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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双江]

姜娃心中的果林
塔双江
我一直怕姜娃。这不仅仅是我俩于同年同月同日进厂，而且姜娃是我的多年好友。
五年前，姜娃在我过去工作的企业下岗，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他远天远地赶来求我帮忙找个临时工。然而，我无职无权充其量是一个车间工人，尽管费了好大的劲，最终还是未能如他愿。姜娃不愿呆在曾令他兴奋过也令他伤感的企业待岗，便怀着复杂的心情，拖家带小回到了生他养他的茂县阿依寨。临行的那天早晨，我赶去送他们，姜娃一句话也没说，他咋个说呢！前几年社会上流行从农村买户口，姜娃为了两个娃娃将来不读高价书，他拿出了差不多二十年的近万元积蓄，把婆娘和两个娃娃在茂县农村阿依寨的户口全部买了，并转到我过去工作所在企业的镇上。现在搞安逸了……唉，我也挤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们消失在秋风秋雨中。这一刻，便定格在我的记忆里，抹也抹不去。
姜娃回到家后，寨子里有人同情，有人揶揄，无论关切抑或鄙夷，都压得他抬不起脑壳。姜娃不愿在寨子里接受乡亲们一遍又一遍重复询问，便悄悄跑到了乡上一家私人承包的建筑工地，谋了一份担灰浆、递砖的活路。但不久，姜娃发现那包工头屁儿黑，与情妇一起携带工人们几个月的血汗钱逃走了。姜娃气得先是骂那龟儿的先人板板，然后又骂那龟儿包工头的妈、老汉。无奈的他只好哑巴吃黄莲——有口难言，悄无声息地回到寨子。经过一段时间沉默，婆娘见他腔不开，气不出，建议他到风仪镇去散散心。姜娃拿上婆娘递给他的几十块钱，甩着火腿走了几十里的盘山路终于到了风仪镇。在镇上姜娃惊奇地发现，风仪镇地处通往九寨沟、黄龙的九环线上，来来往往的中外游人甚多，车站、电影院、宾馆门口到处都有卖苹果、核桃的小摊，生意还相当不错。而且还有不少都江堰市、郫县、成都等地的货车车主来收购苹果、核桃。他想他们寨子里又没有果园，他经过打听，寨子里的土壤适宜苹果、核桃、李子树生长，寨子里山地多得很，他想承包村上丢荒的坡地，投资开发果园，要我帮他联系苗木和技术资料。
次年春天，姜娃来信，告诉我从他所在的企业获得了担保，县林业局也将给予技术指导，县农行还给他5万元的贷款，他高标准整地挖穴300多个，要我尽快把苗木弄好送去。我忙把早已在漩口林业经营站联系好的苗木托我熟悉的拉水泥到茂县的货车驾驶员带去。以后每年我都按他的数目带去苗木，粗略计算，我已陆续给他送去苗木近4000株，那么，姜娃的果园也应有40多亩的规模了。
今年年前，姜娃的婆娘专门来公司接我们全家去他们阿依寨过年。虽说我去过不少羌寨，但茂县是全国惟一的羌族聚居地，那里的民俗以及羌族同胞与我们汉人过春节有啥不同，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很想去采访一下。加上姜娃的婆娘热情和我女儿的怂恿，我们便搭上了姜娃婆娘专门来接我们的农用车……当我见到姜娃，我看见他比以前瘦了许多，但精神更足。年前，因走亲访友，一直没空去姜娃的果园看看。吃过年饭，姜娃有了几分醉意，就到了姜娃的果园。只见苹果树、核桃树、李子树分片横竖成行，各种树枝条密集，肥嫩粗壮，像一群健康成长的娃娃一样。姜娃扒开一株苹果树根部的土，黑黝黝一片。他不无得意地说：“你看，这地肥料才好，我一有空就将人粪、猪粪、牛粪、柴灰提来倒在树下，这些树就像吃饱的娃娃，长得好快哟！”走了几步，姜娃抓住一根枝条伸到我的眼前，指着几颗芽苞说：“晓得不？它是花蕾，这些果树今年就要挂果了。”
姜娃平时少言寡语，这次我俩到果园地转悠了半天，他说得多，我听得多，仿佛谈到果树，他心里有说不完的话题。
在以后的几天里，我不止一次听到寨子里人讲姜娃和他的果树。有的说，姜娃栽果树入了迷，冬闲时整地挖坑，不管刮风下雪，从不耽搁。有一次感冒，姜娃的婆娘不准他下寨楼，他硬是在火坑边生了半天闷气，姜娃的婆娘没法，只好让他去，可也奇怪，回来时感冒也好了。有的说，不要小看姜娃平时不大摆龙门阵，只要扯到他的果树，剪枝哪、施肥哪、治虫哪，看热闹的话一点也插不进。有几户人家听他说得心头都有点发痒，也想搞果园开发，还打算请他当技术指导哩。
我晓得姜娃干得非常扎劲，寨子里的人给我讲的有关姜娃的事都没有丝毫的夸张。
姜娃告诉我，他计划再通过几年的努力，开发到100亩，倘若承包村上的坡地不够，就准备把与果园连成片的几户人家发动起来，他出技术和种苗，受益后按比例分成，走规模化、优质化、多样化的路子。他哥、嫂给他们的责任田主要解决吃饭问题，果园解决用钱问题。到那时，恐怕比厂头上班强百倍，他还信心十足地说：“你如果哪天下岗了，就到我们这里和我一起搞，你的文化比我高，一定能干出名堂。”
和五年前的姜娃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他有了新的事业，我痛悔的心得到了莫大的安慰，我衷心地祝愿姜娃早日成功。
姜娃还不算是富裕人家，但他心里正灿烂着漫山遍野的果林

[巫逖]

天无绝人之路！

[塔双江]

谢谢巫老师的赏读，并致真诚的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