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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双江 · 时间: 2007-10-19 周五, 上午10:12 标题: 远逝的童谣

远逝的童谣
塔双江
走在漩口街上，面对古色古香的小街、大杂院、窄巷子，这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我来说，不知亲近了多少，一种怀旧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升起。儿时的生活，总使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习惯地泡上一杯茶，独自在沙发上慢慢去品味，然而，儿时值得回味的东西有很多，就拿已经远逝的童谣来说吧,我是被这些妙不可言的童谣浸泡大的。那一支支、一首首与我一起在苦难和贫穷中成长的童谣，对我便是一种怀念和感激．．．．．．
首先，姐姐手把着我的小手，食指一斗，便是：“斗虫虫，咬手手，飞在家婆菜园头。吃了家婆一颗菜，家婆骂他（她）妖精怪，哦，飞罗！飞罗！”这支幼儿的前奏曲，使我第一次接触了童谣，同时，也对童谣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尤其是姐姐用方言一念，用乡音一唱，那歌声简直不摆了。
稍大一点，我下地学走路了，那一首“花脸巴偷油根（糕），婆婆逮到打嘴”的童谣，教会了我从小应该养成讲究卫生的好习惯。当我学会了走路，姐姐便开始锻炼我的胆量，她在屋檐下的阴沟上，搭一块小木板，让我站在上面，从小木板的这端走到另一端。她一边牵着我的小手，一边唱道：“过桥桥，闪摇摇，拌到河头（里）没得人捞。”那一闪一摇的小木板，吓得我又哭又闹。
春天来了，小伙伴们看到天上飞来飞去的蜻蜒，便一个劲地追
着、跑着唱：“叮叮猫赶场，花蛾蚊善（乘）凉。”春天是雨的季节，小伙伴们发现窗外天天都在下雨，没有地方做游戏，大家冒雨跑到院坝或街中间又蹦又跳地唱：“天老爷，您不要下雨，娃娃请您吃白米。”天晴是站在寿江与岷江交汇处的回澜塔下的江心岛放风筝的最好时候。天空中，小伙伴们自已做的风筝五颜六色，漫天飞舞。谁的风筝做得孬，小伙伴便跟在他（她）的后面唱道：“风筝不飞，气死乌龟，风筝不飞，气死乌龟。”
夏天的中午，太阳火辣辣地晒在身上，小伙伴们都纷纷跳到小河沟里捉螃蟹，大家边搬石头，还边唱：“爬海、爬海，梭又梭，你们老汉（爸爸）就是我。”或者，小伙伴们三个一群，五个一堆地围在一起，对着藏在乱石丛中的蜗牛唱道：“牛儿，牛儿，快出来，有人偷你的青冈柴。”
秋天，小伙伴们坐在街檐边、墙角下“办姑姑宴”，几节碎草、几块瓦块、再撒上一点泥巴，我们都唱：“排排坐，吃果果，果果香，请孃孃，孃孃吃了打标枪（嘴里喷出食物的样子）。”到了下午，黄昏时分或晚饭后，大家做游戏，那个时候，没有玩具，也没有电视，更没有电子游戏机和网吧，只有童谣，大家唱，大家乐，反反复复。你还记得么？我和另一个小伙伴并列站着，双手举过头顶，互相牵着，形成“拱桥状”，其他小伙伴都往“拱桥”底下钻，大家唱道：“恩恩、恩恩，你从哪里来？我从北门山洞来，北门山洞有好高？万丈万丈高，几匹骡子几匹马，请你恩恩进城耍，恩恩莫得空，请你恩恩钻狗洞。”于是，被“圈住”的你，便哄然一笑成了鹦鹉恩恩儿。于是，傍晚的漩口街上，本来十分宁静又被充满了快活的笑声打破，那笑声飞过墙头，传到很远很远．．．．．．
冬天的时候，小伙伴们冻得发抖，便一窝蜂儿地朝墙根挤，一边挤还一边唱：“挤热火，再来一个，挤热火，再来一个。”要过年了，围坐在火炉边烤火的小伙伴们望着屋顶挂着刚杀的过年熏的腊猪肉，嘴角掉着清口水唱道：“烟子烟，你不要朝这边烟，那边有‘嘎嘎'，这边有‘粑粑'。当路过田边、地里，望着由红变青的萝卜又唱道：“青头萝卜咪咪甜，看到看到要过年，大人想挣钱，娃娃想过年。”是啊！那个时候国家还很穷，一般的日常生活用品都是国家供给。不是么，肉要肉票、糖要糖票，甚至布要布票，缝制棉衣要棉花票。无论吃肉、穿新衣都要等到过年、过节，美其名曰：“吃嘎嘎”，“穿新衣裳”。那年月，我和许多小伙伴一样，都盼过年过节。
青少年时期，我们是唱着童谣长大的，同时又是在“文化大革命”的内乱中长大。动乱年代，支左的解放军叔叔随处可见，我和小伙伴们一遇见解放军就唱：“解放军叔叔好，你不要看我这点小，我们一起努力打到台湾岛，你拿枪、我拿炮，吓得蒋介石‘烂尿'"。如果是碰见领导干部从家门口过，我和小伙伴们就会这样唱：“帽儿一戴当权派，手一老（抬）金手表，脚一提华达呢。”遇到开批斗会，看见那些头戴“尖尖帽”，胸前挂“白纸牌牌”的造反派，小伙伴们又唱：“我是‘黑打手'，我是‘黑打手'。”每逢看见那些自行车的人，我们也会跟着唱：“洋马车叮叮当，高头坐个死瘟丧，洋马车滚滚圆，高头坐个活洋盘”。当然，唱这首童谣的时候，不仅要遭到骑车人的痛骂和耳光，而且还要遭到爸爸妈妈的训斥。因为这是不懂礼貌的行为，自然不会受到欢迎。
再大一点，我们这些顽皮的娃娃，也被爸爸、妈妈送进学校读书去了。但是，在学校仍有我和小伙伴唱的童谣，下课十分钟的时候，只要我们听见天空中传来飞机的嗡嗡声，我和小伙伴们不约而同的从教室里跑出来，大家高兴地跳呀，唱呀；“飞机、飞机，飞到哪依（哪里）？飞到北京，去见毛主席。”如果哪个同学的文具盒或作业本丢了，大家都要相互帮着找，边找，还边开玩笑地唱：“鸡公，鸡公叫，各人找到各人要。”找到的东西肯定不会归自已，很自然要交给丢东西的同学。
那个时候，真可谓白天有白天的童谣，晚上有晚上的童谣，一年四季，季季有童谣。这时候，一些革命歌曲也开始传唱，如《我爱北京天安门、《路边有颗螺丝帽》、《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等等，这个时候我已经长得更大了，不久以后，我就进入了初中。
许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与我一起成长的那些童谣，已经“土气”了。如今，每当我听见隔壁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只会唱：“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在岸上走……”或者再给你来一句：“爱个够哦……”我有些伤感。这些伴我走过童年的童谣哦！不管你多么朴素、简单，你总是那么好听、那么抒情。方言和乡音总是奇妙的，我永远忘不了这些童谣。我感激童谣，并且时时一个人去回忆，甚至自言自语式地吟唱。在贫穷、苦难和迷茫中走过来的我，怎么会忘记我和童谣相依为命的那些美丽和奇妙的日子，这已经远逝的童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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