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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雪

一路风雨行（散章）
一、李家沟
孤月高悬的夜晚，人们已经逐渐进入温馨的梦乡，一场罕见的暴雨雷电突袭而来。
被惊扰醒来的人们，或惶恐不安，或忙于断掉家里的一切可能被雷电袭击的电源。还有那么一伙人，是一直让我敬佩的人，他们便是陕硬厂动力处的普通职工。当雷雨突袭而至，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工厂，当他们一个个连夜赶到厂区时，山洪已经铺天盖地地进入了厂区的所有的道路、厂房。他们在各个危险点采取积极的措施，防止洪水淹没面积的扩大，有的同志手机被洪水冲走竟全然不知，待暴雨停下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成品库水深竟达没膝之深，我所在的办公楼一楼也灌满了黄黄的山洪水。整个厂区看上去一片狼藉，厚厚的黄泥巴掺和着洪水在朗日下安详地与人们对侍。由于供电设施被洪水冲垮，整个厂区突然宁静下来，所有的机器设备都在洪水中睡下了。厂区似一条伤痕累累沉思着的巨龙，肐蹴在沟壑之中思索未来的突破口，只有大自然提着刀子站在两峰之上狂笑不止。
时值周日，员工们自觉默默地进入了厂区，开始了艰难的排洪清理工作。一锨一铲地把厂房里的泥巴、污水清除出去，社区服务部门开始派人清理厂区道路以及厂区通往家属区路段的泥石流，当那些从山体冲下来的石块、沙子一点点被移走之时，我眼中的人们开始从自我脱身而出了，他们没有了往日的抱怨，每个人都是一盏灯，他们不仅仅把自己点亮，也把整个山峰点燃，把李家沟的夏天点燃。
二、田野
成片的玉米倒下去了，碗口粗的树木倒下去了。雨后一阵阵热风漂浮着，地面上的水气开始蒸发，轻载着人们伤痛的嗓音，直至让整个田野的心一阵紧似一阵。
田野似乎不敢应答和承诺这一次又一次的热切轻絮，树上的知了高叫着，以致我站在这片居住已久的山野之中，脸上近切地感受到热气的迎刃，它们锋利的刀锋何止刮扯着我的脸颊，更多的是刺中了我的心脏。我不止头顶发烫，脚底虚飘，我的心也开始发烫起来。
热浪翻浮，田野上气流蒸腾。我刚刚从北方归来，一路看过来的这块神秘的土地上变化多态，山峦、河流、梯田、草木，一切都那么难以捉摸、不可概括。莫非就是你的性格、你的做派、你无以言说的呈现，一直在遥遥缈缈地召唤着我？这葱绿色的稻波任我的灵魂飘忽不定，我明白这里潜藏着别人不能知晓的神力。你时刻都在碰触我敏感的神经，让我对你如此地多情和缠绵，也正是你拨弄得我时常不知所措地激动震颤，以至我抛弃了故乡，甘愿躲在你的怀里不想再逃逸避绕。
站在这片田野之上，我的所有灵感、顿悟，都得到了彻底的解放。我裸身赤体自由奔跑，只有你才能解读我的不可模拟、不可复制的故事。
你身旁的河水昏黄混浊，那是山峰在对你倾诉，倒下去的玉米、树木，是雷雨犯下的小小错误。我不愿意在我的口中和笔端把它们贬损、糟踏，我相信它们和你和我之间，总有着扯不断的纽带——灵犀！我们都知道，今天倒下去的已经获得了另一种生命，秉赋有贯穿你我的历史的灵性，如同现在，我所对你的这般倾诉一样……
三、贾旗寨
贾旗寨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村寨，可它对我敏感的神经却一直处于高危的境地。贾旗寨这个名字一直在我心中高悬着，多年来有过太多的风吹草动，每次雷雨风暴袭来都会令人心生颤抖。
眼前，12米高的电杆载着10千伏的高压躺在了地上。现场抢修的人们浑身溅满了黄泥巴，烈日高悬，心耳齐鸣。有人说“被流星砸毁的屋顶，定是有罪的屋顶”我一直以此亦为教诲。而今天，我们面对被毁损的电力设施，我们剩下的只是宽容和大度，只是服务于人民的迫切要求。我们来不及去思考和追究罪出何处，从辩证的角度来看，大自然的惩罚也自有它的指向生成。
当贾旗村的群众为自家讨要赔偿蜂拥而至的那一刻，我大脑里的结构出现以往不曾有的空白。我已经无法分享他们的定向观察、狡辩的言说，我眼里的感官雷动不亚于昨夜雷电暴雨。那时我只想对我的一方百姓说一声：“落日当前，请让我们谈点别的吧”
我不想用我的偏激的陈述句毁掉一个纯洁的地名，我的工友们还要在这片土地之上完成至高的使命。放眼看去，被山洪冲刷过的土地开始逐渐灼热起来，如同我们这群正在拼力投入抢修的施工队伍，他们的灼热感染着苍天和大地，对于他们的果敢、肯定、无畏、奉献，全部在其流淌的汗滴里，饱满，茁壮。没有任何语言可以能够去形容、去抒发，那些带着微咸的汗液不仅醉了天边的夕阳，也红了贾旗寨村庄的晚装。
夜幕降临，劳累了一天的工友，依旧守在工地上不能安睡。潮气一浪接一浪袭来，伴着虫鸣，给周身深深浅浅的伤抹上一层层月光的白。他们在夜里仔细打量起沉睡的村庄，那些白日里枝枝蔓蔓的细节开始慢慢的变得灿烂起来。没人能够说清那该是美丽的感伤，还是斑驳的惆怅。月光，夜晚，村庄，巡逻在工地上的人们，各自把自己层层打开，裸露出珍藏至深的情感，用以修正自己，让自己再一次纯洁地盛开。所有的争执、偏颇、不满、以及之前的恶意相伤，烟消云散。
我曾无数次深陷在这样的盛开里，也曾无数次被贾旗寨这个名字从深沉的梦幻中惊醒。而我并未真正的认识它，直至今天，我才真正把贾旗寨从小宇宙真正带到了大宇宙之中，也正是它，让我以及我的心目中的村庄变得简洁、奇瑰、精彩起来……
孤雪2010年8月5日

刘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