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a href='http://www.australianwinner.com/AuWinner/index.php?c=12/'>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font></a>总目录
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凡发布过激政治、宗教、人身攻击言论,一律删除。

澳洲长风导航 Site Map
 
 帮助帮助   搜索搜索   会员列表会员列表   团队团队   收藏夹收藏夹    注册注册 
 个人资料个人资料   登录并检查站内短信登录并检查站内短信   登录登录 

俄罗斯人在澳洲

 
发表新主题   回复主题    
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总目录 -> 中长作品
阅读上一个主题 :: 阅读下一个主题  
作者 正文
李明晏

做博主了,别忘了时时更新博客提升排名哦!




加入时间: 2005/09/12
文章: 262
来自: 澳洲悉尼
积分: 477


文章时间: 2006-6-03 周六, 下午8:15    标题: 俄罗斯人在澳洲 引用回复

俄罗斯人在澳洲


娜塔莎的婚姻

深夜,我被电话铃声惊醒。
一个陌生的俄罗斯男人声音,从遥远的西伯利亚飘进了我的耳畔:"请问,你是沙夏吗?我是阿辽沙,娜塔莎的未婚夫。我给她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我非常担心,我的娜塔什卡(娜塔莎的爱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是她的邻居,劳驾你去她家看看,沙夏,拜托了,我十分不安,真怕我
的娜塔什卡出什么意外。求求你,沙夏……"
"阿辽沙,你等着,我马上就去。"我急忙打断来自西伯利亚的爱情咏叹,那装腔作势的声调令我肉麻,再听下去,我的五腹六脏定会翻江倒海。
一分钟後,我气喘吁吁地又拿起了电话:"阿辽沙,娜塔莎家中没人。"
"你说什么,我的娜塔什卡不在家! 上帝,这么晚了,我的娜塔什卡能上哪去?''
"对不起,阿辽沙,我不知道。''
"那你是否看见,我的娜塔什卡是什么时候和什么人出去的?''甜腻腻的声音霎时间变成了格克勃式的盘问。
''对不起,阿辽沙,我们澳州已经是半夜了,等我明天见到你的娜塔什卡,叫她给你去电话。
拜拜! "
放下电话後,我躺到床上,却失去了睡意,耳遍一直縈绕着那如同从蜜罐里飞出来的甜蜜的称呼
:娜塔什卡。闻声如见其人!
一种直觉告诉我,等待娜塔莎的不是忠诚的爱情,而是一场危险的游戏。
翌日上午,我才见到满面倦意的娜塔莎。
当她得知昨夜阿辽沙来电话时,倦意十足的脸上立即露出了责备的神情:"天啊,你昨晚怎么不通知我?我的阿辽什卡( 阿辽沙的爱称 )一定急坏了……"
见你的鬼去吧,愚蠢的女人!"通知你",你又事先没留下电话,叫我如何通知你?何况,我又不是
你的私人秘书!
我真后悔,前些天不该答应娜塔莎的请求,同意她的那个阿辽沙打电话时,她若不在家,往我家拨电话。现在可好,好人没做成,倒落了一身不是。
我回到屋里,窗外传来了娜塔莎被爱情烧焦的声音:"阿辽什卡,我的心肝!我昨晚去帮助安
娜大婶收拾房间,不巧,老太太病了,她身边又没有人。只好陪她过了一夜。阿辽什卡,你的签证办得怎么样了……
我急忙关上了窗户,坐到电脑前继续写我的小说,可灵活的双手却在电脑键盘上僵住了,脑中一片空白。
是那个愚蠢的娜塔莎搅得我心神不宁。
娜塔莎住在我的楼上。这是一个早已告别了青春的独身女人。上个月,她回祖国俄罗斯旅游,与阿辽沙邂逅。我至今还记得,娜塔莎风尘仆仆归来时,漾溢在脸上的欢乐。
我理解那种久旱逢露的喜悦,可当我看到阿辽沙的照片时,不觉打了一个冷噤。
那是只有画家才能创造出来的美男子!
"沙夏,你是苏联电影通,你看我的阿辽什卡象哪个明星?"
"还用问吗,简直和当年主演《侦察员的功勋》的苏联演员卡道奇科夫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谢谢你,沙夏!"
陶醉在幸福之中的娜塔莎,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哼着歌向楼上飞去,如同一个燕子。
那一夜,我却失眠了。不知为什么,我在为娜塔莎耽忧。我的第六感觉告诉我,照片上的美男子所以如此痴情地拥抱娜塔莎,吸引他的决不是那张饱经风霜,姿色已谢的脸,而是她口袋里的印有袋鼠的护照。他不过是将她视为逃离苦难俄罗斯的救命稻草。我不能坐视不顾,思索再三之后,我单刀直入:"娜塔莎,原谅我的直言不讳。你的阿辽什卡怕不会是一片真情,他是否另有企图,你……"
"谢了,我的好邻居,请不必浪费你的同情心。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说,多少俄罗斯女婿来到澳州后就不翼而飞。你要说,阿辽沙是把我当作跳板。算了,这些话我早就听腻了,我告诉你,沙夏,就算我不能和阿辽沙天长地久,可我只要拥有过他,这辈子就不枉作女人。我亲爱的邻居,你不会明白的,如果你下辈子托生一个女人,面对象我的阿辽什卡这样的男人。你会上刀山下火海!懂吗,白痴?"
她 气汹汹地瞪了我一眼,昂首挺胸,扬长而去,留给我一肚子莫名其妙,一肚子委屈。
我望着她的背影,也咬牙切齿起来:"愚蠢的女人,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哼,只要拥有过他! 还挺会浪漫蒂克呢。我看,你要拥有人财两空,拥有贻笑大方! "
万分懊恼之后,我又无情地嘲笑自己的天真。何必庸人自扰。为了这个被海市蜃楼般的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傻女人,我竟忘了西方世界尊重他人选择的处事哲学。
大约一个月之后。随着阿辽沙的出现,我头上那栋曾是鸦雀无声的单元,变成了人间乐园。
那个高大,宽肩膀的西伯利亚美男子,不仅拉得一手好手风琴,还有一付动人的歌喉。每当我情不自禁地随着他的琴声,轻声吟唱自幼就喜爱的俄罗斯歌曲时,都在心中默默地为可怜的娜塔莎祝福。祝福那奔驰在冰雪覆盖的伏尔加河上的三套车,安然无恙地将娜塔莎载到幸福的彼岸。
娜塔莎似乎并不满足将自己的喜悦浓缩在小小的二人天地里。她带着光彩夺目的新婚丈夫,迎着四面八方意味深长的目光,骄傲地展览自己的爱情。而她的阿辽什卡与她配合得天衣无缝。他带着满脸爱情的忠诚,挽着娜塔莎的手臂,走遍了大街小巷,参加派对,舞会,甚至娜塔莎在公共场所去厕所时,他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手挽手地将娜塔莎送到厕所门口,俨然一个保护神站在厕所门前等待。
一年过去,那些翘首盼望好戏开场的无聊之辈,已经等得不耐烦,等得失去了信心。
阿辽沙并没有向那些可悲的小市民们想象的那样,变成隐身人。相反,娜塔莎却在伟大爱情的滋润下唤发了青春。曾几何时还是即将凋谢的玫瑰,如今已是盛开的鲜花。那些徐娘半老的单身女人,也都蠢蠢欲动,准备踏着娜塔莎的足迹,前往俄罗斯,去给自己找个阿辽沙第二。
然而,还末等那些心急如焚的女人们蹬上飞机,一个惊人的消息,如同一盆冰水,熄灭了她们心中炽烈的欲火。
阿辽沙不仅有妻子,而且近在咫尺,就在悉尼。
不知为什么,当我一度耽忧的问题变成了冷酷的现实时,心中升起了一丝复仇的快感。这种下意识的自我感觉,令我惊讶万分。我曾是手捧着安徒生的童话走向生活的,自视心中盛满了对人类的爱。可此时此刻,一个可怜女人的遭遇,竟令我感到一种小市民的乐趣。我为自己的卑微悲哀。
就在我赤裸裸地面对灵魂深处丑陋的角落时,阿辽沙挽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从楼上走下来。
"哈罗,沙夏,这是我的前妻塔玛拉。"阿辽沙迎着我惊讶的目光,笑容可掬,面不改色。
我的舌头竟一时失去功能,痴呆呆地望着这一对丽人檫肩而过。
回到房里,我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天啊,娜塔莎可这么办?"
我走到凉台上,侧耳谛听楼上的动静。霎时间,我脑海中出现了一付血淋淋的画面。我拔腿向楼上跑去。跑到娜塔莎家门口,才从愚蠢的冲动中清醒过来。正当我自我嘲笑着折回身时,娜塔莎打开房门,露出了一张笑脸。
"沙夏,真巧。我正要登门亲自向你发出邀请。请晚上七点准时来我家,庆祝我们阿辽什卡的命名日。不过,不能空手,请带一盘我们阿辽什卡最爱吃的中国水饺。"
上帝,天下竟有如此愚蠢的女人。你的阿辽什卡此时正搂着那美貌如仙的妻子,在咯咯作响的床上,弥补逝去的时光,而你还在痴心梦想什么命名日。哼,阿辽什卡最爱吃的中国水饺,见你的鬼去吧。
晚上七点多钟时,电话铃响了。
"喂,沙夏,你怎么搞的,已经七点过十分了。"娜塔莎佯装出来的气恼的声调中,无法掩饰她美好的自我感觉。
我说了声对不起,怀着好奇的心情,推开了娜塔莎的家门。
当看见丰盛的餐桌旁,依偎在阿辽沙身旁的那个塔玛拉时,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沙夏,你可真好意思,两手空空。阿辽什卡最爱吃的中国水饺呢?"娜塔莎恨恨地瞪了我一眼。
在艳丽照人的塔玛拉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姿色平平的娜塔莎却是满面春风。我仿佛走进了迷魂阵,呆呆地望着这不可思议的场面。
我的尴尬随着一杯杯伏特加消失了。而当阿辽沙用悠扬的手风琴唤来了伏尔加河潺潺的流水,西伯利亚大密林的呼啸,我的眼睛湿润了,娜塔莎和塔玛拉搂在一起轻声啜泣.。
我不知自己何时回到了房间。当我昏沉沉地睁开眼睛时,我已躺在卧室的床上,而阿辽沙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
 "沙夏,对不起,叫你喝多了,怕你出事,我一直坐在客厅里,等你醒来。"
阿辽沙一脸歉意,接着长叹一声,讲起了他的故事。
他和塔玛拉本是一对青梅竹马。师范学校毕业后,他们在西伯利亚鄂毕河畔的乡镇中学教书。教师生涯清苦,可也乐在其中。然而,随着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苏联的解体,昔日的共产帝国一夜之间变成了冒险家的乐园。塔玛拉看见她的女友一个个珠光宝气,纷纷陶醉在外国老和暴发户的怀抱。她磨破了嘴,劝说阿辽沙去中国闯关东,可阿辽沙宁可喝白水就面包,也不愿意丢下教鞭。一个偶然的机会塔玛拉和一个澳籍白俄贵族后裔邂逅,恨心地抛弃了阿辽沙,动身去澳大利亚。阿辽沙得知后,追到莫斯科国际机场时 他的塔玛拉已坐在机舱,依偎在澳州丈夫的怀里。
阿辽沙趴在冰冷的俄罗斯大地痛哭了一场,在心中埋葬了塔玛拉。当心碎肠裂的阿辽沙走进莫斯科火车站时,才发现自己已身无分文。他只好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羞怯地举起了自己身穿多年的大衣。这个在天真的孩子面前口若悬河的教师,却无法高声叫卖,只能用那一双悲伤的眼睛,乞求地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是他那奇特的举动,还是那冻得瑟瑟发抖的身躯引起娜塔莎的注意。他们的目光相遇了。也许,是来自澳州的娜塔莎的目光与众不同;也许,深陷绝境的阿辽沙具有穿透心灵的特异功能。他胆怯地走到娜塔莎跟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喃喃开口:"小姐,请帮帮忙,我不是小贩,不是倒爷,我只想用这件大衣换一张去新西伯利亚的火车票钱。"
面对着那双真诚的眸子,娜塔莎默默地掏出了几张钞票,递给他:"去买车票吧。大衣你还是穿着吧。"
阿辽沙接过钱,却把大衣扔到她手上,便消失在人群中,连一声谢谢都忘了说。
一股久违了的男人气息从那件破旧的大衣里飞了出来,令娜塔莎感到一阵难言的激动。是那股西伯利亚男子汉气味的呼唤吧,她跟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向售票口走去......
阿辽沙又点燃了一只烟,继续他那动人的故事:"当我手握火车票,冻得浑身发抖,从人群中挤出来时,一股暖烘烘的气流从背后飘来,一双温情的手,将我的大衣披到我身上:快穿上吧,别冻坏了。沙夏,爱情就是如此奇妙,爱情如同一个万花筒,这其中有金钱的魅力,有美貌的诱惑……可我和娜塔莎灵与肉的结合却开始于那句最普通的一句话:快穿上,别冻坏了……"
阿辽沙的声音微微发颤,激动得停了下来。沉浸在人生最美妙一刻的他和被感动了的我,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塔玛拉如今已是十分富有的女人,她的澳州丈夫本已是风烛残年,不幸患病去世,留给她一笔巨大遗产。她以为我会跟着她的财富和她破镜重圆,可我早就在心里将她埋葬了……"
娜塔莎突然闯了进来:"阿辽沙,塔玛拉叫来了出租汽车。我怎么也留不住她。临走时,她留给你一张支票和一封信。"
那是一个悲痛欲绝的女人,写的一封痛苦而又令人敬佩的信。

我走了。带着我的私欲,带着我对你和娜塔莎的衷心祝福。
我相信你的话:爱情可以过去,但友谊却会存在。
可我无法接收你的友谊,因为我无法目睹娜塔莎的幸福。她那喜悦的目光,犹如一把匕首 会过早地叫我失去宝贵的生命。我知道你无法忘记俄罗斯,知道你所以来澳州是为了你的娜塔莎。你每日打二份工,是为了备足资金重返祖国,办一所英语学校。你令我钦佩。 这里有一张五万美元的支票作为我背叛俄罗斯教育事业的补偿吧。
娜塔莎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能毅然决然地和你重返动荡不安的俄罗斯 , 她值得你爱……永别了,阿辽沙!


当阿辽沙和娜塔莎含着热泪,手挽手离开我家后,我望着窗外灿烂的星光,不想再睡了。





俄罗斯老乡瓦西里


住在我楼下的瓦西里是个单身汉。他是俄裔移民圈子里颇受欢迎的人物,大大小小的派对,要是少了他,气氛就有些异样,人人都会感到一种难言的遗憾。
瓦西里已年过古稀,可却有年轻人的朝气,一双绿蓝色的眼睛,犹如伏尔加河水,清澈晶莹,充满了稚气的真诚。
人们喜欢他,是因为他有一付美妙动人的歌喉。每当伏特加酒将派对送进了朦胧的似醉非醉的境地时,瓦西里就放开喉咙纵情歌唱,将酒酣末醉的人带进了乡愁,带进
了故土的思念,带进了泪水和哭泣组成的世界。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悄悄地躲出去,避开那撕裂灵魂的歌声。我虽然是唱着俄罗斯歌曲长大的,可不知为什么,我却害怕瓦西里的歌声,他那一首首俄罗斯民歌,如同
从魔瓶里飞出来的精灵,穿过血肉之躯,在心灵深处震撼。人生的甜酸苦辣,驾着歌声
的翅膀飞向遥远的回忆。
几年前,瓦西里搬进我们这栋大楼的第二天就和我交上了朋友,因为我和他都是喝松花江水长大的。我们一见如故,有说不完的话。
"沙夏,我又在梦中回到了哈尔滨,回到了松花江上……"
这是瓦西里最喜欢的开场白。他点燃一只雪茄,惬意地吸上一口,便开始了昔日的回忆。
最初,我还能听得饶有兴味。他那在中国度过的童年,在我眼前构成了一个五光十色的世界。可渐渐地,那些绚丽多彩的往事,变成了祥林嫂式的絮絮叨叨,令我难以
忍受。尤其是他终生难忘的中国妈妈,一个小脚女人的故事,已把我的耳朵磨出了茧子

一天,不请自来的瓦西里在我家坐到深夜。面对着我的连声呵欠,他毫不在意,依然是滔滔不绝地讲那些陈年往事。我无法下逐客令,可又难以忍受梦魇的折磨,便在
懊怒中情不自禁地恶言恶语:"瓦西里,你的老婆准是受不了你的唠唠叨叨,才离开了
你的吧?"
我这句恶意的玩笑,如同灭火剂,熄灭了瓦西里回忆往事的激情。一阵难堪的沉默之后,瓦西里托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房间,连声拜拜都没有说。
瓦西里再没有到我家来。在走廊和院子里见到我时,他擦身而过,对我似乎视而不见。我深为自己的玩笑後悔莫及,几次想向他道歉,又怕他那俄罗斯式的愤怒尚末消
失而惹火烧身。后来,我在退伍军人俱乐部和他邂逅。几杯啤酒下肚,我们又成了无话
不谈的密友。
"沙夏,你不必向我道歉,"瓦西里悲伤地莞尔笑道:"其实,你的话也对也不对……"
瓦西里出生在东北松花江畔的哈尔滨,但他的血管里并没有白俄贵族的血液。他的父母并非是被十月革命的炮声轰到中国的白俄逃亡者,而是在中国东北工作的中东铁
路俄籍工人。
瓦西里自幼就和一家姓王的中国邻居的小男孩宝财玩在一起,亲如兄弟。每当复活节的钟声响起来时,瓦西里的母亲总叫他给宝财送去复活节蛋糕、彩色鸡蛋。而当除
旧岁迎新春的炮竹振荡在大街小巷时,宝财的母亲也叫兒子给瓦西里送去一大盘中国水
饺。
然而,厄运却中断了这对不同民族孩子的友谊。那是一个深秋的日子。在宝财母亲生日的前一天,宝财想给母亲生日的饭桌上摆上一道红焖松花江鲫鱼。便和瓦西里去
松花江边钓鱼。在江边,一阵风吹走了瓦西里头上的海军小帽。那是他父亲的朋友从俄
罗斯带给他的圣诞礼物。瓦西里视为珍宝,常常戴着它昂首挺胸地走在大街上,俨然一
个英勇的小海军。
"我的帽子!我的帽子!"瓦西里大声喊叫,跑进荡荡的江水。为了喜爱的宝物,
他竟忘记了自己在水中只会打狗刨。还没等宝财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瓦西里已消失在
水中。
宝财一个猛子扎进滔滔的江水。当他在咆哮的波涛里找到已失去知觉的瓦西里,拼命在水中挣扎时,一艘小鱼船赶来。宝财用尽全身力气将瓦西里推到从船上伸出来的
大手上时,一个巨浪把宝财吞没了。
当瓦西里恢复知觉时,他已躺在渔民的小船上。
"小毛崽子,你能活着,是你命大。这兒是鬼见愁,到处是漩涡、暗流,水性好的人都躲得远远的,你们小毛孩子倒不知道天高地厚。"
瓦西里冲着江水大哭大叫,可渔船在江上荡来荡去,不见宝财的踪影。
宝财的尸体飘到下游一个小鱼村。当瓦西里看到好友失去生命的躯体时,扑上去号啕大哭:"宝财,我要你活过来,我要你……"
瓦西里的生命似乎也随着宝财的亡灵离开了人间。他不吃不喝,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他从窗户看到宝财的母亲,肩挑两桶水,颤微微
地在雪地上踮着一双小脚时,他才从蚀骨的悲痛中走出来。
宝财是独生子。父亲是三轮车夫,为了艰难的生存,他早出晚归,家中的杂物事便落在小脚女人身上。从那天起,瓦西里成了宝财母亲的俄罗斯兒子。他为她挑水劈材
,家务活全包了。随着岁月的流逝,瓦西里的赤子之爱渐渐冲淡了小脚女人失去独生子
的悲痛。
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瓦西里的双亲迎着亲人的呼唤举家返回俄罗斯。上帝,那是人间最为凄惨的生离死别。瓦西里是在中国母亲的被窝里度过了在中国的最後
一夜。翌日黎明,当瓦西里睁开眼睛时,被窝里只剩下了他自己。他的脖子上出现了一
个做工精细的银锁,那是他的中国母亲送给他的护身符,而中国妈妈却不见了踪影。一
直到瓦西里的父亲用暴力才把他从宝财家里托出来时,他也末能最後见到她一眼。就这样
,他哭喊着:"中国妈妈!中国妈妈!"离开了中国。
瓦西里来到了父亲的故乡,伏尔加河畔的高尔基城时,中国母亲送给他的银锁,使他一夜之间成了新闻媒体的热点人物。他和宝财一家的故事家喻户晓,成为中苏两国
蜜月季节的佳话,唤出了俄罗斯人感动的泪水。瓦西里变成了耀眼的明星。数不清的俄
罗斯人慕名而来,为的是能亲手抚摸抚摸那凝聚着中苏情谊的银锁。
然而,乐极生悲。在一个阴暗的日子,瓦西里家闯进了两名克格勃份子。他们把瓦西里家翻了个底朝上,临走时还从瓦西里脖子上拿走了中国妈妈的护身符。瓦西里哭喊着
争夺,可他的眼泪只能激起苏维埃政权的革命激情。后来,是瓦西里整日守视在克格勃
办公大楼门口,感动了上帝,才把银锁要了回来。从那以后,他和中国妈妈的通信联系
中断了。他写了无数的信,可都如同石沉大海。随着中苏情谊的结束,瓦西里一家也因
中国背景被列入另册。瓦西里的父亲无奈地从兒子脖子上摘下了银锁,锁到柜子里。那
天晚间,父亲喝醉了,把瓦西里搂在怀里放声大哭,破口大骂时,瓦西里才明白,中国
妈妈送给他的护身符,竟被克格勃怀疑从事间谍活动的联络工具。瓦西里就是从那天
晚间长大了。他猛然间发现,这个世界上除了善良还有冷酷。
也许,是中国妈妈护身符的保佑,当瓦西里步入青春时,在伏尔加河畔和澳籍
俄罗斯姑娘达玛拉萍水相逢。美妙的爱情将瓦西里变成了袋鼠国的公民。但幸福的家庭
并非事事如意。达玛拉是个众人交口称赞的好妻子,但一种救世主的优越感一直深藏在
她的潜意识中,令她不由自主地居高临下。瓦西里为此深感屈辱,他仿佛是她从地狱里
买来的造爱工具,一个美满家庭的金字招牌。尽管如此,瓦西里并不想做个负心人,只
能象古代的中国女人,嫁鸡随鸡,默默忍受。可终于有一天,他长期压抑的感情如火山
爆发了,而导火线是那把银锁。瓦西里一直把中国妈妈的护身符挂在客厅墙上。每逢客
人来时,他总会情不自禁地讲起那段动人的往事。达玛拉受不了他那无穷无尽的回忆
,不经瓦西里的同意,将银锁送给了一个女友的小兒子。瓦西里得知後大发雷霆,连夜
赶到达玛拉女友家。想不到,那个小男孩竟把银锁玩丢了。瓦西里回到家,一声不吭,
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当夜就离开了达玛拉……。
我对瓦西里投奔单身贵族的这一举动,表示了小小的不赞成:"瓦西里,恕我直言,你这样作是否有点爱情犹大的味道?"
"也许,有那么一点。可这并非我所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真正的爱情是圣洁的,不是交易。我并不是为了一个袋鼠国的护照才和达玛拉进教堂。她在我心目中曾
是我多年等待的人生伴侣。可溶化在她血液中的优越感扼杀了我对她的爱。那种愚蠢的
救世主思想将她变成了家庭生活中的恶魔,我的绝对服从永远也填不满她的胃口。对我
的离去,人们不仅背后窃窃私语,还当面指责。让善良的人去诅咒吧!我问心无愧。后来,达玛拉托人从中国带回来一个银锁,亲自送给了我。天真的女人,她还以为导致我们
离异的是那把银锁。"
"其实,你这是何苦呢?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得饶人处且饶人。"
"话是这样说,可呼吸到自由空气的人,绝不会再投身到奴隶时代。"
后来,瓦西里去中国和俄罗斯旧地重游。动身前,他求我陪他到女皇大厦购物。
当他问我给他的中国妈妈买什么礼物时,我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瓦西里,你的脑袋出了毛病?我估计你的中国母亲至少也有八十岁了。这么多年你一直末能和她联系上,怕是早就入土为安了。"
"沙夏,你给我闭嘴!看在你是我的同乡、我的朋友的份上,我才不能举起拳头。我的中国妈妈活着,昨天还给我托了个梦,等待我去看她。"
我只好闭上嘴,不再开口。当瓦西里穿着一身耀眼的名牌在机场大厅的绿色通道上消失不见时,我才想起忘了提醒他,踏上俄罗斯大地时,在衣着上万万不能过于引人
注目,以免引火上身。事后,我为此後悔莫及。
瓦西里走後一个星期,我被深夜的电话铃声惊醒。是瓦西里从哈尔滨打来的。随着他悲愤的声音,一幅凄惨的画面在我眼前出现。
瓦西里一家离开中国前,将自家的一栋俄式洋房留给了宝财的父母。中国妈妈一直将瓦西里的小房间照原样保存下来,每天亲自打扫,不准任何人踏进一步。她常常独
自一人呆呆地坐在瓦西里的小床上,等待她的俄国兒子突然推门跑进来,投入她的
怀抱。然而,她等到的却是魔鬼上门。
处于男大当婚最佳状态的街道派出所治安主任,拎着厚礼登门拜乾爹乾妈。宝财母亲虽没读过书,但对这个常来献殷勤的恶棍的鬼算盘却心知肚明。她打开窗户说亮话
,这栋房子虽是归在她的名下,可那是人家的房子,瓦西里是在这兒出生的,他总有一
天会回来的。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她就要给她的俄国兒子看房子。
治安主任带着洞房花烛夜的破灭离开宝财父母家还不到一个月,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治安主任煽动了一群中学红卫兵,给宝财母亲挂上了苏修特务的大牌子
。一个白发苍苍的女人,踮着一双小脚游街,引来的是人们的同情和怜悯。红卫兵们也
觉得荒诞可笑,只好草草收场。但翘首盼望俄国洋房的治安主任并不甘心,他在神州大
地导演了一幕空前绝后的闹剧。十几个红卫兵把一堆破鞋绑在宝财母亲身上,挂上了"国
际破鞋"的大牌子。小脚老太太玩弄俄国小男孩的新闻顿时轰动了大街小巷。人们虽然并
不相信,但却迷恋那种别有风味的性刺激。瓦西里的中国妈妈无法忍受奇耻大辱,猝然
死亡,宝财的父亲扑到相依为命多年的老伴身上,随她回到了生命的来处……。
瓦西里到俄国後曾来过一次电话,后来就没有了音信。我还以为他是在故乡的
土地上找到了生命的第二个春天,而把我这个老朋友置于脑后。可想不到,在一个深夜
,满脸泪痕的达玛拉给我带来了噩耗。
瓦西里在俄国已失踪多日,前不久在诺夫格洛得市(前苏联高尔基市)的公墓不远
处的树丛中,发现了他的尸体。据警方分析,可能是瓦西里拜祭父母的亡灵时,遭人抢
劫。尸体是裸体的,身上的衣服被剥得精光。
我在绝望的悲痛中狠狠地责骂自己,没能在他一身名牌打扮离开澳洲的那一刻,给予他忠告。三年前我曾应大陆一家外贸公司的聘请去俄国工作。在动荡不安的俄罗
斯,我曾不止一次遭到歹徒的袭击。回到澳洲後,每当我在俄罗斯移民的派对上,向关
心俄罗斯命运的澳籍俄国人讲诉我在俄国的一幕幕惊险镜头时,瓦西里总是粗声粗气地
喝斥我:"沙夏,你给我住嘴!不许你丑化我的祖国!"
也许,即使我千嘱咐万叮咛,瓦西里也会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也正是这种想法渐渐熄灭了我心中的悔恨。




来自莫斯科的爱情

人生的一切都是赌博,爱情也是赌博。敢于赌博的人才能品尝到生命中奇异的快感。


中俄后裔玛露霞与来自莫斯科的美男子瓦洛佳在卡市退伍军人俱乐部萍水相逢之后不久,就闪电般的踏着结婚进行曲的旋律走进了教堂,给不大也不小的中俄后裔社交世界带来了无数美妙的话题。心地善良的人为玛露霞担忧,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在翘首盼望悲剧的开幕,而我只能在心中为玛露霞默默地祈祷。她已不年轻,来澳的第二年,她的中国丈夫就惨死在建筑工地上,留下了她和3个孩子。当年,她还保留着一丝即将消逝的青春,还可以再给自己一份迟来的爱情,可为了兒女,她一个人走过了风风雨雨。如今,兒女都飞了,只剩了她孤单单的一个人。亲朋好友曾为她介绍了几个在年龄上十分门当户对的男人,可她面对着那一个个写满了人生经历的脸,却无法忘情地激动。想不到,那个来自莫斯科的美男子却令她销魂得忘记了自己的年龄。人们笑她,可我却笑不起来。
大约2年之后,人们等得不耐烦的时刻,玛露霞的悲剧终于揭开了序幕,那个莫斯科美男子瓦洛佳,在由非法移民摇身一变成堂堂正正的澳洲公民的那一美妙瞬间,就变成了一团透明的空气从玛露霞身边消失了,而可怜的玛露霞也从居住多年的卡市消失了。孤身一人的她,带着巨大的伤痛去向了何处?于是,那些曾焦急等待看笑话的人们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人性。可渐渐的一切都过去了,而那过去了的就变成了美妙的回忆。
想不到,玛露霞在人们即将忘记她的时刻又打道回府了,带来了来自莫斯科的新的爱情。她的新爱也叫瓦洛佳,也是个美男子。于是,人们又窃窃私语地兴奋起来。

玛露霞和她的第二个瓦洛佳的爱情故事具有浓厚的传奇色彩。
第一个瓦洛佳消失之后,玛露霞由卡市搬到了悉尼远郊,蓝山附近的小镇。一天,她在咀嚼失恋的痛苦时,想起了人们说的话:情场失意,赌场得意。于是,心血来潮的她跑到北悉尼的退伍军人俱乐部玩老虎机。是上帝对她不幸命运的深切同情吧,将十台老虎机组成的联机中的9800元大奖给了她。当她的手在老虎机上唤来了美妙的音乐时,她兴奋地大喊大叫,跑到酒吧买了很多酒,和认识和不认识的人,共同举杯祝贺她的好运气。酒喝完了,她带着九千八百元走出俱乐部时,世界已是一片静悄悄。当她一身酒气踏上了最后一班火车时,她还不明白,她不该坐火车回家,应该叫个出租汽车。
马露霞精疲力竭,如同刚刚从一场激烈的战斗中走出来,火车走了一站又一站,她望着车窗外的万家灯火,不知自己新生活的灯光在何处,那双渴望着美好明天的眼睛渐渐地沉重起来。在朦朦胧胧中,她又看见了她的瓦洛佳,他就在眼前,可却如天上的星星,看得见模不到,她只能痛苦地发出声声呼唤:"瓦洛佳!
瓦洛佳!瓦洛佳……"
一阵刺鼻的酒气迎面吹来,吹开了马露霞的眼睛。她看到了两撇诱人的髭须和一双忧郁的蓝眼睛。一句她早已久违了的俄语飞进了耳畔:"喂,该下车了,这是最后一站了。"
马露霞在惊慌中想到了刚刚赢到的大奖,急忙伸手去模自己的口袋:"我的钱包!我的钱包!"



这个长着两撇诱人髭须的莫斯科人也叫瓦洛佳。他本是莫斯科一所中学的数学教师,在神圣的培养祖国花朵的教学生涯中,他曾为自己献身的事业感到骄傲。然而,随着共产帝国的解体,俄罗斯一夜之间变成了冒险家的乐园。在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年月,瓦洛佳常常不能按时拿到微薄的教师薪水而一次又一次地勒紧裤带,以致有一天他昏到在讲台上。当天,他被一个学生的家长请到家中。他犹如走进了阿里巴巴山洞,望着金钱绘成的一幅幅画面,望着他叫不出名的美味佳肴,他没有狼吞虎咽,反而流出了愤怒的眼泪。教师算是什么灵魂工程师?是乞丐,是三孙子!瓦洛佳气愤地将拿了二十多年
的教鞭抛到莫斯科河里,在学生家长的帮助下,他只身来到了墨尔本,在学生家长的朋友,澳籍俄国人米沙的建筑工地上出卖高傲的血汗。朋友的朋友是朋友,可朋友的朋友老婆并不一定是朋友。米沙有钱,有十分红火的建筑公司,却偏偏没有床上的精彩,不但马马虎虎,有时还十分糟糕,而他的佩金戴银的南斯拉夫老婆玛丽雅又处于如狼似虎的风骚年龄。于是,她那如饥似渴的褐色眼睛跟着瓦洛佳那两撇诱人的髭须转,转得瓦洛佳心惊肉跳,转得米沙脸色阴沉,一直转到米沙去俄罗斯公干,她一丝不挂地溜进瓦洛佳的卧室,将被性欲烧焦的大嘴放到那诱人的两撇髭须上。从梦中惊醒的瓦洛佳望着月光下闪着白光的女人身体,下体爆炸了。有那么一瞬间,他险些将自己的男性雄风变成米沙老婆忘情的呼叫,可朋友的妻子不可辱,何况,米沙还是他的保护神。瓦洛佳跳下床,冲进了卫生间,站到强大的冷水流下,不停地大叫:"不!不!不……"媚态的大猫眯变成了吃人的母老虎:"瓦洛佳,我给你十分钟,两条道由你选:一是情人,一是非法移民拘留中心。"
两条道都是死路,瓦洛佳选了第三条路。他跑了,跑到悉尼。他在悉尼的大街小巷流浪了几天,没能找到吃饭的地方。他那本就不丰满的钱包有出无进,常常不得不到俱乐部的餐厅酒吧拣盘中餐杯中酒。这天他碰上了好运气,一个来澳洲旅游的莫斯科大亨见到自己的同胞流离失所在澳洲,恻隐之心油然升起,不但请他饱餐了一顿,临走时还含着俄罗斯的眼泪塞给他一百元钱。他醉意浓浓地登上了最后一班火车,在乘客寥寥无几的车厢里,他依在车窗旁似睡似醒时,突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瓦洛佳!瓦洛佳!"他随着声音转过头,看见了一个在睡梦中自言自语的女人和她脚下的一个鼓留留的钱包。瓦洛佳的心跳了起来,跳得两眼冒金花,跳得他竟坐过了站,被可耻的罪恶死死地钉在座位上。他希望这个在梦中呼唤他名字的女人能醒来,赶走他脑中的邪念,又希望她永远在梦中,为他送来一笔钱来解决燃眉之急。火车穿过了悉尼大桥,渐渐驶出北悉尼,一个高大的黑人走过那个女人的座位时,无意中看见了女人脚下的钱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瓦洛佳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冲着还没作出反映的黑人做出了一个连自己也莫名其妙的动作。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用颤抖的嘴唇轻轻地发出了一个无声的"嘘!"。那个黑人笑了,也伸出手指,发出了一个无声的
"嘘!"。黑人走下车,还对着车窗朝他笑着招手。瓦洛佳却是一身冷汗,本应举起手回应,但却变成
了一个失去活动能力的木头。那个黑人定是以为他是在和钱包女主人恶作剧。当车厢里只剩下了他、女人和她脚下的钱包时,瓦洛佳变成了魔瓶里飞出来的魔鬼,他蹲下来,悄悄地爬到那个女人的座位旁,伸出了罪恶的手。当他将钱包塞进自己的口袋里时,他感觉到了其中的份量,天啊,那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反而感到自己激动不起来了。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巨款在最后一班火车上
睡觉,这其中定有一个不平凡的故事。他本想在火车停下来时跑出去,可脚下却生了根。他希望女人能醒过来,将自己的罪恶变成一场拾金不昧,又希望她一直睡到火车的最后一站。火车在最后一站停了下来,女人还在睡,还在喃喃着他的名字。瓦洛佳艰难地站了起来,走到空荡荡的月台上,走到深夜的风中。他刚刚迈出了一步,就停了下来。一个悄悄的声音在问他:"瓦洛佳,你拿走了她的钱,她怎么办?"他转身跑进了火车。



车厢里的玛露霞在惊慌中发现自己的钱包不翼而飞,还末等她叫出声来,那个将她从睡梦中唤醒的男人就将她的钱包递到她手上。他气汹汹地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她。他恨她,恨她险些将他变成一个失去灵魂的人。那沉甸甸的钱包对他具有何等的诱惑力啊!可人穷志不能短,走投
无路的他是不能没有万恶的金钱,但他不能让自己终生伴随着可怕的恶梦。走下车厢,望着十分陌生的小车站,他一时不知将自己那双灌满了铅的脚迈向何方。
"喂,等一下!你是俄国人吗?"背后飘来一句俄语。是那个钱包的女主人从背后赶来。
真是见鬼,她对他的拾金不昧没有半句的感谢,反而对他的国籍大感兴趣。瓦洛佳怒发冲冠:"怎么,你以为当今的俄国人个个都穷得见钱眼开吗?对,我是俄国人,是个从贫穷的俄罗斯到人间天堂淘金的流浪汉,不像你,腰缠万贯,随意就将大笔钱丢在地上。"
马露霞一时不知说什么,只是痴呆呆地望着陌生男人那两撇髭须。天哪,这个俄罗斯男子汉的眼睛怒涛汹涌,可那诱人的两撇髭须却令她心中升起了温度。她伸出了手:"谢谢你,我叫马露霞,是你的半个老乡,我父亲是俄国人,母亲是中国人。请问你的尊性大名?"
"瓦洛佳。"
"我的上帝!怎么又是瓦洛佳?"马露霞惊讶地叫起来,望着又一个瓦洛佳向她伸出来的大手
,久久没有去握。倒是那个两撇髭须将她那凝固在空中的手紧紧地握住了:"请原谅我的好奇心,刚才你在火车上一直在叫着瓦洛佳的名字,你的那个瓦洛佳在哪兒?你们……"
马露霞在心中呻吟起来。同名的两个俄国人,可他们的手却是多么不同啊!她的第一个瓦洛佳的手优雅高贵,刚中有柔,而眼前的瓦洛佳的手却如一把锉刀,唤起了她一阵悲哀。他本可以用这双满载着人生苦难的大手将她刚刚赢来的大奖窃为已有,可他没有这样做。一团热乎乎的气流塞满了马露霞的喉咙,她呜咽起来。
"对不起,马露霞,是我提了一个不该提的问题。"瓦洛佳似乎忘记了自身的烦恼,对萍水相逢的半个老乡倾注了深深的同情。他和她默默地站在月色下,一阵夜风吹来,马露霞打了一个冷噤,瓦洛佳脱下上衣,小心翼翼地佩到马露霞身上。久违了的俄罗斯男性气息,随着一股热流,进入了马露霞的躯体,她心中唱起了歌。她曾失去的爱情来到了心间,命运赐给她又一个瓦洛佳。
马露霞用火热的爱情将走投无路的瓦洛佳带到了澳洲灿灿的阳光下。不知是她和他的血管里都流淌着俄罗斯的血液,还是她和他都曾拥有过苦难的过去,他们在突然燃烧起来的爱情的火焰中,彼此抚摸昔日的伤痕,在迟来的幸福中忘记了昨天的一切一切,心中只有今天。
玛露霞和她的第二个瓦洛佳又成了人们喋喋不休的题目,可我却真心地祝福他们,因为我深信,一个诚实的人对待爱情也是诚实的。





玛露霞的爱情



黄金海岸的度假村是个没有夜晚的世界。来自世界各地的快乐的人们,在阳光海滩享受了白天的种种娱乐节目之后,又在床榻上继续人生的享乐。那俊男美女在极乐时刻发出的欢叫,残酷无情地向孤零零的玛露霞展示了西方世界的精彩多姿。不知为什么,丈夫马文生那张忠实的脸竟能穿过悉尼和黄金海岸之间遥遥的空间,出现在她眼前,她又咬牙切齿了。她恨丈夫的忠诚老实,恨他的一脸窝囊,也正是他的窝囊成了她心灵上的十字架,令她一直被一团黑暗紧紧地裹着,裹得透不过气来。如果他能象个男子汉,把她结结实实地揍一顿,或是在酩酊大醉时和其它女人捧场作戏,表演表演婚外小把戏,她也许会对他爆发出点点爱的火花。是呀,世上最令女人束手无策的男人,就是永远把一付老实相刻在脸上的人。不过,也正是马文生的忠诚老实将她从深渊中拯救出来。
那是中苏蜜月接近尾声的年代。玛露霞和马文生等十多名俄语系的学生作为外语学院的大学生代表,参加了在故乡之城的中苏友谊宫举办的庆祝五一国际劳动节的舞会。那是省外办为苏联专家举办的庆祝活动。在悠扬舞曲中翩翩起舞的苏联专家几乎个个是啤酒肚,个个是从库班田野上走出来的俄罗斯庄稼汉。玛露霞惊人的美貌犹如一把火在他们的眸子里燃烧起来,一开始,玛露霞还十分得意,得意自己是舞会皇后。可渐渐地,她厌倦了,而当一个又老又丑的专家将她垄断为自己专用的舞伴时,她害怕了。她怕的不是那从酒糟鼻子里喷出来的洋葱味,也不是从他那粗大的毛细管里飞出来的酸牛奶味,而是他在幽暗的灯光下,常常佯装踏错舞步而用雄赳赳气气昂昂的俄罗斯野性向她冲击。玛露霞曾几次想临阵脱逃,但她耳畔还一直响着共青团书记在出发前,对有幸参加如此重要的外事活动的学生代表的谆谆教导:女生不能拒绝苏联专家的邀请,而男生要主动邀请女专家和专家的女眷跳舞。再过两个月就将从大学校园走向生活的她,不能在主宰学生命运的大人物面前为自己的未来罩上一层阴云。她只好让泪水倒流。当一曲漫长的西班牙探戈总算奏上了休止符,老专家挽着玛露霞的手臂走出舞池时,恰巧和班长马文生坐在同一条长椅上。她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轻轻地用手拉了拉马文生的衣角低语:"班长,下个舞曲请我跳舞。"木讷的马文生却是一脸班干部的严肃:"怎么,你难道忘了咱们的任务吗?咱们是来陪苏联专家跳舞的。"
玛露霞只能气愤地瞪了他一眼,便不得不应付身旁老专家的喋喋不休。当"蓝色的多脑河"优美的旋律在大厅里飘荡起来时,玛露霞面对老专家的邀请艰难地挤出一个歉意的笑:"对不起,我头有些发晕,想休息休息。"想不到,那个老家伙却顺杆而上:"好,我也累了,到我房间去喝杯俄罗斯热茶。我们专家就住在舞厅的楼上。"说罢,他就拉起玛露霞的手。她一时慌了手脚,摇头谢绝,可那双毛茸茸的大手,却如同铁钳子,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不放。就在这万分尴尬的时刻,随着一句悦耳的俄语,幽幽的灯光下出现了一双美丽的蓝眼睛:"伊万。彼得洛维奇,请允许我邀请您的舞伴跳舞。"
是他,阿辽沙,一个仿佛从苏联影片里走出来的美男子。高大矫健,一头波浪状的金发,蓝蓝的眼睛随着多脑河的优美旋律闪着笑意,浓长的睫毛令他的目光具有一种十分热情的感染力,而那浓烈的男性气息如同青春的炸弹在玛露霞的体内爆炸了,她全身战栗着,险些跌进他的胸怀。她不知自己是如何和那个上帝派来的天使融进多脑河的荡荡波涛,又如何从蓝色的波浪里走出舞池,只记得他将她送到长椅上,彬彬有礼地说了声谢谢,就被他工业大学的学生拉走了。在那难忘的夜晚,她在焦急的等待中,再没有机会和他跳舞,他的学生太多,那些一脸女强人相的工科女生把他围得水泄不通,不过,玛露霞却在人群飞舞的舞池上感觉到那双蓝眼睛的存在,感觉到他向她送来的默默深情。在舞会结束时,阿辽沙又突然出现在马露霞的眼前,他笑着和他握手告别。随着他那健壮大手轻柔的一握,玛露霞的手上出现了一个小纸条。
当外语学院的校车满载着青春的欢乐从中苏友谊宫返回学校时,当同学们深情地唱着"长夜快过去,天色蒙蒙亮"时,享有"外语学院夜莺"美称的玛露霞,却用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手帕,那从健壮的俄罗斯大手上飞来的小小的纸条,通过薄薄的手帕向她送来了阿辽沙那双迷人的眼睛,送来了他那诱人的男性气息。她已记不得,从中学到大学她曾收到了多少小纸条,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小纸条,她连看都不看就抛到空中。她自幼就没见过父亲,而母亲又在她刚刚三岁时不幸葬身松花江,她是由外婆含辛茹苦将她抚养成人的。当小马露霞开始奇怪自己的蓝绿色的眼睛与众不同时,外婆告诉她,她是俄罗斯爸爸的遗腹子。她那二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不仅给予了她惊人的美丽,还赋予了她学习俄语的天分,当她由天才的俄语中学生成为外语学院俄语系的高材生时,以各种方式递到她手上的小纸条源源不断。小纸条如此之多已令她麻木,可这个工业大学的苏联专家的小纸条却成了她手中的炸弹,仿佛随时都能爆炸,把她炸成碎片。当校车终于在马露霞焦急的等待中缓缓驶进了校园,她跳下车便飞跑起来,可她还没跑上几步,身后就传来了气喘嘘嘘的马文生的脚步声:"玛露霞,对不起,不是我不想和你跳舞,而是,我是班长,我们作为大学生代表,应该......"
"我现在应该去厕所,去女厕所。"玛露霞咬牙切齿,真想杀了他。
可当玛露霞钻进厕所时,她手中的手帕不翼而飞,她傻了眼,竟失去了惊叫的本能。她急忙冲出去,却一头撞到那个该死的班长的怀里。她还没来得及从绝望中清醒过来,就看见了马文生手握着她的手帕:"玛露霞,你刚刚跑掉了手帕。"
玛露霞夺过手帕,竟忘记了班长的存在,急忙将被她握成一团的手帕展开。上帝,那小纸条还在!她激动得给木讷的班长一个灿烂的笑,便飞进了厕所。在昏暗的灯光下,那张神秘的小纸条载着阿
辽沙迷人的俄罗斯男性气息,将她送到了人生的急转弯。当她在甜蜜而又惶恐的梦中醒来,用手轻轻抚摸贴在心口的小纸条时,她的眼前出现了阿辽沙的蓝眼睛,而那双诱人的眼睛的后面出现了马文生。她在激动得忘记了自己的时刻,当然也把目睹她从手帕里掏出小纸条的马文生也置于脑后。如果他有所发现,有所怀疑,那将是何等的可怕呀!然而,当玛露霞在上课前的几分钟和马文生的目光相遇时,她那
颗悬在空中的心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马文生的眼睛是那样的清澈透明,一尘不染,如果他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怀疑,那他的眼睛也会是纸包不住火的。当然,那时的她,已经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了突然闯进她生活的阿辽沙了,就是马文生能有一点点想象力,那她也会燃烧着少女的爱情奔向阿辽沙的呼唤。
当玛露霞按着小纸条上写着的时间地点来到了松花江上的江心岛时,在蠕动的人群中她看到了那双蓝眼睛向她送来了微笑。她随着那深情的笑,走进了一个神秘的角落。在松花江波涛的歌唱中,蓝眼睛将她变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随着销魂的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可真心爱恋她的阿辽沙也无法驱走头上渐渐密集的政治阴云。随着中苏蜜月的结束,当玛露霞只能曾经拥有而不能天长地久时,仁慈的上帝给这对异国情侣送来了爱情的结晶。如果玛露霞只是一时迷恋而投入阿辽沙的怀抱,那她会有种种办法恢复原样,可她已将阿辽沙的爱溶进自己血液,一定要为自己的生命创造一个小阿辽沙。她和一直暗恋她的马文生开诚布公,而痴情的马文生不仅依然忠心耿耿,还爱她堕落的浪漫,爱她面对厄运时想到的是自己。霎时间,忠诚老实的班长变成了一个杜撰故事的高手。他将玛露霞送到在长白山密林中守林的远方大伯的林中小屋,又为玛露霞在学校里编出一个休学半年的理由。而当女兒莉莉带着一付俄罗斯面孔来到了世界上时,他又在厚厚的一本遗传学书里给小莉莉找到了一个堂堂正正做人的理由:隔代遗传。
是马文生令她死里逃生,可当爱的果实不是小阿辽沙,而是一个和自己张得一模一样的小莉莉时,她恨阿辽沙,恨小莉莉,更恨马文生。而老实的马文生本以为他的第一忠诚会在一个美好的早晨换回玛露霞的第二次爱情,可他却大错特错了。玛露霞无法在这个模范丈夫身上找到爱的感觉,而他的忠诚老实又令她束手无策。



他来自黑海边


我和定居澳州的俄罗斯著名作家尤利. 米哈依利克邂逅在澳州作家中心。那天,我和几个华人作家应邀出席澳州作家节的文学晚会,朗读自己的作品。在座无虚席的大厅里,我在几乎清一色的澳州作家中间,第一眼就看出他是俄罗斯人。我自己也难以确定,如何在冥冥中猜出他是俄罗斯人。他那饱满的额头上一条条深思的皱纹。眸子里忧郁的神色,满载着飘泊异乡的作家所共有的经历、感受,使我
和他一见如故。
尤利. 米哈依利克来自黑海边的敖德萨。我在他身上似乎嗅到了黑海的气息。敖德萨,这曾是我梦想的英雄之城。我还是一个红领巾时,就在苏联作家卡达耶夫的小说〖雾海孤帆〗里迷上了这座美丽的城市。后来,在大学时代,敖德萨电影制片场摄制的电影〖扎列奇纳亚大街上的春天〗令我如醉如痴,它的主题歌〖我不知道春天何时来临〗飘荡在外语学院的每个角落。我曾随着那优美的旋律,走到了黑海,了望敖德萨的风光。后来,我曾作为俄语翻译,随商务代表团几乎跑遍了俄罗斯,可令我十分遗憾的是,偏偏没有去过敖德萨。也许,正是我的这一遗憾,令我和来自敖德萨的尤利. 米哈依利克的相识颇具诗意。
尤利. 米哈依利克三年前移居澳州。二十四小时的空中飞行,将他变成了一个陌生国度的陌生人。他对展现在眼前的自由世界的五光十色,似乎毫无反应。他什么也不懂,整整一年时间,他无法安然入睡。当家人进入梦想时,他却独自踟蹰在夜幕下,伫立在滔滔的海边。他听到了心灵的呼唤,可又不知道命运唤他去何方。他在俄罗斯曾是一个多产的作家,出版了十本诗集、五部小说。可随着岁月的流逝,在一个美丽的早晨,他突然觉得自己在俄罗斯已是一个多余的人。他厌倦了在俄罗斯的人生,望着黑海的波涛,悲哀地咏叹:?别了,我的祖国! 没有我,你每日照样迎接初升的太阳。我走了,
在你的怀抱里我度过了五十个春秋。如今,俄罗斯不再需要我。我无所期待,只能悄悄地离你而去了。
然而,到了南十字星下,他依然无法摆脱多余人的精神枷锁。他痛苦,他彷徨,整整一年半时间,他无法将自己从多余人的套子中解放出来。他在茫然不知所措的移民生涯中,一步一步攻下了语言关。于是,他这一个与世隔绝的套中人走进了澳州文学大海。去年,他获得了澳州国家文学基金。目前,他正在奋笔疾书一部长篇小说〖大喷泉〗。这是他用泪水和微笑写的一部以今日俄罗斯为题材的悲哀的喜剧。小说的第一章已由澳州俄国文学翻译家译成了英文。高水平的英译令他十分满意。我虽然也蠢蠢欲动,但还不敢立下豪言,将他的小说译成中文,因为我刚刚译了他的二首短诗。他的文字精炼,含意深刻又富有哲理。这种文学风格最难译得有声有色,常常是费力不讨好。
尤利. 米哈依利克对中国作家在澳州开创的一片文学天空赞叹不已。相比之下,来自俄罗斯的作家却是寥寥无几,竟连一个作家团体都没有。正因为如此,他对澳州华人作家协会举办的种种文学活动印象深刻。他为能结交中国作家朋友感到十分高兴。也许,是因为我和他曾在同一种制度下走过同样的路程,短短的接触便成了亲密的知音。
我对尤利. 米哈依利克至今没有将自己的笔进入移民生涯感到迷惑不解。移居澳州的俄罗斯人,在南十字星下演出了无数动人的故事。我建议他写出一部〖俄罗斯人在澳州〗。我的话似乎唤起了 他的创作冲动,他没有说什么,但我却看到从他那深思的眸子里闪出了兴奋的火花。我希望能有一天将他的〖俄罗斯人在澳州〗译成中文,介绍给世界华人。我深信,我的这一愿望会实现。

附尤利. 米哈依利克诗二首
之一
啊,我将在何处结束生命?
那将是幸福而甘蜜的选择。
我将在思乡的痛苦中死去,
在心灵颤栗中拥抱异国的土地?
还是死于祖国残酷的庸医,
面对那闪着寒光的手术刀?
伴随着愚蠢生命的结束,
死亡的选择步履维艰,
是在异国他乡,怀着对故土亲切的怀念?
还是在家乡的土地,感受祖国的冷酷无情?

之二

我曾为许许多多琐事忧虑,
我忧虑死神在我心中颤栗,
我忧虑十字路口孩子的笑脸映照我的皱纹,
我忧虑屋檐下冰凌摇摇欲坠,
我忧虑那送我入云端的声声马达。
我忧虑满头白发,逝去青春年华,
我忧虑还不清的纠缠终身的债,
我忧虑那扼杀生命的诺言,
我忧虑无恶不作的恶人冲向我。
可是,可是,谁怕谁?谁为谁忧虑?
我要继续向前,向前,视死如归!

李明晏译

_________________
李明晏
澳洲中文作家协会秘书长
澳洲中文作家协会(中华分会)会长
www.australianwinner.com
返回顶端
阅读会员资料 李明晏离线  发送站内短信 浏览发表者的主页
显示文章:     
发表新主题   回复主题    
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总目录 -> 中长作品
所有的时间均为 北京时间
1页,共1
 
论坛转跳:   
不能在本论坛发表新主题
不能在本论坛回复主题
不能在本论坛编辑自己的文章
不能在本论坛删除自己的文章
不能在本论坛发表投票


Powered by phpBB © 2001, 2005 phpBB Group
澳洲长风(www.australianwinner.com)信息部提供论坛管理及技术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