽管刀剑撞击出火花，但均未伤损。陈勇的武艺经名师传授，剑术高超。而贼首也使出祖传的八卦刀法，招招神鬼莫测，凌厉异常，双方棋逢敌手，将遇良才。十数招过后，不分高下。

勇见久战不下，心头火起，使出师父密授的剑劈华山的克敌绝招，终于险中取胜，贼首被砍中一剑，虽非要害，但血流如注，吓得连忙投江水遁，陈勇也精通水性，正想跃江擒敌，船上的众匪却挥刀舞剑猛扑过来。陈勇怒由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挥舞宝剑，脚踢起鬼哭狼嚎，剑啸处血肉横飞，片刻工夫，那些凶恶至极的匪徒都成了剑下亡魂……
一阵腥风血雨终于停息，众贼的尸首已被滔滔江水卷向下游，无影无踪。皎月娟娟，星辉灿烂。眼前是一派“江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的祥和美妙的景象。只有船上劫后余生的人，才知道这里曾发生过触目惊心的搏杀。杨俊抚着夫人僵硬娇躯，悲泪盈眶，痛不欲生。而杨栋也是泪雨滂沱，泣不可仰。在陈勇的劝慰下，杨俊才回到神来，对仗义相救的老艄公和船姑恳表谢意。那位老汉此时向杨俊亮明了身份，原来他也曾在朝中当过武官，因不愿依附魏忠贤奸党，也遭罢官，他叫赵鸿亮，船姑是他的女儿，叫赵英娘。家中只剩父女相依为命，父女俩以摆渡为生，浪迹江湖，行侠仗义，两人都武艺超群，也曾遇过江盗水贼，但都被父女两人杀败。他们这次开船前往锦江县，因为想要弄清新上任的县官是好官坏官，如果是魏忠贤奸党一伙的鹰犬，他们准备斩杀赃官，为民除害，但赵鸿亮听到杨俊夫妇在众匪来犯时的肺腑之言，知道杨俊是赤心为民的好官，所以决意保护其全家脱险。


此时陈勇也跳上船来，他刚才亲眼看到赵老英雄和他的女儿奋勇杀贼的激烈场面，深为敬佩。他知道，如果不是这对父女舍命相救，靠一己之力，确实无法逃过这场飞来惨祸。他上前向赵鸿亮父女施礼致谢。杨俊的童仆已洗净船上的血污，把杨夫人和老管家的尸首完善处理。摆上了酒菜。杨俊和赵鸿亮父女、陈勇四人围坐一桌，品酒交谈。言谈中，陈勇得知赵鸿亮与自己的老父竟是朝中老友，属于父辈，倍感亲切。赵鸿亮见老友的儿子英姿勃勃，相貌堂堂，而且修文习武，本领超群出众。十分中意，把杨俊拉到一边，央请他为自己女儿和陈勇做媒。杨俊虽然心中悲痛未消，但夫人已死，不能复生。伤悲过度，无济于事。如果能让陈勇、赵英娘这门亲事成功，自己身边就多了赵家父女两个虎将，于是满口答应。随即把陈勇叫到一旁探问态度。其实陈勇和赵英娘两人早就互有好感，特别是刚才那场血战，双方都施展出炉火纯青的功夫，英娘除了武功出众，而且生得琼姿玉貌，楚楚动人。所以一讲陈俊即表示同意。而赵英娘对老父的征询，也含羞低首，说：“但凭爹爹作主。”

由于春夏之交，天气已暖，遗体不能保存，杨俊一行进入锦江县县境之后，就在县界内为夫人和老管家举办隆重葬礼。杨俊对赵鸿亮说：“老伯父，我到锦江上任之后，安定下来，立即选定吉日良辰，为陈勇贤弟和令爱举办婚礼。”赵鸿亮见杨俊心怀丧妻之痛，仍关心结义兄弟的婚事，也心存感激。

三

[云樵]

中篇小说《歼盗记》之三


杨俊一行人到了锦江县府附近，以客商的身份租了一间客店住下，既不通知县里官吏士绅迎接，也不到衙门交接上任。因为杨俊生怕有匪徒的内应及县里的黑恶势力再生事端。他自己暗中进行微服私访，也让赵鸿亮父女与陈勇到民间探访百姓。

从百姓的口中，知道这些年即将调任的县令徐伯披鱼肉百姓，榨取民财，而师爷老奸巨猾，助纣为虐，为旧县令充当狗头军师，使百姓有冤难伸，而衙门中的捕快，成了徐伯披欺压百姓的忠实走狗，只要百姓敢同官府作对，轻则大棒伺候，打得皮开肉绽，重则捏造罪名，逮捕入狱，甚至处以极榨取民财，师爷老奸巨猾，助纣为虐，为旧县令充当狗头军师，使百姓有冤难伸，衙门中的捕快，成了徐伯披欺压百姓的忠实走狗，只要百姓敢同官府作对，轻则大棒伺候，打得皮开肉绽，重则捏造罪名，逮捕入狱，甚至处以极刑

本县的一些土豪劣绅，地痞泼皮，倚仗徐伯披的势力，作威作福，或对百姓威逼欺压，夺其田产，霸其妻女。欺行霸市，百姓到县衙击鼓鸣冤，常被如狼似虎的衙役乱棒打出。杨俊和陈勇等人探明这些情况，心中怒火升腾。这些狗官恶吏和地方豪强势力，无法无天，罪大恶极，如果不为百姓惩治这些两腿豺狼，愧对上苍神明。

老百姓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杨俊暗自立誓：“我虽只是七品芝麻官，但一定要为百姓伸张正义，主持公道，如若不然，将甩掉头上这顶乌纱帽，当闲云野鹤。不再当这狗屁父母官！”

数日后，杨俊来到县衙门，拿出吏部所发官凭，与旧县令徐伯皮进行交接。徐伯披对离任是喜忧参半的，喜的是这些年魏忠贤卖官鬻爵，他用搜刮的民财，不断贿赂魏忠贤的亲信，攀上高枝，这次离任是在魏忠贤的庇荫下荣升知府。“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官大一级，可以刮得更多地皮。忧的是自己在锦江县劣迹昭彰，贪污巨款。如果被后任杨俊查清上奏朝廷，尽管朝廷中有魏九千岁撑腰，但听说皇帝龙体欠安，万一驾崩，换了新君，一朝天子一朝臣，若魏九千岁失势。恐怕大祸临头，得满门抄斩。

他假装要设宴为杨俊接风洗尘，但被杨俊婉言回绝，更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徐伯披原收买黑龙陂的水盗白蛟去杀杨俊全家，却不料差点全军覆没，只剩白蛟夫妇惶惶然如丧家之犬，逃回黑龙陂苟延残喘。现在事已既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再图良策，寻找陷害杨俊的最佳时机……

杨俊正式上任后，立即严令查历年账本，查出徐伯披共侵吞库银数十万两，并涉及多起欺压百姓、结连盗匪、榨取民财的大案，有凭有据有诉状，徐伯披上有靠山，又是他的顶头上司，但杨俊不畏权势，具表弹劾徐伯披。

随后，杨俊又撤换师爷和几个民愤极大的衙役，请了一个秉性刚直的老先生当师爷，录用一些精通武艺而人品不错的年轻人当捕快衙役，在陈勇、赵英娘新婚后又礼聘这对夫妇当捕头。这使县衙门气象一新。

杨俊新官上任三把火，命令陈勇率领捕快，逮捕了几个百姓恨之入骨的恶霸，判以重刑。对几个侵吞民财的土豪，没收其非法所得，返还被抢百姓。杨俊又接连破了几个多年未破的悬疑之案，平反了几件冤假错案，使之官威大振，万民称颂。百姓称之为青天再世。

赵鸿亮见杨俊到任之后，清正廉明，铁面无私，深受百姓爱戴。而陈勇与赵英娘相敬如宾，恩恩爱爱。心里再无牵挂，便向杨俊再三告辞，称自己要遍游名山古刹。杨俊见赵老英雄去意已决，便厚赠银两，送老人家远行。

不久之后，明熹宗朱由校落水病死，昏君驾崩，崇祯即位，魏忠贤恶贯满盈，终遭恶报。魏忠贤被崇祯皇帝罢黜和逮捕，在押解途中，魏忠贤畏罪上吊自杀，靠山既倒，阉党土崩瓦解，徐伯披也被论罪处斩，当时被徐伯披迫害的百姓扬眉吐气，也盛赞杨俊执法如山。

杨俊在任上尽职尽责，为百姓办了不少好事，但官清如水，从不接受一分一毫的不义之财。深得百姓的拥戴，送上“恩泽万民”的匾额。但他这样做，也得罪了原来作威作福的黑恶势力，这些人对杨俊恨得咬牙切齿。他们探得杨俊初到锦江县赴任时，曾在芦花渡遭黑龙陂的白蛟匪帮截杀，但白蛟匪帮惨败，白蛟夫妇潜水逃亡，重回黑龙陂召集旧部现又有数百之众，一直想报血海深仇。所以，这些地方恶霸想法与白蛟夫妇联络，准备外攻内应，灭掉杨俊全家及陈勇夫妇。

当时正是群雄并起、干戈扰攘的明末，到处烽烟弥漫，杨俊虽是清正为民的好官，却是好人不得好报，在他奉旨升任知府的赴任途中，再次遭到匪徒截杀，而这一次，却灾星照命，难逃厄运。

春寒料峭，江风劲吹，江涛呼啸，杨俊一家和陈勇夫妇乘坐的客船穿波破浪，正驶往安福府。杨俊此次升为安福府知府，杨俊回想离开锦江县时百姓依依难舍，有几位白发苍苍的老汉拦轿痛哭。在乱世之中，难得有这种赤胆为民的清官，如今却要走了，怎能不令人痛惜万分。在杨俊和陈勇夫妇的劝慰下，老人们才挥泪离去。此情此景，令杨俊眼眶泛红。

但他万万想不到前路正有杀身之祸在等着自己。当船驶入一片芦荡时，听到凄厉的螺号声，只见四面八方驶来几十只快船。船上站着持刀执剑的匪徒，其中一位独眼女贼，就是当年纵水逃走的匪婆，而站在她身边的一位，可能就是她的丈夫白蛟，这次未蒙黑纱，竟然长得风流倜傥，宛如玉树临风。是一个美男子，但外貌虽佳，心如蛇蝎，在他手下，已断送不少良善之辈的生命。

白蛟站在船头，对众匪喊道：“众位兄弟，船里的陈勇夫妇武功高强，而且船上、水下功夫都十分了得，那个小鬼杨栋，发暗器也是十分精准，大家不能近身肉搏，否则会吃大亏。我们预先准备了强弓硬弩，就用利箭招呼他们，把他们射成刺猬。”

陈勇听罢，暗暗吃惊。这次陷入重围，危机四伏，没有老丈人的强援，敌方人多势众，而且动用弓箭，己方处于绝对劣势，今天定然凶多吉少。他向赵英娘低声说明当前险境，赵英娘说：“夫君，今天看来难脱重围，只能拼死一搏。”杨俊掀开船帘，说：“大胆匪徒，胆敢逞凶作恶！难道你们不怕王法森严？”

白蛟哈哈大笑，说：“书呆子！我是山大王，我的法就是王法，把你们瘟官斩尽杀绝，就是我白大王的王法！”说罢，手一挥，一位贼徒张弓搭葥，一箭射中杨俊胸膛，摇晃几下堕入江中。杨栋悲痛欲绝，刚想用飞镖伤敌，贼众已在白蛟的号令下一齐放箭，箭如飞蝗，嗖嗖作响。船夫和家仆几乎尽丧箭下。陈勇和赵英娘见此时抵抗已徒走死路，于是互相使个眼色，陈勇抢步上前，抱起杨栋跃入江中，赵英娘也随即跃入江中。


白蛟下令喽啰放箭，密集的羽箭射入水中，贼众在江面上搜寻，江涛怒吼，江水奔腾，却未见陈勇等人尸首。白蛟率几名贼众跳上血迹斑斑的客船，放眼四顾，除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和几百两银两、换洗衣服，一无所得。将下船时，白蛟发现一个造型精致的木箱，打开箱子，原来放着杨俊升任安福府知府的吏部官凭和其他文书。

白蛟仰天大笑，说：“魏九千岁虽死，我当不了镇殿大将军，弄个知府的乌纱帽戴戴，过过官瘾，倒还不错。”白蛟原也是官家子弟，其父是魏忠贤奸党中一员，魏忠贤野心勃勃，一直想推翻皇帝，取而代之。他在朝中招降纳叛，培植亲信。除了掌控东厂，还勾结各地绿林寇盗。准备一旦时机成熟，举兵造反。白蛟是他派往黑龙陂匪帮的一个暗桩，魏忠贤许诺，如果他位登九五，白蛟之父将官居一品，而白蛟将当镇殿大将军，而魏阉奸谋败露，被捕自杀。魏阉奸党分崩离析，白蛟全家也满门抄斩，只留白蛟夫妇。既然靠山已倒，只能另找出路。

当时李自成、张献忠的农民造反大军声势浩大，攻城略地，搞得崇祯皇帝焦头烂额，而满清大军又虎视眈眈，陈兵边境，准备大举进犯。内忧外患，已使朝廷穷于应付。这时冒充杨俊当几年安福府知府，借官府之威刮几年地皮。可以开拓黑龙陂匪帮的财源，壮大山寨。这倒是上上之策。白蛟于是留下十个男女匪徒，命令独眼夫人张兰香率众镇守黑龙陂，他准备冒名顶替，以杨俊之名到安福府当知府。

独眼夫人张兰香倒也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眇一目，登不得大雅之堂，充任知府夫人必露马脚。何况白蛟已拥有三妻四妾，貌美如花，对自己已日渐冷淡。她已暗中与几位年轻喽啰有枕席之欢，她已暗中与几位年轻喽啰有枕席之欢，白蛟让自己镇守黑龙陂，正中下怀，于是她一声令下，率领一百余名匪徒，驾船浩浩荡荡地返回黑龙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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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蛟一众带着吏部颁发的杨俊的官凭文书，来到安福府。白蛟原就长得仪表堂堂，而且本就是官场子弟，自幼耳濡目染，对官场的那一套十分熟悉。所以言行举止看不出什么破绽。地方官员、当地士绅前来晋见，设宴接风，他都从容应付。与旧知府顺利交接后，一些土豪劣绅也络绎不绝地前来，送来金银财宝进行巴结，他笑纳不拒。

他把几位得力的喽啰安插在衙役中，其中两个充任捕头。把自己带来的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匪充任知府夫人。本来也要换掉师爷，但这位旧师爷是老奸巨猾的刀笔吏，很会察言观色，揣摩上意，奉迎拍马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他向白蛟献上了如何刮地皮的几条妙计，令白蛟刮眼相看，于是不撤换这位旧师爷，而是加以重用，成了他倚重的狗头军师。

这样一来，白蛟白日身披官袍，头顶乌纱，像模像样地升堂办案，威风八面。夜间即身穿夜行衣。黑纱蒙脸，施展飞檐走壁的功夫，穿房入室，或偷盗，或采花。对于坚拒不从的民女，即先奸后杀，并把乳房割走，手段极为残忍。这是要震慑那些坚贞不屈的烈女。弄得安福府案件频发，百姓惶惶不安，人人自危。而那几位盗匪充当的捕头，也装模作样地带着一帮衙役，贼喊捉贼，挨家挨户搜查。但积案如山，一个没破。

后来，白蛟知道自己犯案太多，民怨沸腾，改变策略。采花时不再先奸后杀，而是手下留情。而多位被奸女子，见白蛟长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温文尔雅，倒是心甘情愿，自动投怀送抱，事后守口如瓶。甚至烧香拜佛，祈盼上苍保佑这个露水郎君以后常来。白蛟也抓了几个夜间作案的娄阿鼠之流，出告示说这些人就是作案无数、祸害地方的江洋大盗，当众开刀问斩。这使安福府一些百姓认为他破案有方，断案如神。白蛟采纳狗头师爷的建议，巧立名目，增加税赋，弄得安福府百姓苦不堪言。但当时朝廷内忧外患，君慌臣乱，尽管有比较正直的官员上表弹劾，却如石沉大海，毫无消息。


锦江县在杨俊主政的几年，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黑恶势力销声匿迹。百姓对杨俊是有口皆碑，由衷称颂。杨俊升任安福府知府，百姓虽然扶老携幼，依依惜别。但想到锦江县也在安福府治下，接任的新县令应会延续杨俊的优良官风，勤政爱民，廉洁奉公。但未料到新任县令刘鸣，却是迂腐之流，平庸之辈，他虽不敢对百姓像徐伯披那样残酷压榨，但对上司唯唯诺诺，上司放一声屁，他都当成玉旨纶音，雷厉风行地执行上司的差遣。所以假知府白蛟下达的增收税赋的命令，他毫不折扣地执行。而且这位刘鸣，畏强怕事，对那些豪强势力不敢像杨俊那样弹压，所以原本伪装老实的恶霸泼皮，又东山再起，耀武扬威，欺凌百姓。


百姓对杨俊夫妇被惨杀一案毫无所知，对民间税赋突然增加觉得不堪重负，对恶霸再逞凶狂强烈不满。许多人口出怨言，认为天下乌鸦一般黑，杨俊也是贪赃枉法的狗官，在锦江县的所作所为，是枭装凤凰，骗取民众信任，以便青云直上。几个愤愤不平的乡亲找到杨俊执政时的师爷，那位师爷因向刘鸣屡进忠言而刘鸣充耳不闻，拒不采纳，愤然辞职，赋闲在家。听到乡亲们的愤慨之言，他也气冲牛斗，于是自告奋勇，雇了一辆马车，要到安福府找老长官杨俊为民请命，问个究竟。


老师爷风尘仆仆地来到安福府知府衙门，被气势汹汹的公差挡住，他说明想拜访杨知府，公差横眉瞪眼地说：“杨大人日理万机，公务繁忙，哪有工夫接见尔闲杂人等，快滚！杨大人等会就会升堂，你只能远远地看，静静地听，若敢骚扰，妨害公务，大棒打得你哭爹叫娘，一个月下不了地。快滚！滚滚滚！”老师爷气急败坏，心想：杨俊升官一级，就气焰嚣张，连手下也狗仗人势。忽然，他看到两个轿夫扛着一顶小轿，在几名带刀衙役的护卫下，向知府官邸方向走来，轿后跟着几位丫环。到了气派豪华的知府官邸，一位满头珠翠、花枝招展的妖娆少妇掀帘下轿，袅袅婷婷地走入大门。

老师爷问一位旁边的老妇，说：“请问老大姐，那位是何人贵眷？”那位老妇不屑地说：“那是新任知府杨俊从锦江县带来的原配夫人，这个婆娘刚从寺庙进香回来，狗官执法犯法，狗妇贪财无厌，两个夫妇坏事做尽，把地皮刮得天高三尺，我绝对不相信神佛也会财迷心窍，收了香火钱就保佑坏人。”说完，老妇惊慌旁顾，自悔失言，生怕大祸临头，见老师爷一身正气，不是歹人，连忙掩口匆匆离去，闪入一条小巷，须臾不见。

老师爷心生疑团，杨俊老爷的夫人明明在芦花渡遇难身死，自己曾多次向杨俊老爷建议他续弦再娶，但杨俊老爷却总是婉言谢绝，这个新任的安福府知府杨俊，怎会有原配夫人？此时，又有几十个如狼似虎的衙役，有的鸣锣开道，有的举着写着肃静、回避大字的大木牌，真的是官威显赫，百姓纷纷闪避。官轿在一众衙役的前呼后拥下来到知府衙门，老师爷要看看这个狗官到底变成什么模样，当一位官员掀开轿帘下轿的时候，老师爷定睛一看，哪是杨俊，而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中年人。老师爷大吃一惊，他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错，或来者是其他官员。忙悄声问旁边一位书生。“请问，刚才下轿的是哪一位老爷？”“老先生，你可能是外地来的吧，这是新上任才几个月的知府杨俊杨老爷。”老师爷此时如遭电击，呆若木鸡！这知府明明是假冒的，杨俊老爷全家定遭盗匪劫杀，为什么民间税赋突然大增，一下子全有了答案。盗匪当知府，这让百姓怎么活？怎生是好？怎生是好？


老师爷也不再找客店歇息，叫马夫调转马车，星夜兼程赶回锦江县。当望眼欲穿的乡亲们得知老师爷连夜赶回，纷纷围来打听消息。当大家知道新任安福府知府竟然是盗匪假冒时，大家如闻晴天霹雳，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片刻，一个老者说：“我们可以集资，派人到京城告御状，让皇上知道新任安福知府是盗匪杀官假冒的，派兵捉捕。再换新知府。”有一位老者说：“此议差矣，当今皇上虽然清除了魏阉奸党，但刚愎自用，疑心极重。袁宗焕忠心报国，却被皇上猜疑，削去兵权，凌迟处死。他忧心的是李自成、张献忠的造反大军步步进逼，哪会关心小小的安福府。而且，听说现今官府害怕百姓上京告御状，沿路设关卡，盘查极严。如被查获，对告状者以莫须有罪名处以重刑。甚至会砍头示众。”一位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说：“当今乱世，百姓真是活不下去，偶尔遇上好官，又惨遭杀害。真是苍天无眼，如果真的逼得我们无路可退，只能揭竿而起，投李闯王去，民谣这样唱：
朝纲败坏众官贪，
昏君哪管百姓冤。
土豪劣绅吸血鬼，
要寻活路投闯王。
……”
那个青年摇头晃脑念得正起劲，一位须发银白的老叟用铜嘴长旱烟管狠狠砸在那位青年的头上，火星四溅。那位青年回头一看，嚷嚷道：“爷爷！你为什么把我的头打出一个大包，疼死了！”老太爷怒气冲冲地说：“兔崽子，祸从口出你知道不知道，投闯王造反是抄家灭族的滔天大罪，如果被官府密探知道，满门抄斩，甚至可能祸延全村，你知道不知道？！”小伙子虽心中不服，但慑于爷爷的权威，不敢顶嘴。坐满一屋的乡邻们七嘴八舌，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再说，陈勇夫妇先后跃入江中，两人都精通水性，尽管陈勇还带着一个十几岁的杨栋，却依然劈波斩浪，疾速顺流而下。江水湍急，浪花翻涌，卷着旋涡，三人历经凶波险浪的冲击，终于到了一处水流平缓的河滩，陈勇夫妇和杨栋踉踉跄跄地踏着河沙，来到岸上一座水仙庙。水仙庙虽历尽沧桑，没有庙祝，但香火鼎盛，平素前来朝拜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所以香案上还有烛火辉明，香烟袅袅。供桌上还摆放着有些善男信女未带走水果、糕饼。庙角还有一些木炭。三人衣服湿透，冷风一吹，砭肌刺骨。陈勇连忙拿起一根尚未燃尽的蜡烛，点起炭火。三人烤火驱寒。在熊熊炭火的烘烤下，衣服已干大半，体力渐渐恢复。杨栋从供桌上拿来供果食物，三人饥不择食，连忙充填饥腹。
陈勇见妻子和杨栋已恢复元气，对杨栋说：“贤侄，你父亲为官清正，为民造福，却好人没好报，同你的母亲惨死于盗匪魔掌，此仇深似海，非报不可。但现在黑龙陂贼势甚盛，人多势众，而且贼人中有不少武功高强者，拥有强弓硬弩，黑龙陂地形我们又不熟悉，我们目前势单力薄，前去报仇是以卵击石。所以现在不是报仇雪恨最佳时机。今晚匪徒大举来犯时，你的父亲看到情势危急，嘱咐我如果他惨遭不测，要我把你送到朝阳府的姑母家中暂住……”陈勇尚未说完，杨栋说：“不！叔叔，我要跟着你和婶母，你们到哪里，我就到哪里，我要学习武功，定要一雪前仇。”陈勇说：“我和你婶子并不是要与你长久离别，只是我们要寻找一些武艺精通的江湖朋友，顺带寻找我的岳父，为将来报仇雪恨积聚力量。你不能只学武艺，也必须留在你姑母家中读书，要文武兼通，在这样的乱世才能生存。我们离开的时间顶多几年，一定会去令姑母家中找你。我言出如山，你要相信。”杨栋知道陈勇叔叔是一言九鼎的铮铮铁汉，于是点头应允。

朝阳府范家，家财万贯，婢仆成群，是朝阳府首屈一指的富豪。范家的老爷范海，年幼时椿萱俱丧，靠叔父养大。范海少年得志，金榜题名，曾当过礼部尚书。娶妻杨春莲，是杨俊的嫡亲姐姐。但范海子女皆无，且四十多岁就染病身亡。孀居的杨春莲买了一个十几岁的女子李梅娇，杨春莲本性善良，厚待李梅娇，视若亲生。李梅娇生得风姿绰约，十分聪慧。杨春莲亲自教她琴棋书画，李梅娇学得满身才艺，而且端庄优雅，成了远近闻名的才女名媛。提亲的人纷至沓来，但李梅娇都让义母婉言回绝。因为她一个也看不上眼。


杨春莲虽然离家远嫁，但时常怀念故乡的亲人。父母双亲相继跨鹤西去，丈夫又英年早逝，这使杨春莲哀痛欲绝，常常在深更半夜以泪洗面。她听说弟弟上京赴考中举，被派往锦江县任县令，后又因政绩显著而升任安福府知府，这使她欣喜万分。她常常祈拜上苍，要庇佑亲弟弟杨俊仕途通顺，全家吉祥平安。


然而陈勇夫妇带着杨栋突然登门，当杨春莲得知弟弟、弟媳惨遭盗匪杀害，只有侄儿杨栋死里逃生时，她犹如万箭穿心，珠泪如雨，嚎啕痛哭。闻讯赶来的李梅娇得知舅舅、舅母双双被害，也哭得像带雨梨花。杨栋跪在姑母的跟前，痛哭不已。眼眶通红的陈勇夫妇，在一旁婉言抚慰。杨春莲痛定思痛，搂住杨栋，点点珠泪滴落杨栋的衣袖，沾湿一大片。杨栋怕姑母悲伤过度，积忧成疾，自己强忍悲痛，起身扶着姑母的双肩好言劝慰。

杨春莲终于止哭，命家里丫环端来茶水，准备酒宴待客。陈勇喝过香喷喷的铁观音茶，说明来意。杨春莲说：“陈兄弟，你既与舍弟义结金兰，我也是你们夫妇的姐姐，不仅我的嫡亲侄儿要留下，你们也得留下。”殷殷之情，溢于言表。李梅娇也如小鸟依人般依偎在赵英娘身边，娇声道：“姨母，你不能走，我娘和我都不让你走。”

陈勇见杨春莲母女情真意切，念及恩兄的独子习武不久，现在自己同赵英娘离开，无人传授，定然前功尽弃。再来赵英娘已怀有身孕，随着自己跋山涉水，历尽艰险，对腹中胎儿不利，因此，他动员赵英娘留下继续教授杨栋武功，自己独自出走，杨春莲见陈勇去意已决，又知道他此去是要召集武林英雄，歼除贼寇，为义兄义嫂报仇，为百姓除害，于是欣然同意，并拿出二百两银锭，给陈勇作为盘缠。陈勇也不推辞，爽快收下……

[云樵]

五
陈勇走后，杨春莲亲自充当杨栋的授课教师。杨春莲实际上博览群书，学富五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皆精。论其才学，远胜杨俊。其丈夫范海在生前也自愧不如。常开玩笑说：“娘子，与你比起来，我只能像高力士只配为诗仙李白磨墨。”现在杨春莲对嫡亲侄儿杨栋，亲力亲为，尽心施教，恨不得把满腹经纶，一点没剩传授给杨栋。而杨栋也聪明过人，对姑母传授的知识融会贯通，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使杨春莲欣悦异常。


杨栋原来体弱多病，但自陈勇、赵英娘尽心传授武艺，体魄变得健壮起来。原来身材瘦削，现在变得气宇轩昂，英姿俊逸，与从前形貌全异，判若两人。杨春莲授课时，李梅娇也在一旁托腮静听。对这位文武双全的表兄，她已暗生情愫。只是由于少女的娇羞，不敢有任何亲近之举。而杨栋对这位表妹，也似乎青眼有加。杨春莲看在眼里，也认为这是一对情投意合的好儿女，她把杨栋和李梅娇叫到身边，说：“栋儿，娇儿，你们俩一个是我的嫡亲侄儿，一个是我胜似亲生的养女，郎才女貌，我想做主让你们结成夫妻，以后生下孩子，老大姓杨、老二姓范。老三姓杨，老四姓范，依次类推，接续我杨、范两家的香火，你俩意下如何？”李梅娇虽然是千肯万愿，但毕竟是黄花闺女，娇羞满脸，见到旁边的丫环在掩口窃笑，更是脸红耳赤。说：“母亲，你别这么说，这让女儿无地自容。”说着掩脸跑开了。杨栋并未爽快答应，低头沉吟，杨春莲说：“怎么？你认为梅娇配不上你？”杨栋说：“梅娇表妹天姿国色，秀外慧中，有她为妻，何幸之有？只是父母深仇未报，要等我们剿灭匪帮之后再行迎娶，姑母大人你看行不？”杨春莲笑吟吟地说：“姑母当然答应，将来我要为你俩举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要让杨范两家，开枝散叶，子孙绵延。”

从此，杨春莲、赵英娘各司其职，杨春莲尽心教文，赵英娘专门授武。李梅娇与赵英娘越来越亲密，也陪着杨栋向赵英娘学习上乘武功。赵英娘教给这两个少年男女拳脚、气功、轻功、刀枪剑棍功夫，发射飞镖、袖箭、铁莲子等暗器的绝技。赵英娘毫不藏私，倾心相授，两个少年虚心受教，刻苦训练。武技突飞猛进。杨栋想到上次被盗匪围困，被迫跳入江中，如果没有陈勇叔叔相救，恐怕早已葬身鱼腹，因此，要求赵英娘教给他俩水底功夫。于是，赵英娘带他俩来到江边，教给他俩各种游水要领，如何闭气、换气，如何在颠簸起伏的船上站稳脚跟、岿然不动。功夫不负有心人，赵英娘竟然使这对本不会水的旱鸭子成了精通水性的弄潮好手。杨栋在水里可以闭气潜泳相当长的时间，而且在水底可以清楚视物。他在波涛滚滚的江面上操船自如，立于舱板上，任由船只激烈摇晃，巍然屹立。发出的暗器百发百中。而对方射来的箭镞暗器，他能双手接住，原物激射伤敌。而李梅娇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子，竟也成了精通武功水性的巾帼英豪，不管在练武场或江面，龙腾虎跃，神威凛凛，竟像当年的红线女。连杨栋也赞叹不绝。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赵英娘的肚皮已日渐隆起，不便再传授武艺，杨春莲和李梅娇照料她静养安胎。这期间陈勇也曾回来探视，言明只找到几个愿意帮忙的武林朋友，力量还不足剿灭黑龙陂白蛟匪帮，赵英娘对陈勇说：“夫君，春莲大姐对我百般照顾，你只管放心出去，早日召集武林义士，扫平白蛟匪帮，告慰杨俊大哥和贤嫂英灵于九泉之下。”陈勇见贤妻被妥为照顾，又再出府而去。

杨栋报仇心切，深知没有超群出众的功夫，没法对付凶残至极的贼寇，于是他不懈苦练。经常飞跑到出城数十里远的紫云山。一来可以练飞行术，二来紫云山山高路险，峭壁悬崖险峻异常，可以练习壁虎功、轻功。巨石顶、松荫下可以练习刀枪剑棍。没人偷窥。所以他乐此不疲，习以为常。

这一天，暮色苍茫，万翼归林。杨栋从山巅下来，正想飞步返城，却见山路旁的山神庙口躺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身旁一个酒葫芦，一个破布袋，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着什么。杨栋走近一看，只见老人左腿插着一支短箭，创口渗出污血，恶息袭鼻，熏人作呕。很显然，这老汉是中了毒箭。此时山风凛冽，传来摄人心魄的虎啸狼嚎，如果不加救助，这位老人不是中毒而亡，就是葬身虎狼之腹。杨栋本来天性善良，不假思索，弯身背起那位老人，右手拿起老人的酒葫芦和破旧布袋，施展轻功，健步如飞，当进入城门之后，人流熙熙攘攘，路人看到一位锦衣华服的少年竟然背着一个老丐模样的人，手里还拿着一个酒葫芦和一个破旧布袋，众人指指点点，甚感奇怪。

杨栋不理睬街谈巷议，背着老人进入范府。范府管家见状，连忙安排仆人把老人从杨栋身上扶下，让老人躺在客厅的长靠背椅上，立即去请远近闻名的老中医，那个时候，常发生厮杀恶斗受伤的事，所以民间都有专治刀剑暗器或拳脚所伤的名医。那位老中医匆匆来到，看了伤口，惊叹道：“这种毒箭相当厉害，如果再迟送一刻钟，大罗神仙也无法救。”杨春莲闻讯走出，说：“请老神医尽力施救，我们不惜重金，一定要救活这位老先生。”老中医说：“我这里刚好有一种去除剧毒的金创散，是不是有效，要试试再说。”

那位老者神志尚清醒，闻言坐起身来，竟然毫不皱眉拔出插在伤口的短箭，只见污黑的血水泉涌而出。众人都被惊呆了。老中医见惯不惊，连忙用药棉清除污血，并迅即撒上药粉。果然药效如神，药粉撒上后，老者的脸上的痛苦表情已逐渐消失，再过一会，眉舒目展，说明金创药确能祛毒止痛。杨栋千恩万谢，杨春莲马上拿出一锭黄金，送给老中医。老中医也不推辞，爽快收下。又留下一大包药，说：“此药一天换一次，可能半月就可完全痊愈。”说罢，眉开眼笑地走了……

老人在范府养伤，在范府众人的精心照料下，伤口已日渐愈合。范府的人自上至下，对他礼敬有加。端茶送水，服侍周到。看到他那个酒葫芦，知道他一定是嗜酒如命，于是杨栋命管家每天都为他装满一葫芦的美酒，还准备了足够他饱餐的烧鸡、卤鸭、油炸花生米，老者来者不拒，照单全收。每日喝得醉醺醺的，每当杨栋在后花园练武，这位老人好像饶有兴致，搬来一只藤靠背椅，醉眼朦胧地坐在藤椅上，左手拿着酒葫芦，右手拿着卤鸡肉，饮一大口酒，啃几口肉，悠哉悠哉，何其乐也。

过了半月，老者真的箭伤痊愈，行走如常。向杨春莲告辞。杨栋早叫人在成衣店为他制了成衣，但老者却而不纳，杨栋送他一百两纹银，老者也坚拒不受。杨栋让人给老者装满一葫芦酒，老者这回笑嘻嘻地收下了。杨栋问老者：“老伯伯，你住在哪里？”老者朗声笑道：“你不是去过紫云山吗？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杨栋说：“紫云山离这里数十里，你箭伤初愈，不宜远行劳累，我派马车送你。”老者说：“我坐马车怕一路颠簸，伤口恐会震裂，十几天前你背我到范府，行走如飞，又稳又快，你好人做到底，再背我回紫云山山神庙如何？善有善报，神明会庇佑你的。”


杨栋转念一想，那时老者身上污血淋漓、秽臭难闻。我都背他回来了。现在他伤势痊愈，又只带一葫芦酒，我背他回紫云山山神庙，等于再练飞行术，有何不可？于是他不再言语，弯腰背起老者，右手拿起装满酒的葫芦，向紫云山飞步而去，上次杨栋背老者回范府时，身轻如燕，但这次很奇怪，老者的体重竟然增加许多，杨栋如负千钧，步履艰难，到临近山神庙时，竟然气喘如牛，难道是老者天天喝酒吃肉，变得非常肥胖？但即使重达两百斤，对武技精进的杨栋来说，应该不在话下。为什么会有这种怪现象。

难道老者心存恶意，是恶敌来犯。杨栋此时气喘吁吁地来到山神庙，放下老者，警觉地观察四周，只见老者飞身跃上一根碗口粗的竹树，居然坐在竹子的末梢上，竹子如弯弓上下摇颤，而老者坐在上面，如坐摇板，逍遥自在。这种惊世骇俗的绝顶轻功，让杨栋自愧不如。对方如果是敌，必是强敌。他才知道刚才老者用的是千斤坠，使他耗尽体力。如果老者突然发难。自己必败无疑！

那位老者见杨栋前瞻后顾，面露惊疑之色，哈哈大笑，一个大鹏展翅，从竹梢末端轻飘飘地跃下。草丛中三只正在觅食的野鸽惊起，展翼冲霄，那位老者发出三枚飞镖，三只野鸽应声落地。这种精准的暗器发射，使杨栋更觉得老者是从未遇过的强敌。今天难道是灾星高照？他正在忐忑不安，那位老者说：“杨栋恩公，不必惊慌。你救老朽一条生命，恩同再造。我感激良深，怎会恩将仇报？！老朽是夏江波，不知杨恩公是不是听过这个姓名？”杨栋展颜欢笑，原来夏江波是声名显赫的江南大侠，武艺超群，义肝侠胆，他闯荡江湖，匡扶正义，最喜打抱不平，对邪恶害众之徒，从不手软。对良善之辈，极力扶持，所以百姓由衷敬仰，宵小闻风丧胆。


他敬佩地说：“夏老伯侠名传遍天下，如雷贯耳，杨栋早就仰慕英名，想不到竟会相会于紫云山。”夏江波领着杨栋走进山神庙，说：“此次我追踪一位积案如山的巨盗，此贼盗财采花，血债累累，恶贯满盈，我一路追踪，终于被我在紫云山中堵截，此贼有同伙藏于草莽中，当我诛杀此贼时，贼人同党从草莽中发射毒箭，我大意中箭，运功压制毒性蔓延，舍命紧追，将那位贼党斩于剑下，但毒性已发，如果不是恩公及时抢救，我定僵毙于紫云山上。”杨栋对夏江波说：“您老别称我恩公，我只是尽点微劳而已。换成别人，也会伸手相救。”夏江波说：“你们父子都是仁心义胆的好人，我听江湖上传说令尊救过陈勇，到锦江县当县令时又扶弱抑强，为民造福，万民拥戴，可惜……”

夏江波话音未落，杨栋已经泪流满面，哽咽失声。夏江波说：“盗匪白蛟残杀令尊令堂，罪大恶极。我知道你想报此血海深仇，但报仇必须有胜过贼寇的实力。在范府我看过你练习武功，虽然有一定的功底，但还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杨栋马上跪拜在夏江波跟前，带着哭声说：“我愿拜老前辈为师，恳请师父恩准。”夏江波点头应允，杨栋恭恭敬敬地行了拜师大礼。要请夏江波回到范府。但夏江波说：“我向你传授武功的事，不能走漏风声，以防贼众请来对我们威胁更大的厉害对头，楼外青山楼外楼，强中更有强中手，绝不能轻敌大意。以后我还是住在紫云山，你依照惯例，每天一早到紫云山来，我会准时相候。”

从此，每当晨光熹微，禽笙报晓，杨栋就提着准备好的美酒佳肴和一些食物，悄无声息地施展陆地飞行法，来到紫云山。在夏江波饱餐后，师徒两人即穿过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穿岭跃涧，来到人迹罕至的后山，选一空旷地，夏江波精心教授克敌制胜的绝招。夏江波的武功，确实比赵英娘厉害许多，杨栋喜得名师，刀剑枪棍的功夫日益精熟。夏江波又教给杨栋绝顶轻功，身轻如燕，窜上十几丈高的古树，捷似灵猿。可以像壁虎在悬崖上迅速攀爬。夏江波又教给杨栋百步穿杨的神射绝技。


即使是风狂雨骤的恶劣天气，杨栋也从不延时来到紫云山。日复一日，朝踩晨露出，夜伴星辉归。这样艰苦卓绝的练武，一直坚持数月。夏江波见杨栋的武功突飞猛进。暗暗嘉许。杨栋有一次在深山舞剑，一只斑斓猛虎突然猛扑而来，杨栋临险不惊，闪展腾挪，或飞身跃上犬牙交错的乱石，冷不防纵身而下刺老虎一剑。或跳上高达两三丈高的古树，抓住树梢荡起秋千，趁其不备纵身猛踢虎头，老虎屡屡受伤，怒吼如雷，紧接着，杨栋用铁莲子打瞎猛虎双眼，迅用利剑划开猛虎的肚腹，短短时间，使百兽之王横尸山岭。这说明杨栋轻功、发射暗器已是精绝，剑术也称上乘。可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


夏江波取出一把宝剑，虽然剑鞘陈旧，但拔剑出鞘，剑光耀眼，寒辉逼人，夏江波随手一挥，一棵碗口粗的翠柏应声而倒，断口像锯子锯过非常光滑平整。夏江波再取来一把精钢百炼的利刀，用剑一削，利刀断成两截，铿锵落地，碰得巨石溅出火星，而宝剑毫无伤损。夏江波说：“贤徒，这柄宝剑是古代神兵利器，是你的师祖赠与为师的。现在我转赠予你。希望你能用这把神剑斩杀奸邪，伸张正义。”杨栋接过宝剑，跪拜谢恩。
六

[云樵]

《歼盗记》之六


且说陈勇历尽千辛万苦，踏遍青山野岭，渡尽激流险川，结交了十个愿意拔刀相助的武林高手，又在一名山古刹找到久无踪迹的岳父赵鸿亮。原来赵鸿亮以为锦江县被杨俊治理得政通人和，而女儿赵英娘又与陈勇成婚，终身有靠。自己闯荡大半生，看到当今世道险恶，不禁悲观厌世，想在这一古刹剃度为僧，遁入空门。忽听到女婿说杨俊夫妇竟在升迁赴任的途中惨遭盗匪杀害，而现在的锦江县百姓又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原来想一心向佛的赵鸿亮，菩萨也大发金刚之怒。决意再回锦江县，灭掉罪该万死的白蛟匪帮，为杨俊夫妇报仇，为百姓解危救难。


春晖送暖，惠风和畅。范府的厅堂上，喜气洋洋，笑语声喧。偶尔传出婴儿洪亮的啼声。原来，赵英娘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产下一麟儿。此子粉妆玉琢，非常可爱。赵英娘、杨春莲、李梅娇都爱若夜明宝珠。赵英娘出自武林，体质强健，生孩子没有普通产妇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产后就能行动自如，而且奶水很足。婴儿在母亲怀中吸饱奶水，就甜甜睡去。

杨春莲小心翼翼地接过赵英娘手中的婴儿，李梅娇靠在养母的身旁，端详着婴儿如熟透苹果般鲜红的小脸，娘儿俩都心花怒放。范府外有一株数百年的老榕树，枝繁叶茂，长须垂地，顶天摩云，宛若擎天巨伞。榕树上有十来个鸟巢，在这株榕树上筑巢的有白鹭、黄莺、织布鸟、树麻雀、钓鱼翁等等，每天早晚都是叽叽喳喳叫个不休，这天早上，有两只喜鹊飞来这株榕树上，振翼欢鸣。

李梅娇亲昵地抚着母亲的双肩，说：“母亲，喜鹊登枝，必有喜事。”杨春莲说：“你英娘姨喜生贵子，这当然是天大的喜事。”李梅娇说；“有句话说，喜鹊登枝叫喳喳，喜事喜讯频频发。”话音刚落，一位俏丽的丫环满面笑容飘然而入，说：“赵老爷、陈老爷回来了，还有十位英雄好汉。咱范府是天降吉星呀！”只见赵鸿亮、陈勇领着那些愿助灭匪的武林英豪，健步走进范府大门。

赵英娘多时望断云山，望穿秋水，多么盼望老父和夫君能安然归来，如今见两个亲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自觉是在梦中。当老父把双手搭在她的香肩，才知是真景而不是梦境，不禁喜泪盈眶。杨春莲忙把怀中的婴儿抱到赵老和陈勇的面前，说：“看看看！你们两个大男人，一个当外公，一个当爹爹，快来看看宝宝，长得多俊！与陈勇兄弟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再过十几年，又是一个当当响、响当当的大英雄，俊书生。”赵鸿亮、陈勇一个老年得外孙，一个中年得子，如获至宝，喜溢眉梢。

赵鸿亮把老脸贴近外孙。杨春莲却笑着把他一把推开，说：“老亲翁，孩子的脸皮娇嫩，你满脸胡子，会把孩子扎疼的。哭个不停你要咋办？”众人哄堂大笑，赵鸿亮也笑得老泪纵横……杨栋见赵鸿亮、陈勇疼爱地细看宝宝，忙着吩咐家仆、丫环准备茶水、点心、酒饭，款待远来贵客。


大家酒足饭饱之后，杨春莲把众人带到后花园，这里繁花竞放，争奇斗艳，暗香馥郁，百鸟喧鸣。大家却无心欣赏美景。众人坐在一个大凉亭议事。陈勇说：“这次我奔波数月，走遍不少城乡，看到当今官场，确实腐败透顶，贪官污吏就如粪池中的蛆虫，密密麻麻，蠢蠢而动。他们只顾榨取民脂民膏，对于百姓的死活，根本不理不睬。百姓击鼓鸣冤，庸官置若罔闻，而暴吏却命衙役大刑伺候。以前说，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现在的衙门，你即使有理再交上诉讼银两，如果告发的是有官府当黑靠山的对头，也会被拒之衙门之外，且会被断成冤假错案。如今朝纲混乱，百姓揭竿而起的数不胜数，朝廷看来大厦将倾，风雨飘摇，朽木难支。”

赵洪亮端起茶杯把香茗一饮而尽，捋捋颔下长须，说：“如今贪官得势，有门路就会鸡犬升天。而清官却处处受排挤，被诬陷，甚至被惨杀。杨俊贤侄就是百姓称誉的好官，但结果夫妇双双被害，指望官府派兵围剿贼寇，当官的自己也知道朝廷已是岌岌可危，有的甚至为留后路与盗匪暗中勾结，怎肯去剿匪？”杨栋说：“朝廷至今忙着调兵遣将对付李闯王、八大王，还要防备可能进犯的清兵铁骑，手忙脚乱，即使上京告御状，崇祯帝也绝不会派一兵一卒对付黑龙陂匪帮。这只能靠咱们自己的力量来剿灭这伙匪徒。”

众人商定之后，决定留下分娩不久的赵英娘和李梅娇留守范府，以防不测。赵鸿亮、陈勇、杨栋及十位英雄好汉出征剿贼。因为不知黑龙陂的地形地貌、内中匪众虚实，但白蛟匪帮两次拦截作案都是在锦江县邻近的水域，因此杨栋决定，首发地就是锦江县。为防走漏风声，打草惊蛇，众人分成几拨，由陈勇、杨栋先行探路。而其他人装成客商，先后进入锦江县，寻客店歇脚。


。
夜风萧瑟，宿鸟凄啼。锦江县老师爷的家中，年过古稀的老师爷正坐在油灯前吸烟，灯碗里的花生油只剩半碗，放着一根灯芯，微弱昏黄的火苗随风摇曵，明灭不定。他吐出一圈圈烟雾，愁锁眉端，唉声叹气。此老姓孙，为人正直，但老妻早丧，孤身一人。杨俊到锦江县上任后，由于乡贤举荐，礼聘此老当师爷。他自逢清官，心清气爽。尽心竭力地帮助杨俊办了不少深得民心的案件。但可惜杨俊在锦江县主政只有三年，就奉旨升迁，自己因老迈未随行。却万万料不到杨老爷及夫人竟被盗匪所杀，更可恨的是盗匪竟然利用盗取的吏部官凭，到安福府当上假知府，沐猴而冠，变换身份继续残害黎民百姓，自己想招集一些乡贤，上京告御状，而今兵慌马乱，路上凶险重重，恐怕进不了京都，反招来杀身之祸。思来想去，一筹莫展。

前些天，本村一位恶霸强抢民女，先奸后杀，那位先前念过迎闯王民谣的青年，激于义愤，独自一人闯入恶霸家中，杀死恶霸，真的投李闯王造反去了，他家中剩下的老爷爷惊恐过度，竟然一命鸣呼。孙老师爷满怀悲愤，为老人操办丧事。此时，孙老师爷认为夜阑更深，竟然有人敲门，莫非是恶霸同党恨他为自杀的老人举办葬礼，前来寻衅，但他想：“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三更鬼敲门。”"我已年过七旬，毫不畏死，如来寻仇，这条老命尽管拿去！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他步履蹒跚，前去开门。门一开，进来两个大汉，孙老汉老眼昏花，问道：“两位客官，深更半夜突然来访，有什么事？"陈勇双手扶着老人的胳膊，说：“孙老伯，我是陈勇陈捕头，身后这个，是杨俊老爷的独子杨栋，你常赞他聪明伶俐，说他前途不可限量，你记得吗？”杨栋也侧身上前，说：“孙老爷爷，我是杨栋，经常帮你往旱烟锅装烟丝的杨栋。”孙老师爷喜从天降，连忙把两人请进卧室。

孙老上瞧下看，左右端祥，看到杨栋已长成昂藏丈夫，丰彩照人，已不是当初那位弱不禁风的孩童，合掌向天，激动得浑身抖颤，说：“上苍有眼，上苍有眼。杨老爷的公子未遭大难，是万千之幸！杨老爷和杨夫人泉下有知，也会万分欣慰的。”陈勇和杨栋坐在孙老的对面，听他讲述情况，当他俩听到盗匪竟然假冒杨俊在安福府当知府，倒行逆施，残害百姓。大为震惊，杨栋恨得咬牙切齿。紧握铁拳。又听得白蛟的独眼匪婆张兰香在黑龙陂招兵买马，声势浩大。心中暗有主意。杨栋向孙老说明自己一行人准备杀匪报仇，叫老人对外不能吐露口风，并要深居简出，自保安全。于是，向老人告辞，施展轻功，消失在沉沉夜幕中……、

[云樵]

月朗星稀，万籁俱寂，安福府的知府官邸里，白蛟的假夫人已玉体横陈，准备与白蛟覆雨翻云，欢乐今宵。这位假夫人，其实论其相貌，也算得上世间尤物，长得美貌多娇，但白蛟到安福府当假知府以来，已昼伏夜出，进行采花勾当，许多冰肌玉骨、貌赛姮娥的女子已受其凌辱，这个美妾与那些女子比起来，只能算庸脂俗粉，加上白蛟纵欲过度，已力不从心，不愿向这位美妾分一杯羹。因此，尽管这位美妾做尽媚态，白蛟却端然而坐，不去温存。
论起白蛟的相貌，从外表看起来，唇红齿白，肤如凝脂。朗目剑眉，风度翩翩。会让人误以为是一个斯文俊秀的公子。所以，许多达官贵人的娇妻美妾，在他前往采花，摘除蒙面黑纱，现出俊雅本相时，不断毫不惧怕，反而心花怒放，心甘情愿地自动投怀送抱。还指望他以后常来，最好能留种出芽，生个儿子，让老爷宠幸自己。

这几天，白蛟探知一位家住安福府的皇妃回家省亲，其父是安福府的一位富豪。白蛟心想，既是皇妃，必然是貌赛天仙，如果能一亲香泽，让崇祯戴绿帽子，也可略报崇祯下旨诛杀他父母家人的仇恨。白蛟色胆包天，什么赫赫皇威，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他穿戴好夜行衣裤，带上宝剑暗器，蒙上黑纱，跳出窗口，穿房越脊而去，那位美妾见今宵又只能独守空房，生气地拉过锦缎被面的棉被，包住赤祼的身子，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白蛟施展轻功，疾如流星，来到那位皇妃的家中。飞身越过高墙，用蜈蚣飞抓勾住皇妃所住的琼楼玉阁的雕栏，悄无声息地来到皇妃寝室的窗外。楼的四周有皇宫卫士在巡逻护卫，但白蛟轻功卓绝，身影飘忽迅捷，未发出轻微声响，所以大内卫士竟然毫无觉察。

白蛟用食指刮破窗纸，从破孔里一看，皇妃正准备就寝，雪衣玉貌，乳胸高耸，曲线毕露，姿容高雅，美若月宫仙子。白蛟目眩心醉，他迫不及待地掏出迷魂香，准备把皇妃迷倒，再行奸淫，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逃遁。白蛟用钻石刀在窗上毫无声响地割开一个洞，伸入点燃的迷魂香管，吹起迷香，忽觉身后有人。

回头一看，原来也是一位身穿夜行衣裤、脸蒙黑纱的人。白蛟知道来者不善，定是对付自己来的，如果让大内高手惊觉，包围上来，自己狗命定绝今宵。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不溜，更待何时？因此，他丢掉迷魂香，拔出宝剑，仓皇逃走。而另一位夜行者也不惊动大内高手，奋起直追。

追贼者究竟何人？杨栋是也！杨栋自从孙老师爷口中得知白蛟盗取父亲的吏部官凭，假冒父亲之名充任安福知府，为所欲为，使百姓如堕火坑，心中的愤恨如同地底岩浆，一旦喷发，山崩地裂。他亲自潜往安福府知府官邸，准备伺机给白蛟致命一击，白蛟不但残杀自己的生身父母，还冒用父亲的名义干了不少天怒人怨的坏事，父亲原是万人拥戴的好官，却因白蛟的假冒而名誉扫地，成为万众唾骂的贪官。白蛟真是磬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此仇此恨不报，枉自立身于世。杨栋孤身犯险，潜入白蛟府邸中查探。白蛟未出发前杨栋已到其寝室走廊，所以对白蛟的容貌已熟记于胸，现在紧追不舍，一心想把白蛟斩于剑下。

白蛟并不是泛泛之辈。当初魏忠贤答应篡权登基后封白蛟当镇殿大将军，是因为魏阉曾让东厂几个武功一流的锦衣卫首领与白蛟比武，白蛟力挫群雄，独占鳌头，使魏忠贤格外器重，才让其父派白蛟到黑龙陂招兵买马，当山大王，扩展势力。

白蛟见后者紧紧追赶，似乎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他想，凭我的绝顶轻功，竟甩不掉这个对头，可见对方是不可轻视的劲敌。我必须利用手中的削铁如泥的宝剑，削断他的兵刃，斩下他的狗头。想罢，他停步不跑，严阵以待。杨栋持剑逼近，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舞起宝剑，飞步向前。白蛟用剑架住，本以为对方的剑会被削断，想不到铿锵巨鸣之后，对方的宝剑依然寒光闪烁，完好无损，而自己的宝剑却出现一米粒大的缺口。这使他大吃一惊。他说：“壮士，冤有头债有主，我与你素不相识，无仇无恨，你为什么要苦苦相逼？！我们可以化干戈为玉帛，现在天下烽烟四起，我们可以结成异性兄弟，共图天下。我如食言，死无葬身之地。”

杨栋厉声喝道：“白蛟狗贼！我与你怎会无冤无仇，我与你仇深似海，恨重如山。我的父母被你匪帮残杀，我父亲的官凭被你盗用，冒名顶替当安福府知府，害了多少百姓，今天你的死期已到！”至此，白蛟已知道自己的身份已被识破。此刻只有杀人灭口，否则后患无穷。于是凶相毕露，两人展开一场惊心动魄厮杀。

杨栋经名师指点，勤学苦练，剑术已是出神入化，特别是师父倾囊相授的克敌绝招，使白蛟无法招架，险象环生，几次差点死于剑下。于是他猛不防放出暗镖，想反败为胜。想不到杨栋眼明手快，把夺命飞镖接在手中，白蛟向来镖无虚发，毙敌盈百，想不到竟被杨栋接在手中。他大惊失色，又发出五枝袖箭，依然被杨栋凌空接住。白蛟见势不妙，飞步想逃，但杨栋手一扬，一枝袖箭破空尖啸，命中白蛟的右腿，这是杨栋想把白蛟生擒活捉，然后连同黑龙陂匪帮一起处置，否则白蛟早成箭下亡魂。

白蛟右腿血流如注，杨栋正想上前擒拿，却听得有人大喝一声，“休想擒我白蛟兄弟！”只见中三位凶徒拿着兵器，杀气腾腾地赶来。其中一位背起血流如注的白蛟，飞步逃走，很快不知去向。杨栋艺高人胆大，知道反正今天白蛟有救星，命不该绝。只能专心除掉这两个贼党。

来的这三个人，原来都是魏忠贤掌控东厂时的鹰犬，武功高强。在魏党分崩离折后，跑去黑龙陂投靠白蛟，与白蛟臭气相投，狼狈为奸，今晚一起出外抢劫，却遇到白蛟被人紧追并中箭，危急关头，他们出手相救。

其中一个使铁铲的，叫铁头圣僧，铁铲重达百斤，练过铁头功，据称可以摧山倒树，曾撞死一头水牛。撞伤一只猛虎。另一个是瘦子，名称六耳㺅，外传有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刀枪不入，镖箭难伤。但杨栋凭着手中那柄削铁如泥、无坚不摧的宝剑和精湛的剑术轻功，以一敌二，居然未露败像。但要伤敌制胜，也不容易。形成一种僵持局面。

忽然，飞来两条身影，原来是杨栋的师父江南大侠夏东波和陈勇的岳父赵鸿亮，因为今晚发现杨栋不知去向，生怕他前去报仇寡不敌众，陷入重围，所以和陈勇分头去找。听到兵器撞击声知道正有人厮杀，循声赶来。杨栋见两位老前辈赶来，强援已至，生怕白蛟逃远，于是对两位老人说：“我去追白蛟，请师父和赵老伯对付这两个贼党，夏江波手抚颔下苍髯，哈哈大笑，说：“徒儿，你尽管前去，这两个狗杂碎就交给我们两个老家伙。”

铁头圣僧自以为威名远扬，想不到竟被夏江波称为狗杂碎，气得七窍生烟，挥舞一百斤重的大铁铲与夏江波大战，恨不得几铲把夏江波砸成肉酱。但夏江波从容对敌，谈笑风生，仿佛把铁头圣僧看成不堪一击的废物。铁头圣僧气急败坏，运气发力，其大如斗的头颅恶狠狠地朝夏江波撞去。怎料夏江波若无其事，把自己的肥胖如鼓的大腹迎上去，说也奇怪，铁头圣僧的头撞在夏江波的肚腹上，其肚腹居然内凹，把铁头圣僧的巨头吸住，铁头僧竟然纹丝不动，无法挣扎，片刻之后，夏江波抄起铁头僧的大铁铲，吐气开声，其肚腹居然象弹簧把铁头圣僧弹出，夏江波随手抛出大铁铲，把铁头僧钉死在一株粗可合抱的古树上，死状可怖。

六耳猴见同伙惨死，怒气冲天，与赵鸿亮战得难解难分，赵洪亮久经战阵，知道练金钟罩、铁布衫也有弱点，就是罩门，如果罩门被破，就是一招致命。于是他在酣战中注意寻找六耳猴的罩门，发现六耳猴总是护着裆下，于是想方设法，注意捕捉良机，终于给他抓到机会，一剑破了六耳猴裆下罩门，把六耳㺅斩于剑下。

一场惨烈无比的战局终于结束了，两位老人把双凶的尸首掩埋，以免被野兽拖咬撕碎。于是点燃旱烟，静待杨栋的消息。过了一袋烟的功夫，杨栋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他说白蛟已逃之夭夭，也不敢逃回安福府官邸，可能认为已经败露，再回安福府官邸只能束手待毙。而朝黑龙陂的方向的河流上没有船只，而且他已身负箭伤，水性再好，也无法潜水回去，很可能是躲在什么地方治疗箭伤。

于是三人回到锦江县客店，次日一早，杨栋马上赶到安福府皇妃家中，报告领兵保护皇妃的大内护卫，说明盗匪白蛟杀害杨俊和盗用官凭冒充知府屡屡作案的情况，大内侍卫也不是酒囊饭袋，知道昨晚确有盗匪对皇妃图谋不轨，皇妃寝室窗孔、盗匪遗下的迷魂香、房外走廊的脚印，都是明证。昨晚杨栋与白蛟短兵相接、激烈争斗的场而，他们也亲目所见，只是怕皇妃无人保护，才未派人追贼，现在新任知府不知去向，证明杨栋所言非虚。

大内侍卫通过查询锦江县和安福府诸多百姓，也确证白蛟的种种劣迹和杨俊的惠民政绩，杨俊的师爷孙老也前来做证，大内侍卫的头目连忙上报省府官员，下令安福府的通判暂代知府。代理知府平时就对白蛟的所做所为强烈不满，只是胳膊扭不过大腿，只能敢怒而不敢言。现在大权在手，把孙老师爷请来续当师爷，命令到处张贴悬赏缉拿白蛟的画影图形，并命令在通往黑龙陂的水域严加盘查，防止白蛟逃回黑龙陂。

[云樵]

黑龙陂的贼巢，前面是一条滚滚东流的大江，设有水寨，旌旗招展。后面群山连绵起伏，险峻异常，设有五个山寨，都有匪徒镇守。白蛟野心勃勃，当知府远远满足不了他的官瘾，他认为“乱世英雄起四方”，只要兵多将广，实力雄厚，即使改朝换代，也能保证自己能覆雨翻云，实现鸿鹄之志。刘邦原来只是小小亭长，朱元璋原来只是放牛的出身，当乞丐、和尚，他们后来还不是当了皇上，王侯将相本无种，时运到时蛇变龙。

所以，他在当冒牌知府时，把贪污纳贿、横征暴敛、夜间偷盗的钱财，绝大部分都运回黑龙陂，命独眼老婆尽量招兵买马，而独眼匪婆张兰香也不负丈夫的重托，真的把黑龙陂打造成针插不入、水泼不进的土匪王国。许多亡命之徒争先来投。

张兰香虽然男人不在身边，但她饱暖思淫欲，选中几个身材䰠悟的匪徒充当面首兼当贴身保镖，张兰香虽然眇了一目，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肥乳丰臀，形态妖娆，经常涂脂抹粉，香气袭人，所以，几个身边的面首并无心生嫌弃，而是对她忠心耿耿，轮流和她睡觉。一来二去，张兰香居然珠胎暗结，

白蛟长期在安福府，张兰英居然身怀六甲，不用说这是野种，谁敢给白蛟戴绿帽子，必定要被残忍处死。几个伴寝的匪徒心怀鬼胎，生怕事情败露，被白蛟凌迟处死。但张兰香成竹在胸，安之若素。她想，白蛟难得回黑龙陂，他根本不会晓得我为他戴上一顶绿帽。难道只许他左拥右抱，老娘只能独守空帏？到阎王爷面前我也要大声抗争。只要悄悄把孩子生下来，寄养在部下眷属那里，假装认为义子，白蛟连生一只蟑螂老鼠都没有，有一个养子，还不是高兴得要命，以后这孩子还不是荣华富贵。老子当寨主，老子死了他当寨主。老子当大官，他将来也当大官。”随着肚子的隆起，张兰香为了保胎，也暂时强忍，不与面首同床鬼混。各山寨也委派亲信管理，但对前来投靠山寨的外来人士，她都要亲自过问。从中选录武功出众或有一技之长的人，充任各级首领。


有一天，喽啰来向张兰香报告，山外来了十二人，说是要来投靠山寨入伙。张兰香即令手下带入，当那十二人鱼贯而入，张兰香独眼生光，因为最前面是一个风度翩翩、英姿俊逸的青年，张兰香心中暗喜。她想，这可能是一位落魄书生，生得一表人材，将来可以充当面首，双宿双飞，其乐无穷。他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不敢违抗。让他当山寨师爷，再加金钱收买，怎会不服服贴贴？

再看那十一个，其中一个皓发苍髯的老汉，张兰香想，这可能是一个子女不孝、无人依靠的孤苦老人，来这里白吃饭的。这样的废物，山寨留有何用，等会赶出去。再看那十人，倒是身材健壮，看来可以充当喽啰。

她问道：“来我山寨的，都必须有一技之长，你们都会武功吗？”想不到十二人都齐声应道：“我们都会一点。”张兰香说：“既然这样，我们山寨要通过比试，量才录用。你们要想清楚，刀剑拳脚无情，蝼蚁尚且贪生，要不要上场比试，你们自己决定，”众人七嘴八舌地说：“我们既来山寨，就是有点三脚猫功夫，不然也不敢来。”张兰香最看重的是那个气宇轩昂的青年，于是命一个武艺一般的女匪与他比武，想不到那位青年虽然武功平平，一招一式也显得笨拙，但居然也能最终打败那个女匪，使张兰香惊喜参半。

那位老态龙钟的老者，也居然能和山寨二流头目打成平手。而那十个健汉，各有所长，或通剑术，或晓棍棒，或习刀法，虽只是二三流水平，比起山寨中的喽啰，实在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张兰香最中意的是那位青年，因为他自报中过秀才。可谓文武双全，堪可大用。于是，张兰香问明各自姓名，破格封那位青年当军师，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老人分派当牧马总管。其余十个，平均分派到各山寨当小头领。每个山寨两名。

分派停当后，张兰香为了表示自己对那位青年的信任和倚重，亲自带着他参观山寨最为机密的十八连环洞，这十八连环洞，曲折幽深，宛若迷宫。洞洞相通，外人进去，却晕头转向，方向难辨，不知进退。而且洞中机关密布，有的一按突出的石头，会射出密集的利箭，有的一踩地面的方砖，会从空撒下刀剑难以削断的坚韧无比的巨网，有的一跘到肉眼难视的透明丝绳，就会有毒焰喷出，火药爆炸。有的一开小门，就会有成堆数十斤重的犬牙般的石头砸下。有的岩洞里关着猛虎，有的关着豺狼。总之，若不熟悉里中机关，进入十八连环洞，如上阎王殿，要想逃生，难于登天。

张兰香与青年越靠越近，常常故意用她的酥胸丰乳去磨擦青年的胳膊，挑逗之意，极为明显，而青年装成呆若木瓜，只会唯唯诺诺，偶尔向张兰香露齿微笑。张兰香以为她的献媚已经使他怦然心动，心里甜滋滋的。实际上，他博闻强记，过目不忘，把洞中的机关如何控制，都一一记在心中。

那位青年是谁？就是身负绝艺的杨栋，而那位老者，就是江南大侠夏江波。而那十个健汉，就是陈勇找来的嫉恶如仇的江湖好汉。而赵鸿亮和陈勇翁婿，因为与独眼匪婆打过照面，生怕被她认出。所以未到黑龙陂。只带领通判派的一干人马，埋伏在黑龙陂周围的要道，准备与杨栋等内应外合，剿灭溃散外逃之残匪。张兰香虽然在杨府卧底当过厨娘，但那时杨栋只是稚气未脱的孩童，而且病体恹恹，时过多年，杨栋已成了一个风姿俊朗的美男子，惹得性欲强烈的张兰香如痴如醉，想入非非，她哪知道黑龙陂匪帮的灭顶之灾已经临近。

时分，夜枭凄厉啼叫，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杨栋和其余十一人秘密地聚集在一幽僻山洞里，在松明火把的映照下，杨栋从怀里取出一张凭自己的超人记忆绘出的十八连环洞的絴图，向大家一一详细介绍十八连环洞的机关布置，大家听了摇首咋舌，如果没有探知这十八连环洞的秘密机关，想要破这匪巢，无异痴人说梦。只能全军覆灭。大家暗自庆幸能预先探知十八连环洞的凶险布置。

张兰香坐在自己的寝室里，抚着自己鼓起的肚子，心想，只要孩子出生之后，放在喽啰家中寄养，自己就要和意中人双宿双飞，如果白蛟敢回来展威，反正现在我已在山寨中培植不少亲信，唯我马首是瞻，山高皇帝远，白蛟的威信已远不如我，惹得老娘火起，老娘杀了这个无情无义、喜新厌旧的老家伙，我自立为王。想着自己将来与意中人朝夕相偎，颠鸾倒凤的神仙日子，她不禁眉开眼笑。

张兰香对杨栋深信不疑，但对那十一人还是存有戒心，暗中交代那几个面首，常到那几个山寨巡察，但那几个面首回来报告，说是那十一人没有异常举动，每日与众喽啰大碗喝酒，大碗吃肉。巡山、训练都非常尽心尽责。那位叫常青的老头，也认真督率手下养马，马养得骠肥体壮，他唯一毛病就是爱酒如命，而且酒量极好，一葫芦酒五、六斤重，可以一饮而尽，且毫无醉意。张兰香想，这是一个老酒鬼，泥鳅翻不了什么大浪，可能我多虑了。

一连十数天，杨栋装得忠于职守，事必躬亲，把十八连环洞的边边角角都查遍。还征得张兰香的同意，到各大山寨慰劳，送去一坛坛的美酒和鸡鸭鱼肉水果茶叶，感动得众喽啰齐声称颂，认为新军师体恤部下。当新军师要巡查各雄关险隘时，众头领前呼后拥，溜须拍马，认真介绍，当张兰香得到暗探的回报时，以为自己慧眼识人，这位师爷真是有大将之才，懂得笼络人心，鼓舞士气。白蛟与他比起来，不是差一星半点，而是差得太远太远，老娘有这样的夫婿，不止要当女大王，我要当武则天！

杨栋把各山寨的盗匪数目。关隘布置、机关暗道都凭记忆纪录在册，暗中知会潜入山中的弟兄和山下赵鸿亮、陈勇翁婿，而那十个武林好汉，被分派在五个山寨当小头领，也利用各种机会明查细访，探知各山寨的铁索桥、爬山梯、作战迂回的险隘野径、出逃时用的隐秘暗道。并得知山寨中真正血债累累的亡命之徒仅有数百人，号称数千之众，实际上大多是被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盘剥压榨，走投无路，迫于生计才落草为寇，没有什么武功。倒是各山寨的正副头领，都身怀绝技，身经百战，不容小觑。这些贼头，手段残忍，常带人下山洗劫，拦截过客客商，杀人无数，不同于一些被迫揭竿而起、劫富济贫的农民义军。

白蛟在安福府当冒牌知府，隔以时日，常派亲信把搜刮的金银运回黑龙陂，利用飞鸽传书，与张兰香用信鸽互通音讯。但长达月余，突然音信全无，没有白蛟的信鸽传书，张兰香放飞的信鸽也有去无回。这使张兰香疑云顿生。她命一位亲信面首，牵着一匹快马，乘船出水寨，再骑上快马日夜兼程赶到安福府。那位喽兵快马加鞭，来到安福府城门外，看到城墙上张贴悬赏捉拿白蛟的绘影图画，悄悄向一位老学究探问，才知道白蛟作案采花，竟然想对皇妃下手，被不明来历的侠客所伤，逃亡在外，不知踪影。现已由通判暂代知府……那位喽兵顾不上歇息，掏出银两。向马贩买了另一匹快马，马不停蹄赶回主寨，一五一十向张兰香禀明查探情况。

张兰香听后，并没有大惊失色，反而如释重负，她想：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何况自己已颜老珠黄，又眇一目，白蛟已对自己毫无恩义，只是暂用自己来号令管理山寨而已，那位通判暂代知府，张兰香认为对山寨不构成威胁。因为她也曾穿着夜行衣裤，乘月黑风高天暗自到安福府官邸，看到白蛟在厉声训斥通判，那位通判虽只比知府小一级，却如同奴仆，在白蛟面前噤若寒蝉，连屁也不敢放，只是一个庸庸碌碌的酒囊饭袋，没有雄才大略，怎敢调兵遣将来围剿黑龙陂。何况现在李闯王挥师直捣京都、八大王张献忠在四川风生水起，皇太极、多尔衮率领重兵，准备斩将夺关，进犯中原，皇上也不会派兵来黑龙陂。只是白蛟令我生厌。如果让他回来，知道自己不守妇道，与手下喽兵鬼混，搞大了肚子，定会大发雷霆，虽然自己羽翼丰满，已不怕白蛟变脸发难，但如果让手下喽兵知道自己的肚子是别人搞大的，肯定一传十、十传百，成为笑料，使自己威信扫地，无威何以驭众？那时怎能一呼百诺？怎能实现自己的勃勃野心。

她考虑之后，下令亲信注意探查白蛟下落，一旦回寨，立即来报。她暗定主意，准备如若白蛟真正脱困回寨，要派几位面首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白蛟杀掉。那几位面首也害怕白蛟回来追查谁与寨主夫人通奸，动怒杀人，所以对张兰香的交代满口答应。但尽管张兰香严阵以待，白蛟却鸿飞杳杳，形影皆无。张兰香估计白蛟可能箭伤难治，已经步上奈何桥，紧张的心弦逐渐松弛下来。

[云樵]

春光明媚，春风送暖。山花烂漫，百鸟争喧，黑龙陂主寨后的群山，松苍竹翠，漫山遍野的杜鹃花，灿若丹霞，赏心悦目。张兰香心情不错，想骑马游山赏景。她叫来师爷和几个女匪，来到马厩，向充当弼马温的夏江波要了两匹骏马，张兰香骑的这一匹，银毛胜雪，骠肥体壮，是踏雪无痕、日行千里的良驹。而杨栋骑的这一匹，通体乌黑如墨，体魄强健，神气非凡，也是一匹善行神驹。

张兰香已心醉神迷，想和意中人并辔游春。但杨栋借口尊卑有别，不肯和张兰香并肩同行，两人一前一后，缓辔徐行，几个女匪也身穿艳妆，跟在马后，这一行人，在美如仙景的山间行走，倒也成了一幅绚丽的画卷。张兰香含情脉脉，不时回头斜睇，看着宛如仙宫玉树的杨栋，幻想来日把他揽在怀中，共享于飞之乐，只羡鸳鸯不羡仙.

一位女匪喊道：“快看！头上有一只好大好大的鹰！”，众人闻声举头，只见一只苍鹰在天空盘旋尖啸，忽然疾如飞箭俯冲而下，在马前数尺远的草丛中捉住一只白毛红晴的野兔，冲霄而起。翅膀刮起的尘沙飞进张兰香坐骑的眼睛，那匹白马受惊，竟然朝山下奋蹄驰奔，由于猝不及防，杨栋竟然无法施救，山路崎岖曲折，山下万丈深渊，怪石嵯峨，犬牙交错，如果人马堕下，惨不忍睹，张兰香虽然牢牢抓紧马缰，但也无法控制狂奔烈马，吓得花容惨淡，香汗淋漓。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山路旁的一株枝柯横斜的参天古树上，跃下一位老汉，用手挽住马缰，奔马前蹄腾空，咆哮怒嘶，却无法挣脱老人的铁掌，其凛凛神威，惊世骇俗。张兰香惊魂稍定，定睛一看，原来竟是养马总管。对这位老气横秋的老人不禁惊诧异常。杨栋随后策马来到，女匪们也跑得上气接不住下气齐集马旁。张兰香虽然有惊无险，但骑在马上一路狂奔，觉得腹痛如绞，面白如纸。众女匪连忙牵马护送张兰香到山下寨子，

张兰香觉得可能要临盆生产，让女匪请来接生婆。果然，张兰香经过一阵撕心裂胆的剧痛，产下了一个婴儿。张兰香昏昏沉沉睡去，过了一段时间，张兰香听到婴儿的象猫哭的微弱啼声，忙命女匪把襁褓中的婴儿抱近，张兰香一看，大吃一惊，那个婴儿尖嘴猴腮，形容丑陋，简直象一只没毛的猩猩。这种婴儿，完全是怪物，怎能见人现世？！朱伯庐老夫子曾写道：“见色而起淫心，报在妻女；匿怨而用暗箭，祸延子孙。”看来真的应验。白蛟色胆包天，自己的妻子与人通奸。张兰香惯用暗箭伤人，生下这么一个丑八怪。真是现世报。

张兰香羞愤交集，居然下床拔剑，杀死婴儿。对面面相觑的众女匪说：“把尸体带到外面掩埋，把接生婆杀掉，你们都要守口如瓶，如果谁敢走漏半点风声，老娘定斩不饶，死尸扔到连环十八洞的虎穴狼窟。”众女匪畏其如虎，连忙去埋童尸、杀接生婆。有句话说虎毒不食子，张兰香其蛇蝎心肠，豺狼本性，足见一斑。

夏江波在凶险万分的山路悬崖边力挽下山奔马，救下险上鬼门关的张兰香，非但未得到张兰香的感激，反而引起张兰香的猜疑。她想，这位银须鹤发的老汉，竟然有这种千钧神力，从古树上敏捷跃下的轻功，都可跻身江湖上一流武林高手之列，定是叱咤风云的知名侠客，为什么要来我这山寨充当马夫，为什么明明武功精湛，却只与山寨二流头领打成平手？当今是群雄并起、中原逐鹿的乱世，凭他的绝顶功夫，到哪里还不是被人重用，敬若祖宗？偏要到我这山寨当马夫，实在令人怀疑。难道他是来意不善，对我山寨有不利之举？

张兰香令手下叫来杨栋，问明他与夏江波素昧平生，与那十人也是陌路相逢。她对杨栋意乱神迷，绝对信任。杨栋讲的话，她都信以为真。她对杨栋说明了对夏江波的怀疑，要杨栋从各山寨召集几个本领高强的头领，先下手为强，把养马头领先拘押起来，消除山寨隐患。杨栋心中暗笑，张兰香不知死期将近，竟然命自己捉捕自己的恩师，真是滑天下之大䅾。于是他连声称是，却悄无声息地召集混入山寨的己方十一人，商定当天动手。并放飞预先带上山的信鸽，飞鸽传书，让赵鸿亮、陈勇带人从暗道偷偷上山。

落日熔金，万鸟投林。各山寨的匪徒正狼吞虎咽地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忽然从山寨的暗道中、铁索桥、爬山梯上来不少持刀执剑的兵士，众匪知道是强敌来袭，仓皇应战。几位先前潜入山寨当小头领的武林好汉，亮明身份，喝令众匪若能放下屠刀，既住不究，可放其下山再谋生路。众匪大多抛刀弃械，如鸟兽散。

那几个自恃本领高超的头领，嗷嗷怪叫，想把众位好汉千刀万剐。原以为那几个新上山的小头领本领平庸，只要几个回合，就会把他们打趴下，让他们身首异处，怎料那几个好汉，勇如下山恶虎，猛似出海蛟龙，那几个武艺高强的匪徒，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被杀得非死即伤，血流漂杵。

一位身披袈裟的恶和尚，手执宝剑，血迹斑班，杀出重围，想逃往主寨连环十八洞，但遇上威若天神的夏江波，夏江波手执长旱烟杆，正悠哉悠哉地坐在一形似卧象的巨石上，吐出一圈圏烟雾。恶和尚见状，已知是敌卧底，挥舞宝剑，猛扑上前。夏江波手执烟杆，从容应敌。这恶和尚的手中也是断金切玉的宝剑，怎料砍在夏江波的烟杆上，烟杆溅起火星，毫无伤损。恶和尚反而被烟锅里火星闪烁的烟丝烫得狼狈不堪。恶和尚见占不到半点便宜，施展轻功，想夺路而逃，夏江波冷笑一声，发出飞镖，恶和尚应声倒地，死在一株古树下。几个跟在恶降和尚后想逃往连环十八洞的匪徒，吓得身如筛糖，连忙跪地求饶……

张兰香坐在寝室的绣榻上，正等待杨栋回报处置养马总管的情况，听得外面呐喊震天，脚步声纷乱。正想出去看个究竟，一个面首惊慌失措地跑进来，结巴巴地说“夫……夫……夫”张兰香疾言厉色地喝道：“夫个屁，到底发生什么事？”那位面首喘息未定，说：“夫人，大……大……大事不好，五个山寨已被官兵攻破，弟兄们死的死，降的降，大势已去，快……快……快躲入连环十八洞逃命。”张兰香如五雷轰顶，肝胆俱裂。自己和白蛟苦心经营的黑龙陂营寨，天堑奇险，山势雄奇，机关密布，暗道纵横，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怎会被敌方如摧枯拉朽般轻易攻破，看来那前来投靠的十二人，都是奸细。自己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那几位面首见张兰香泥塑木雕，呆然而立。不由分说，把她连拉带搡，带到十八连环洞。张兰香此时回过神来，看到连环洞里有两个人昂然而立，原来是赵鸿亮和陈勇二人，几个面首恶狠狠地一拥而上，准备把二人乱刀砍死，怎料这些匪徒是螳臂挡车，蚍蜉搣树，根本不是二人三合之敌，顷刻间一个个喋血而亡。

张兰香哼哼冷笑，喊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你们今天进入连环十八洞，是自寻死路。”说罢按动机关，怎知没有毒箭射出，没有火焰喷出，没有巨网从空而降，原来所有的机关都被杨栋以师爷身份进行检查时一一破坏。张兰香独眼圆睁，如恶鬼狂啸，她把关着猛虎饿狼的虎窟狼窝的铁门机关打开，一只猛虎和几只恶狼张开血盆大口，狂嚎舞爪扑将出来。赵鸿亮与陈勇艺高人胆大，并未被猛兽的惨嚎声吓倒，翁婿二人手执宝剑，目光炯炯，准备挥剑斩兽，张兰香见二人被虎狼环伺，无暇他顾，就通过一条暗道，钻出连环十八洞。她想连环十八洞机关已破，自己的匪帮已被杀得血流成河，尸横山野，要想东山再起，希望十分渺茫，只有逃出黑龙陂，寻到白蛟，再图良策。

于是她四顾无人，悄悄来到马厩，想骑上那匹白马逃走，哪知马厩中的数十匹马都被夏江波喂了巴豆，泻了满地稀马粪，每一匹都无精打彩，站立不稳，怎能驰驱奔跑？张兰珍气得破口大骂，正想躲藏荆棒草莾之中，寻找逃生机会。怎知不远处正站着一个丰神俊逸的美男子，正是杨栋。张兰香咬牙切齿地骂道：“我对你非常器重，对你信任提拔，可以说对你一片深情，深如沧海。一片隆恩，天高地厚。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毁我山寨，伤我部众，甚至要置我于死地？你良心被狗吃了！”

杨栋说：“你这无耻至极的匪婆淫妇，想让我做你的裙下之臣，做你的清秋大梦，你夫妇残害我的父母，我与你是仇山恨海，如果不把你夫妇送上第十八层地狱，我死不瞑目。”张兰香瞪大独眼，说：“莫非你是杨栋？”杨栋哈哈大笑，说：“你这独眼涂了狗屎，我正是当年射你一镖的杨栋。你这独眼匪婆，我恨不得剥你的皮，把你挫骨扬灰，你还厚颜无耻，自作多情。”

张兰香怒气填胸，当年在杨府当厨娘时，那位常到厨房要肉包子吃、常缠着老管家买冰糖葫芦的垂髫小童，竟就是曾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师爷，也正是这个杨栋，在芦花渡上发射飞镖，使自己毁容眇目。她原来的款款柔情，万缕情丝，如今变成摧心扎肺的万枝钢针，使她痛不堪言。她拔出宝剑，状若疯虎，准备和杨栋拚个鱼死网破。

两人舞剑大战。张兰香本是久经血战的女魔头，剑光闪闪，杀气冲天，她是不顾死活，全力拚命。而杨栋剑术奇幻，张兰香的凶猛进攻，都被他从容击退。张兰香招数用尽，眼看将成剑底亡魂，此时，从山顶如飞扑来一只凶猛无比的巨猿，此猿是张兰珍长年鉰养，似通人性。见张兰香身陷险境，从山上飞跑而来，呲牙舞爪，威势逼人。

杨栋一人对付一人一猿，猿吼如雷，跳跃灵敏，攻势凌厉，而杨栋已练就金钟罩、铁布衫，否则会被猿爪所伤。杨栋见张兰香独目乱转，知道她准备在巨猿猛扑进攻、自己专心对付时乘机逃跑，右手挥剑却敌，左手暗地掏出金镖。果然，巨猿张牙舞爪，面貌狰狞地再度猛扑，杨栋乘张兰香不再向自己发难，插剑于地，右手运掌发功，以摧碑裂石之力，击向巨猿颈部，痛得巨猿惨叫连连，窜上几丈高的古树。张兰香见巨猿负痛上树，吓得魂飞魄散，想仓皇逃遁，眼看将逃之夭夭。杨栋以百步穿杨神技，向张兰香发出金镖，此金镖挟愤而发，气势千钧，射入张兰香的后心。张兰香惨嚎一声，香消玉殒。

巨猿见主人已死，也想逃走，杨栋再发金镖，把巨猿毙于镖下。稍停，赵鸿亮、陈勇也从连环十八洞出来，猛虎恶狼已被翁婿两人全数斩于剑下。他俩搜遍连环十八洞，尽歼漏网之敌。终于使让周围百姓闻之色变的匪巢，被彻底剿除。

安福府的代理知府知道黑龙陂的匪帮已被尽数歼灭，喜不自胜，百姓也欢声雷动。代理知府命人把山寨匪尸掩埋，把匪窟累积的金银财宝用来赈济被害百姓。具表上奏朝庭，要求朝庭论功行赏，让杨栋继任父职，充任安福府知府。而杨栋坚决谢绝。赵鸿亮、夏江波和杨栋、陈勇辞别，结伴云游天下去了。而朝阳府的范杨氏派人送来书信，催陈勇和杨栋到范府，一来是让陈勇夫妇团聚，乐享天伦。二是为杨栋和李梅娇完婚。于是，叔侄两人骑着从黑龙陂贼寨牵来的一黑一白两匹快马，踏上向朝阳府的旅程。（未完待续）

[云樵]

白蛟难道钻天入地，怎会踪迹全无？原来，白蛟被杨栋短箭射中右腿，剧痛难忍，被白府当年的家丁王龙背负逃走，所幸杨栋的短箭并未浸毒，只是普通箭伤，而绿林人常有治疗利器所伤的金创药，颇有疗效。所以白蛟没有一命归阴。两人躲在一个山神庙，王龙带了一些银两，到乡间买一些吃用之物，但毕竟未经医术高明的医生及时救治，这中间伤口曾感染溃烂，最后伤口虽然愈合，右腿留有残疾，走路一瘸一拐。

白蛟可以行走后，想返回黑龙陂重整旗鼓，报仇雪恨。但代理知府的通判令手下到处张贴绘影图形，沿路设下重重关卡，而百姓对白蛟当假知府期间的恶行刻骨仇恨，府内捕快对白蛟的形貌十分熟悉。如果发现白蛟的行踪，官府肯定派人缉捕。因此白蛟通过深思熟虑，踌躇再三，终于决定前往朝阳府投靠父亲生前的一位同僚好友孟虎。白蛟想：这个孟虎在家父得势时，鞍前马后，大献殷勤，就象摇头摆尾的叭儿狗。如今白家落难，他应该助我一臂之力才对。


于是，白蛟和王龙乔装打扮，伪装成一对逃难的乡下人，辗转来到朝阳府，怎知孟虎见到白蛟，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但当白蛟说明前来投靠之意，孟虎却装穷叫苦，说：“贤侄，现在国事艰难，世道不太平，我现在闲居在家，没有俸碌，养这一家老少，都非常困难，常常囊空如洗，我实无余力来接济贤侄两位。”。

见白蛟面露不悦之色，他眼珠子乱转，沉吟片刻，说：“邻家范府听说要雇一位花匠和一位家丁，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帮忙引荐引荐。”，白蛟此时怒由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表面上却不露声色，暗道：“这老狗太为可恨，狗眼看人低。老子也当匪做官，前呼后拥，一呼百诺，何等威风。这老狗竟让我等当花匠奴仆，真是龙困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王龙正要勃然变色，破口大骂。白蛟使了个眼色，王龙刚要口吐秽言，马上闭嘴。

白蛟和颜悦色地说：“孟老叔既然家境贫寒，无法留客，我们完全理解，不会强人所难，就此告别，不再烦扰。”孟虎满脸堆笑，把白蛟王龙礼送出府。

当夜，月黑风高，白蛟王龙施展轻功，窜入孟虎府中，孟虎正和娇妻美妾畅饮美酒，桌上摆满山珍海味，孟虎袒露多毛的胸腹，哈哈大笑，说：“白蛟那小子，已经象丧家犬，失毛凤凰不如鸡，想来我孟府打秋风，真是白日做梦。”白蛟和王龙手执明晃晃的牛耳尖刀，掀帘而入，说：“我不是白日做梦，而是夜间行侠仗义，快意恩仇。”孟虎见眼前刀光耀眼，白蛟两人威风凛凛，如地府无常，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带着哭声哀求饶命。

他战战兢兢地说：“我千错万错，不该薄情寡义，我愿把贤侄留下，天天当大贵人伺候。如有虚言，天打雷轰！”白蛟冷脸如霜，说：“你现在再来讲好话已经迟了。不必天打雷轰，我直接送你上奈何桥。”说罢，把孟虎一刀刺死，血流满地。那些妻妾奴仆，吓得浑身发抖。

白蛟说：“我现在就是孟府的主人，你们对外要说孟老狗到外访友，要数月才能回来。要说我是他的嫡亲侄子，是来投亲的。只要你们照我说的做，保证大家一切照旧，福照享，舞照跳，佳肴美味照吃，美酒照喝。”孟府的管家、奴仆，本来都是见风使舵，扶旺不扶衰，个个如鸡啄米般连连点头答应，而孟府的妻妾，见眼前的白蛟，齿若珠贝，唇红如丹，神彩奕奕，容貌俊秀，与大腹便便、蠢笨如猪的孟虎比起来，简直是仙葩比朽木，明珠比粪土。而且孟虎纵欲过度，已精力不足，裆下功夫根本不行，但他有怪僻，喜欢用各种残忍手段折磨妻妾，折磨得她们死去活来，连婢女也惨遭其辱，众人表面上对他百般奉迎，实际上恨之入骨。众女眷认为白蛟是为泄愤才杀人，即使不是侠客，也非穷凶极恶之徒，非但面无惧色，反而俏面含春，诺诺称是。

当晚，白蛟命管家带着几个奴仆，拿着锄头到后花园挖了一个大深坑，把孟虎的尸身深埋。从此，白蛟和王龙成了孟府的主人，孟虎的几个美貌妻妾轮流和白蛟王龙当露水夫妻。

范府和孟府，都是朝阳府大户人家，两府只有一墙之隔。范海和孟虎曾同朝为官，所以两家互有往来。白蛟有一天在楼顶远眺，听到范府后花园传来女眷的莺声燕语，还有婴儿的啼哭声，他身为练武之人，目光锐利，听觉灵敏，往范府后花园一看，见许多女子如众星捧月，环绕在一位雍容华贵、容貌端庄的老夫人周围，那位夫人自然是范府夫人范杨氏，而夫人旁侧坐着一位抱着一位婴儿的美貌女子，英姿飒爽，似曾相识。

白蛟苦苦思索，终于想起是当年曾与他交战过的赵英娘，她怎会在范府？那孩子看来是她的孩子，也就是陈勇的孩子。他急不可待，叫来孟虎的妻妾，为了讨好这位容貌俊俏的露水郎君，孟虎的妻妾争先向白蛟介绍情况。白蛟这才知道刘杨氏原来是杨俊的嫡亲姐姐，是嬬居的礼部尚书夫人，这样，白蛟意外知道陈勇夫妇及杨栋跳江未死，前来投靠范夫人，赵英娘还在范府生下一个儿子。

孟虎的美妾很是饶舌，说：“听说范夫人的弟弟叫杨俊，当过锦江县县令，政绩显著升任安福府知府，在上任途中夫妇双双被盗匪所杀，听说他的独生儿子杨栋和陈勇几个武林英雄前往锦江县，要剿杀黑龙陂匪帮为父母报仇雪恨。”白蛟装做局外人，若无其事地问道："有没有听到陈勇、杨栋这些英雄的最新消息。但愿他们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杀父杀母，这是不共戴天之仇，他们前去报仇，天经地义。'旁边的老管家说：“外面纷纷传言，说是陈勇、杨栋请了一些武艺高强的武林英雄，已全歼黑龙陂匪帮，大破连环十八洞，连压寨夫人张兰香也死于杨栋金镖之下。杨栋已同陈勇赶回，杨栋奉姑母之命，将和范老夫人的养女成婚，这一对郎才女貌，天生璧人，确实是美好姻缘……”老管家滔滔不绝，要炫耀他的消息灵通，怎知面前的那一位，就是和陈勇、杨栋有着血海深仇的大魔头。

白蛟令那几位花枝招展的女人退下，对老管家说“把王龙叫来，我有要事相商。”老管家屁颠屁颠地走了。片刻，王龙来了，他把牙齿咬得格格响，恨恨连声地说：“陈勇、杨栋破我连环十八洞，灭我黑龙帮，杀我压寨夫人，这深仇未报，我五内俱焚，愧立世间。我苦思报仇良策，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的仇人竟就在隔壁范府。”

白蛟如此这般在向王龙说了刚获知的消息。两人交头接耳进行密议……
时隔几天，范老夫人同赵英娘母子、养女李梅娇和几位丫环，来到南山寺进香拜佛，祈求佛祖保佑。一位鹤发苍须的佝偻老人手托要饭的铁缽，待范老夫人进香后走出寺庙，他颤巍巍地拦住范夫人说：“老夫人有福有量，请给我一点饭钱，我快饿死了。”范老夫人向来慈悲为怀，见拦者老态龙钟，落魄可怜，又听到他讲的是老家熟悉的乡音，甚感亲切，忙问：“您老的家乡在哪里？”老者恭恭敬敬地说：“我老家在江南滨海县。”范老夫人一听，喜溢眉梢，说：“我们竟然是同乡，您老怎么会流落到朝阳府？”那位老者说：“家乡发生洪灾，十室九毁，人畜死尸横堆路旁，臭气熏天，惨不忍睹。家人都被淹而亡。我因在外乡当花匠，才幸免于难。年纪大了，东家嫌弃，把我赶出，无家可归，只好沿路乞讨，苟活于世间。阎王要人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我已风烛残年，不知何月何日，两腿一蹬就走了。只能活一天算一天。”说罢，凄然泪下。范夫人动了恻隐之心，对跟随左右的老管家说："我远嫁外乡，时常思念故土乡亲，今天遇到这位老乡亲，格外亲切，你把他带回府中，让其饱餐梳洗，安排住处，以后花园的花草，就让他养护，要对待他好一点，不要把他当下人看待，要格外尊重。就象对待老前辈一样。不能有丝毫不敬。”

于是，这位老者就在范府住下，他对人和霭可亲，而且工作勤勉，与家仆打成一片。过了一段时间，这位老者走到范夫人跟前，嗫嗫嚅嚅，欲言又止。范老夫人说：“老人家，你是我的老乡亲，如同亲人。你有何事？但讲无妨。”老者说：“我这次出外逃难，同行的有一位乡亲叫王龙，一路蒙他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才使我没有客死异乡，他是一个老实忠厚的好人，现在也流落于丐帮队伍，不知夫人能否大发慈悲，把他也善心录用，他当过厨师，炒得一手好菜。不会白吃闲饭。”

范海逝世之后，留下丰厚家产，范夫人又善于经营，所以家财有增无减，多请一位厨师，轻而易举。所以范夫人一口应允。从此，白蛟和王龙就以花匠和厨师的身份潜身范府。而王龙确也炒得一手地道的江南名菜，色香味俱全，使大家举箸品尝之后，满口生香，展颜称赞。而孟府的上上下下，由于白蛟、王龙一再警告交代，也缄口不言。所以范府满门，无人知晓这花匠厨师的底细。

白蛟和王龙，平时也会向范老夫人说一些故乡的民间趣事，或帮抱赵英娘婴儿，在院里放风筝，耍杂技，让孩子高兴得手舞足蹈，乐得范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白皎和王龙白日在范府一当花匠，一当大厨，各司其职，夜阑人静，宿鸟呢喃，两人施展轻功，越过高墙，来到孟府，而孟府灯红酒绿，美人环绕，燕瘦环肥，早就在等候二人。共享佳肴美酒之后，白蛟和王龙依红偎翠，照旧软玉温香抱满怀，共赴巫山，逞其淫欲。而雄鸡早唱，晨曦熹微，两人又会越墙而过，无人察觉，悄悄回到老管家为他们安排的寝室。
十一

[云樵]

且说陈勇和杨栋，在锦江县和黑龙陂犯险杀敌、血战方酣的日子里，仍时常对朝阳府的亲人念念不忘，陈勇记挂美貌多情的娇妻和宛若明珠至宝的麟儿，而杨栋怀念倚闾而望的慈爱姑母和刚柔并蓄、丽质多娇的李梅娇，如今，匪患已灭，两人各骑牵自黑龙陂马厩的一黑一白的千里神驹，这两匹好马，虽然先前吃过巴豆，腹泻几日，但经过夏江波临走前的精心调理，已康复如初，神清气足。奋鬃扬蹄，风驰电掣。陈勇、杨栋两人，扬鞭策马，日夜兼程，向朝阳府进发。正是“好山好水看不足，马蹄催趁月明归。”，虽然路上也曾遇到强人劫道，但都被久经战阵的叔侄两人斩尽杀绝。黑龙帮被剿灭，既为民除一大害，仇也报了大半。陈勇即将见到日思夜想的妻儿，而杨栋即将与倾慕已久的李梅娇结成鸳侣，这都是天大的喜事。人逢喜事精神爽，陈杨两人神彩飞扬，一路哼起江南小调。


这一天，朝暾初上，彩霞满天。王龙带着一个挑着箩筐的仆人，开门上街，准备购买每日需要的菜、蔬、鱼肉、鸡鸭，忽然听到骏马嘶鸣，蹄声答答。他一看，陈勇和杨栋各骑一黑一白两匹良驹，正向范府缓辔而来。王龙认得那两匹骏马正是白蛟和张兰香夫妇的坐骑，他在救走白蛟时曾与杨栋打过照面，生怕被认出。连忙扯着仆役，闪到道旁，悄声说：“看来是贵客登门，我们快去多买一些食材。”两人通过僻静街巷，向菜市匆匆而去。

范府喜气盈门，笑语声喧。范老夫人在手抱婴儿的赵英娘和含羞答答的李梅娇及几个丫环的簇拥下，欢天喜地出门相迎。旁边的健仆忙着把两匹长途驰驱的骏马牵入马厩，让马夫提供马喜欢的马食和饮用水。而一行人来到客厅，陈勇抱过赵英娘手中的孩子，孩子正牙牙学语，看到爸爸，笑得手足乱舞，英娘教他喊爹爹，孩子奶声奶气地叫一声“爹爹”，众人不约而同地开怀大笑。李梅娇秋波盈盈，满脸含羞，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不敢向杨栋表白。因为几天后就是她和杨栋成婚的大喜之日。两人含情对视，深情蜜意，尽在不言之中。

杨春梅眉开眼笑，吩咐手下仆人丫环，张灯结彩，准备大办宴席，为杨栋和李梅娇举办盛大婚礼。范老夫人合掌向天，喃喃细语：“俊弟，你和弟媳可以含笑九泉了，栋儿已灭了黑龙匪帮，杀了那个贼婆娘，相信白蛟那个匪首也在劫难逃，我将为栋儿操办婚礼，我们杨、范两家，将会子孙绵延，后继有人。希望俊弟、弟媳英灵不灭，保佑栋儿平平安安，得遂青云之志……”


且说白蛟正装模作样地在后花园料理盆景花卉。他以往锦衣玉食，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对花匠这种粗活根本一窍不通，但装神要象神，装鬼要象鬼，他也向孟府花匠请教，还几次白天偷偷回孟府亲自看花匠如何修剪、浇水施肥，无所不学。他耳聪目明，天生聪敏，所以一学就会。范府的花园，居然被他护理得碧草如茵，群芳争艳，真的是花团锦簇，春色满园。

白蛟正在清除假山周围及孔窍长出的杂草，忽然听到马嘶人声，闪在一株拔地参天的老榕树后偷看。正见马夫在马厩里给两匹风尘仆仆的骏马添加草料。白蛟定睛一看，那两匹马一黑一白，异常熟悉。原来是当年他和张兰香经常骑坐的爱马。当年张兰香未眇一目，也是明眸皓齿，雪肤花容，风情万种，回眸一笑百媚生，两个人常骑坐这一黑一白两匹马，在荒原上并驾齐驱，或在演武场上飞马射箭，舞剑抡刀，演练马上功夫。两人也有一段时间如胶似漆，被人称为恩爱夫妻。如今良驹虽在，兰香已亡，苦心经营的老巢也灰飞烟灭。白蛟心中痛如刀绞，胸膛恨火升腾。

待马夫回去房间饮酒，他蹑手蹑脚走近马厩。良马恋故主，尽管白蛟已改容易貌，黑白双驹嗅觉灵敏，仍闻出旧主身上熟悉的气味，昂首摇鬃，兴奋不己，先前白蛟对这两匹马十分爱护，曾多次为黑白双驹喂养精美鉰料，这两匹马对故主怀有深厚感情，当白蛟靠近时，两马还用马脸挨擦白蛟的脸颊，吐出长长的红舌头舔着白蛟的手背。白蛟见双驹如此多情亲昵，尽管豺狼本性，也双眶发红，泪花闪烁。

白蛟正对着黑白双驹伤情垂泪，忽听得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如狸猫踏草，一技手掌搭上白蛟的肩膀，白蛟抓住那枝手，迅捷无伦地把身后的那个人甩倒在地，掏出毒镖，准备电射而出。地下那人低声叫道：“寨主，是我王龙。”那王龙准备轻拍白蛟的肩膀，叫他回密室相议，不料被白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翻在地，差点被毒镖封喉夺命。白蛟见是王龙，一把拉起，向王龙使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溜入寝室。


按照王龙的看法，陈勇、赵英娘、杨栋三人都是武功精绝，如果动武，两人根本不是对手。必须在婚宴之时乘众人皆大欢喜，丧失警惕，在酒菜中下毒，待他们毒性发作无力对抗时，用刀一一刺死，然后两人前去投靠正挥兵攻打大明的多尔衮。王龙说：“寨主，听说多尔衮兵多将广，骁勇善战，招纳了不少明朝的降臣叛将，委以重任。明朝已日薄西山，灭亡是早晚的事，寨主雄才大略，武功盖世，如果投靠多尔衮，必建不世之功。”

白蛟对投靠多尔衮，也表示赞同。但对王龙提议的要到举办婚宴之时才动手，认为不妥。他说：“王龙贤弟，夜长梦多，等到婚宴时才动手，我怕发生变故。而且婚宴时难免请来各地宾客，其中恐有三山五岳来的江湖高手，这些人久经风风雨雨，十分谨慎，有些人在饮食时都要先用试毒银针试过才敢吃喝，若被发现酒菜中有毒，我们岂不是原形毕露，插翅难逃？”王龙听后也觉有这种可能，他说：“寨主，你说要咋办？”白蛟说，咱俩已到范府一段时间，范老太太对我们已视为可靠乡亲，深信不疑，今天范府肯定办家宴为陈勇、杨栋接风，我们可利用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动手。这可以做到万无一失。让范府成为尸积如山的枉死城."王龙也拍手连声称妙。于是，两人分头行动，暂且不表。


范府的大厨房中，王龙指挥着十几名厨师厨娘，忙忙碌碌，有的杀鸡褪毛，有的杀鱼刮鳞，有的卤制猪蹄大肠，有的小心挑抽虾线，有的在剥洗各种蔬菜。和野生山珍，大腹便便、油光满脸的大厨，大汗淋漓，手中炒菜铁铲上下翻动，厨房里香气四溢，引人馋涎欲滴，而范府张灯结彩，金碧辉煌，美伦美奂，各株碧叶繁花的嘉树上缎带飘飘，五颜六色。彩灯与星月争辉。真象琳宫贝阙。准备充做新房的精舍，布置得温馨雅致，阵阵幽香，熏人欲醉，如仙娥寝宫。赵英娘指挥一批婢女，忙前忙后。李梅娇想要帮忙，赵英娘露出晶莹闪亮的贝齿，笑着说：“没有新娘未出阁之前参与布置的。你等待家宴开始时才出来。”


李梅娇独坐香闺，托腮静思。自己出身于贫寒之家，父母双亡，幸亏被范老夫人收养又认做义女，范老夫人待自己胜似亲生，又做主把自己匹配给杨栋哥哥，这大恩大德，真是恩深似海，德重如山，自己和杨栋以后要好好孝敬。窗外一弯新月斜挂树梢，晚风传来阵阵夏桂的芳香。

一位婢女掀帘进来，说：“小姐，家宴准备好了，老夫人叫你出去。”李梅娇突然想起她视为掌珍的波斯猫，这波斯猫与她朝夕相处，颇有灵性。今天一忙，竟然忘了喂养。她忙令丫环帮找，找遍楼内楼外，却难觅猫踪，她想，波斯猫肯定腹饥难耐，到厨房找东西吃去了。她对丫环说：“我到厨房找波斯猫，你让老夫人稍等。”于是，她急如星火，向厨房匆匆赶去。

李梅娇心焦火燎地来到厨房，一眼就看到那只温顺可爱的波斯猫四脚朝天，倒在厨房一盆糖醋鲤鱼的旁边，鲤鱼已被吃去半条。明显已经中毒而亡。那位被任命为厨房总管的王龙，手里拿着一包白色粉状的药，正满脸奸笑地撒往各盆山珍海味，还用铁勺搅动，促其溶解。李梅娇蛾眉倒竖，杏眼圆睁，抄起那盆糖醋鲤鱼，向王龙劈头盖脑砸去。

王龙一见是李梅娇，哈哈狞笑，叫道：“你一位连杀鸡都不敢的小女子，还敢向我挑衅，这是草蜢弄鸡公，自己找死。告诉你，今晚你们范府的大大小小就会中毒而亡，尸横满院，如果你识相，嫁给我王龙，我带你去投清朝多尔衮王爷，将来我蟒袍加身，当大官，你也有享不尽荣华富贵。说不定会当上一品夫人。”

李梅娇知道宴席上的酒菜都下了毒药，不能和他纠缠，必须快去报讯。转身想走。王龙狞笑着说：“你想跑去报信，连门都没有。”顺手抄起一把专门砍骨头的大厨刀，恶狠狠地向李梅娇逼近。李梅娇姿容妙曼，秀色可餐，王龙对她早起淫心，他想制服李梅娇，先奸后杀，即使杨栋未被毒死，也是对杨栋的沉重打击。于是他面露淫笑，向李梅娇越走越近，李梅娇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瑟瑟发抖，趁王龙大意，突然发出一枝袖箭，这枝袖箭射入王龙的咽喉，王龙马上倒地而亡。李梅娇抓起波斯猫的尾巴，飞也似地跑向客厅。


范府客厅，灯烛辉煌，暖意融融。慈眉善眼的范老夫人坐在客厅首座。她手中抱着陈勇和赵英娘的儿子，疼爱地不时亲着小儿苹果般的娇嫩小脸和如同白藕的小手，由于没有儿孙，她对小孩子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真切的母爱。此时，李梅娇手提波斯猫的尾巴，一阵风似的跑进宴会厅，见大家面前杯盘依然完整未动，舒了一口气，说：“王龙在酒菜里下了毒，波斯猫就是吃了有毒的糖醋鲤鱼被毒死的。”杨栋霍地立起，问道：“王龙呢？”李梅娇说：“已被我用箭杀死。”范老夫人大惊失色，说：“王龙是花匠介绍来的，花匠看来也是来历可疑，老管家，你快带陈勇、杨栋去花匠寝室看看，如果是歹人一伙，赶紧抓住，别让他跑了！”

范老夫人刚说完，白蛟鬼魅似的从客厅屏风旁闪出，说：“不劳诸位相请，我来了。”陈勇、杨栋一看，正是白蛟，他已撕去伪装，现出狰狞本相，手执一把宝剑，抢步上前，左手夺走杨春莲手中的婴儿，右手用宝剑的剑刃贴近范老夫人的咽㬋。两眼凶光四射。大家投鼠忌器，竟面面相觑，方寸皆乱。

陈勇说：“白蛟，你罪孽深重，堂堂男子汉，挟持老人孩子当人质，不怕遭天下人耻笑。你屡犯大案，难道不怕王法？”白蛟有恃无恐，笑道：“你们人多势众，我不拿老人孩子当人质，你们一拥而上，我岂不是九死一生。这是智者之举，谁会耻笑。现在李自成已攻破京城，崇祯皇帝吊死在煤山，当今皇帝已成了吊死鬼，哪还有什么屁王法？现在吴三桂反戈一击，引清兵入关，我要投靠多尔衮建功立业，吴三桂封了平西王，我若将来也封王，放个屁也是王法。”

白蛟口出狂言，大家却无计可施，被白蛟挟在左手的婴儿，吓得哇哇大哭，撒了一泡尿，把白蛟的衣服尿湿了一片。白蛟恼羞成怒，竟然凶性大发，挥动左手狠狠一甩，把婴儿向客厅铁门甩去。大家吓得面如土色，赵英娘时刻关注儿子的安危，施展轻功，从座椅上腾空而起，以巧妙的动作接着即将撞上铁门的婴儿。大家见婴儿转危为安，舒了一口气.

在利剑威逼下的范老夫人也破涕为笑。她对白蛟说：“只要你不继续作恶，我可以令陈勇、杨栋放你一条生路。”白蛟如老鹰捉小鸡一样挟持杨春莲，向客厅后门步步后退，见众人不敢进逼，突然手起一剑，割断杨春莲的喉管，把尸体踢向客厅，向后门鼠窜而去，赵英娘、李娇梅大声悲啼，扑向范老夫人的死尸.

杨栋眼含热泪，见姑母已死，怒不可遏，向后门紧追而出。只见白蛟吹一声口哨，那匹毛色乌黑油亮的千里神驹长嘶奔来，那匹毛色雪白的良驹也紧随其后。原来白蛟已先把马厩里的黑白双驹缰绳解开，让双马可以自由活动，准备万一鬼计失败可以和王龙骑马逃走。杨栋见白蛟翻身上马，扬鞭急遁，急得目眦欲裂，忽然，他看到白马拖垂地上的缰绳被树桩缠住，左冲右突，无法脱困。他大喜过望，用剑砍断缰绳，跃上马背，策马紧追。

这黑白双驹，一公一母，长相厮守，饮食同槽，不离不弃。刚才白蛟骑着黑马狂奔，白马缰绳却被树桩缠住，着急长嘶，黑马依依不舍，已经放慢脚步，又听到后面白马的嘶声，想等白马追上同行，任凭白蛟挥鞭猛打，在马臀上打出几道深深的鞭痕，黑马更是痛恨主人的无情，不愿奋蹄奔驰，杨栋已策马追近。白蛟犹想做困兽之斗，拨马挥剑，上前迎敌。

此时杨栋满腔仇恨，运起神功，攻势凌厉，绝招频出，白蛟根本无法招架。于是拨马想跑，杨栋发出三枚金镖，金镖破空锐啸，成品字形深深扎在白蛟的后心。这名血案如山的顽匪终于从马上倒栽葱摔下，那匹黑马见主人摔下，却无逃跑之意。倒是走到白马身边，昂首欢鸣。而白马也喷着响鼻，亲密地用马脸挨擦黑马的身躯。杨栋把白蛟的头割下，装在黑马马鞍上的黑皮囊，把尸首踢入万丈深渊。策马赶回朝阳府。而黑马也颇有灵性，紧随白马之后，扬蹄奔驰……

杨栋回到范府，见到为姑母设的灵堂，放声大哭。父母、姑姑都被白蛟所害，这是切肤之痛，陈勇夫妇和李梅娇也念及老夫人的隆恩厚泽，泣不成声。杨栋把白蛟的贼头用以祭奠父母、姑姑，并向朝阳府知府禀报已除掉黑龙陂匪帮的贼首白蛟。但官府此时见时局危急，外夷入侵，山河破碎，成都的福王被张献忠烹煮分食，自己到底下场如何，不得而知，自己已终日惶惶不安，哪有心思处理杨栋的上报案件。这使陈勇、杨栋等人看到官府的极端腐败。

清兵入关之后，对汉人进行残忍屠杀，发生了惨绝人寰的扬州十日和嘉定三屠，受残害的百姓死尸枕藉，血流成河。清政府强制汉人‘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而洪承畴一些卑鄙无耻的小人，竟成国贼汉奸，帮助满人夺我江山，害我黎民。这使陈勇和杨栋愤慨万端，杨勇说：“陈叔，我看到一副民间对联：忍令上国衣冠沦于寇盗，相率中原甲胄还我河山。让我热血沸腾，我想南下，投奔国姓爷郑成功，举起反清复明大旗，尽量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叔父你以为如何？”陈勇首先表示愿同杨栋南下，赵英娘和李梅娇也同声赞同，于是，陈勇、赵英娘、杨栋、李梅娇分别骑着黑白双驹和另两匹范府中的好马，向闽南奔驰而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