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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在川上曰]

文/深圳，子在川上曰

一
在酒桌上，我正在同镇武装部刘部长吹牛皮。

老刘呀，俺前几天去同学家里玩，发现了一个最好玩的地方。你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俺那个同学住在月亮垭，你是知道那个鬼地方的，那个离月亮最近的地方。我们一伙人共四个，在他家里吃肉喝酒打牌吹牛。最后，实在是太无聊了，就听到那个同学讲附近有一雷公洞，里面经常隐隐约约传来小孩的哭声，很是凄凉。于是，我们这群刚好喝酒了，胆大包天的家伙，决定进去看看。
我们带上了探险所必须的火把和以防万一的矿灯和蓄电瓶，防身用的腰刀和砍刀，就去了。
洞口在一个二十多米深的天坑里面，我们小心翼翼地下到了天坑里面，然后，再横走二十多米远，就到雷公洞洞口了。洞口很小，只有一米见方。每隔五到十分钟，里面有一波大约三十厘米深的水涌出来。我们点燃了火把，拨开洞口的杂草就进去了，最前面和最后的人都打着火把，中间三个人手中则是紧紧握住着的腰刀。
进去十多米后洞就变大了，我们可以直起腰来行走了。又走了大约五十多米，地下河的河水多了起来，石壁上到处都是滴答滴答个不停的水珠，耳边也全是地下河河水哗哗流动的声音，我们在洞壁边上突起的石头上腾挪跳跃着前进，一会儿，衣服就湿透了。再走了几十米，前面豁然开朗，我们进入了一个大厅。四周的石壁星星一样散发着美丽的光芒，我们把火把全灭掉了，像置身在漫天星光的夜色下，美丽极了！我们兴奋地尖叫着，惊叹着。稍后，我们点燃了火把，仔细地去看那些石头，发现发光的就是石头上的那些白色斑点。我敲下了一块，放在了包里。这时，一个同学用手碰了碰我，说：“宝哥儿，你听，那是什么声音？好像是小孩在哭呢！”
我们仔细听了一会儿，真的隐隐约约有小孩的哭声。我们迟疑地互相看了看，既兴奋又紧张，不约而同地握着手中的刀，小心翼翼地进了大厅里面左侧的洞口。进去了大约六十多米，光线渐渐明亮了起来。我们又来到了一个更大的大厅里面，这个大厅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里面有一层浅浅的水，足有上千条娃娃鱼在里面游动着，还有几条娃娃鱼在大厅中间一块巨石上象小孩子一样正拼命地哭喊着。我们抬头往上看，能看到大厅上面蓝蓝的天空，强烈耀眼的阳光从上面直射下来，最后，到达这个上百米深的洞的深处时，就很微弱了。那几条在石头上哭泣的娃娃鱼大概是因为晚上睡觉睡过了，那一缕微弱的阳光把它们身下湿漉漉的石头晒干了，它们醒来想走下石头的时候，身体所分泌出来的粘液已经把身体和石头牢牢地粘在了一起，走不动了。

打住，打住！你是说那个传说中的雷公洞是一个天然的娃娃鱼繁殖中心？那里面有上千条野生的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嗯，对头！你不是怕精简机构被精简掉吗？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捞政绩的好机会。你平时就喜欢养鱼养虾，我建议你立刻打一份报告给上级领导，在雷公洞附近建立娃娃鱼人工繁衍研究所。通过研究雷公洞的气候、湿度等其他相关的东东，逐步熟悉娃娃鱼的生活习性和养殖要点，逐步摸索并熟悉人工饲养的方法。最后，选择一个适当的机会，把人工繁养的娃娃鱼推向市场。野生娃娃鱼吃了犯法，但人工繁衍的娃娃鱼可以吃呀，可以卖给每一家酒楼餐馆呀。
你呀，以后既有政绩，官运亨通，又有美女和钞票。哈哈哈！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写报告？不过，我告诉你，润笔费是一块钱一个字，少了我可不干。哈哈！

二
从怀化回来后，因为生意失败心情不好，我一直呆在家里，哪里也没有去。这天，老婆刚把饭菜做好，端上桌子。刘部长就不请自来了，还提了两条娃娃鱼，两瓶德山大曲的高度白酒。

宝哥儿呀，你亲自下厨吧，把这两条娃娃鱼炖了我们喝酒。他妈*的，这一年多来，都郁闷死我了。我一直盼着你回来，好跟你痛痛快快地喝一顿酒。还是同你喝酒有意思，爽快！你不用这样看着我，这两条娃娃鱼吃了不犯法，是从娃娃鱼人工养殖中心拎出来的。

他妈*的，宝哥儿，你的手艺太好了，做得真好吃。这野生的娃娃鱼呀，他妈*的就是汤好喝，美死人了，也鲜死人了。宝哥儿，你知道吗？我后来真的搞了一个野生娃娃鱼繁衍研究所和一个娃娃鱼养殖中心。上级拨给了我九十万的科研经费，我在雷公洞前面，那个天坑附近盖了三间小平房，在洞口前面建了一道两米高的围墙，墙里面和天坑里共建了几十个水池，我的娃娃鱼研究所和养殖中心就算正式成立了。
那天，特意前来挂牌的县水产局李局长和县委王副书记，在剪彩挂牌仪式完成后，磨蹭着不肯走，非要我去洞里捞几条娃娃鱼出来给他们看看。没办法，我只得进去抓了几条出来，放在观察池里让他们欣赏。谁知道王副书记的司机顺手就提去了厨房，给炖了。李局长从汽车后备箱里拿出了几瓶内供茅台，然后就大呼小叫地喝了起来。
我想，娃娃鱼也吃了，酒也喝了，现在，该走了吧？谁知道临走的时候，李局长和王副书记各自拿出了两百块，每人买十条娃娃鱼，并要我开具正规的税务发票。我赔着笑脸说：“娃娃鱼可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被别人知道了，对您的影响不好。”王副书记板着脸说：“狗*屁，我这可是通过正规渠道买的娃娃鱼养殖中心人工养殖的娃娃鱼，不是野生娃娃鱼，有正规发票为证。我倒要看看哪一个不怕死的敢来告我！而且，我买回去也不是自己吃，是给其他几位因公不能前来现场的常委尝鲜的。”
开业的第一天，我就损失了二十多条娃娃鱼，而且是以世界上最低的价格卖的。这让我郁闷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我天天呆在雷公洞里，仔细观察着娃娃鱼的生活习性，测量着娃娃鱼所习惯的温度和湿度，我做了大量的观察笔记。我在附近另一个有天窗的溶洞里也尝试着养起了娃娃鱼，效果也很不错。我想，这样坚持下去，我一定会成功的。
这时候，县委李副书记过来视察了。说三天后就是他母亲的六十大寿，准备摆六十桌宴席。他要求我以上次卖给王副书记的二十元一条的标准价格卖他六十条娃娃鱼，而且也要开具正规发票。我苦着脸，迟疑着，想向他解释。他就变脸了，责问道：“你给了王副书记的面子，却不肯给我的面子，你是什么意思？”吓得我赶紧领人进去捞了六十条出来。
就这样，我的娃娃鱼养殖场的名气一下子就打出去了。每一个职务比我高的官员都以各种借口来我这里以二十块一条的价格来购买娃娃鱼，不卖就骂人，甚至还打人。但他们都是付现金，也从不赊账，而且全都都找我索取了正规发票。
宝哥儿，你知道吗？你刚刚下锅的娃娃鱼，就是雷公洞里面的最后两条娃娃鱼了。县政府的章主任今天一大早就打电话给我，说又要娃娃鱼了。我不敢说没有，就把这最后的两条娃娃鱼给你拎过来了。好歹你是当初的发现者，一条都没吃到我良心上也过不去。......

后记：
第二年，镇政府精简机构，刘部长被精简掉了，回家种地去了。听说他后来迷上了传销，再后来，被非法融资的人骗去了四十万，欠了下巨额贷款，把家里的楼房给抵押了。现在，租住在别人家里，灰心丧气，不再做事，天天赌博喝酒。
雷公洞的娃娃鱼，是真的没有了。我后来不死心，又进去看过了，真的没有了。原来高高的围墙有几段已经倒塌了。只有洞口边上，几间空荡荡的房子积满了灰尘，很寂寞地立在那里。






姓名：陈宝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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