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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先寒

舒白诗歌浅析

二十五号与舒白在QQ上聊天，舒白终于将他的三十首诗歌（共分为五辑）发给了我，嘱我帮他写一个序言。这些诗歌有一些我看过，主要选自他的主页上，大部分都是他出入论坛中的帖子。相信接触过他的人会愿意读一读有关对他的描述。
在我手上的这五个辑子，是舒白生病的时候自己挑选出来的。我曾问过他的病情，便血，可能是溃疡性结肠炎。那是一种原因不明的病，据他本人交代也可能是癌症潜伏。在这个情形下给他写文章还真考验着我。要么是宽慰于他借此声张我的同情心，要么是不顾世事的因为一点点惺惺相惜，欣赏文字而非真身。毕竟在网络上的一切事物都概括总和为虚拟世界，以字幕寄生而渺小的诗歌，逃不出例外。像如来佛祖的宿命掌可以是到此一游肆无忌惮，瞬间又翻倒成五指山压顶。所有典故之中，不乏有得病境界的，精辟的感人的上瘾的，陶醉的沉沦的邪恶的；现在，对于无边网友而言，只有在线的和下线的界限之分，众多的无厘头统统不加理会。诗歌和生病一样，琐碎，郁闷，长期乖舛蹇涩。人影曈曈人头攒动，如蚁民聚如沧海粟，恰逢网络添加无穷声光色情，春思蠢动。我一直想用数学术语非线性来描述的关系，如今网络实现了，正是非线性的交往，不可理喻的组合。芸芸大市的耸立错落，就象一快机箱里“闪烁”的主板，从那里面输出输入的数据，各自运作的繁忙，以及终临的虚无飘渺。
贴着上海标签的舒白，给我的这种意象是如此的精确。当我仔细地评读其诗文时，对大都会的深刻烙印又经过了重新的梳栉。简单的分析，我以为舒白是代表着一定的沿革轨迹，即海纳都会与市井都会的分野，醉心于红尘滚滚难以自拔的流派。一方面他的诗歌是不成熟不老到的，没有十几二十年的炉火纯青，没有文学院经典的熏陶，更没有于沪省悠闲清转的身世。“墙壁上的钟／沐浴于慢慢裂开的午夜的／一只苹果的弧线道路”墙壁上的钟，相对是静止的，但舒白这时候是一种导引为动态的情绪。沐浴，慢慢裂开，突然出现一只苹果。无论如何，它也不会带来活动的感应，所以又用弧线来修饰。时间的动静无极，好像被什么力量控制分割了，没有扭曲亦没有结界成圣的那种宣言。就象是嘴唇在蠕动，在窃窃私语，缺少身躯的其余部分。当舒白被观众逐渐地省略了肢体，那么，接下来他就要开始恼怒，辩解：“我怎么会是这样的呢？我怎么能够是这样的呢？”刚才我还与一个MM如何如何泅渡，“我可以进入你的体内沐浴／像叶芝在一座废旧的车站旁的酒馆徘徊臆淫／你还在等什么亲爱／这么轻如薄羽的裙裾”（组诗《爱的禁忌》），不信啊，还有证据：“你终于抵达，我们像两条被捆在一起的蛇／一夜一夜的纠缠耗近在南方低矮的天空”，“我喜欢你身上鹿的味道／因为可以在辽阔的草原上奔跑／可以摈弃汉字的森林尽情尖叫（组诗《爱的禁忌》）,时间是需要沐浴的，因为今宵苦短，良人在世俗的围剿下难得私人空间聚首。而且,他并非一味地低声下气，被动突围，他有着张扬轻放、畅快得意的时刻：“我笑了笑，其实我们何尝不是一对狗男女／在莎士比亚的时代做着惠特曼的梦／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欣慰而荒唐的事 ”，“来吧,带上你的莲花灯盏和橡木拐杖／让我们再一次把情欲的夜晚敲得咚咚响 ” （组诗《爱的禁忌》）逐渐地，舒白被审判他的人接受了，多么诚实的句子，多么高尚而绅士的爱情！“你说，灵魂原来是皮肤在皮肤上行走／一不小心就滑落了”
对于写诗歌的人而言，情欲、色泽、阴影、霓虹灯、鬼怪、电力与阳光、街巷与城郭，等等，是什么滋味？意味着一个诗人内心纷纭的变化，还是朝朝暮暮像潮汐的起落涨退？内心里对于生命的常川不息，又常川为纯粹的方块干酪。几代人悲欢交割，对色情的阐释，已经是人族悄然的一次器官移植。色情是一种现代游戏，它频繁地在网络集体中传递，而网络，又嬗变着新的技艺和抒情。沉浸在舒白的个人编辑中，我有一次奇怪的感觉。凡诗歌都是应该属于禁欲倾向的，现代诗歌即便打上互联网的标签，亦不能例外。好比网上充斥着色情的文字与图片，在它们泛滥到需要调节的时候，就会首先想到诗歌的排遣功能。这个时候，诗人和他们的诗歌便蠢蠢地企及古代的那些辉煌。
而在舒白的文本间，我极力地读出了许多委婉与专心。他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阿拉人士，也从不见其描叙海派隽永的风味，对此自然是某些被束缚以后的低沉迂回。灯红酒绿，十里洋场，如今的气氛早已逾越当初的雏形都会。正因为其景象之大、浩淼之广、虚幻之真，反而不见诗人活动的影子（唯那般才是可以发掘的古墓）。公子王孙清标贵胄，也并非笙歌妙舞几番升平，谁都可能走马上海滩，留连忘返并去明察暗访梅花党的故事。“阳光很好，照在午后的麦地里。令人心痛！／在我来到这片城堡之时，风唱着一支哀歌。” 　“一个真实。一个梦幻。放逐我的爱在天涯。／时间在一分一秒变质，腐烂。陷在时间里的我，和它一样变得不可辩论。／一只蛆虫。你不要不相信。我现在就想杀死你！糜烂的时间。”（《糜烂的时间》）你必须将这些句子看作是来自苏州河与黄浦江的描叙，否则你找不到诗歌里存在的信息。杀死蛆虫是十分隐蔽的情感，而不是意识流，舒白的意识流出现在一些片断中才令人满意，像《落日来临之前》、《走廊上的玫瑰》、《窗户》、《菊花掌》、《诗》，这些片断并非是服从于影射办公模式的计较煎熬，而是在其中播下色情人伦的种子，使用的词语好比华丽的外衣，越是灿烂神秘越彰现出其人的自由着陆的精神，他在叫唤：“芝麻芝麻，开门吧。”
但皈依大都会，并不比皈依山林容易取舍。在舒白的殿堂里。供奉着卡瓦菲斯、皮扎尼克、萨福等众家的灵牌，还有卡莱俄彼、娜伊阿得斯、赫耳墨斯、巴克科斯等等一大批神话的角色或者塑像。对这些使用和存在于非汉语语境的人或者神话原型，再次考验着我，一个试图理解并尝试评论舒白诗歌的人。当舒白说他是那样的喜欢阿莱杭德娜•皮扎尼克，评论者就被迫去接近一个国家社会科学基金的“阿根廷诗人博尔赫斯和皮扎尼克研究”的项目，而我只是在失眠而陨殁者背后放弃对翻译作品的“遗忘”，“在黑夜的另一头／爱情是可能的”。于是，舒白写道，“在北方以北／爱情是不可能的” ，旧时代一去不返。可是，我认真地想到，我们这个臃肿的代词，还要否学习另外的情感方式，被新的称谓再次替代？那么，康斯坦丁•卡瓦菲斯，这个上世纪的希腊诗人，为什么我们还要称之为贵族？舒白没有这样质问，反驳，他必须在技巧上做横的移植，他需要摆脱来自内陆古老的阴翳，没有几回醉生梦死，就没有出生入世的虞忧。忽略而遗弃了古人的名衔，也许不是舒白的罪过。本来我不打算放过噱头并追究于他的“机会”，当我读到他的两首写寺庙的短诗，我决定原谅他。因为他在表现传统的上面只是无可奈地隐晦，对历史的积淀、修补，恰好构成他的含蓄、婉转，而成为讲究氲氤的语境。“一只铜铸的钟，／悬挂于唐朝。／遥远的村庄可以听见。”“菩萨其实就是几块／从深山寻来的檀木，／用刀凿几个眼。”（佑民寺） “你是我的。／我要的不多——／一寸净土／‘寺’”；“因着淳朴，／所以喜欢蓝。／因着生命需要被点亮，／所以喜欢钴。”（《钴蓝寺》）我更欣赏的是后者里表露出来的真切，几乎是给他自己的“情欲写作”摆明了因时而异的宗教立场，是艺术而不是颓废、道德而不是堕落、是努力而不是懈怠。“李叔同写在墙壁上／东渡／有一个日本女子留给我／一本《金刚经》”（组诗岁末十二字），这一首也很精彩，在为数不多的涉及前辈的声名典故时，他选择了一个极其内蕴的题材。写在墙上，是一种令人怀恋的行为，浪漫、潇洒、比较时尚。一个日本女子，非常使人敏感，同时，又是一部陈旧而近似腐烂的佛经偈理。它可能是一个绝迹的书法拓本，也可能是一个被装饰的日文演绎，诸多歧义、含混，从而达到现代诗歌的标准。
“诗就从有倾向性的地方开始。”这是舒白的诗观，恰好也是我认识他的原因。如果舒白能够继续地走下去，洪陶范物，我相信他会洪陶出更多更好的文本来。他曾跟我说，写诗歌，对他是05年才开始的事情。我想，千万不要再和我开类似的玩笑了，我认识你，你叫米歇尔•福柯，像一只狐狸出没在大都会的丛林，要想玩转诗歌这门古老的手艺，就需要比狐狸更加狡黠的智慧，在水泥结构和电子网络下讨生存，而不是在一个废弃的堆积着橡胶轮胎的垃圾场，流浪、乞食。
最后,作为朋友,希望他早日康复,比过往更活跃于博客论坛之间,在成书的道路上走向大器!

亦先寒，草评于湖南常德
2006年3月25_30日

siesie

yi zhong gu li ba

雪泥

祝贺！

舒白

谢谢亦先寒! 写得非常好,简直让舒白上了一场文学鉴赏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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