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一光]

中国世博第一人·陈琪

转载：http://blog.sina.com.cn/s/blog_61ffd6150100g6r0.html



伯父陈琪字兰薰，乳名润章，青田阜山王费潭村人。
伯父聪明好学，少年时齐弃举子业，就读于江南陆师学堂。入学卒业考试皆名列第一。课余自习外语，精通英、德、法、俄、日本各国文字。曾参加修筑长江下游要塞，勘修九江等处炮台。历任湖北武备学堂监督兼教导队管带，鄂西知府，总办两江督练处兼南洋圣劝业会主事，军事编辑社社长、陆军第四中学总办，东北巡阅使署中将参谋，奉天对外交涉同会办兼奉天劝业道等职。


一

伯父在晚清曾非常成功地组织领导过中国首次国内博览会——1910年南洋劝业会。伯父思想开通，得风气之先。他在上端方的一份呈文中提出“尝考欧美各国农工商务繁盛之原因，无不由赛会而起……北美自东徂西逐次开赛，以造其国，若英、德、奥、法、比、意连年开赛博览大会而富强之规甲于环宇，此其明证也。”时任南洋大臣兼两江总督的端方，遂采纳伯父东建议，正式发起南洋劝业会并任命伯父为南洋劝业会座办。具体负责策划组织工作。当时在绍兴学堂任教的鲁迅先生也率百余学生前往参观。“以开拓视野”。这是中国近代史上最大一次展览活动，也是中国第一个民办性质的博览会。伯父也可以说是中国近代少见的精通博览的事务的专门人才。

二

1912年，中华民国成立，美国在1913年便与中华民国建交，成为西方国家第一个和中国建交的国家。1912年2月美国总统塔夫脱正式向中国发出邀请信。一个月后，一个叫罗伯特.大赉的旧金山富商，肩负游说中国政府组团参赛的使命，专程来到了中国。他先后拜访了孙中山临时大总统及其阁员张骞等。孙中山答应待视局稍定，将积极拨款以政府的名义组团参加世博会。后来南北议和，孙中山将临时大总统让位与袁世凯，条件是袁劝清帝退位。
1913年6月，美国筹备巴拿马赛会正式成立，伯父陈琪经工商部推荐“以其才式宏通、历经欧美”被大总统袁世凯任命为中国参与巴拿马太平洋博览会监督兼筹备事务局局长。
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1915年2月正式开幕至12月1日结束，持续近10个月之久，可谓盛况空前，规矩宏大。来自世界各地参观者异常踊跃，平均每天参观人数最低者5万人，最高达到18万人之多？人们称赞这次博览会“萃宇宙之精英，冶古今之文化，合黄、白、棕、黑之人类，集哲人名儒之心血”在世界贸易历史上有重要地位。中国既然参加这一盛事，中国实业界以及关心实业的人士围绕中国如何参赛、如何训练工作人员，拿什的产品参赛以及达到什么目的等问题进行辩论。各方都献计献策，这件事成为当时报纸、杂志、社会关注的热点。
首先展开辩论的是如何总结历史经验。人们普遍认为以往中国参加世界博览会都是官员和海关洋员。他们缺乏实业常识，只是敷衍了事。在历届赛会中有的中国参赛物品是鸦片鸦具、各种刑具以及女人穿的花鞋，怪模怪样中国官员的蜡像，非但有违陈赛本旨，还有损国誉。
作为这次赴美赛会兼任巴拿马赛会筹备局局长的伯父陈琪曾是南洋劝业会的主任，对商业、商务、赛会都有经验。中国如何参加赛会，如何把握这一次机会他有一套看法，他提出以下意见：1、恢复固有好产名誉；2、扩张土产品输出额；3、探外人嗜好改良日用品及奢侈品的输出；4、对各国产品进行比较；5、诱起国民世界的企业心；6、研究巴拿马运河开通商业变迁后国际贸易方法；7、循世界企业潮流，确定我国同类产品的优劣，力求改进方法；8、表示我国民商道德，以植国际贸易本源；9、联络美国，共同扩张太平洋之商业权。
辩论者的一致意见是：凡能体现中国之国格增添我国荣光的应提倡参赛，凡是粗劣陋俗以及带有国耻的商品一律不得参赛，对于中国有影响的又可获利的传统产品如丝织品,茶叶、瓷器、毛织品、银器、景泰蓝制品、竹器、木器、玉器、皮货、古玩、木雕、石雕、酒类应积极组织货源。
应该说这次中国参赛准备是充分的。无论物质和思想准备都有一定基础，并注意克服过去的历届博览会所出现的弊病。

三

申请参赛经费自然是筹备事务局成立后第一要务。工商总长刘揆一曾向伯父透露日本也在准备积极参加这次赛会，特备600万元经费于一年前筹办，因欲为中国竞争丝茶两业，别以百余万元，专事两项出品，以期攮夺我国之海外贸易。
面对咄咄逼人的劲敌日本，伯父却依然顾念军阀连年混战，导致国库空虚，不敢漫天要价。他向财政部提出申请要求1902470元经费——参考1904年圣路易博览会，那次参展品之一文化馆偏居一隅，尚且获得150万两白银的参赛经费——换算出来比这次还多了三分之一。
没有想到的是财政部和农商部节节议减，竞将预算一路压倒70万元，而最终拿到事务局手里的只有可怜的61万元，合24万美金——还不足日本的十分之一。

四

等到款到位后，事务局开始按照美国寄来的分类项目征集奖品。巴拿马博览会的参赛物品共分十一大类，其中有一项是教育。对这一项目鲁迅先生极力帮助陈琪搜集参赛展品。《鲁迅日记》‘甲寅日记’记述“六月二日，微雨，上午晴，与陈师曾就展览会==诸品物选出可赴巴拿马饰之，尽一日，下午雨。”
当时鲁迅先生在京教育部工作，常与陈师曾、钱稻孙、许季市等来往，互相学术探讨。我国赴美展品十万种，其中教育、美术、文艺、矿物、食品、园艺之展品大都是鲁迅先生和曾在教育部商定提议的。
鲁迅先生还与周作人等探讨沈雅香系绍兴厂沈通美酱园创始人沈醒斋老板的后裔，他俩人当时询问其（沈雅香）绍兴酱坊、酒坊情况，为以后即六月二日与陈师曾研究，将绍兴老酒作为巴拿马太平洋博览会的关心。

五

当时参赛各国巴拿马的展品运输费、税费都是免收得，唯中国铁路咸是借款修建，交通部只打7。5折，税费仅限1914年8、9两月运抵，其余的都是在原产地运出第一道关口一次性征税。财政部的这一决定让伯父彻底愤怒了，他在回复财政部的电文中指出“此项政策徒具免费之名，而无免税之实。”绝望中的伯父只得提出从已经捉襟见肘的经费中拿出一部分替商人上缴这部分税款。伯父的执着终于让财政部妥协，同意巴拿马参赛品一律免税。交通部也作出了让步，所以参赛展品，车船费一律以7折优惠。

六

1914年11月1日，“筹备巴拿马赛会事务局“改为”巴拿马赛会驻美监督处“”
伯父担任总监督。历经一年半的筹备之后，中国赴巴拿马赛会代表团终于启程赴太平洋彼岸。
这年12月29日，经过近一个月的海上颠簸途中遭遇两次大网之后，40余位中国代表团成员连quan第一批400余箱赴赛物品终于到达了旧金山。塞品好不容易通关后，伯父又得的了一个坏消息——实业总长张骞传下“口谕”中华政府馆的包工费在原有的基础上减去10分之6，只给国币9万元——这意味着中国代表团要用别国建筑经费的10分之一甚至是20分之1建造一座世博会上最大的展馆,无奈之下,伯父充分发挥青田人精打细算的特质,“量米为炊”、“相地度材”。用严智怡的话讲“皆以物品凑橱架，不以橱架凑物品”。各馆地面一律铺廉价的平松木板，简单油漆，只在四周以中国式栏杆、围墙、牌楼再画上各种花纹……中国特色的浓郁布展方式倒意外赢得了当地媒体的不少好评。
第二批1400箱物品到达旧金山，已经是1915年1月29日，距离赛会开幕不到一个月时间了，监督处的人员亲自上阵布展，进度飞快，40多天就布置完成了，虽然到了世博会开幕时，中国只有美术、工艺两馆布展完毕，但由于一战的影响，欧洲参赛各国还没有到会——中国展品反倒抢在不少西方国家之前，在全世界面前亮相了。

七

巴拿马参赛的物品分为11大类，即机械、工艺、农业、牲畜、园艺、美术、矿业、食品、教育、交通、文艺，除了机械是中国的软肋不准备参赛之外，其余10项都在征集范围之内。由于中国展品相对较多，分别设8个馆陈列，连全中华政府馆共在9个馆展出。
1915年4月22日，巴拿马赛会中华政府馆开幕，巴拿马赛会总理及全体美国职员设宴招待中国有关人员。会上美方表示中国此次参赛物品精美、多为以前所没有。中美邦交辑睦尤深。开幕那天，参观者达万余人，美方还派出海陆军战舰表演助兴。加州总督，旧金山市市长出席，并赠送铜牌1面给中国代表团以为纪念。

八

在伯克利所保存的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档案中单由中国赴赛监督伯父陈琪亲笔签名的各种英文信函就有10数通。美国方面对中国任命伯父为展团团长甚感满意，以为此人“思想开通”颇为熟悉博览会事务“具有丰富的举办博览会经验”。正由于伯父在组织博览会事务上有着丰富的经验，而且对于中国参加此次博览会的目的和任务有一套明确的看法，因此美国方面对伯父本人及中国展团均刮目相看，十分尊重，予以高规格的接待。档案反映为商讨如何接待以伯父为首的中国展团，博览会组织者与美国政府有关部门曾反复函电相商，以保证接待的规格和礼节。显然，中国在巴拿马博览会上，能够取得较好的成果，展品获奖数超过以往任何一届，中国曾参与的世界博览会，同伯父这样的干员从中领导调度是分不开的。

九

1915年5月，大赛评奖开始，巴拿马赛会正式进入最高潮。巴拿马赛会设立6个奖项等级。从高到低依次是大奖、荣誉奖、金奖、银奖、铜奖和鼓励奖——如今仍有一些老字号产品会在包装上标注“1915年巴拿马博览会金奖”，其实那并不是当年最高荣誉。
美国从各参赛国聘请500名审查员，组成这次大赛的评委会，其中60%来自东道主。中国因为出口数量多，也获得了16个席位。
审查分为3步：第1位分类审查，如丝、茶、油、麻等各为1类，评出各类的得奖赛品。第2为分部审查，如工艺部、教育部、食品部等，再评出各部的得奖赛品。这两次审查是平行的，不是初赛和得赛的关系，也就是说赛品在任何一个环节得奖，都会被视为最终成绩。
两轮过后，中国获得的大奖章已有30余枚，这个成绩高出其它参赛国不少，却没能和日本拉开差距。最后的高等级审查开始了，伯父被聘为高级评议员。这一轮中，各国赴赛监督可以对本国赛品，提出申请得奖说明，由专门审查小组评定认可，再由最高审查长派员赴复勘，确定是否给奖，给何种奖。
一件颇具戏剧性的事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中国产的白酒原陈列在农业馆内。一排土里土气的褐色陶罐夹在棉花、大豆之间，根本没有谁会停下来看一眼，此时为了引起评审团的注意，伯父提议把所有的酒类都移入食品馆内。不料在移动过程中，不小心将一陶罐摔在地上——没想到四溢的浓郁酒香反而引得不少观众驻足留连。伯父灵机一动，当即决定不必换馆陈列，取几个空酒瓶，敞开盖子，把此酒分置在其中，供人品尝——果然评审员纷纷寻香而来，品尝之后，更是赞不绝口，最终授予该酒荣誉奖章。来自贵州小山城，默默无闻的中国白酒，从此蜚声海外——这就是如今已贵为“国酒”的茅台。
有意思的是茅台酒在巴拿马赛会上获得的不是最高奖，代表中国捧回大奖的5种酒是直隶、河南的高粱酒、山西的汾酒、广东的果酒、山东张裕公司的酒品。
最终中国代表团获得了1218枚奖章其中大奖57枚。两项均列参赛国之首，超出了日本一倍左右。
1915年12月4日，为期10个月，参赛人数超过1900万的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落下帷幕。令人自豪的是博览会结束后，各国的建筑都被拆除，中华政府馆却被保留下来——因为中华政府馆是各国政府中唯一获大奖章的。

十

在这次博览会上也曾出现伤害中华民族感情、侮辱中国人的丑事，这便是振黄公司的展馆内设有“华埠地狱”。由华人开办西人出资的振黄公司捏造事实把中国人丑化到不堪入目的程度，展出的不外乎是华人吸鸦片、嗜赌搏、役女奴、设妓院等丑态。伯父非常愤怒，经过交涉博览会将“华埠地狱”实行封禁，不准游人入观。
博览会之所以出现这种有辱中华民族的行为，不仅反映了一些好利之徒不惜以华人丑态吸引游人入观，也反映了美国种族歧视政策。

十一

巴拿马太平洋博览会伯父以卓越的领导才能，使这次博览会获得空前成功，它以占地面积最大——达5万平方公尺；展品最多——有10余万件，重达1500余吨；投入经费最少，只有24万美元；获得奖数最多——共拿到1218枚，为祖国赢得了荣誉。


作 者： 陈渔光（西班牙华人商会会长、1915巴拿马万国博览会纪念馆馆长）

摄影提供：张友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