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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快活]

误传：
这一年的夏天，韩生在山中读书。他住处的窗外是一道深涧，在有月光的夜里，常见对岸有人影，心知是鬼，但知道他们过不来，因此他也不怕。时间久了，韩生寂寞，有时与对岸打招呼，鬼也答应。韩生偶尔喝酒，把剩酒洒向涧中，鬼还下涧去饮，并表示感谢。此后，彼此隔涧相谈，也消磨了不少无聊的时光。一天，韩生问：“听说鬼能够预知事情的结果，我今年应考，不知能否考中？”对方答：“鬼只能以阴气的盛衰，知道人的运气。至于人的官禄，有些鬼能先知，那是因为他的阎王的身边服役偷听到的。像我这样的山野之鬼，从哪儿得知消息呢？”韩生不过是随便问问，也不在意。一天晚上，鬼在对岸说：“给先生道喜，刚才城隍巡山，和社公说话，似乎说到今年科考的解元是先生！”韩生听了，心中暗自高兴，并琢磨着到时候怎样庆贺。但等榜张出来，却没有韩生的名字。原来那鬼只是听到解元姓韩，却没有听到名字。韩生叹道：“看来乡里人传说官府中的事，大概也是如此吧！”
——上层和下层的区别往往就在这里，既然创造出一个鬼世界，那就得跟着创造出等级来，否则小鬼和阎王也就没有区别了，所以也就不要轻易的相信“鬼话”。写到纸上的东西尚且有假，何况小道消息。

朋党：
赵宏夔任直隶巡抚时，一天夜里梦见十名已去世的仆役婢女跪在阶下磕头求饶，并坦白说，蒙受主人的的恩典，却暗结朋党，彼此枝缠蔓牵，合伙坑害主人。稍有败露，便互相补台，众口一词，主人心知是怎么回事，但也无可奈何。渐渐的甚至左右主人，如果某件事不当大伙的意，便干不成。因为这些罪过，我们被罚作螃蟹，遭受被煮的酷刑。明天主人要下酒的螃蟹就是我们的后身，万望主人饶命。赵宏夔是个仁慈的人，天亮后，便把这个梦说给厨子听，让他们把待煮的螃蟹都放掉。当时，正是秋蟹肥美的时候，供给巡抚的螃蟹又是精选的。厨子们听了他的吩咐，背地里窃笑：“这老家伙真狡猾，怕我们吃螃蟹，用这种故事来吓唬咱们。”结果他们把螃蟹一个不剩的都煮熟吃了，却告诉主人按照吩咐都放生。
——既然能够托梦给主人说明缘由，就应该知道后面的结果了，但这里最关键的结果这些成了“螃蟹”的仆人却没有告诉主人，其实他们应该知道接替他们的厨子们这时候也是和他们一样的，或许是他们想到了，也就自以为是的以为现在的这些厨子们会自然的吸取他们的教训，殊不知这些尚未死后再变成螃蟹的厨子们活着的时候却是不管那些的。他们仍然秉持着阳世的思维，在他们眼里再好的主人都是对头，谁让他有权有势呢，只要不平等这种情况就不会少，所以主人做的再好也是枉然。

婢女柳青：
婢女柳青七八岁时，就被主人指定嫁给小奴益寿。她长到十六七岁那年就要举行婚礼时，益寿却因赌博欠债逃跑了，好久没有音信。主人要把她嫁给其他奴仆，她誓死不从。主人见她长得漂亮，想纳她为妾，她也不肯。主人就叫一婆子传话道：“你既不负益寿，就该暂且顺从主人，然后慢慢寻找益寿。如果他回来了，还把你许配给他。如果你补顺从主人，主人就把你卖到远方，这样你就永远见不到益寿了。”柳青暗自哭了好几天，无奈只好答应主人做他的妾。在这期间，柳青时常催促主人四处打听益寿的下落。过了三四年，益寿回来了，主人依约为两人举行了婚礼。此后，柳青仍当婢女，但不再与主人说话。主人仍念旧情，有时凑来求欢，她就躲的远远的。主人借故毒打她，甚至贿赂益寿逼她顺从，但她坚决不肯。主人无奈，只好把这对夫妇好好的打发走了。临走，柳青把一个小盒交给主人。主妇打开一看，里面是主人几年来私赠的首饰之类。后来夫妇俩靠着贩卖、缝纫度日，生活拮据，但柳青终无悔心。
——古人的爱情朴实的让现代人看起来会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是可怕，贞操本来是很关键的，但在这里却被主人的淫威淡化了，难道低贱的人就不该坚守贞操吗？设想是主人的女儿会不会这样贱卖自己的身体？所以穷人在最无奈的时候只能忽略身体了。电影《芙蓉镇》里姜文对刘晓庆吼着：“活着，像牲口一样活着！”而当牲口也并不简单，所以古往今来“爱情”的代价总是显得过于沉重，使得我们当面对爱情乃至情感问题时，不能不珍重唏嘘！

董华妻：
沧州人董华读书无成，给人记账，又被同行排挤，只好卖药算卦，一贫如洗。好在老母和妻子帮人缝补，接济点家用。但也只是维持而已。这一年赶上闹灾荒，董华家也断粮了。这时候董华听说有一富翁要买妾，于是和母亲商量要把妻子卖了。董母明白，照这样下去三人无一活命，只好同意。董妻不依，但经董华百般劝说，她违心的答应了，但条件是以后如果回来，还要和董华结为夫妻。董妻年轻貌美，深得富翁的宠爱，但董妻心念前夫，一直郁郁寡欢。后来董华和母亲还是没有熬过来，双双饿死。一天董妻偶然从一个同村的婆婆哪里得到了噩耗，但她一滴泪也没有流。她在楼上呆坐了很久，之后对婢女说：“我这样忍受沾污，为的是救我丈夫和婆婆一命，原想主人已七十多，活不了几年；死了之后，他的儿子们也必不容我。这样，用不了几年我就可以回去和丈夫团圆了。现在一切都完了。”说完，推开窗户跳了下去。
——人能够在多灾多难中活着，是因为有希望支撑着。一旦希望破灭，人生将毫无意义。但这里不能不说到什么样的希望是应该坚守的，这样的故事在现代人看来就不能理解和想象，傍大款都争先恐后，哪里还会去想原配？即使是想到肯定是一肚子怨气，谁让你一个大男人不能撑起这个家？却要靠了老婆卖身维持？于是心安理得的做二奶了。
连同前面的《婢女柳青》一起看，就不能不让人想起袁机，袁枚“嫁人不淑”的妹妹，竟然一切认命，活着不好也要一天算一天。袁枚有时也把妹妹的遭遇看作是天意，在《哭三妹五十韵》中说“天高不鉴之”，但他多少还是比袁机清醒，认识到妹妹的行为，是读书后按照义理去做吃的亏。因为袁机自幼跟随袁枚听课，“爱听古人节义事”，长大了，自身去实践，倘若她不读书识字，“或未必艰贞若是”。袁枚基于这种考虑，责备自己读书，带累了妹妹。袁枚看到书中节义教育对袁机的作用，无疑是符合事实的。不过说得深刻而又简练的，还是袁树的“少守三从太认真，读书误尽一生春”的话。袁机的悲惨命运，不是老天安排的，无可改变的，而是她本人读书，自觉接受三从四德的说教，葬送了终生幸福。

小人之心：
庐江人孙起山进京候选，走到河间南门外，大雨骤来，只好就近躲在一居民的屋檐下。这家主人见了，发怒道：“盖屋时候没有你出力，筑底时候没有你出力，你为什么站在这儿？”竟把他推到雨中。孙起山进京几个月后，竟然被任命为河间知县。赴任之时，百姓们夹道欢迎观看新来的知县。这家主人也在其中，见是那个被自己推到雨中的书生，知道自己闯祸，赶紧张罗着搬家迁到外地。孙起山听说后，特地把他找来，说：“我还不至于和你们这些平民计较，你既然经历了这种事，以后不再做，也不失为忠厚养福之道。”虽然如此，但此人还是心里不安，怕给自己穿小鞋，终于还是迁走了。
——某种思维定势，不是偶然的一个个别原因就能扭转的。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以后这个新来的知县会不会刁难自己呢？即使是不来刁难自己，心里也是过不去，那还是走为上吧。

原形：
济南人朱子清与一狐仙是朋友，但朱子清只能听到他的说话声，而看不到他的形象。狐仙经常随着朱子清参加文人的聚会，在聚会上，他的词锋敏捷，谁也辩不过他。一次，有个文友请他现形给大家看看。狐仙说：“你们是想看的原形吗？原形又怎能让别人看？如果要看我的幻形，则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区别？”大家一致固请要它显形看，狐仙无奈，问：“你们觉得我该是什么形象？” 一人道：“应该是长眉白头的老者。”狐仙马上变成一个老人。一个人道：“应该是仙风道骨的样子。”狐仙又变成了一个老道。一个人道：“大仙应该有返老还童术，因此该是个孩子。”狐仙随即变成一个小孩。一个人道：“庄子说有个姑射神人，风姿绰约如处女，你该是这样吧。”狐仙又变成了美女。一个人道：“你变来变去都是假的， 你能否显现一下真形呢？”狐仙反问：“世界之大，有谁肯以真形示人？你却要我显出真形，这公平吗？”说完大笑而去。
——狐仙道出了一个真理，人世间就是一个化妆舞会。不同的是有的化妆的好些，有的差些。却绝没有人愿意真形示人的，反过来即使是现出真形谁又愿意相信你是真的呢？所以人们会喜欢孩童的纯真幼稚，但这份纯真又能保持多久呢？

——《历史的黑眼圈》，中央编译出版社。作者苏逸亭

[谢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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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双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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