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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网鱼(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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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总目录 -> 世界华文作家园地——悉尼《澳中周末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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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正文
云南余文飞

会员等级:1




加入时间: 2009/10/14
文章: 7
来自: 中国云南省寻甸县文联
积分: 24


文章时间: 2009-10-23 周五, 下午2:38    标题: [原创]网鱼(短篇小说) 引用回复

余文飞,笔名南云、耕诗、亦风等。男,1977年6月生于云南寻甸。业余曾主编《南云文学》民刊。
迄今已在《小小说月刊》、《延安文学》、《散文诗》、《作家报》、《青海湖》、《中国文艺》、《中国文学》、《文艺天地》、《雁鸣湖》、《滇池》、《珠江源》、《葡萄园诗刊》(台湾)等全国100多家各级各类报刊杂志发表诗作800余首,小小说、寓言、散文、教育教学论文等100余篇,100余首诗文录入《中国作者》、《21世纪中国获奖作家大典》等文集,另有一些作品散见于各网络文学网站,总计100余万字。
系昆明市作家协会会员,《南云文学》社长兼总编。曾被授予 “2002年全国十佳校园作家”等诸多荣誉称号。有诗作被“中国当代作家代表作陈列馆”等收藏。著作出版《沉重的颜色》(诗集)、《倾斜》(诗集)、《俗云》(小小说•随笔集)、《九人诗选》(与人合集)、《飞翔的翅膀》(与人合集)。
【通联:(655200)云南省寻甸县文联 余文飞
邮箱:ywf19770615@126.com 】



(短篇小说) 网 鱼

云南寻甸•余文飞

嘿!老哥,进账不?吉顺老远就看见河对岸忽明忽暗的烟火。
哟!是花子老弟啊,久仰大名。今夜还行,凑合着也就二三十斤吧!对岸揿亮了气死风灯,吉顺一眼就看见缓缓提起的网兜里银鳞闪动,鱼儿噼噼啪啪在水面跳动。
“啪”的一声,网兜回到水里。
乖乖,怕不下四五十斤!吉顺喉头一阵发苦。
嘿嘿!对岸笑过之后,哗哗哗地拉起渔罾,五六个银锭又在网里欢快地跳动。吉顺看着那些银锭顺利地滑进网兜,一咬牙,吐了口唾沫在掌心,麻利地架好渔罾,一松绳,网缓缓地落入水里。
等着瞧,明早的鱼市上馋死你。吉顺狠狠地想着,随即捏了一把豆饼糟子抛入网中。

没有月色,天空中只有星火闪烁,把一块巨大的蓝幕烧出星星点点的窟窿。几朵云像清洁工手中的脏抹布,懒洋洋地蹭来蹭去。
“三月鲤鲫壮,九月谷花肥,王八十月露了水”。前进河不懂这些农谚,只懂得用它肥美的乳汁养育着鱼儿虾米、王八乌龟。鱼肥虾满,王八露头,周遭的村民自是不肯放过,织网编罾,捞顿下酒菜,尝个鲜。凑合的人多了,失望的人就越多,捞来捕去,空欢喜一场的人比比皆是。散场的人多了,剩下来凤毛麟角的几个,定是捕捞的行家里手,小镇上就有了鱼市,三月鲤鲫依然壮,九月谷花鱼依然肥,十月里王八照旧馋得人直流口水。
吉顺就是剩下来凤毛麟角中的一个,邻近十里八乡捕鱼的老油子。他很会踩点捕鱼,懂得河里在什么季节有什么鱼,那些地方会有鱼,有什么鱼,每次下网,十有八九会弄个盆满钵盈。鱼市上,人们都习惯叫他渔花子,传着传着,十里八乡就公认了。吉顺也乐于接受,从二流子到渔花子的过渡,让他信心百倍,前进河畔几乎成了他的家。
三月春汛起,鲤鱼鲫鱼纷纷迎潮而上,找寻产卵的地方。吉顺就知道他今晚蹲的这个地儿,是鱼儿理想的赶潮之所。三叉口,一条支流泻入主河道,水流交汇,鱼儿争游。吉顺心里笑得比蜜还甜:对岸的傻比,瞎猫碰着死老鼠就显摆,嫩得紧。
吉顺估摸了一下时间,缓缓地拉起罾子。吉顺知道,拉罾快了,水的骤然流动会惊了鱼,网还不到水面,鱼早溜空了。须得等到网沿全出了水,鱼稳稳攥在网中,才能加紧拉网速度。网一点点地浮出水面,吉顺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迅速把网拉上水面。网里竟然没有响动,吉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把气死风灯揿得贼亮,网里果真没有鱼,只有一点点刚才抛入的豆饼糟子皮儿。
吉顺低低地胡乱骂了一句,把罾移到岸边,拎着灯沿着河岸察看了一番。
肯定会有鱼的,我糊涂个什么呀!吉顺自言自语地走回来,调整了一下罾子,缓缓放下网去。一抬头,看见对岸又把几个银锭滑入网兜,旱烟锅咂得叭叭响。
吉顺也顾不上生气,捏了两团豆饼糟子抛入网中,站在岸上,摒住呼吸,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水面,听着水声。经过长时间的捕鱼,吉顺已经能看得出鱼游过的痕迹,听得出鱼游过的声音。吉顺看到鱼了,是十几条鲫鱼。“鲫鱼白,鲤鱼青”说的是鱼的背鳍游动在水面的颜色,吉顺看着十几个银色的背鳍游进自己的网里,连忙一把拽住拉绳,缓缓地拉网。对岸的灯忽地揿亮了,吉顺瞥见对岸站直身子,张着灯,抻着脖子向这边看。吉顺心里狂喜,可也不敢大意,网拉得像蜗牛小心地爬。十几个银光倏地不见了,吉顺一愣,随即加快了拉网速度。鱼准是潜入水下抢吃豆饼糟子呢,吉顺对自己亲手配制的饵料很有自信。
网渐渐浮出水面,吉顺心都快跳出胸膛了。
网里只有一条银锭在跳动,吉顺啪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对岸的灯落了下去,随即起网了,吉顺听见对岸夸张地“哦”了一声,十几条银锭很顺利地滑进了网兜。
有第一条就有第一百条,第一千条,这是吉顺的捕鱼铭。他反复地把这句话念叨了几遍,又小心地把网下到水里。

三月天,娃娃脸,一片晴朗的天,忽地冒出许多黑云,星火无助地隐入黑暗,再也看不见了。吉顺掏出一包红梅,撕开包装,吆喝对岸:来一支,老哥。
不了,花子老弟,我抽这个顺畅。对岸的旱烟锅叭得空响。
吉顺心里低低地骂了一句:熊样,我这还懒得给你。
那村的?
上村。
今天收入不错,啊!
想学你捞鱼攒俩钱,找个婆娘。这不,第一次来,白天见你在对岸踩点,我就捉摸着找来跟你学学,想不到,还真有点搞头。
啥?吉顺没了下句。对岸又揿亮了灯,起网了。
吉顺借着烟火瞅了瞅腕上的上海牌,12点15分。鱼儿该开始上窜了,春花也该准备宵夜了,想起刚过门的春花,吉顺甜丝丝地哼开了:
一盘鱼
两壶酒
一杯一个走

粉嘟嘟的脸
白嫩嫩的手
哥哥回家亲个够
亲唷嘛亲个够
歌声刚落,吉顺听到网里泼刺刺地一声响,连忙吐掉烟屁股,攥住拉绳。网刚露出水面,吉顺看到一条黑影滑出网沿,向对岸窜去。吉顺才想起揿亮灯,向对岸张去。
对岸亦是一阵手忙脚乱,不一会儿,只看到网里一片银光窜动。
啥呀?吉顺口舌发涩。
好家伙,大鲤鱼,十四五斤吧。吉顺看着对岸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大家伙送入网兜,网兜一阵骚动,弄得河水哗哗响。
怕不下二十斤。吉顺红了眼,悻悻地点上一支烟,狠狠地抽了几口,呛得剧烈咳嗽了几声。

起风了,天空黑压压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天边几道闪电耀得眼睛刺痛,隐隐传来低沉的雷声。吉顺拉网都拉得手软,他一起网,对岸随即也跟着起网,他捞起的鱼少得可怜,甚至上演空网计,可对岸网里跳动的银锭却让他晃眼得慌。
春花肯定会送宵夜来,吉顺眼前闪现出春花拎起网兜的失望表情,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只能这样了,吉顺咬咬牙。
老哥,走了啊!快下雨了,下半夜再来,先宵夜。走,我家喝两盅。
不了,我也先回去打个盹,明早好赶早市。
吉顺正中下怀,连忙把渔罾移上岸来,把气死风灯揿得透亮,拎着灯摇摇晃晃地往回走,一路走,一路放开嗓子:
白生生的奶子
红艳艳的嘴
哥哥一来你就发抖
抖得哥哥的心哟
掉进那蜜沟沟
… …
走一会儿,吉顺就把灯揿暗一点,歌声放低一些。走着走着,灯灭了,歌停了,吉顺伏下身子,蹲在田埂上,猫头鹰一样的眼睛盯着对岸。
对岸的灯光忽地亮起来。吉顺看着灯光高一脚,低一脚走远了,咽了口唾沫,蹑手蹑脚地向河岸摸去。来到河岸,吉顺直起身子,四处张望了一下,竖起耳朵听了一阵,确定没人后,三下五除二褪去衣裤。
豆大的雨点骤然落下来,吉顺一阵狂喜:等到明早那个呆鸟来,就说雨后涨水,网兜给大水冲走了。
下了水,一个个漩涡直裹脚,吉顺感知了一下水流,恍然大悟。原来不是自己找的这个地儿没有鱼,而是支流的暗流太大,鱼儿在网里根本站不住脚,全被湍急的河水冲到对岸去了。怪不得这傻比老拣我的便宜。吉顺嘿嘿一笑,心里的一点愧疚感也荡然无存了。
水势很大,不过对吉顺来说,小菜一碟。几个猛子,吉顺就泅到对岸。稍一摸索,就摸到了网兜,顺手一提,吉顺直咂舌:好家伙,怕不下七八十斤。那条大鲤鱼在网兜里泼刺刺地直窜。吉顺隔着网兜摸了一把:这贼娘养的,竟敢从我的网里跑到别人网里去,老子不卖你,干脆明早的下酒菜拿你开刀。
把网兜绳牢牢地系在腰上,吉顺又扯了扯,确定牢实了。这办法是吉顺得出的经验,用手拎,游水不方便,挂在脖子上又难呼吸,拴在脚踝上又难蹬水,绑在腰上,手脚不受束缚,泅水方便。
雨点开始密了起来,吉顺知道河水马上就要涨了,得赶快过河。吉顺连忙下了水,刚游出几米,感到腰间一阵猛扯。这些杂种,肯定想溜,没那么容易。吉顺怒骂了一句,一口水灌进嘴里,连忙闭了嘴,努力向对岸游去。
来到河心,腰间的挣扎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吉顺知道准是那条大鱼在做怪,鱼是不会那么齐心找方向游的。吉顺牙齿恨得咯咯响:这狗日的,回去后,先把你开剥了,头清炖,前半身红烧,后半身清蒸。吉顺一阵猛力,手指触到对岸了,立即一把抓住岸边的青草,使劲喘着气。
吉顺站稳脚跟,揽过网绳,一挺腰,就要上岸。忽然,一股大力猛地一扯,吉顺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摔进河里,几大口水灌进嘴里。吉顺瞬间脑里一片空白,双手下意识地去扯腰间的绳结,可手忙脚乱却怎么也解不开那几个牢固的死疙瘩。吉顺想喊救命,可一张嘴,水咕嘟嘟地涌入口中… …

第二天,春花哭天抢地地赶到下游浅滩,吉顺饱胀的尸体旁站满了人。那个网兜仍牢牢地系在腰间,那些银锭般的鲤鱼、鲫鱼跳得正欢,只有那条大鲤鱼似乎已经精疲力尽了,翕张着嘴,一副死相。

(约32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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