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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福善

正续禅寺
柴福善

从汪曾祺先生《建文帝的下落》一文中，得知云南武定狮子山有正续禅寺，传说建文帝曾在那里住过。

正续禅寺不大，但香火很旺，或许是以皇帝而闻名吧。中国向来是官本位，哪怕是位逊了国的皇帝，出家做了和尚，也依然受到崇敬，当是建文帝的幸运了。寺内大雄宝殿楹柱上，有副对联：
叔误景隆军，一片婆心原是佛；
祖兴皇觉寺，再传天子复为僧。
寺后建有惠帝祠，阁前又有一联：
僧为帝，帝亦为僧，数十载衣钵相传，正觉依然皇觉旧；
叔负侄，侄不负叔，八千里芒鞋徒步，狮山更比燕山高。
这里提到的皇觉寺，自然是指朱元璋早年出家为僧的地方，他是由僧人而最终做了皇帝；到了孙子朱允炆，已然做了皇帝，最终却芒鞋袈裟，出家为僧。世事怎会这般的巧合！

祠中，有惠帝塑像，仍为皇帝妆扮，身着龙袍，头戴纱帽，端坐着。大雄宝殿后还有一殿，布局不似佛殿，倒像金銮殿，有丹陛、品级台，看来建文帝在这里还要坐朝的，既然不能接受百官朝拜，号令天下，那就让几个小僧拜拜，号令一下狮子山吧，过把皇帝瘾，谁让他曾经是皇帝呢。另外，大雄宝殿东侧有座小院，院中有一小亭，联语：“小亭曾是帝王居”。建文帝生前如何住在亭子里呢？反正是传说，权当是好了。汪老先生是坐“帝王居”里，悠闲地喝了一杯茶的。

其实，建文帝作为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长孙，朱元璋死后，他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皇位。因担心江山不稳，便对拥兵自重的诸位王叔进行“削藩”。燕王朱棣起兵“清君侧”，发动历时四年之久的“靖难之役”，最后攻破南京，放火焚烧。我前些年出差南京，曾顺路参观明故宫，只留些断壁残垣，早已徒有虚名了。而《明史》记载：“城破，宫中火起，帝不知所终。”从此，建文帝的下落便成了疑案。有人说死于宫中，也有人说没有死，化装逃出去了。

逃出去，绝对有这种可能。在贵州安顺地区一处崖壁上，有一古代碑文，人称“红崖天书”，在长十米高六米的范围内，一片奇特的用铁红色颜料书写的古文字，文字大者如人，小者如斗，非凿非刻，似篆非篆，神秘莫测。近百年来，曾有“诸葛碑”、“古彝文”、“自然石花”等多种猜测，甚至有人认为是外星人留下的遗迹。江南造船集团公司林国恩先生九年呕心沥血，最近终于破译“天书”：其成书约在1406年，是明初逊国建文皇帝所颁的一道讨伐燕王朱棣篡位的“伐燕诏檄”。全文直译为：燕反之心，迫朕逊国。叛逆残忍，金川门破。杀戮尸横，罄竹难书，大明日月无光，成囚杀之地。须降伏燕魔，作阶下囚。丙戌（年）甲天下之凤皇（御制）。如果译文准确，那么，应该能够证明建文帝确是在宫破之时，并没有死于兵乱的宫内，而是流亡出去了，而且流亡到云贵一带。不然，诏檄如何颁布？谁又敢冒皇帝之名？

“伐燕诏檄”可以颁布，但对于一位流亡皇帝，无一兵一卒，拿什么“降魔”呢？不过一纸空文罢了。重新夺回皇位，也只是一厢情愿，甚至是痴心妄想。因为大明的历史，就是歪歪扭扭地沿着朱棣身后的足迹，一路写下来的，直到闯王进京，崇祯吊死煤山树上，才告结束。

既然建文帝逃出了南京，“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担装”，一定是在万般无奈的境况下，才出家做了和尚，择狮子山正续禅寺居住，或许不全是当地人的传说与附会，他总要有个栖身之地的。我宁愿相信这是真的，或许他还吃过武定特产壮鸡。汪老先生说：“我原来以为壮鸡就是一肥壮的鸡。不是的。所谓‘壮鸡’，是把母鸡骟了，长大了，样子就有点像公鸡，味道特别鲜嫩。”在寺内连金銮宝殿都敢建，虽已出家，吃个壮鸡又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