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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燕子]

　　打电话给父母的时候，丑丑是鼓了好大勇气才按下那发出键的。已经快一个月了，他感觉自己像从天堂摔下来的落汤鸭子，早没了昔日的神采。
　　
　　原因很简单，自己应届高考落榜了！在望子成龙心切的父母面前，自己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他甚至感觉，自己还能不能做父母的儿子，只怕都成了现实问题。
　　
　　喂--，妈妈，你和爸爸下班后回家吗？丑丑声音里多了一月前绝对没有的卑微感。
　　
　　不回，你齐叔叔晚上请客，在法老王。你来不来？丑丑已经在家闷了20天了，刚考完的那10天几乎天天都要出去见同学打探分数线。当知道结果后，就把自己闭关在家里了。现在听见妈妈问他的话，他好想说，妈妈我想来。甚至想说，妈妈，让爸爸去吃吧，你回来和我一起在家吃，好吗？可是，即使想到了，他也不会说出口，也不可能说出口。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越来越怕妈妈了，越来越不认识妈妈了。记得小时候，妈妈总会朗声大气地对街坊夸赞自己听话，是个成绩好的儿子，走到哪里都乐意带上自己，即使到读高二的时候，妈妈也会在每次做完作业的时候，很及时端出一碗好吃的食物犒劳自己。那时候，丑丑总会看见母亲笑眯眯注视自己的眼神，心里也总有被幸福包裹的感觉。
　　
　　可最近是怎么了？丑丑吸遛了一下鼻子，没有出声地咽了一下什么之后，轻声对电话那头的母亲说：不了，你们去吃，我自己在家随便弄点东西就行了。话没说完，丑丑已经流下了泪水，他没有听见妈妈以前稀罕他亲近他的那种语气。他知道，妈妈不会像以前那样爱他了。他还知道，他是不会怪妈妈的，是他自己不争气。“咕嘟”，肚子里面叫了一声，此时，才清楚感觉到饿了，才想起早上没有吃饭，已经有一、二十天没有接到妈妈给的早饭钱了。丑丑想起以前自己老是充大请客的事情，想起每次给自己早饭钱时妈妈关爱的眼神，才明白，那些幸福的日子从此一去不复返了。就在昨天早上，周六，爸爸妈妈罕见的睡懒觉，让他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好不容易挨到中午饭了，妈妈要求自己把两张床单洗搓一遍，再放进洗衣机里去转悠。丑丑知道自己无力拒绝妈妈的指示，因为他感觉自己欠父母的太多了。
　　
　　想听到过去那样被妈妈力劝的话语已经无望了，丑丑抬起右胳膊，在脸上横着擦拭了一下。走了一段山路，就进了四周扎满围笆的桑园，把开始的活儿继续进行。今天，妈妈给丑丑联系的工作是参加老猴山摘桑叶工作，是私人老板的活路，工钱低极了。妈妈说没法读书，起码得会干活。丑丑明白这话是恨铁不成钢的母亲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可越是这样想，自己心里就越是难过。从没摘过桑树叶，开始还凑合，过不了多大一会儿，就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太阳灿烂得一塌糊涂，冬天出来一定受欢迎，可现在呢，像个中了500万的进城民工一样，刹那间，似乎什么都变了形。丑丑满身都在流水儿，几乎要晕飘起来了。似乎看见自己去年给女朋友买的那把伞，那把起码要做现在30个工才买得了的冰晶色“天堂”伞，飘起来了，飘呀飘呀，怎么飘到半空中没了呢？丑丑用力撇开好多好多在夏天依旧穿着“防寒衣”的人们，才看见：原来是爸爸正在尾追抓伞呢！只见爸爸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伞抓上了，撕碎了，然后，转过脸来，朝着自己就是一阵电闪雷鸣，哗哗哗，白雨说来就来了，转眼间，大地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了，什么也不存在了，就像丑丑心里描绘了无数遍的自己的明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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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在后面的话：
　　
　　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坦白：我哭了！因为，作为一名教师，我感到了教育的无能和悲哀。丑丑的父母是因为一次别的朋友请客，和我初次相识的普通父母。饭后，茶余时间，聊起了高考，自然聊到现在的孩子，及自觉在家中自我改造的“丑丑”们。我在一旁听后，一直对孩子的母亲劝导。记得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这个“时期”，要注意教育方法啊，不然就会异常。但眼含泪水的丑母说话语气越来越充满了“愤恨”，认为平时的付出没有收到回报，最后，就只在听她说了。文字里的事情基本源自她的叙述。说心里话，我为孩子、为家长、为中国高考制度，感觉心寒！其实，我明白，孩子，是个好孩子；家长，也不是“坏”家长。可怎么就成了这样了呢？！遂，写此拙文。
　　
　　大热天的，我怕中暑，更怕---那些自责的孩子们“中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