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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燕子]

　　我总是羡慕有些女性拥有的在我眼里显得特别聪明的感觉。这感觉，很多时候，让我内心深处不得不滋生出一缕又一缕唯有我自己才体会得到的自卑。这样的心理，总会被我包扎的很细致，折叠在心中的某个角落，不到万不得已，任何人都无法触及，就像蛰伏在夏末初秋的禅蝉一样，在孤寂哑暗中行走于江湖。
　　
　　直到那一年寒假聚餐，同办公室三年即将退休的女王老师在同席敬酒时对我说：“小苇老师，平时总听你说自己傻，依我说，你不傻。如果你真的傻，那就该是老天爷在为你冥冥中的那份傻福制造美丽的前提呢。”我仗着年轻，当时喝的有点高。听了那话，晕头转向了好半天，也没悟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也就把话儿撂一边去了。每天早出晚归，一切事都排在教书之后，视学生为朋友为亲人，忙忙碌碌到了第二年暑假。宣布放假的次日，我就踏上了南行列车，想早一秒在陌生崭新的南方自由沐浴清新的空气。
　　
　　宁静和惬意，最终在某个午后被唤醒。政教处副主任不知在哪里找到了我外出时才会使用的号码，要求突击一份个人先进材料。梦头梦脑的我当时在电话里就傻出了层次。记得我起先呆了一小会，只能用“一小会儿”来形容当时的傻样。然后，我连续好几遍傻里傻气地问：“主任，您没有搞错吧？是写我吗？”“没有，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赶紧组织一下材料，两天后我就要。”哦，两天后就要要？催的这样急，我根本就写不出来，还不如买块豆腐来借我撞头得了！我还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又傻呵呵的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另外一个担心：“主任，我不知道写什么先进事迹啊。我没有什么先进事儿啊。平时做的那可都是不值得一提的日常事啊。”主任大概对我的不开窍也来了气了，语气有所提高：“谁说没有先进事啊？你那班里给那个河南籍的女学生云捐款捐物的事叫不叫先进事？你上课时晕倒在讲台上叫不叫先进事？你给父母在外打工没有人照顾的学生垫交住院费叫不叫先进事？你为了坚持上课把没有输完的液体悄悄拔了......”主任一口气说了好几件事儿,说实话，确实有这些事，可主任是怎么知道的呢？我笑着说：“主任，这些事儿很多班都有，怕是和先进两字还有点远吧。还是写写那些老教师吧。”主任急了，直接发了个霸王令：“我不管，这是学校的决定。你可要当回事哦。”电话就这样挂断了。苦熬了两天，在招待所里终于写了一份符合上级要求的材料。虽然心里有点儿“天上掉馅饼”的感觉，但也没有特别挂在心上。开学后不久，从同事的议论中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学校刚放暑假没几天，就接到建校以来第一次评省“师德标兵”的唯一名额。正、副校头儿为自己的提名相互诋毁对方的建议，相持日久，离上报日期还有最后4天时，书记开了口：“苇师的班本期有两门总平成绩在年级里名列前茅，最该给她。”建议就这样通过了。从此，就真的如王老师预言的那样：傻人有傻福！我总会听见这样的话，虽然心里并不认为自己真的傻，但也实在没有看出自己哪个地方聪明。于是，总是笑笑，就过去了。
　　
　　04年10月，我到一所希望学校执教，次年5月就撞了大运，又一次应验了王老师的话。那个周一，教导处主任穿过刚升完国旗的学生队伍，走到我面前。几乎是耳语一样对我说：“苇师，中午你就牺牲一下午休，简单整理一下你近一年带班的感受，尤其是特别于其他班级的感人事迹要着重提一下。下午放学时我就要你的事迹材料。”“啊？”我张大了嘴巴，拽着主任的衣袖，“我的感人事？”主任笑着应到：“是的，你的事！”我脑子顿时空白一片。“你抓紧啊！下午就要哦！”主任交代完，匆忙离开。把傻成一锅粥的我晾在了操场上。我的娘啊，才教了一个半学期，就要什么感人事？这不是拿我开玩笑嘛！我没有什么感人事啊，我教书尽心尽力，那是“教师”二字的本职啊！心如乱麻，我索性在操场上转了两大圈。走着走着，我就想起了很多我和学生之间发生的故事：志和泽打架的事，亮在三个多小时的晨黑里点柴照路燃了农家草料的事，军的被冤受打而深夜负气离校的事，理发的故事,广播操比赛的故事,还有......太多了,最后竟想出了眼泪水儿。我不禁心中有了底：对，就写写我和那些孩子们之间发生的故事，怎么做的就怎么写，保持自己的原味儿。后来，在全市本系统万多名教师中，共有十位老中青教师组成报告团，我是第六位，几乎大多数讲演都是声泪俱下，我不想那样，干的是该干的活儿，干嘛要那么夸张啊！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简扼、真实、自然。记得我是这样开头的：“作为教师，我做到的，在坐各位一定都坐到了，甚至，一定有比我做的更好的。我没有做到的，大家一定也做过了，所以我要向你们学习。我正在做的，也是我们每个老师都能够做的，那是良心活儿，也就没有什么值得炫的了。还是给大家讲一个刚进班时发生的小故事吧。”于是，我就讲了志和泽打架的前后经过，讲了我处理的前后思想过程，整个讲话不到5分钟吧，而我，得到的是雷鸣般的掌声。直到现在，我也还是认为应该那样做，因为，我做的零零碎碎的事，都是一个教师日常该做的份内事，没有什么好侃的。如果一个人，连自己份内的事情都做不好，还谈什么其他抱负呢！所以，教师这个职业，在我脑子里，不是进了校门才西装般的板板正正，而是门里门外都要明确自己是一名教师，是一名清澈晶莹的以心对心的人才对啊。
　　
　　这事过去了一个多月后的某一天，那学校里一位曾和当届校长有点眉目的女教师事后非常“好心”地向我透露：“你知道吗？你是真的有福气哩！评市区“先进”那材料催得急，早上通知晚上就报，时间太紧，自然就给了无党无派的你了，如果多一点时间，哪怕就多一天，那就不是你遇到的那么回事了咯。”“哦？是吗？”我听后一时间有点蒙！但瞬间后，我就笑了，原来，自己真的是傻人有傻福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