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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润明]

小红

文/田润明


夜里梦见埋藏心底久远的女孩小红，倏忽醒来，再不能眠。思绪飞回五十年前。

暑假，我在自家门前和小伙伴们扎蝈蝈笼。有人喊：“操场上来了马戏班！”小伙伴们一哄而散，跑向了东面的露天操场。我急忙拎起已经结尾的蝈蝈笼，追去。

跑进操场，几只欢蹦乱跳的小猴，关在一个大铁笼子里，让我童心大悦。我取出兜里的糖果，给了眼前小猴一颗，它闻了闻，翻来覆去看了一下，竟然把糖纸剥了下来……我刚要鼓掌佩服它的聪明，谁知它身旁一个比它大些的小猴，一窜到剥糖的手边，一把抢过添进自己的嘴里，欢叫着跳到笼顶，手攥钢筋一跃，便到了笼子的另一头。小伙伴们吵嚷着去看狗熊，离开了关猴子的大铁笼子。我看眼前的小猴可怜巴巴的样子，大怒，找来一节树枝，便去寻那位抢糖的小猴。可我那里有它灵活，几次捅它不着，竟把我的蝈蝈笼抢去，扯了个粉碎。我怒不可遏，寻来一枝更长的树枝。还没等我来到猴笼前，一位和我一般高的女孩几步便来到我的面前，没见她抬手，树枝已到了她的手中。我一愕，见她尽管杏眼圆睁，柳眉倒立，两腮气得鼓鼓……可秀美的脸庞还是让我心里一惊，我立时“扑哧”一声笑了。她一愕，扔了树枝，也笑了。

我掏出糖果递给她一颗，她剥开糖纸，咬下一半，手中的递给了那位被抢的小猴。看着她吸吮糖果那美美的样子，我急忙又去兜中翻找，可翻遍所有的兜，只翻出一张糖纸。她见我失望的样子，说：“把糖纸送给我吧。瞧，它多漂亮！”想来马戏班的孩子很难见到这种包着糖纸的高级糖果。

她叫小红，从小随父母在草台马戏班里搭班，练就了一身功夫。刚才见我给小猴的糖果被大一点的小猴抢走，也很气愤。见我起先拿了一小树枝，心想不会惹恼猴子，便没阻止。见我又取来一枝大的，怕我反被猴子伤了，急忙过来夺下。

晚上母亲带我看马戏，我特意挑了几颗裹着鲜艳漂亮纸的糖果，准备送给小红。谁知我们去晚了，买了票进去，马戏已经开始。只见小红骑在马上，在圆圆的马道上一圈圈奔驰，身穿一身红色绸缎演出服，一根大辫子垂在脑后，扎一藕色蝴蝶结，随风翻飞飘荡，美极！突然，小红一纵，我的心一揪，随着全场观众一声“啊”……只见小红稳稳地立在奔驰的马背之上，表演开各种惊心动魄的骑技——时而隐于马的内侧，时而隐于马的外侧；正在观众热烈鼓掌之时，只见小红跃回马背，双手攥着马鞍倒立起来……立时，观众的掌声如狂潮般响起。


后来我趴在妈妈的怀里睡着了，糖果也兜了回来。


第二天我在院子里洗漱，小红走了进来。她来到我的面前，把手中一个小葫芦放在我的兜中，说：“这是我亲手做的蝈蝈笼，不要嫌我手拙。”


我掏出蝈蝈笼，只见小小的亚葫芦，第二节肚大，为了透气，上面对称各镂雕着一朵小花，顶上一节削下，反插在葫芦口上，用藕色绸子扎一小蝴蝶结，漂亮拙扑。亏她想得出。

那天我特意跑了一趟离我家足有十里的冶里山，捉回一只漂亮的山里才有的铁色蝈蝈。第二天用了一天功夫，扎了无数次，总算扎出了一个满意的八角高粱秆蝈蝈笼。把费尽千辛万苦才捉回的铁蝈蝈放进去，高高兴兴送给了小红。小红乐得直蹦，说：“都说山里的铁蝈蝈叫声洪亮，今天终于见到，真棒！看，把你晒得满脸通红，怕是要变成黑小子了！”

我盯着小红那白里透红俊美的脸蛋，真想亲上一口，终没敢。

十天后马戏班转场，从此我和小红再也没见过面。如今我时常夜里梦到小红，醒来便想，她会梦见我吗？

[郑达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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