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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进艮]

史载范蠡助越王勾践灭吴，以“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劝文种与他挂冠而去。文种不听，结果被越王逼杀。而范蠡因激流勇退，得以保全身家，自此潇洒江湖，成一代富贾。
千百年来人们一直褒范蠡而贬文种，余独不以为然。范蠡为人可谓无原则啊：既能助越破吴为何不能保全吴民性命？既能助越灭吴，为何不能止越王杀文种？既知越王“为人长颈鸟喙”不象一个好君主，为何还要忠心耿耿帮他复国报仇？难道仅仅想在历史上表现自己的“一身本事”吗？
打天下是功，治天下也是功。历史上姜尚、诸葛亮、魏征皆能辅明主取天下而又治天下，终成完满之功业，范蠡的功业其实只完成了一半。如果说这是君主的缘故，那为何同样一个汉高祖刘邦，萧何、韩信二人的命运又不一样？除了刘邦这个人确实有些不够意思外，韩信是否也应当自我反省一下？唐郭子仪平安史之乱，恐功高盖主，战战兢兢，以致让人掘了祖墓依然不予计较。其子郭暧娶升平公主为妻，夫妻吵嘴，郭暧骂她：“你以为你是皇帝女儿就很了不起吗？我老爸还不稀罕做皇上呢”，皇帝闻听竟然也毫不计较呢。郭子仪将军以谦逊礼让得到皇帝的信任，保自身且保天下。如果郭子仪也学他功成身退，恐怕没有后来的佳话了。
范蠡激流勇退的做法其实是一种消极的避世方式。人们称赞他，其实等于是承认了他的明哲保身。鲁迅先生曾因国人漠视同胞因为俄人做间谍而被日军处死，而愤怒国人的“麻木不仁”，其实这些都是传统以来“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落后思想有关系呢。也可以说，与传统以来文人独善自身、清高自守的思想有关。
文种不以越王的这些缺点离他而走，自然不能一概斥之为贪恋权位。而他遭此下场，人们不但不予同情，反而嘲笑他难以自保，中国人的劣根性在此一览无遗：这分明是支持独善其身、消极避世的行为啊。孔子曰：“危邦不人，乱邦不居。天下人道则见，无道则隐”，其实并非消极避世，他“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直到晚年见事已无望，还孜孜不倦地教书育人，终成千古之学，这能说他甘心情愿“隐”吗？孔子说这句话时其实是一种迫于一生经历的无奈和悲哀。有道则见固然是好，如果天下无道亦能“见”，岂不是更好？
因此，如果要断此二人是非的话，我宁愿是文种而非范蠡。文种也是聪明人，他的能力不在范蠡之下，而他“无道亦见”却失败了，失败得很悲壮，在历史上留下了一个让后人永远回味的话题。
乱世中独善自身而有所作为最为突出的例子应为周恩来。他助毛泽东平天下，文革中忠良纷纷遇害，惟他不但左右逢源，且担保了许多被诬的党内外忠直人士，将文革所受损害减少到最低程度，这才是真正的世人楷模呵！

[黄慧英]

写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