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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之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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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記上件事物是很容易的，但是荒野一旦進入記憶，卻總是讓人揮之不去，並且常常會觸動那內心深處敏感的地方。於是陷入久久的沉思。這時忘記的卻是一切滿面春風寰的煩躁和傷痛，成了一個入定的隱者，獨行在內心的海洋之中。

荒野總是與喧囂和語言絕緣。但是每一個真正地熱愛生命的人，卻都能夠獨自一人遠離人群，與大自然對話。衰草會說話，風來，風去，當清涼的風吹過那些雜亂無章的岩石和深淺不一的峽谷，之後變得凜冽起來，於是吹得草莖低伏，甚至露出了褐色的根須。這些草，在濕潤的季節過後，依然不肯面對死亡。於是便拚命地抓住那貧瘠的土地，對自己，是一種珍視生命的願望，對土地，則是一種令人感動的點綴，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到母親的叮嚀。殘牆也會說話啊！許多荒蕪了的野地，往往可以看到那被風雨摧殘了的殘牆。從前，它曾經溫暖了一家靠周圍的包穀或者蕎麥養活的人，或者甚至是一個孤伶伶的守林人。那時候，一定有炊煙，有守家狗，有一兩隻雞……而今，彎彎曲曲的羊腸小徑上長滿了野草，用來歇腳的那些石頭上面，也爬滿了野葛藤，只有那簡陋的土灶上，煙跡和油污還隱約可見。只是那山野之人，大多不會賦詩懷念的，苟寶貴，勿相忘也是大有可能性的。只有這無簷無窗的殘牆，依舊在為歲月滄桑作證。黃沙飛來的時候，那一團迷蒙的煙塵正象異鄉遊子黃昏時的鄉愁，所有的荒野都是從屬於那種蒼涼的氛圍的。春天過後，秋天即將到來，黃沙也就成了荒野藉以傾聽的語言。於是有人獨自一人遠離人群，來到這人跡罕至的地方，感受到了生命的一種類似于荒野的年輪的東西。受到悸動之後，想哭，卻也想淡淡地笑。

荒野不會總是荒野。四季的轉換也許不會給這沉睡的土地帶來變化，但是所有的荒野都為沉默孤獨的人而橫亙，感觸只需要瞬間的覺悟。於是荒野就會成為驚心動魄的大自然語言。
獨坐荒野，山巒、坡檻、岩石、枯枝、衰草、殘牆，還有那些草叢中匆匆爬過的蜈蚣和蜥蜴，都在無聲地訴說著自己的故事。而每一個故事又共同地構成了一部線裝書，展示一種典雅的人生哲學。“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或者“雞犬之聲相聞，人至老死不相往來”，均含其中，模糊之中又給人以思慮與選擇的餘地。荒野的饋贈似乎來自於一位散發跣足的隱者，它從不拒絕每一個人，但是只有選離金碧輝煌的處所的人，才能真正擁有荒野的哲學氛圍。所有的風景都會拒絕一部分人，偏愛一部分人。所有的人，生來都會分別從屬於不同的風景的。有時候，人會成了風景的點綴，展示給另外的人。有時候，風景也會分泌出一種情緒，沾在某些人的目光上，感動著他們的內心。經過風景的人，在遠離之後，依然會戀戀不捨，像是在思念摯友嚴師。而荒野則只屬於那些寂寞中汲取哲思的人，因為滄海變成了桑田，都市淪為了廢墟，本身就體現了一種思辯，把一種似是而非的輪回象警鐘一樣敲響，用一種衰落的蒼涼，拯救即將到來的沉淪，培育新生或奮進的須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