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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樵 · 时间: 2006-10-17 周二, 上午8:44 标题: [连载]《天涯归鸿》

《天涯归鸿》

不再投稿。

云樵 · 上一次由云樵于2006-11-10 周五, 下午2:46修改，总共修改了1次

第一回俏姑娘含怒惩凶，俊书生仗义履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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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樵 · 上一次由云樵于2006-11-10 周五, 下午2:47修改，总共修改了1次

第二回马其明神威却敌，钱良骏春风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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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樵

第三回撩乡思婉言苦劝，念鸳侣掬泪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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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滨的夏夜，海风习习，拂面生凉。一座豪华的别墅，座落在花木葱笼的林园里。光华闪烁的霓虹灯，把那些颇有古典风味的亭台楼阁，曲廊水榭，点缀得如同琳宫贝阙。一个造形精巧的喷水池，白花花的水柱，从石雕的鲤鱼口中喷将出来。喷水池中，娇艳的睡莲争奇斗艳。莲叶凝露，宛若珠滚翠盘。几个玉石雕成的娇姿婀娜的仙女，临波濯发，栩栩如生。喷水池畔，垂柳依依，青丝拂地。玲珑剔透的假山石旁，几只石雕的丹顶鹤在萋萋芳草中，或成梳理羽毛之姿，或做振翼冲霄之势，或为低头觅食之状。一个圆月型的游泳池，在灯光映照下波光粼粼。在月华星辉的笼罩下，置身于此，使人恍如误入广寒仙境。会有“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之叹。
　　
　　铺着华贵的波斯地毯的客厅里，精美的吊灯、壁灯闪射出柔和的光辉，把四周照得如同白昼。正中墙壁上，悬挂岳飞顶盔贯甲、按剑端坐的巨幅画象，上面是岳飞手书的“还我河山”四个大字，笔走龙蛇，气势磅礴。两旁墙壁上悬挂着许多古代名人字画，琳琅满目。壁上还悬挂马其明手书的两幅《满江红》，一是岳飞作的：“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铁蹄满郊畿，风尘恶。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另一是韩世忠作的：“万里长江，淘不尽壮怀秋色，漫说秦宫汉帐，瑶台银阙，长剑倚天氛雾外，宝光挂日烟尘侧！向星辰拍袖整乾坤，消息歇。龙虎啸，凤云泣，千古恨，凭谁说。对山河耿耿，泪沾襟血。汴水夜吹羌管笛，鸾舆步老辽阳幄。把唾壶击碎，问蟾蜍，圆何缺？”
　　这两阕词，马其明笔力雄浑，有气吞万里如虎之气势。如果不是那赫然醒目的落款，有谁能相信这堪称上乘墨宝的字迹出自一位当年是赳赳武夫的马其明之手。
　　
　　钱良骏的伤臂已被珊娘重新上药包扎，珊娘芳容含笑，收拾好药瓶、刀剪、镊子之类，施施然退出。马其明从侍女托来的茶盘上端过两杯热气腾腾的香茗，说：“钱先生请用茶，这是故乡的碧螺春，味道很香。”
　　钱良骏露出一口整齐闪亮的白牙，面露谦恭之色，说：“伯父，您老对我这样称呼，使我惶恐不安，你还是称我良骏吧！”
　　“哦，哪我就倚老卖老，称你贤侄吧！哈哈哈！”
　　“伯父，你这金创药确有神效，现在只觉得凉丝丝的挺舒服，不再象针扎一样难受了。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您老。”
　　“贤侄虽然中镖，但未伤筋动骨，敷上这金创止血生肌散，过几天就可平复如初。保你还是生龙活虎一般。这些祖传伤药，屡试皆效，贤侄但请宽心。”
　　“伯父，您老精通武功医道，听说您老抗战时战功赫赫，日本人非常惧怕您老训练的大刀队，小侄感佩不已。那条《大刀向鬼子的头上砍去》的战歌，当年不知激励多少中国人去英勇抗日，小侄若是早生几十年，也会浴血沙场，与日寇决一死战！不知您老怎会弃戎经商？”
　　“哎，往事不堪回首，恕难奉告！别提它了！”
　　“伯母呢？能否请出来让小侄拜见？”
　　马其明黯然神伤，浩然长叹：“哎——”
　　“难道……”
　　“实不相瞒，自国军溃败，我逃出大陆，辗转颠簸到南洋来，我们已有三十多年没有见面，当时我唯一的男孩马腾龙还在襁褓之中。三十多年来，我们老夫妻天各一方，音书两绝，老朽我如今万念俱灰，恐怕此生此世，与老伴再难生逢。我也只能埋骨异乡了。前些日子一位老朋友从台湾来，带来一些台湾报纸，里中有一些台湾政界军界朋友的诗，我们几个老朋友读过之后，一个个老泪纵横。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我们这些自命刚强、惜泪如金的人，一想起故乡亲人，也忍不住泪下如雨。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一旦触动伤心处，昂藏丈夫也会柔肠寸断！”
　　“伯父，你能否把那些诗让我看看？”。
　　马其明走入内室，拿出几张台湾报纸，钱良骏抑扬顿挫地朗诵起来：
　　
　　冬夜思亲(蔡波）
　　年终岁暮腊鼓催，朔风凛冽雪花飞。
　　爆竹几声惊寒夜，凝立中宵泪双垂。
　　云横海峡家何在，天涯游子究安归？
　　白发慈亲梦中会，魂拥妻儿哭成堆。
　　
　　归梦（朱剑秋）
　　依旧门前老树横，相看白发已丛生。
　　更鸡啼破还家梦，寒枕惊留唤字声。
　　两地离情余血泪，廿年风雨冷春城。
　　遥知儿女思亲意，未敢人前唤父名。
　　
　　思乡（蔡慕陶）
　　别时容易见时难，劳燕征鸿形影单。
　　无限离愁日色薄，几回痛哭月光寒。
　　堂前白发风前烛，闺里红颜梦里看。
　　迢递乡关何处是？茫茫烟雨倚栏杆。
　　
　　钱良骏很有朗诵天赋，声情并茂，他又朗诵了国民党元老于右任的《国殇》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
　　大陆不可见兮，唯有痛哭！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
　　故乡不可见兮，永不相忘！
　　天苍苍，野茫茫，
　　山之上，国有殇！
　　
　　马其明虎眼含泪，怅然离座，凝视着壁上一张纸质发黄的《钓叟夜泛图》。这张图看来已历尽风尘，并有些破败，但画技十分精湛。画面上，是渔舟载月归来的美丽景象，皓月中天，烟波浩淼，一皓发银髯的钓叟，右手摇橹，左手拿着盛酒葫芦，正悠然自得地往嘴巴里倒酒。舱板上放着鱼篓钓竿。画上题着明代凌云翰的诗：“家在钱塘西子湖，钓竿几度拂珊瑚。扁舟载月归来晚。不觉身已入画图。”
　　下面题着娟秀的蝇头小楷：赵芝兰画于故乡荷花池畔，民国×年×月。
　　此图似被烽火烧焦一角，那年月已模糊不清，象有残缺的宝物。毕竟美中不足，但此画经过精心裱褙，悬挂于客厅重要位置，比那些出自历代名家之手的昂贵字画还要显眼，足见马其明珍爱异常。
　　
　　“伯父，难道这是伯母的手笔？”
　　马其明默然颔首，眼眶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珊娘不知啥时候已悄然坐在沙发上，伤心而泣，哭得象带雨梨花，楚楚可怜。钱良骏面露不安之色，说：“伯父，小姐，我真该死，无意间触动你们的伤心之处……”
　　马其明沉吟片刻，说，“这不能怪你，也罢，我告诉这幅画的来历”
　　马其明用沉痛的话音，描述了他刻骨铭心的往事……
　　
　　那是一个蝉鸣不绝、岸柳青青的夏天，在江南的一个小村庄的荷池之畔，矗立着一个历尽沧桑的古亭，古亭在红荷碧叶的环绕之中，甚是古朴雅致。池面上清风徐来，波光潋滟，是一个绝佳的纳凉赏荷之处。端庄秀丽的赵芝兰，正在凉亭上画架上作画，画的就是这幅《钓叟夜泛图》。身着戎装的马其明，抱着刚咿呀学语的爱子马腾龙，时不时亲着孩子散发乳香的小嘴。而马腾龙玩着父亲的大盖帽上那个青天白日的帽徽，含糊地说着听不懂的婴儿语言。逗得马其明和赵芝兰相视而笑。当赵芝兰画完最后一笔，孩子盛情殷殷，赏给马其明一泡尿，弄得他那整洁的军装湿了一大块，赵芝兰见檀郎浓眉紧皱，轻轻地拍着孩子的屁股，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而孩子高兴得手舞足蹈，忍不住笑得俏脸霞红，直不起腰来。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得得而来，只见一位全副武装的传令兵满头大汗，策马飞驰而来，直到跟前，跳下马来，向他敬了个军礼，双手递给他一个急件，又匆匆策马而去。马腾龙一看，是军长的手令，上面写道：“军情紧急，着即归队。不得延误，违者军法论处！”军令如山倒，他只得和赵芝兰匆匆赶回家中，连衣服也顾不得换，把赵芝兰的那幅画藏入行囊，互道珍重，挥泪而别。临别时，他搂抱着肝肠寸断的赵芝兰，说：“你要好好为我为孩子保重，我尽量向上峰申请解甲归田，抗日战争结束了，我实在不愿意再打这种兄弟同室操戈的混账战争。别为我牵肠挂肚，上苍会保佑我们很快团圆。”此一去，烽火连绵，有一次激战，迫击炮弹在他不远处爆炸，他的随身文件包也着了火，他不顾生命危险，连忙扑灭，同文件珍藏一起的那幅《钓叟夜泛图》却烧焦一角，他心疼万分，后来叫著名画师修补裱褙，一直珍藏在身边。那套被马腾龙尿湿的军装，洗净后也珍藏至今。多少年了，他第每逢夜阑人静，常仔细观看爱妻的那幅《钓叟夜泛图》，翻看那套曾被儿子撒过尿的军装，遥思远在故国的亲人，心里翻江倒海。
　　
　　钱良骏听毕，说：“伯父，您老不必感伤。依小侄愚见，您老何不随旅游团回大陆旅游观光，顺带寻访伯母和腾龙大哥母子下落，我过一段时间也打算到大陆访亲找友，若您老不嫌弃，小侄愿随侍左右。”
　　马其明长长叹了一口气，感慨万端地说：“多少年了，故乡亲人总是萦绕心际，可谓日思夜想，我怎不想回去，但怎能回去？你刚才不是吟诵过于老的诗么：“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可见兮，唯有痛哭！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故乡不可见兮，永不相忘！”大陆提倡阶级斗争，狠狠打击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我是原国军军官，属于共产党所指的历史反革命，回去岂不是自投樊笼？文革内乱，连彭德怀、贺龙这样中共开国战将都死于非命，连吴晗、老舍、田汉这种文人都难逃浩劫，我还能回去？我的长官有的还当战犯关着呢。”
　　
　　珊娘插话说：“爸爸，听回去大陆的朋友说，现在的情况全变了，那些战犯都得到大赦。曾被整得很厉害的中共高官彭真、黄克诚，现在都委以要职。右派分子大多得到平反，再没有地主富农成份。许多当年受歧视的黑五类还入党的入党，参军的参军，有不少还当上高官。许多冤假错案都被平反。爸爸很熟悉的杜聿明、宋希廉现在都待为上宾，连国民党的军统少将沈醉都在著书立说，听说还到美国与家眷团聚。爸爸你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少校军官，还担忧什么？爸爸是自寻烦恼。”
　　“嘿！你一个女儿家懂得什么，那是统战需要，笼络人心，什么“捐弃前嫌”，什么“来去自由”，我看是欲擒故纵。我才不去自投罗网。你呀，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珊娘娇嗔道：“爸！你不是常夸我是人中之凤，说我有远见卓识，现在又说我是头发长，见识短，自相矛盾。”
　　钱良骏上前陪笑道：“伯父，珊娘小姐说得没错，家严虽在台湾，也多次去过大陆，见过许多亲朋故旧，一些台湾军界的退职将校也纷纷到大陆投资办厂。大陆官民对他们很是不错，都当贵宾看待。真的是来去自由。不瞒您老，我学成之后，也准备到大陆谋职，为振兴中华，略尽棉薄之力。家严也准备在大陆投资。我不久准备到大陆，就是先行做市场调查。”见马其明沉吟不语，他转头对珊娘说：“小姐，看来你对大陆的情况蛮关心的，许多事情你都知道。”
　　“其实我爸对大陆的情况更关注，凡是报纸上有大陆的消息，他都仔仔细细一字不漏的看，还把重要的消息剪贴成册。这几天他老人家忙于洽谈生意，忙得不可开交，好几天没看报了。”
　　话音刚落，一位俊俏的侍女进来，问道：“老爷，该开饭了。”马其明一摆手，说：“慢点，把这两天的报纸拿来让我浏览一下。”侍女应声而去，很快就拿来一叠散发着油墨气味的报纸。
　　珊娘和良骏一左一右，站立在马其明的两侧，马珊娘眼尖，说：“爸爸快看，民革中央委员、滨海市政协副主席傅良泉《告台湾及海外国民党军界亲朋故友书》，还有照片呢。”
　　马其明定睛一看，惊喜交集，“什么，傅良泉？！珊娘，那就是我常对你说的傅伯伯！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快！孩子，把放大镜拿来，我要把这个久别的老哥哥好好看一看！”珊娘兴高彩烈地应了一声：“遵命！”立刻向书房跑去。马其明激动难抑，喃喃自语，“傅大哥，我以为你被共产党当反革命镇压了，原来还健在！”他见珊娘过来，迫不及待地接过放大镜，说：“你们看你们看！这两撇黑胡子，多神气！这是当年我亲如手足的好兄弟，不过他早入军界，上过黄埔军校，官比我大得多，中将高参。嗬嗬！老哥，兄弟想死你了！来！孩子，把你伯父的文章念一念！让爸爸高兴高兴！”
　　珊娘接过报纸，用清脆悦耳的声音高诵起来：“……台湾自古属于中国，这是不争的事实。完成统一大业，是海内外中华儿女的共同心愿。我们当年曾追随先总理孙中山先生为中国人民摆脱满清政府的腐败统治而战。今天绝不能违背历史潮流，干出亲痛仇快的事。傅某唯愿在台湾供职和流亡海外的旧日上司袍泽，审时度势，顺应天意民心，竭智尽力，促成国共第三次和谈，为实现两岸和解、华夏一统建不朽之功绩！”
　　
　　素有军旅铁汉之称的马其明，此时喜泪盈眶，嘴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珊娘忙用手帕揩去老父的泪痕，对俏立一旁的侍女说：“吩咐下去，准备开宴！”话音未落，马其明高兴地说：“把茅台酒、人头马、还有法国葡萄酒拿上来，几十年了，今天是我最高兴的日子，要尽醉方休！珊娘，明日给我发电报问候傅伯伯，向他探问你妈妈的下落！难怪这几天花园里常有喜鹊登枝，好兆头呀！”珊娘见老父亲欣喜若狂的样子，脸上也笑得象一朵花。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云樵

第四回吐真情奸徒得意，用心机恶棍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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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月皆隐，风雨萧萧。距离马家别墅有数里之遥的一条街上，灯火齐明，猜拳行令的粗豪怪叫声震耳欲聋。一家挂着“让你爽个够”黑字招牌的豪华酒巴，坐满了东歪西倒的客人，客厅里酒气冲天。光怪陆离的霓虹灯，照射在杯盘狼藉的桌子上，照射在那些面目狰狞的江湖豪客脸上，使人有如入鬼窟的感觉。
　　
　　一位浓妆艳抹的妖冶女郎，正摇摆在在麦克风前，嗲声嗲气地唱着“何日君再来！”。声音象发情的母猫的嚎叫，懂音乐的人会觉得毛孔竦然，但依然博得阵阵掌声和怪声叫好。康彪大腹便便，斜倚在竹靠背椅上，两个袒胸露背的异邦妖冶女郎一左一右，坐在他的两侧。竹椅不胜重负，吱吱作响，两个妖精似的女子又撒娇献媚，硬要坐在他的大腿上，结果竹椅折了，三人摔成一堆。康彪象狗熊一样爬起来，左右开弓，狠狠地各赏那两个女子一记响亮的耳光，骂道：“你们这两个骚货，脸上的脂粉涂了三两厚，看了就倒胃口，一身狐骚味，说不定还得了花柳病，快滚，滚得远远的。不然老子把你们两颗菜花头拧下来！”那两个妓女吓得脸如土色，连忙狼狈逃窜。
　　
　　康彪凶相毕露，还要大发作，刀疤脸和尖嘴猴腮的两个凶徒好说歹说劝住他，刀疤脸压低声音说：“大哥，这酒巴也是黑道朋友开的。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在这里不能得罪他们，猛虎不敌拳头多，小不忍则乱大谋呀。算了算了，消消气。”说话间，一个油头粉脸的领帮模样的人满面谄笑地走过来，点头哈腰地递过一根高级香烟，毕恭毕敬地说：“真对不起，今天让大哥受了惊，今晚你们三人的花销算我的，我们交个朋友。那两个婊子刚来不久，过后我会重重责罚她们。”，说毕，躬身递过一张名片。康彪也是久经黑风恶浪的人，也知道这地方妖魔鬼怪都有，不能任着性子撒泼逞勇，闹不好还得横尸此处，于是回嗔作喜，接过他的烟和名片。呵呵怪笑着说：“好说好说，我叫康彪，以后碰上什么事找我，我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于是，一场即将暴发的冲突化解。乐队奏起了靡靡之音，酒巴的舞厅里，艳男妖女，相搂相抱，勾肩搭背，踏起了舞步。有些一看就知道吃了摇头丸，浑身乱颤，头摇得象拨郎鼓。康彪也象头笨拙的狗熊，到麦克风前用台语唱起了《酒国英雄》这条台语歌曲，他那公鸭嗓子实在难听，真的象鬼哭狼嚎，那两个手下拚命为他鼓掌。两个酥胸半露的歌女袅袅婷婷走向台前，各为他献了一束塑料花，还凑上前去，为他献上响亮的香吻。康彪得意非凡，为显示他的慷慨，从衣袋里掏出两把美钞，塞在她们的乳罩里。两个歌女媚眼流波，向他千恩万谢，摇摇摆摆走下台去。
　　
　　这时，门外走入了衣冠楚楚的钱良骏，一身穿戴全是名牌，有句话说：“马要鞍装，人要衣装。”，唇红齿白、风流俊雅的钱良骏，再配上这么一身豪华的衣装，正是多少豆蔻年华的的少女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在这些江湖枭雄之间，正象鹤立鸡群，所以立即招来许多带电的异性目光。酒巴里也有当地富豪的姨太太和宝贝女，生性风流，对他一见钟情的，竟不在少数。有些春心萌动的少女，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他连抛媚眼。而钱良骏却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对那些庸脂俗粉，根本连看也不看。那些女子只能自叹“多情反被无情恼”了。康彪一众三人，看到钱良骏，不约而同地立起身来，向钱良骏走去。
　　
　　怪了，钱良骏看到康彪三人，非但没有惶恐之色，反而大模大样在一雅座上坐下。把双腿搁在桌子上晃悠着，而康彪三人在他面前却是如卑微的家奴见到威严的老爷，恭谨万分，康彪方才的狂傲之气，早已荡然无存，换成满脸媚笑。说：“大哥，我们等你等得好久。”
　　钱良骏招手叫来一位领班，说，“给我们安排一间僻静的房间，我们要洽谈生意。”在蛇腰丰臀的侍女的带领下，康彪三人就象众星捧月，簇拥着钱良骏，走入一间密室。他们机警地检查有无偷窥录象探头，有无窃听装置。见没有这些装置，才放下心来。实际上，这间酒巴的老板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安装那些装置，因为他们虽然有黑道势力撑腰，但来这里的三教九流都有,许多在密室里商量的都是泄了密要掉脑袋的生意,如果谁搜到酒巴老板私设窃听装置和偷拍探头,引起公愤,恐怕就会万众齐讨,死无葬身之地。.因此,他们的宗旨是:“只管大把赚钱,不管他人闲事.。”.
　　
　　钱良骏接过康彪点头哈腰递过来的名牌香烟，刀疤脸慌忙为他揿打火机点烟，而那位尖嘴猴腮的家伙把窗帘拉下，把窗户遮得严严实实，开动空调机。此时钱良骏与在马府谦恭待人的他已判若两人，一副君临天下的狂徒模样。康彪满脸谄笑地问道：“大哥，你的伤势要紧吗？”钱良骏说：“马老头的金创止血生肌散确实疗效如神，才三四天，伤口就已愈合，还没有留下疤痕，不过说真话，刚开始时，痛得我尿了一裤裆。”
　　“天神保佑，我这两天心里就象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右眼皮跳得厉害。担心如果大哥伤势恶化，我真是百死莫赎，老爷子非剥我的皮，抽我的筋，拆散我的骨头熬骨胶不可！”
　　“你说哪里话，这件事情是老爷子亲自策划的，我乐意挨镖的，哪能怪罪你。三国时周瑜打黄盖，南宋时王佐断臂，都是使苦肉计才使敌人深信不疑的。马老头那种老龟精，道行高深，老谋深算，靠甜言蜜语根本无法取信于他，所以，我非挨这一镖不可。这一镖，挨得值，挨得值！我不但不怪你，还要重重赏你。”言毕，哈哈大笑，得意至极。
　　“大哥为啥这么高兴？”康彪满头雾水，媚笑着问。
　　“马老头被我哄得晕头转向，真的以为我是屁法学博士，他哪知道我是国中的专业留级生，对数理化一窍不通，气得那些老学究差点脑溢血。幸亏我看了不少金庸、梁羽生、古龙、卧龙生、诸葛青云的武侠小说，那些酸溜溜的话也熟背不少。马老头还夸我温文尔雅、学识渊博呢。这个老家伙哪知我是肚子里全是谷糠的绣花枕头。还好他没问我法律常识，否则我这蜡做的假银枪头真要熔化了。最让我得意的是那冰肌玉骨美丽无比的珊娘，对我含情脉脉，亲自为我敷药，端汤匙喂我她亲自熬煮的补药。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呀。我伤势愈合后，她还陪我在游泳池游泳，你没看到她穿游泳衣那种曲线毕露的模样，让人眼睛里喷火，真真正正的迷死人。是美人鱼，是出水芙蓉，不，是天仙下凡。拿她比月里嫦娥，嫦娥还要逊色三分。康彪，能得到这样胜似天仙的美人儿的真心喜爱，我比得了金山银山还高兴。”
　　
　　康彪媚笑着说：“大哥就象古书写的颜比宋玉，貌赛潘安。你站在那里，就会勾魂摄魄，那些三八都会向你放电。难怪大哥桃花运大发，艳福不浅。爹娘却生给我们这副臭皮囊，人没人样，鬼没鬼样，愿意嫁给我们的看来只有雌罗刹、母夜叉。”
　　刀疤脸涨红着脸说：“康大哥，你也别把我们三个贬得一文不值，刚才那两个倩女不是还献花给你，还亲吻了你，瞧！你脸上还留有猩红猩红的唇膏呢！”
　　“你说那两个盘丝洞钻出来的妖精呀！她们吻的是我袋子里的美钞，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愿意嫁我们的良家女子，还没有投胎呢。”
　　
　　尖嘴猴腮的绰号叫瘦猴，他眨着金鱼目说：“大哥，你赶快把那个小妞搞上手，成为马家的乘龙快婿，然后找个机会我们内应外合，把马老头收拾掉，你就名正言顺地成了马氏集团的董事长，马其明的万贯家财和庞大的产业就成了你的。他家的奔驰、宝马那么多辆，分几辆给我们兄弟兜风，过过瘾。”
　　钱良骏面露不悦之色，斥责道：“你这是鼠目寸光！你们给我拉长了耳朵听着！老爷子再三交代，不能动马老头，现在谁敢伤其毫发，格杀勿论！当务之急，是要促请马老头回大陆省亲访友。”
　　“我真该死，原来老爷子和马其明是沾亲带故，大水差点冲了龙王庙。”
　　“你又错了，老爷子与他非亲非故，而且是势不两立的死对头。老爷子的一根胳膊就是他用枪打伤后无法医治锯断的，他如果知道我是谁的儿子，动机如何，非把我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不可！”
　　康彪三人莫明其妙，面面相觑。康彪问“大哥，你闷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我越听越糊涂了。”
　　钱良骏说：“你们只对马其明的家产、商行垂涎三尺，这是老鼠吃油眼前光。实际上，马其明所掌握的在大陆的藏宝之处，那里中的宝物，价值比这个老家伙的现有财产，不知多出几百几千倍。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
　　“大哥，你不会读金庸的小说读迷了吧！你真以为有什么武功秘笈和藏宝窟，那是金庸瞎编出来的。别听大家口口声声金大侠长金大侠短，其实金庸手无缚鸡之力，一个斯斯斯文的老学究，他哪晓得啥子蛤蟆功，只要我轻轻推他一下，他保证仰面朝天，老半天爬不起来。”
　　“你们以为我在痴人说梦，也罢，我向你们透露一件惊天秘密……”
　　
　　原来，钱良骏的伯父钱钧，曾是国民党军队的军长，而钱良骏的生父钱昌，是马其明所在团的团长，在抗日战争的一次激战中，钱昌见日寇火力猛烈，竟然丢下浴血奋战的弟兄，仓皇逃遁，幸得马其明临危不惧，指挥残部拚死反抗，坚持到增援部队到来。事后，马其明把钱昌畏敌如虎、临阵脱逃的劣迹呈报上峰，呈请上峰论罪，送往军法处严惩。而钱钧凭借手中权势，多方活动，为钱昌开脱罪责，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钱昌非但化险为夷，还升了官。而钱昌从此对马其明恨之入骨，必欲置之于死地而后快。
　　
　　解放战争打响后，国民党军节节败退，钱钧接上司命令，欲将十八箱宫庭至宝押运住台湾，但解放军已兵临城下，钱钧命马其明率一排工兵，交给他一张图，要他按图形将十八箱宝物埋藏于滨海市锦云山密林中。解放军逼近滨海市，钱钧被炮火击中阵亡，群龙无首。钱昌率几十名执法队员，埋伏在马其明下山的必经之道。当马其明率部下山时，突然发起猛烈袭击。由于是猝然发难，火力十分猛烈，一排工兵无一幸免，躺倒在血泊之中。马其明身手敏捷，奋起反击，多名狙击手饮弹毙命，连钱昌也被马其明击中左臂。马其明杀出重围，落荒而逃。而钱昌被亲信所救，辗转到了台湾，后又在南洋一带招降纳叛，组织了黑龙帮，成了呼风唤雨的黑道枭雄。他对埋藏于锦云山的十八箱宫庭至宝念念不忘，总想夺为己有，大发一笔横财。曾以台湾客商身份重登锦云山，但林木森森，怪石嵯峨，宝藏何处，实如大海捞针。因此他想方设法，让钱良骏用苦肉计取信于马其明，想促他回大陆，料他必定前往探宝，以便相机下手。钱昌可谓老谋深算矣！
　　钱良骏把真相告知康彪三人后，说：“你们必须守口如瓶，如若走漏风声，定斩不饶！你们附耳过来……”在冷幽幽的昏暗灯光下，四个魔头凑在一起，进行密谋策划。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云樵

第五回萌爱意情丝万缕，闻佳音喜泪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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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暾初现，彩霞艳丽。马家花园里，花木含露，百鸟娇啼。假山旁，凉亭边，芳草萋萋，绿意怡人。马其明正在草地上练拳，虽然两鬓苍华，却精神瞿铄，身手矫捷，一招一式，虎虎生风，一派武林宗师的风范。而不远处，珊娘手执寒光闪闪的双剑，正聚精会神地晨练。她天生丽质，两颊绯红，额上渗出晶莹的汗珠，愈显娇媚。只见剑光闪铄，上下飞舞。珊娘兔起鹬落，快捷异常，舞到酣处，光华万道，不见玉人影象。忽听娇喝一声，珊娘如玉凤腾空，跃上尖削的假山山尖，以白鹤亮翅之势，俏立不动，真是英姿飒爽，娇艳无伦。
　　
　　“好！太好了！”珊娘循声望去，只见手执一束玫瑰的钱良骏笑容满面地穿花拂柳而来。珊娘一个漂亮动作，轻飘飘的从假山上落下地来，秋波流盼，不胜娇羞,说道“我们这里就有摘不完的花，你还天天掏钱买花，傻大冒呀！花那冤枉钱干嘛？”“这花与你这里的花不一般，礼轻人意重嘛。”珊娘笑容满面地接过鲜花，凑在鼻子前闻了闻，赞道：“好香！闻起来好舒服！”
　　“贤侄，你最近忙吧！”马其明掏出手帕揩汗，亲切地发问。
　　“伯父，我那篇博士论文基本上已接近完工，多亏您老的妙药如神，使我的臂伤好得这么快，当初我心存疑虑，担心成了全球绝无仅有的独臂博士。说不定成了某报刊封面画象。真想不到短短时间就平复如初，连疤痕都没留下，确实象做梦一样。”
　　
　　说罢，钱良骏从袋里掏出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柔声说，“小姐，快擦擦汗。”珊娘向他投过情意绵绵的一瞥，接过手帕，那手帕洒有名贵的法国香水，一股爽心怡神的芬芳袭入鼻孔，珊娘心中充满甜蜜。二十多天来的交往，珊娘觉得钱良骏除了长相英俊倜傥，而且举止文雅，善解人意，又是博士，文武兼修，来日鹏程万里，确实是千里挑一的如意郎君，因此芳心暗许。马其明对钱良骏也暗自嘉许，用慈爱的口吻说：“孩子，请良骏到客厅吃早茶。”良骏听马其明对他的称呼由“贤侄”改为“良骏”，深知马其明对他的信任又增几分，心中窃喜。但不露声色，装出一副谦恭至诚的样子。他想：“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好不容易获得珊娘的欢心，可不能功亏一篑。所以他尽管是个卑鄙至极的色狼，被他凌辱的女子不计其数，被他拐卖的妇女有数十人之多。在珊娘的面前却从来是循规蹈纪，不敢伸禄山之爪，这种巧妙的伪装，使珊娘把他当成一个品貌端方的正人君子，认为终身可托。
　　
　　马其明见一对年青人眉目含情，一路上并肩而行，耳鬓厮磨，欢声笑语不绝，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喜在心里。在他流落到南洋好几年后，许多朋友劝他再娶个太太，但他执意不肯。因为他的一颗心总是系在赵芝兰身上。后来，一对也是从大陆流落到南洋的国民党军官夫妇，双双得病逝世，撇下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马其明闻讯后，出资埋葬了那对可怜的夫妇，收养了那个女孩，取名珊娘。珊娘生得秀丽可爱，聪明乖巧，对马其明十分孝顺听话，就象依人小鸟，常常爸爸长爸爸短，使心灵创伤累累的马其明感受到天伦之乐。马其明在思念亲人而黯然神伤时，她就会轻轻地为父亲揉肩捶背，莺声呖呖地唱一些优美动听的江南歌谣。为养父排遣一腔愁绪。随着年龄的增大，马其明又送女儿上著名的华人学校，还请名乐师教女儿琵琶、古筝、钢琴各种乐器。珊娘天资灵秀，学习成绩非常优异，而且对各种乐器的演奏技能堪称一流。但当父亲要送她到美国留学时，她却执意不从。她不忍离开慈爱的父亲，她从小常暗中看到父亲对着母亲的画作愁眉紧锁，长吁短叹，深恐自己若离开父亲远涉重洋，万一父亲因思亲过度，身染沉疴，那时无人照料，将会终生遗恨。因此马其明多次提出让她离家赴美深造，她以种种借口婉拒。马其明无可奈何，只得作罢。他与珊娘相依为命，视若掌上明珠，早就盘算要为爱女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婿。但爱女眼界甚高，芳龄二十有几，尚还待字闺中，使马其明深为焦虑。此次见钱良骏长得有如玉树琼枝，英俊魁伟，再加上又知书识礼，最可贵的是舍生忘死，仗义救人，品行可嘉，让他大为赞许。看珊娘的意思，对良骏颇有好感。马其明真以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他哪知眼前这个外貌俊美的年轻人，实际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没有济世安邦的本领，却有摧花乱世的劣行。
　　
　　用过丰盛的早点，钱良骏随着珊娘，来到她平素练琴看书的雅室。只见墙上悬挂着身着戎装的马其明和一位抱着婴孩的少妇的大幅肖象，不用说，那就是远在大陆的赵芝兰。那婴孩当是珊娘的哥哥马腾龙。赵芝兰身着旗袍，容貌娟秀，生得仙姿玉质。钱良骏看得暗自惊叹，心中暗想，这赵芝兰生得如此娇媚，真的如瑶池仙葩，难怪马老头这么多年朝思暮想，不肯再娶。珊娘已是极美，而赵芝兰犹胜一筹。
　　
　　一阵悠扬动听的钢琴声，打断了钱良骏的胡思乱想。只见珊娘坐在钢琴前，弹起了著名的外国钢琴曲。钱良骏平时沉缅于声色犬马，对高雅的乐曲根本就是鸭子听雷，但他装出听得如痴如醉的样子，还煞有介事的用手拍着拍子。“女为悦己者容”，珊娘在早茶后略做梳洗，还换了一身质地名贵的旗袍，钱良骏看她双颊绯红，梨涡含笑，愈显得千娇百媚。只见她纤纤十指，在琴键上灵巧地弹跳，流泻出美妙的琴音，看得几乎灵魂出窍。珊娘一曲弹完，一掠鬓发，笑着问：“你觉得此曲如何？”钱良骏答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他拿过悬挂在墙上的二胡，问道：“你也会拉二胡，拉一曲听听，”珊娘此时雅兴横溢，也想在意中人面前显示自己的出色才艺，于是嫣然一笑，接过二胡，端然正坐，香肩耸动，玉臂轻摇，拉的是阿炳的《二泉映月》，那优美的乐曲，在空中缭绕飞旋，连钱良骏这种蛇蝎心肠的人，听了也为之动容。他想，这小妞确实是不亚于月宫嫦娥，而且技艺绝佳，若将来能和她厮守一生，我真的想放下屠刀，金盆洗手。只要马其明愿意合作，说出藏宝之处，我一定要劝老爷子不念旧恶，放他一马，让他安度晚年，看珊娘对马老头情深若此，若马老头真的死于非命，珊娘定然伤心欲绝，以后娶了一个终天以泪洗脸的女人，再娇美也没啥乐趣。”
　　
　　花开两朵，各坠一枝。当钱良骏与珊娘在琴房喁喁私语时，马其明正坐在书房里，签发下属拿来的文件，接听下属或客户打来的电话。忽然，侍女敲门进来，恭恭敬敬地报告：“老爷，您的电报。”马其明头也不抬，说：“电报？拿给小姐去处理，我正忙着呢。”当侍女应声躬身欲出时，马其明说：“电报是哪里来的？”侍女恭恭敬敬地说：“老爷，是大陆滨海市来的。”
　　“快快，快给我！”素来不苟言笑的马其明，忽然喜形于色，接过电报，一目数行，泪水夺眶而出。他对侍女说：“快快，叫小姐来，我的眼睛飞进了灰尘，泪水直流，看不清楚电文，让小姐来念。”冰雪聪明的侍女明知老爷是喜从天降，乐极而泣，也不道破，匆匆而去。片刻，珊娘和良骏气喘吁吁地跑来，马其明语调颤抖地说：“孩子，那是你傅良泉伯父来的电报，我的眼睛进了飞尘，泪水模糊，你念给我听听！”
　　“爸，你弯下腰来，让我吹出灰尘，不然怪难受的。”
　　“你这笨孩子，爸爸这是喜泪盈眶，你快念！快念！！快念呀！！！”
　　珊娘闻言，语调清晰地读起电报：“其明贤弟，愚兄晋京赴会，知悉贤弟健在，欣慰之至。芝兰现为著名画家，年前曾往巴黎举办画展。腾龙已成家生子。盼贤弟束装归国，余言后述。傅良泉”
　　珊娘高兴得象孩子又蹦又跳：“爸爸！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妈妈与哥哥都好好的，我还有可爱的小侄儿，我们应该尽快的回去！越快越好！爸爸，你说是吗？”
　　“是的，多少年呐，日思夜想，肝肠寸断，家书写了一封又一封，结果只能含泪忍痛付之一炬，芝兰哪，我们终将见面了，你可知我至今还珍藏着孩子尿湿的那套军装，如今，我的儿子也当爸爸了，哈哈！”马其明喃喃自语，大滴大滴的泪珠，从虎眼里滚滚涌出……。
　　
　　珊娘满面春风，抚着老父的双肩，说：“爸爸，我知道您老是归心乱逐浪千重！这下子好了，我们一家可以欢聚一堂。爸爸，我去张罗机票，我还要买一些东西，送给我魂牵梦萦的好妈妈，送给我的哥哥嫂嫂，还要买好些东西送给我可爱的小侄儿。良骏，你不是说也要到大陆考察市场吗，要不要与我们同行？”
　　钱良骏正中下怀，他征询地看着马其明：“这得伯父大人批准，不是大小姐说了算，反正我的博士论文已经完工。如果伯父恩准，我愿意随侍左右。兼当书僮和护花使者。随时听候小姐差遣。”
　　珊娘含情脉脉的瞥了意中人一眼，心里春波荡漾，嘴巴里却说：“不害臊，胡子都长出来了，还当书僮？当护花使者，还得我爸爸救援。”
　　马其明哈哈大笑：“珊娘总是嘴不饶人。行！我们就尽快起程。我带你们重游江南故居，看看那些名山秀水，去泛舟采藕，去垂竿钓鱼。去看我小时候常爬上去掏鸟蛋的老榕树。”
　　“爸，从小您老就教我背诵许多优美的古词，使我对江南故乡有极美好的印象，让我再背给您听听！”
　　钱良骏鼓掌说：“我先鼓掌表示支持！”
　　珊娘用悦耳动听的声调朗诵起来：
　　“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
　　其次忆吴宫。
　　吴酒一杯春竹叶，
　　吴娃双舞醉芙蓉，
　　早晚复相逢。
　　
　　江南忆，
　　最忆是杭州。
　　山寺月中寻桂子，
　　郡亭枕上看潮头，
　　何日更重游？”
　　
　　在珊娘莺声呖呖的吟诵声中，马其明浮想联翩，眼前又出现他与赵芝兰撑伞踏青、泛舟垂钓、抚琴对月、凉亭泣别的一幕幕往事，心儿已飞往魂牵梦萦的故乡……
　　欲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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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樵

第六回乘银鹰归心似箭，踏故土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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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架M国航空公司的波音客机，正在万里长空中穿云破雾急速飞行。机舱中有各种肤色的男女乘客，有白发苍苍的老叟老妪，有青春焕发的年轻人，也有活泼好动的小孩。相貌端庄的空中小姐满面笑容，推着辆四轮小车，为乘客送来名式饮料、水果，亲切地回答乘客的询问。当女播音员用流利的英语和中文交替向乘客报告飞机已飞入大陆领空时，机舱中的黄皮肤黑头发的华人都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纷纷向机窗外眺望。久离故国的游子，对祖国的锦绣河山，自然有炽烈如火的一片深情！
　　
　　珊娘和良骏座位并排，正兴致勃勃地交谈着什么，不时响起珊娘银铃的笑声。在机舱里珊娘成了特别引人注目的人物。她那婀娜的身姿，高雅的气质，罕见的美丽容貌，连那些娇美的空中小姐也用艳羡的目光不时看她。
　　听到播音，珊娘饶有兴致地向机窗外扫视，飞机周围是云海万顷，煞是壮观。机翼下的崇山峻岭，好似专供军队指挥员演练的沙盘上的小小假山，辽阔的沃野田畴，就象一局棋枰，长河大川成了飘飞的带子。而弯弯曲曲的公路，就只象遗落地上的细线。珊娘好想好想俯瞰故国的山川秀色，却未能如愿。因为，飞机在万米高空中飞行，除非有千里眼的神奇本领，不然，即使从黄河泰山上空飞过，也无法领略那雄伟气魄。
　　
　　珊娘自幼生长在异国他乡，但马其明从她会说话起，就常教她国语乡音，教她背诵许多唐诗宋词。她聪慧过人，记性颇佳。许多骚人墨客吟咏名山秀水、花鸟虫鱼的佳句，她熟背如流，如“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梳风白鹭起，拂水彩鸳翔”“两岸猿声啼不尽，轻舟已过万重山。”“好山好水看不尽，马蹄催趁月明归”“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故国的山川，虽遥隔千山万水，但常萦绕梦中。她最喜欢的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一传诵千古的佳句。因为从马其明的口中，她知道江南老家有一个好大好大的荷塘，夏日六月，红荷满塘，亭亭玉立，有的含苞待放，有的笑靥迎人，在碧绿的荷叶的映衬下，真的是绿媚红娇，风情万种，如碧波仙子。成群的绿蜻蜓、红蜻蜓在荷花旁飞来飞去，有的就象演杂技一样停在荷苞上，好久动也不动。还有那一身翠绿的钓鱼翁鸟，会在云天中拍翅巡行，看到猎物，箭一样从空而降，叼起拚命甩着尾巴的的鱼儿，又冲霄直上。爸爸告诉她，到莲子成熟时，就会有豆蔻年华的采莲女，驾着轻巧的莲舟，到湖上采莲蓬，边采边唱优美动听的江南小调。爸爸告诉她，湖上还有许多野生的菱角，是一种水生植物，一串串结满带利刺的牛角状黑色果子，采摘下来煮熟，用果剪剪去边缘利刺，剥开后吃起来香甜可口。有时，湖中还会哗啦一声，跃起尺把长的鳞光闪闪的金色鲤鱼。江南的荔枝，成熟时节，满山遍野，灿若丹霞。还有那黄金稻海，无边无际的蔗园……，马其明娓娓道来，小珊娘如痴如醉。如今，眼看即将回到怀念多年的故里，珊娘能不眉飞色舞吗？
　　
　　珊娘是头回乘飞机，觉得非常神奇。看到那些千变万化的云朵，有时象千万匹奋蹄驰骋的银色神驹，有时又象穿空裂岸的惊涛，有时又象一朵朵盛开的巨型蘑菇，欣悦得啧啧惊叹。钱良骏却暗怀鬼胎，他觉得右眼皮一直跳，使他心绪不宁。“古人说左眼跳福，右眼跳祸，怎么今天右眼皮跳个不停，真见他个大头鬼！难道会发生空难？，晴天万里，飞机性能优良，机长经验丰富，应不会吧。难道会发生劫机？那个头戴头巾的中东人，看起来神色阴沉，贼眉贼眼，脸带杀气，会不会是劫机者之一？如果碰上劫机，真的黑旋风碰上窦尔墩，强盗遇上草寇，大水冲了龙王庙。弄不好“出师未捷人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真死得太窝囊！前不久刚从香港缉毒皇家警察的包围网中死里逃生，至今心有余悸，难道今天会厄运临头？会不会大陆公安又正在张网等待？”
　　
　　钱良骏虽然只有二十几岁，但已随着他的父亲—黑龙帮的开山祖师钱昌出生入死，他鬼点子多，心狠手辣，在黑龙帮中声名显赫，深孚众望。所以连杀人越货的康彪一伙喽罗都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几次身陷险境，九死一生，也使他心胆生寒。他想：“那十八箱宝物固然价值连城，但马老头性情刚烈，哪能容易就范，即使能如愿取出宝物，要偷运出境，也是千难万险。老爷子财迷心窍，硬是不惜一切代价要把这批宝物捞到手。弄不好真的要应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老话。天灵灵，地灵灵，但愿上苍庇佑，此行若能如愿以偿，捞他一大笔钱，一辈子享用不尽，就该劝老爷子罢手收山了。赚钱有数，生命爱顾。没了命，钱再多又有屁用！回去后，金钱享用不尽，佳人红袖添香，此生足矣！老在鬼门关前晃荡，这日子不是人过的。”
　　
　　此时，马其明却是兴致勃勃的地仔细翻看着几本画册，那是马其明交代下属千方百计从大陆和香港买来的，里中登载有赵芝兰的多幅画作。那些娟秀的字迹，还有那鲜红的印章，千真万确是赵芝兰的亲笔所画。看来赵芝兰身体不错，到过许多体力差的人无法登临的名山胜境。笔下有雄伟壮观的万里长城，有气势磅礴的黄山云海，有舞姿妙曼的敦煌飞天，有烟波万顷的洞庭湖光。有美甲天下的漓江秀色，有撑天摩云的泰山奇景。数十年不见，爱妻的画技已是炉火纯青，他记得年青时与芝兰耳鬓厮磨，常笑她是画痴，说：“以后有了孩子，弄不好把你的墨汁瓶当乳瓶，在你的画作上撒尿，看你怎么办？”曾记得芝兰为那句话笑得直不起腰来。而现在，赵芝兰已是蜚声画坛的美术大师，博士生导师，马其明真是感慨系之。他又从随身文件包里取出赵芝兰和儿子、儿媳数日前发来的电报，把那些读了数十遍的电文看了又看，悲喜交集，赵芝兰的电文虽然简短，但文笔精练，款款深情，绵绵爱意，充盈行间，跃然纸上。她说她将偕同儿子、儿媳、小孙子到机场迎接，傅良泉大哥也急速从北京飞回，将一道欢聚于滨海市机场。“归心似箭”正是马其明此时的心境。他向机窗外观看，云海茫茫，恨不得飞机早点飞抵滨海市机场。
　　
　　“亲爱的游客们，中国大陆的滨海市到了，飞机正在降落，请女士们先生们注意安全，欢迎你们返程再坐本航空公司的航班，祝你们旅途愉快，一路平安！”航空小姐亲切甜蜜的声音，使许多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的乘客活跃起来。马其明和珊娘兴奋万分，贴近机窗外望，原来模糊不清的地面景象越来越清晰，碧野清流、田园林木、高楼大厦、停着许多银翼闪闪的客机的机场，清清楚楚地映入眼帘，飞机终于平隐地停在机场。
　　
　　在机场的出口处，赵芝兰正和儿子马腾龙、儿媳刘婷、孙子马小勇焦灼万分地搜寻着从异邦回来的亲人。赵芝兰虽年过花甲，却依然端庄俏丽，仪态高雅。马腾龙身高一米七五，面貌酷似马其明，相貌堂堂，他理科大学毕业，在科研部门工作。刘婷身材娇小，容貌俊秀，是市医院的外科医生。孙子马小勇长得虎头虎脑，是小学毕业班的优等生，已考上重点中学。赵芝兰乍一从人流中看到鬓发斑白的马其明，珠泪盈眶，迫不及待地急步上前，马其明放下文件包，双方痴痴地对望，几疑是梦。这一对战火活活拆散的患难鸳鸯，本以为再难相逢，而今终于破镜重圆。赵芝兰激情难抑，抢前几步，扑入马其明宽广的怀里，大放悲声，而马其明也老泪纵横。旁边的小字辈理解他们生离死别的酸楚，默默地围在二老的周围，陪着他俩伤心落泪。钱良骏也想装出惨惨凄凄戚戚的样子，可是实在挤不出眼泪，只好把小勇拉到一旁：说：“我知道你叫小勇，对不？我还知道你年年被评上三好生。对不？”小勇对他马上有了亲近之感，说：“你是谁？怎么对我了解得这么清楚？”“我是你珊娘姑姑最好最好的朋友，你现在叫我钱叔叔，将来要叫我姑父，来，这个外国电子表送你当见面礼，等会儿你爷爷姑姑还有许多礼物送你呢。还有对你的学习很有帮助的电子计算器。”小勇一听有电子计算器，高兴得欢蹦乱跳。
　　
　　落落大方的珊娘，已亲亲热热地认过哥嫂，把小勇搂在怀里，上下端祥，对这个小侄子喜爱得不得了。这里洋溢着一股浓浓的亲情，使机场的工作人员也为之感动万分。有些航空小姐也偷偷用手帕拭泪。
　　“其明贤弟，你们夫妇只顾亲热，把我这老哥哥冷落一旁，让我在这里罚站。”马其明闻声回首，见到皓发如霜的傅良泉，真是喜出望外，两个老兄弟紧紧拥抱，傅良泉在北伐战争中曾是骁勇善战的猛将，在抗日战争中说动马其明投笔从戎的是他，在抗日疆场上曾有他们浴血杀敌的雄姿。马其明落难之后，数十年鸿飞杳杳，音讯皆无。傅良泉认为是自己拆散了这对美满鸳鸯，深感内疚。傅良泉在解放战争期间毅然举义。解放后曾任政府官员，也曾尽力保护帮助赵芝兰母子。但在文革中他也一度落难，被关入牛棚。四人帮倒台后又再见天日。现在两个劫后重逢的老军人，不胜唏嘘，泪如泉涌。而此时，赵芝兰把珊娘紧紧搂在怀里，听着珊娘柔声连唤：“妈妈！爸爸和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母女俩心灵相通，哀恸欲绝，旁人见此感人肺腑的一幕，为之恻然动容。
　　
　　傅良泉拍拍马其明的肩膀，说：“老弟呀，在艰难困苦中我从未落泪，在与北洋军阀激战的危急关头如此，在抗战期间陷入日寇重围、弟兄们相继壮烈捐躯时如此，在文革中造反派向我逼供讯如此，今天却止不住这满眶热泪。看来被你和芝兰妹子传染了。心中原有千言万语，现在却不知从何说起。有句话说：“恶梦醒来是早晨”，阎王爷都没有向我们老兄弟发召令，这是不幸中之万幸。如今，你家财巨万，儿孙绕膝，芝兰妹子又是驰名海内外的著名画家，儿孙又都是人才，你应高兴才是。老哥哥备下酒宴，为你们全家庆祝团圆！”
　　赵芝兰说：“傅大哥，今天我们全家欢聚，应是我们全家请您老才是。请老哥哥赏光！”
　　傅良泉瞪起老眼，：“这里我辈份最高，官阶最高。今天我要发号施令，老哥哥虽然论钱财比不上你们，但请你们几天还绰绰有余，有朝一日真的穷愁潦倒，只要向芝兰妹子要幅画，卖掉了就足够我吃好些年。”话音刚落，响起一片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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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樵

第七回诉别绪兄弟吐胆，返故里伉俪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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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滨海市的悬挂着“雅客云集”金字招牌的豪华酒家里，一间临水而筑的“望江月”雅室，弦月临窗，蝉鸣断续。一张檀木制的八仙桌旁围坐着傅良泉和马其明等共八人，身着翠色镶花旗袍、披着红色绸带的女招待穿梭般端来一盘盘山珍海味，有色香味俱佳的江南名菜，有一斤多重的螃蟹，有大龙虾，有茅台名酒，有法国葡萄酒。钱良骏满脸堆笑，熟练地打开酒瓶，在一个个高脚酒杯里斟酒，而马腾龙忙着往傅良泉和爹妈的碗里舀菜。
　　
　　身为医生的刘婷笑着对傅良泉说：“伯父，我的同事告诉我，你的血压较高，三脂也较高，要尽量少喝酒甚至不喝酒，也不能吃高蛋白的东西，你看这……”
　　傅良泉手抚苍髯，呵呵大笑，“当年我和你老爸，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们当丘八出身的，有几个不是酒国英雄？我当初的酒量，连你爸爸也甘拜下风。你爸爸当年和他训练的大刀队，上阵前痛饮几杯，酒壮虎胆，枪响倭寇倒，刀挥敌胆寒。辛弃疾词中写的“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读起来豪气万丈，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年驰骋抗日疆场的烽火岁月，满腔热血沸腾。我平时是服从医生的禁酒令的，但今天为其明贤弟洗尘，就喝三小杯。言出如山，决不反悔，你别担心。我不是娇贵的江西景德镇古瓷瓶，经不起磕磕碰碰。不会有事！老了，却要戒酒，还要学老和尚吃素，真是受活罪。来来来，小勇，今天螃蟹龙虾尽管吃！”
　　
　　“傅爷爷，这龙虾螃蟹挺好看的，可惜不能做成标本。”小勇一边掰着蟹壳，龙虾壳，一边惋惜地说。
　　钱良骏摸着小勇的头，笑嘻嘻地说：“这容易，我到专售海底动物标本的商店买来送你。还送你一个大海龟标本。”小勇一听，喜形于色，说：“钱叔叔，你讲话可真算数？不是哄我的？”赵芝兰笑着说：“良骏，你别宠坏了小勇，那要破费不少钱呢。”钱良骏笑着说：“听说小勇这次考上了重点中学，有功必赏。珊娘，你说是不？他喜欢收集各种标本，这可以增长许多知识，我们应支持才对。”珊娘微笑颔首，她对小勇十分喜爱。小勇平素是小小的收藏家，他收藏了不少邮票，古钱币，还常和同学们到山野扑蝴蝶，制成精美的标本。对海底水族的标本，是十分喜爱的，但看到标本店中标价昂贵，只能望而却步。如今钱良骏要送他这些水族标本，他是喜出望外。本来他对这位堪称帅哥的“未来姑丈”就十分投缘，现在更又亲近几分。他想，回去后在日记中要对这位可亲可敬的姑丈多费些笔墨，往后要多与他书信来往，多听他的指教。
　　
　　吃了些菜，傅良泉端起酒杯，朗笑着说：“其明贤弟，芝兰妹子，我先敬贤夫妇一杯，既为其明贤弟洗尘，庆贺你们阖家团圆，也为愚兄当年之过谢罪！我先干为敬！”说毕，一饮而尽。马其明说：“老哥哥说哪里话来，什么谢罪酒？老哥哥对我全家恩义两全，其明和芝兰只有感激涕零，老哥哥何出此言？”
　　傅良泉说：“其明贤弟，当年你和芝兰妹子比翼双飞，何等恩爱。老哥哥一纸书信，鼓动你从军抗敌，想不到风云突变，害得其明贤弟离妻别子，数十年天各一方，柔肠寸断，老哥哥多年来心病难医，梦寐不宁。这杯酒权为我谢罪。”
　　
　　马其明说：“老哥哥此言差矣，抗战前夕，我的父母双亲到东北访友，岂料日寇发动侵华战争，两个老人家死于空难。国恨家仇，我与日本法西斯不共戴天。芝兰深明大义，也赞成我投笔从戎，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张自忠将军都可以慷慨赴死，八百壮士可壮烈捐躯，更何况我一个誓为父母报仇雪恨的热血男儿？老哥哥劝我从军赴敌，何罪之有。世事难料，抗战胜利后国共再起纷争，我想卸甲归田，却身不由己，后来又遭奸人陷害，死里逃生，流落到南洋，这如何怪得老哥哥。往事不堪回首，改日我当向老哥哥详细禀告。”
　　
　　“遥想当年，举国上下，同心抗敌，你记得吧，连帽子店都贴出这样的对联：“忍令上国衣冠沦于寇盗，相率中原甲胄还我河山”，真是气吞河岳。一晃多少年过去了。陆游的诗写道：“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我现在老了，但保国卫邦之心仍在。文革期间，老哥我莫明其妙成了牛鬼蛇神，那些造反派罗织罪名，要我承认是假抗日，真汉奸。老子盛怒之下，挥拳揍过去。士可杀而不可辱，怎容他们往我头上扣屎盆子。虽然后来被那些龟孙子挂铁牌，往我的头上戴藏有鹅卵石的沉重高帽，逼我敲着铜锣游街，但老子死也不肯承认这莫须有的罪名。算了，今天是欢喜日子，别提他。来，喝！”
　　马其明知道这位老兄长在文革中也吃尽苦头，心想，芝兰做为“外逃反动军官”的眷属，在文革中没有老哥哥这柄保护伞，又带着孩子，不知怎么撑过来。他举杯饮尽，默然不语。钱良骏笑容可掬，殷勤地为大家夹菜，把猪肚鳖鱼汤一勺勺舀到大家碗里。珊娘温柔地看着钱良骏颇有礼貌的言行举止，心里感到甜甜蜜蜜。
　　
　　傅良泉笑呵呵地说：“那些荒唐岁月终于过去了，现在政府正在拨乱反正，许多冤假错案都一一平反，连所谓胡风反革命集团都平了反。曾被打成右派的王蒙当了文化部长，现在不再天天抓阶级斗争了，政府搞改革开放，大抓经济，起用大批知识分子。台湾许多客商纷纷到大陆来投资。不瞒老弟说，我也负责招商引资，如果老弟愿意的话，希望你能到大陆投资，造福桑梓，为振兴中华出点力，你们一家能欢聚一堂，重享天伦之乐。你也老了，把事业交给孩子去闹腾。“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我们该享享清福了。我很快也将退休了，我们兄弟俩也能时常泡茶聊天，到公园里切磋剑术棋艺，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赵芝兰深情款款地看着马其明，她心中的千言万语，马其明了然于胸。他握着傅良泉的手，说：“老哥哥，我的家人亲友都在大陆，列祖列宗的陵墓都在故乡，我的根就在大陆。我将陆续把产业移向大陆。珊娘哪，你可以到大陆的名牌大学继续攻读研究生，有兴趣的话，还可以向你妈妈学画画，让一个博士生导师为你免费家教，我看全世界也是绝无仅有，孩子你说怎么样？”珊娘亲热地搂住芝兰的双肩，用香腮亲着芝兰的脸颊，在芝兰耳畔悄声低语什么，芝兰频频点头，笑着说：“好！我收下这个女儿徒弟，但有言在先，以后你可要常给妈妈揉肩捶背哦！”珊娘娇声应道：“那当然！”大厅里扬起一串欢乐的笑声……。赵芝兰对珊娘这位养女也是非常喜爱，她想：“这孩子自幼双亲皆亡，真可怜。我和其明一定要厚待这个女儿。良骏看起来也是一表人才，他们确实十分般配。”
　　
　　夜色深沉，酒过数巡之后，傅良泉说：“其明贤弟，你旅途劳顿，我明日又有公务在身，你们早点休息。我已叫好几部出租汽车，直接把你们送回你的乡下故宅，数日后我们再叙。”一行人簇拥着三位老人，步出大厅。马其明和傅良泉拥抱道别，在傅良泉目送下，和亲人们登上出租小轿车，驶向久阔的故乡。
　　
　　马其明的故乡，傍山面水，是一个风光秀丽、民风淳扑的江南小村。马其明的祖宅，是明朝至今的古建筑，历尽沧桑，屡经风雨，牢固如昔。凛凛如生的威武石狮，镶着铜门环的黑漆大门，高高的院墙，宽阔的石埕，墙上迎风摇曳的狗尾巴草，都使人觉得历史悠久。马宅的后山上幽篁万竿，杂以虬松翠柏，栖鸟呢喃，蛙鸣如鼓。马其明和赵芝兰坐在旧日的寝室里，夫妻俩毫无睡意，两人互相痴痴看着思念多年的爱侣的面庞，恍如梦寐。
　　
　　赵芝兰拿出一张她与马其明的合照，照片中的马其明，身着戎装，英姿勃勃。而赵芝兰身披洁白婚纱，笑靥如花。马其明激动万分，想不到赵芝兰对他情深似海，冒着政治风险，收藏了这么一张结婚照。赵芝兰娇嗔道：“当年你匆匆而别，告诉我很快就会回来与我们母子团聚，怎么一去几十年，就象石沉大海。你可知道，我为你常在夜阑更深的时候以泪洗脸？你可知道，小腾龙多少次问我爸爸的去向，我心里就象针扎一样，在渗出殷红殷红的血珠。”马其明把芝兰搂在怀里，轻轻抚弄爱妻的秀发，向她讲述了当年他遭钱昌率众伏击、浴血苦战突出重围的经过。芝兰听得惊心动魄，不禁啜泣起来。马其明柔声劝道：“那场恶梦终于过去了，在南洋，我写了百十封的家书，却一封封付之一炬，因为生怕我这个流亡海外的反动军官，使你们母子再遭横祸。我是有家归不得，有亲不敢认呀。说真的，我还以为傅良泉大哥被当反革命镇压了呢！我读到台湾报纸上欧阳不修先生发表的《忆江南》，真是忍不住悲泪盈眶。”
　　赵芝兰柔声道：“是什么样的诗，使你这铁汉子也凄然下泪？”
　　马其明清了清嗓子，就抑扬顿挫的吟诵起来：
　　“故乡好，
　　十里绕青山，
　　遍野杜鹃花朵朵，
　　一溪如带水潺潺，
　　春日正阑珊。
　　
　　故乡好，
　　恩爱记当年，
　　窗下画眉弹恋曲，
　　灯前学句并吟肩，
　　生活似神仙。
　　
　　故乡好，
　　往事已如烟，
　　最是愁人人渐老，
　　天涯何日策归鞭？
　　骨肉庆团圆。”
　　赵芝兰听到“故乡好，恩爱记当年，窗下画眉弹恋曲，灯前学句并吟肩，生活似神仙”，也不禁珠泪盈睫。也向他诉说了别离后她的种种遭遇，她说：“解放初，由于傅大哥是起义将领，当了地方行政长官，对我们母子多方照顾。我还进了滨海市美术学院教美术。但文革中，傅大哥被人诬为“潜伏在革命队伍中的美蒋特务，定时炸弹”，关入牛棚。而造反派也对我穷追不放，说我是反动军官眷属，向我逼要你留下的所谓反动罪证。满街贴了铺天盖地的大字报。我除了挨批斗，还被勒令扫厕所，写检查。腾龙也被当成黑五类，受尽歧视冷眼，后来上山下乡。直到四人帮倒台。恢复高考，腾龙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名牌大学，毕业后在科研部门工作。儿媳是市立医院主治医生。我被平反，评上教授，负责带博士生，还到国外办了几次个人画展。文革这一场却难，回想起来真是心有余悸。好在这场浩劫终于熬过去了。”
　　
　　“芝兰，上苍有眼，天佑好人，我们一家尝尽辛酸苦涩，今天总算阖家团聚，苦尽甘来！”
　　“其明，你错了也，今天还不算阖家团聚，我们还有一个儿子，他也有了家室。你还有一个长得水灵灵的小孙女哪。”
　　马其明的脸色由晴转阴，满腹狐疑，难道芝兰曾经别嫁？他想：“这也怪不得她，在那种艰难逆境中，芝兰一个娇弱女子实在很不容易……”
　　赵芝兰用纤纤玉指，轻轻戳了戳丈夫的额角，娇嗔道：“你呀，连我也不相信，以为我跟别人又生了一个儿子，傻瓜！那是我们的义子！”
　　“义子？”
　　“是的，他叫范英杰，是一位退休老工人的儿子，说实在话，在文革浩劫中，我曾多次产生轻生的念头，多亏了他，不然我可能也撑不下去。今天我们夫妇也无法重逢了。”
　　
　　原来，当赵芝兰在文革中被打成牛鬼蛇神时，一批红卫兵气势汹汹的闯到马宅，硬要把赵芝兰花了不少心血画的国画抢走焚毁，说那是封资修黑货。赵芝兰上前理论，被一位五短三粗的红卫兵推倒在地。范英杰也是红卫兵，借口要焚毁那些国画，实际上带走交给父亲藏起来，等破四旧风头一过，才交还赵芝兰。在赵芝兰被监督劳动而马腾龙到外地上山下乡的期间，又是范英杰象儿子一样关心照顾她。当她身患重病辗转病榻时，是范英杰端汤熬药。当专政队员横眉怒眼，要强制赵芝兰劳动时，范英杰和他的父亲挺身而出，和那些专政队员争辩。范英杰说：“她现在正发高烧，难道你们非把她整死不可！”有个凶神恶煞般的专政队员想上前揪赵芝兰，被范英杰揍倒在地。因为范英杰自幼也兴趣武术，身手不凡，那些家伙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的父亲又是当当响、响当当的工人阶级，那些专政队员只好警告他“必须站稳阶级立场，否则当心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悻悻然拂袖而去……。若干年后，四人帮垮台，赵芝兰回院复职，认了范英杰为义子。
　　马其明听明原委，对这个义子感激良深，说：“他怎么不来见我？”
　　“四人帮垮台后，恢复高考，他考上公安大学，现为市公安处的刑侦队长，正出外破一大案。他临行前来与我告别，说是他任务完成后会来拜见义父，但又担心他的身份使你产生误解，以为大陆公安在跟踪监视你，所以他左右为难。”
　　“这样的好孩子，我相见恨晚，我巴不得现在就和他见面！”
　　“你呀，当年的急性子一点也没改，英杰公务缠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夫妇的一番对话，钱良骏声声入耳。原来，他在帮马其明拎公文包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窃听器偷藏在马其明的文件包中。他的寝室就与马其明夫妇的卧房隔一层墙，马其明万万料不到“隔墙有耳”，钱良骏得知赵芝兰还有个当刑侦队长的义子，心慌意乱。他想，夜长梦多，让范英杰再与马其明认亲，更是增加许多危险变数。黑龙帮的不少徒众，就是落在范英杰的手中。早一点下手，少几分危险。他偷偷摸摸溜出去，用大哥大向钱昌报告了这一火急消息，早已潜入大陆的钱昌，如闻晴天霹雳，连忙如此这般地向钱良骏交代一番……。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云樵

第八回览胜景归客感慨，落圈套姑侄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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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逢喜事精神爽”，尽管马其明旅途劳顿，又与赵芝兰交谈至夜阑更深，次日一早，却又神彩奕奕地出现在祖宅的后花园。深情地打量那些暗香馥郁的花卉，还有那些结果累累的果树。各种鸟儿在枝杈间欢鸣跳跃，梳理羽毛，彩翼斑斓的蝴蝶在花丛间翩翩起舞。美丽的红绿蜻蜓，忽而停在树枝上，忽而停在花苞上，使他猛然想起了年幼时蹑手蹑脚地逮蜻蜓的情景。他不由得哑然失笑，有人说年纪越大，又会童心再现，看来此言不虚。现在年过花甲，反而常回忆起孩提时的往事。他记得父亲在世时，常身着一袭青布长衫，搬把藤制的靠背椅，带着金丝眼镜，在龙眼树下看报。而慈祥的母亲即在假山旁，一针一线地缝制着衣裳。母亲头上盘着的秀髻插着芬芳的花朵，那是从后花园摘下来的。可叹的是如今物在人非，二老早已惨死在日寇的炸弹之下，尸骨无存。想到这里，他又悲愤填膺，浓眉紧锁，铁拳紧攥。
　　
　　珊娘步履轻盈地出现在马其明的身后，她原想到厨房帮妈妈和嫂子准备早餐，但硬被慈爱的妈妈轻轻推出。对她说：“你陪你爸到外面看看，看看荷塘晨色，听听蝉鸣鸟叫，你爸多少年没回来了，他的心情，我完全理解，多年远离家邦的人，重回故地，一草一木，都倍感亲切，看也看不够。去吧，孩子！我们才几个人，我和你嫂子两人准备早餐足够了。”珊娘此刻看着慈父正站在一棵拔地参天的老榕树下，轻轻地抚摸榕树飘垂的气根，似乎与一位高龄寿星在亲切恳谈，甚觉有趣，不觉笑出声来。马其明回过头，见珊娘笑容可掬，说：“孩子，你是不是笑老爸象个老顽童，对哑巴树也如此多情？你可知爸爸小时候常和伙伴们在树下捉迷藏，爬到高高的榕树上掏白鹭蛋。那时的榕树上有好多白鹭筑巢。那白鹭的蛋是青色的，煮熟了吃起来好香。”
　　“爸，那白鹭多可爱，你还掏白鹭蛋吃，那是犯错，还好意思说。”
　　马其明大笑，“那是小时候不懂事，爸爸不是早就加入了爱鸟协会，还捐了不少款吗？你总爱揭爸爸的短，真象古装戏里刁蛮的公主。走，爸带你看看荷塘，看看你妈常在那里作画的凉亭。”珊娘欣然从命，挽起老父亲的臂膀，向荷塘缓步走去。
　　
　　当那宽达数亩的荷塘映入珊娘的眼帘时，她不禁失声赞叹。只见碧绿的荷叶层层叠叠，荷叶上晨露凝珠，烨然生辉。在宛若翡翠玉盘的荷叶之间，一朵朵荷花争娇斗媚，美不胜收。成群结队的蜻蜓象袖珍飞机，在荷花荷叶间升降起落。珊娘读过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对其中的妙句熟背如流：“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这动人的描写，使她对故国的荷塘心往神驰。现在，她亲眼看到这故乡的荷塘，但荷花是粉红色的，象美女娇靥上羞红的霞晕，似乎比朱自清笔下的荷塘更加令人陶醉。难怪爸爸总是对故乡的荷塘念念不忘。她看到妈妈时常在那里作画的古亭，那亭名“凌波亭”，那题字的是明代文士，字迹苍劲，笔力雄浑。柱子上刻着古人所书的亭联“目极湖山千里外，人在水天一色中。”，亭子上雕龙刻凤，金碧辉煌。几叶小巧玲珑的采莲舟，就拴在亭边的柳荫下，随波起伏。马其明俯下身去，拾起一个扁薄的小石片，侧身奋力掷去，只见石子象敏捷的青蛙，在水面上疾速地跳动，激起一圈圈园形的波纹，两只觅食的白鹭，受到惊吓振翼而起，鸣叫着直上云天。珊娘高兴得拍手欢笑：“爸爸好厉害，一石激浪，双鹭冲天，孩儿今天真有眼福，心都醉了！”
　　
　　在马其明的带领下，珊娘兴致勃勃地观赏了一些明代的石牌坊，马其明深情地抚摸着久经风霜的石牌坊，默读着那上面的文字，看着那精雕细刻的精致图案，多少往事萦绕脑际。此时，背着录相机的钱良骏寻来了，他甜甜地叫了声：“伯父，你和珊娘这么早就出来了，也不叫我一声。伯母让我来催你们回去吃早饭。”
　　马其明笑着说：“我习惯起早，怕影响你休息。旅途辛苦，让你多睡会儿。”钱良骏说，“伯父，你和珊娘站到石牌坊下，我为你们拍录象，回去刻录成光盘，留做永久记念。”珊娘高兴得又蹦又跳，说：“爸爸，快站过来，让良骏为我们拍录象！”马其明欣然应允，过来和珊娘站在一起，而钱良骏装模作样地调镜头，拿着录象机时蹲时立，时俯时仰，其实只是空拍，里面根本没装录象带。。他心中暗道：“笑吧！这时候让你们笑，下去会让你们哭都哭不出来。珊娘，并非我寡情薄义，谁教你有一个当刑侦队长的义兄，使我们被迫提前动手。如果马老头肯乖乖就范，我们还有可能结为鸾俦，恩恩爱爱渡一生。如果马老头执意不从，你就只能香消玉殒了。老爷子令出如山，我不能违抗，只能忍痛除爱，实在是无可奈何，怨不得我。”
　　
　　突然，传来阵阵锣鼓唢呐声，循声望去，只见村口千年老樟树下，一群人正在舞龙弄狮，人声鼎沸，热闹异常，珊娘高兴得象个孩子，三步并做两步赶上前去。只见修葺一新的关帝庙前，十几个头扎黄巾、身着黄衣的年青小伙子，正灵活地舞着一尾金黄色布龙，一个英俊的青年手执龙珠，左旋右转，而巨龙紧追龙珠，盘旋起落，龙须摇颤，龙睛怒转，张牙舞爪，威势逼人。而弄狮的纵跳腾挪，狮子凛凛生威，象活的一般，围观者连声赞好。关帝庙对面的石埕上，用竹子木板搭起高高的戏台，几个年轻的男女演员正在挂布幕、拉电线、安高音喇叭。珊娘读过鲁迅笔下的《社戏》，如今想到能在江南老家亲眼看到社戏，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马其明见到都是年轻人小孩子，无一相识，不禁想起了古诗中写的：“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心中感慨无限。
　　
　　他步上关帝庙，虔敬地细观那金字辉煌的楹联：“清夜读春秋，一朵烛光照宇宙；孤舟伐吴魏，千年浩气塞乾坤”，威风凛凛的关公，端然正坐，栩栩如生，手掀美髯，静阅春秋，让人油然而生敬意。马其明和珊娘、钱良骏一行三人共捐了一万八千元人民币做为添油香钱。他们的衣着华贵，与众不同，本来就引起一位老者的注意，现在他们又出手大方，捐出巨款，更是惹人注目，那位满脸皱纹的老者惊喜交集地说：“这不是其明大哥吗？”马其明转头细视，喜出望外，紧紧地握住那位老者的手，对珊娘说：“孩子，这就是小时候常跟爸爸爬树掏鸟蛋、潜塘捉鱼虾的榕根大叔。”听到珊娘、良骏双双尊敬地称呼他大叔，榕根高兴得合不拢嘴，不知说什么好。这时，赵芝兰和小勇找来了，轻声埋怨道：“良骏呀，让你催他们回来吃早饭，你却泥牛入海无消息。腾龙和刘婷工作忙，分不开身，他们先走了，只好我亲自出马了。”“什么，已经日出三竿了，你们还没吃早饭，快回去！我把你回来的喜讯告诉左邻右舍去，当年的小伙伴已剩没几个了，我当几十年的教书匠，也退休了。”榕根笑咪咪地把马其明一行送出庙门，欢天喜地挨家逐户报告马其明返乡的消息，
　　
　　就象闽南话所说的“一鸣雷天下响”，乡亲们奔走相告，纷至沓来，当马其明等人刚吃完早饭放下碗筷，来探视的乡亲已扶老携幼而来，有送荔枝香蕉的，有拎着满篓鱼虾来的，有的送来了炒熟的栗子花生，有的送来了新做的仙草蜜，有的送来了上好的铁观音，有人端来家酿的桂花酒。马其明见乡亲们意挚情重，盛情难却，只得一一收下，又取出南洋带回的金戒指、金项练、电子手表分赠大人小孩。马其明见当年的小伙伴，一个个都鸡皮鹤发，老态龙钟，走起路来颤巍巍的，有恍如隔世之感。乡情浓胜酒，儿时的小伙伴，久别重逢，谈及孩提时期结伴偷水果摸鱼虾掏鸟蛋的趣事，笑得东倒西歪，泪眼模糊。马其明亲自为当年小伙伴们敬茶递烟，珊娘忙着用糖果招呼那些活泼好动的农村孩子。而赵芝兰即和那些鬓发斑白的大娘大婶娓娓交谈，那些老姐妹们附在芝兰的耳边，暗夸芝兰有这么美丽的女儿和这么英俊的女婿，是前世修来的福，乐得赵芝兰心花怒放。
　　
　　钱良骏见来访者络绎不绝，马其明忙于寒喧应酬，心里暗恨：“这些老不死的坏我大事。唠唠叨叨，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一说再说，还张大没牙的嘴傻笑，真恶心！”他假装上茅厕，在乡间用石头垒围的简易茅厕里用大哥大向钱昌报告情况，一条凶猛的黄犬不知从哪里窜将出来，对他吐着长长的血红舌头，虎视眈眈，黄犬似乎识出他并非善类，露出白森森的锋利牙齿，狺狺逼人，使钱良骏吓得差点失手把大哥大掉落粪坑中。如果被狗咬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再染上狂犬病，那就凶多吉少！正当他恐慌万状的时候，听到小勇的呼叫：“虎崽，虎崽，你在哪里？”那只威猛的黄犬似乎听到命令，摇摇尾巴，循声追去。钱良骏才嘘出一口长气，拭去满头冷汗，钻出臭气熏天的茅厕。小勇拉着黄犬的项圈，黄犬吐着长长的舌头，如人而立，亲热地把前足搭在小勇的双肩，小勇用手亲热地拍着黄犬的脑袋，任由黄犬用血红的舌头舔着他的手。钱良骏见状，心想“如果那条恶狗这样把利爪搭在我的肩上，定然把我吓个半死，许多三八妞骂我两脚禽兽，两脚禽兽今天却怕了四腿畜生，想起来也真滑天下之大稽。让康彪那几个家伙知道，非笑得在地上驴打滚不可。”
　　他对小勇招招手，说：“小勇，你为我和你姑姑当向导，到滨海市逛逛海滨浴场，看看水族标本馆，好不好？”小勇一听，喜笑颜开，说：“好哇好哇1我现在正放暑假，我大街小巷都熟，保证当合格的向导。让你们玩得过瘾。我找爷爷和姑姑说去。”说罢，一溜烟地拉着狗向家中跑去……
　　马其明很爽快地批准了小勇的要求，对珊娘说：“孩子，我得接待来看我的亲朋故旧，分不开身，你们到市里走走，要注意交通安全。小勇呀，姑姑对这里人生地不熟，你可别把姑姑带丢了。否则，爷爷拿你是问！”“爷爷，我办事你放心，保证姑姑玩得痛痛快快，平平安安回来。”
　　
　　钱良骏和珊娘、小勇，登上一辆的小面包车，风驰电掣地向滨海市驶去。在海滨游乐场，小勇带良骏、珊娘坐快艇游海，快艇在一碧万顷的海面上冲波破浪，成群的海鸥欢叫着在头上身畔飞翔。有时还有成群的跳鱼跃出水面，强劲的海风把身上的衣服吹得啪啪作响，珊娘和小勇高兴得笑声不绝。他们又在在海滨坐过山车，荡秋千，骑骏马，惊险剌激，过足了瘾，小勇又吵着要在海滩拾贝壳。珊娘玩得心花怒放，娇笑连连。小勇更是喜溢眉梢，觉得有生以来这次玩得最痛快。海滩上的人们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钱良骏和珊娘这一对青春焕发的男女，看他们浓情蜜意，相依相偎，情语娓娓，无不暗赞一声：“确实是郎才女貌，好一对金童玉女。”
　　钱良骏又和珊娘、小勇游览了海滨水族馆，看着那些活泼可爱的海豚在顶球玩，身态窈窕的女潜水员与鲨鱼在水中共舞，各种奇形怪状的热带鱼类在水族箱中漫游嬉戏，真象置身于水晶宫中，珊娘的脸上梨涡含笑，忙着用录相机拍下那奇妙的景象。她想，回到南洋后，要把这些珍贵的录象刻录成光盘，时常观赏。小勇被那些千姿百态的水族迷住了，要不是珊娘一再催促，他如痴如醉，挪不动脚步。最后还是钱良骏连哄带扯，才把他拉出海洋水旅馆。
　　
　　当他们走进水族标本馆，已是暮色苍茫、日薄西山了，钱良骏大大方方的买下龙虾、螃蟹、大海龟标本，小勇高兴得眉开眼笑，又蹦又跳。三个人提着装好的箱子，走进一间挂着“味美引来洞中仙”金字黑底招牌的酒巴，在一间僻静的雅室里选好座位。钱良骏借口出外点菜，走出室外，康彪象幽灵一般闪现在他的身旁，轻声细语说：“大哥有何吩咐？”钱良骏说：“我去找老爷子商量下一步棋该怎么走。”他把嘴巴附在康彪耳边，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康彪拍着胸膛说：“这酒巴是咱们的人开的，保准万无一失，大哥你尽管放心，出了差错你把我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钱良骏点点头，用劲拍拍康彪的肩膀，匆匆而去。
　　
　　珊娘和小勇正觉得舌干口燥，见一位浓妆艳抹、扭着水蛇腰的女招待端着两杯冷饮进来，说：“你们先慢用，那位帅哥正在点菜。”珊娘和小勇口渴得难受，端起来一饮而尽，哪知不饮万事皆休，一饮天旋地转，顿时不省人事。
　　康彪和那两个凶徒从阴暗的角落闪出来，用绳索把姑侄两人捆绑起来，用粘胶纸把她们的口封住。那个刀疤脸的凶徒说：“这小妞长得实在可爱，皮肉又嫩又白，真的是罕见的美女佳丽，能和她一夜风流，做鬼也甘愿。”这条色狼早就对珊娘的姿色垂涎三尺，他淫邪地伸出手，想摸珊娘那俏丽的脸蛋。
　　康彪冷不防一个巴掌狠狠扇过去，痛得刀疤脸捂着腮帮直哼哼。康彪横眉瞪眼地说：“你贼胆包天，真的不要命，连大哥的妞都想染指？说不定将来她成了大哥的压寨夫人，我们还得死心塌地让她当狗使唤，你再起色心歹意，看我不剥你的皮，抽你的筋，让你三刀六洞！死无葬身之地！”
　　尖嘴猴也在一旁帮腔道：“同在道上混，朋友妻，不可欺，更何况是大哥的意中人，你再脑袋进水，胡思乱想，大哥绝不会饶你！我们也只好执行帮规。别怪我们不客气。”刀疤脸面如土色，连声告罪，说：“我这张臭嘴，是随便说说，你们可别当真，我对大哥忠心耿耿，怎敢欺负未来的大嫂？希望两位兄弟别告诉大哥，否则，我必死无疑……”康彪瞪圆水牛眼，恶狠狠地说；“念你在帮里也有尺寸之功，这次饶了你，下次再胡乱来，哼哼！”刀疤脸千恩万谢，吓得屁滚尿流，再也不敢起色心了。
　　欲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云樵

第九回闻凶讯震颤虎胆，救亲人勇闯龙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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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其明沉浸在浓浓的亲情氛围中，他发觉乡亲们对他这个原国民党军官没有冷眼歧视，而是竭诚相待，盛意殷殷。那些叔伯姨婶，都柱着拐杖颤巍巍地赶来，亲切地叫着他的乳名，嘘寒问暖，情真意切。乡里的马氏宗亲联谊会的老者，热情地送他新编修的族谱，带他拜谒祖祠。他惊喜地发现，祖词里的墙壁镶嵌的磨得光可鉴人的花岗岩石板上，雕刻着本村考上大学的学子的姓名，密密麻麻，有近百人之多，而且有清华北大的高材生，还有留学外邦的博士，真是英才济济。马其明兴奋之余，当即向宗亲联谊会表示，愿出资人民币六十万元，做为奖学金，把这笔钱存在银行里，用每年的银行利息资助品学兼优的学生。他慷慨捐资助学的义举，赢得乡亲们热烈的掌声。他还向乡亲们表示，准备到故乡办罐头厂，把故乡的莲子、龙眼、杨梅、荔枝、菠萝等制成水果罐头，远销海外。还准备在故乡铺桥修路，建希望小学。马其明恳切地说："故乡的山水养育我的列祖列宗，养育了我和我的妻儿老小，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薄积微资，理当回报故乡，为乡亲们脱贫致富略尽棉薄之力。"榕根紧握马其明的双手，热情洋溢地说："其明大哥，你这是造福桑梓，功德无量，祖宗有灵，九泉之下也会高兴万分的。"
　　
　　当马其明神彩飞扬地回到家中，已是归鸦噪晚、暮色苍茫了。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电灯。一进院门，一个英俊魁梧的三十多岁的青年迎上前来，笑容满面地叫了一声："爸爸！您老回来了！"芝兰身系围裙，笑着说："你发楞什么，这就是英杰呀，他忙公事刚回来，刚才还帮我宰鱼洗菜，忙上忙下的。"马其明紧紧地把范英杰搂在怀里，说："好孩子，你的义母多亏了你！"马其明深深知道，在那文革的狂飙暴雨中，许多人对赵芝兰这种身份的人退避唯恐不及，不敢施以同情，生怕被加上"立场不稳，同情牛鬼蛇神"的罪名，范英杰能富有同情心、正义感，帮助赵芝兰，是十分难能可贵的，患难见真情，烈火炼真金，范英杰是有着侠肝义胆的好青年。爷儿俩相见恨晚，促膝而谈，亲热异常。
　　
　　马其明说："孩子，我曾当过国民党军官，用大陆上的话说，历史上有问题，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前程？"范英杰笑着说，"爸爸，你多虑了，李宗仁、卫立煌先生回来，中央领导人都以礼相待，"度尽劫波兄弟在，陶然一笑泯恩仇"，爱国不分先后。更何况，我们市局的公安处长亲口对我说："马老先生为人刚正忠直，在抗日战争中英勇杀敌，是热爱祖国富有正义感的军人。"马其明暗自惊诧："难道我一回大陆，公安局就在对我暗中调查？"范英杰见马其明脸有疑云，知道马其明心存疑虑，笑着说："我们的局长曾与你在同一支部队，是中共地下党员。他对你很了解，非常赞赏你呈报上峰要求严办临阵脱逃的钱昌的正义行为，他还知道钱昌后来怀恨在心，对你设伏下毒手，他对你是赞誉有加，说你是刚正忠直，高风亮节……"马其明如春风拂面，暖透身心。那位市公安处长的这一席话，使他多年的心病霍然而愈。他暗下决心，在离开大陆之前，要向政府有关部门说出锦云山那段尘封几十年的秘密。让数十年不见天日的国宝，重新归还人民的手中。
　　
　　爷儿俩正在推心置腹地恳谈，赵芝兰满脸阴云，心神不定。她边用围裙擦手，边焦燥地说"珊娘、良骏到这时候还不回来，那么大了还象孩子一样。真是的！小勇这贪玩的孩子，不知把他们带去哪里了。"马其明走出大门口，四下探望，从乡亲们的家中传来阵阵三用机的音响，却未见孩儿们的踪影。月亮已经在浮云中隐现。他说："别焦急，我用大哥大催良骏他们快回来。"说毕，他取出大哥大，与钱良骏联络。但发现钱良骏的大哥大已经关机，连打几次，都联系不上。机敏的范英杰已觉得必有蹊跷，浓眉紧锁。马其明也隐隐约约觉得这是不祥之兆，说："我估计可能出了什么事！得赶紧到滨海市看看，会不会发生交通事故。现在无证驾驶的，酗酒开车的常有，别发生了车祸。"话音未落，大哥大响了，马其明迫不及待地问："良骏呀，什么时候了你们还不回来，我们都急死了！"这时却响起一阵公鸭嗓子般的怪笑："马老头，我不是你的乘龙快婿，我是黑龙帮的康彪，在南洋被您的宝贝女儿打落两颗门牙，被你痛揍一顿的康彪，你不至于贵人健忘吧！"
　　
　　马其明强压怒火，尽量用平和的口吻说："当时我网开一面，你千保证万保证，赌咒发誓此后不来寻衅报复，时隔二十几天，你们就背弃誓言，算什么君子！"
　　"马老头，我们是梁上君子，是正宗贼寇，那些什么"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的屁话，对我们不适用。但我们这次对你绝对没恶意，尽管你那娇滴滴的女儿，你那宝贝孙子，还有你那未来的乘龙快婿，都被我们擒来，至今未动他们一根汗毛，你的女儿仍旧是好端端的黄花闺女。绝对没有开封，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有动你女儿，天打五雷轰！"
　　
　　"痛快一点，说吧，你们要多少钱？交钱地点在哪里？"马其明强压怒火，焦灼地问。
　　"马老头，你错了，盗亦有道，我们不是要绑票勒索你的钱财，而是我们的老大想要和你洽谈一笔生意，不但不要你的一分一文钱财，而是我们共同发财，利益均沾，而且你没有一丝一毫风险。这是千载难逢的好事。你听清楚！你必须在九点钟之前，赶到你非常熟悉的锦江江心亭，你到江边就有人撑船载你。我们是有备而来，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密切监视之中，记住，不能报告公安局，不能邀人而来，我们有现代化的监控设备，何况沿途都有我们的人暗中跟踪监视，蚊子飞过都知道。如果你不想看到你女儿、孙子和未来女婿的死尸，就必须老老实实地按我们所说的去做。否则，我们只好翻脸无情了！你看着办吧！如果你有诚意与我们合作，我们随时用大哥大联系，拜拜！"
　　
　　马其明已把范英杰当做可以推心置腹的亲人，在与康彪对话时也不回避范英杰。康彪狂妄至极的威胁恫吓，范英杰已听清几句。他问道："爸爸，看来珊娘妹子她们遭到绑架。"
　　马其明忧心忡忡地说："是的，绑架她们的是台湾黑龙帮的一班凶徒，他们威胁我必须在九点之前必须单身到锦江江心亭赴约，他们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黑龙帮，这是一个在台湾和东南亚一带作恶无数的黑道组织。他们的黑手也伸到大陆，贩毒，组织妇女偷渡而后卖到外邦妓院当娼妓，走私贩卖盗版录象带、收录两用机，还勾结盗墓团伙，盗挖文物宝藏，偷运出境。前不久我就抓了他们的一个小头目。"
　　"孩子，你这么一说，我猛然想起，这很可能与当年我奉命埋在锦云山的那批宝物有关。"他把当年情况向范英杰说了一遍，说："我正想隔几天向政府领导说明这批宝物的埋藏地点，可不能让这批宫庭宝物落入这批野兽的魔爪。"
　　
　　范英杰见案情重大，马上取出对讲机，向市公安处长请示报告。市公安处聂诚处长语调铿锵地指示："你必须确保马老先生的人身安全，组织警力，务必尽快把这批歹徒一网打尽，尽快把人质解救出来，确保那批国宝不落入敌手，为滨海市的改革开放保驾护航！"马其明在一旁也听到公安处长的声音，甚为感激。此时，珠泪盈睫的赵芝兰进来了，端来两大碗冰镇莲子羹，哽咽着说："我都知道了，你们快把莲子羹喝下去，快去救珊娘她们！真为他们担惊受怕。"范英杰柔声说：“妈妈，别担心。他们抓人质是为了那批宝物，珊娘妹子他们目前还没生命危险，我们会尽速营救她们……”范英杰和马其明很快喝完莲子羹。范英杰双手紧攥马其明的手，说："爸爸，你尽管去与他们接头，处变不惊，见机行事。我们会暗中与你配合。"他又深情地对赵芝兰说："妈妈！你别发愁，我们会尽快使珊娘妹子她们脱离虎口，你把虎崽拉来让我一用……，芝兰破涕为笑，拭去泪痕，很快去拉来黄犬虎崽。虎崽亲热地吐出舌头舔着范英杰的手，范英杰拉着绳链，疾速地开门出去……
　　
　　再说珊娘和小勇，嘴巴上粘贴着粘胶纸，手脚都被捆住，就象端午节的粽子，被康彪一伙套入麻袋，偷偷运到锦江上江心亭的茂密竹林中。这里泥沙堆积，形成了一个江心小岛，古人在这里建了一个江心亭，四周环绕樟树翠竹，景色倒是幽雅，但如今黑龙帮一伙歹徒却破坏了这里的祥和宁静。
　　珊娘和小勇先后恢复知觉，发现自己被捆绑，浑身难以动弹。珊娘心里一紧，"糟了，常在惊险警匪片中看到绑票镜头，想不到今天自己是切身体验到了。良骏呢，但愿他能逃脱魔爪，告知爸爸来救我。"
　　忽然，她几乎以为自己产生幻听，因为她清清楚楚地听到钱良骏的声音；"她们姑侄醒过来没有，天气这么热，可别把她们憋死了，""不会的，大哥，我这都考虑到了，隔一段时间就给她们输氧气。你放一万个心！"
　　"去，把她们嘴巴上的粘胶布揭下来，这样僻静的江心岛，我们严加戒备，不会发生什么闪失。"
　　
　　珊娘难以置信，惊诧得瞪圆杏眼，因为她千真万确的看到钱良骏和康彪等人并肩走来。当康彪轻轻撕下她和小勇口上封的粘胶布，她咳嗽连连，珠泪滚滚，钱良骏柔声说："珊娘，真对不住，让你受惊了。我这是无奈之举。"珊娘是个秀外慧中、刚柔并蓄的女子，她知道，在这种危难情势下，哭闹叫骂，只会使歹徒兽性大发，使处境更糟。在以前看警匪片时，她看到被绑架的人质斥骂绑匪，把绑匪骂得狗血喷头，总是嘲笑编导胡编乱造。她暗使眼色，要准备大叫大骂的小勇别轻举妄动。她装得十分委屈，用怨愤的语调说："良骏，原来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不是说要当护花使者吗？原来这是个精心设就的圈套，你骗得我好苦！"康彪粗声粗气地说："钱大哥是我们黑龙帮的少主，他对你可不怀恶意，他对你可是一片痴情，你所受的委屈只是暂时的。放心吧，很快就会使你恢复自由的。"钱良骏打断康彪的话，柔声说："珊娘呀，我对你可是情深意重，你看，几十天来，我对你总是彬彬有礼，我动过你一根指头没有，我吻过你没有？都没有，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不过如此吧。因为我知道你是冰清玉洁的好女孩，我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坏心歹意。我真的想一生一世，当你的护花使者。将来与你永浴爱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你这样做，岂不是粉碎了你的诺言，你就这样当护花使者？"
　　"我这是无奈而为之，马老伯父在国军溃败时，奉命把一批宝物埋藏在锦云山中，只要他肯合作，我们把那批国宝运出境外，就可以卖得天价般的好价钱，那时我金盆洗手，和你比翼双飞，相敬如宾，孝敬你爸爸如同生父，还可把你的妈妈也接出境外，让他们享尽清福，安享晚年。"
　　"你别又嘴上抹蜜，哄我骗我！有人说，嘴巴最甜的男人心最毒。"
　　钱良骏装出一面正色，指天划日发誓："君子言重如山，我若口是心非，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你讲的是真心话，这我可以劝我爸爸，他最听我的。现在的文物贵得吓死人，但你若独吞，不得好死！"
　　钱良骏喜极，说："好，我们就订下君子协定，我的还不是你的。以后财权交你执掌。谁反悔，谁就有血光之灾。珊娘，我先把你们手上的绳子解开，但脚上的绳子要等伯父应允之后才解，那时我们就可以高高兴兴回去。"钱良骏俯身为珊娘小勇解开手上的绳子，他对怒气冲冲的小勇说：“我知道你恨我这个未来的姑丈，你可曾听过“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句话，将来你就会感受到我的好处，我可以栽培你到外国留学，让你成为名人，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他向康彪等人使了个眼色，康彪等心领神会，把绑姑侄两人的绳子接上粗长绳，搭在百年樟树的树杈上，如果珊娘等想脱逃，只要把绳子一拉，立刻就会头朝下被吊在树上荡秋千，插翅难逃。小勇心中暗骂：“我被你这条披着人皮的狼骗了，还说什么日久见人心的屁话，你把我绑起来，这仇我非报不可！”
　　珊娘心中暗想："见鬼的君子协定，我是女流，并非君子。你是贼寇，更非君子，时机一到，我定要重重惩罚你这狗头！"
　　钱良骏见珊娘面无怒意，仍然显得妩媚可爱，不由得心花怒放，暗自忖道："我这副好相貌曾使多少妙龄少女痴迷，自动投怀送抱。珊娘可能对我情丝难断，有珊娘帮助说服马老头，事情的成功多了好几成把握。但愿上苍保佑，能使马老头乖乖顺从。"他对康彪等发号施令，"快！把矿泉水、蛋糕、三明治、汉堡包拿过来，让小姐和孩子解渴充饥。"珊娘向小勇使个眼色，两个人拿起食品，端起矿泉水瓶，从容吃喝起来……
　　
　　再说马其明担忧女儿和孙子的安危，请了一辆出租小汽车，飞快地驶抵锦江之滨，江边人声鼎沸，有不少人在纳凉赏月，一对对情侣坐在江边的凉亭石凳上喁喁低语，情意绵绵。有几个老汉在庙宇旁的灯光下悠闲对奕。还有一些儿童在嬉笑着捉迷藏，扑流萤。笑语欢声，不绝于耳。马其明却心如汤煮，急急向溪旁一棵千年老榕树走去。大哥大响了，又听到那康彪的公鸭嗓子的嘶哑声音："马老头，你果然单身守时而来，很好，好极了，你看到没有，老榕树下那条渡船，渡船上有个人在抽烟。那船就是专为你准备的。我们江心亭见！"
　　马其明飞身跳上渡船，撑船的就是那个瘦骨伶仃的匪徒。马其明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只要珊娘、小勇、良骏他们平安脱险，即使让我溅血锦江，我也于心无憾。”瘦猴解开船缆，轻篙一点，扁舟破浪而行，江风浩浩，波光粼粼，长空如洗，星月交辉，偶尔有游鱼跃于江心，岸树宿鸟呢喃。马其明却无欣赏美景的闲情逸致，倒象单刀赴会的关云长，屹立船舱，雄威抖擞。
　　
　　当小船停在江心亭边的柳荫畔，从江心亭上闪出一个轻摇折扇的独臂老头，抑扬顿挫地吟道："垂柳荫下高士至，江心亭上故人来。马贤弟，几十年不见了，时常挂念在心，幸会幸会！"
　　马其明定睛一看，竟是他恨之入骨的钱昌，他咬牙切齿地说："你这老狗，作恶多端，还活在人世。真是苍天无眼！"
　　"马贤弟，我这些年吃斋念佛，修真养性，已经火气全无，倒有些仙风道骨，江湖上有人称我独臂仙。你却是火爆性子不减当年，好象恨不得要把我挫骨扬灰一般。当年你险些把我送上军事法庭，让我命悬一线。后来又打断我一条胳膊，让我成了残疾人。按理我与你是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但我现在已看破红尘，大彻大悟，想与你握手言和，再叙友情。这种胸怀肚量，世间罕有。我看你也应该胸怀宽广点，要有容人之量才对。"
　　"哦，你们绑架我的女儿和她的男友，还有我的孙子，还要我有容人之量，这岂不是强盗逻辑。你如有言和之意，快把她们放出来。以前宿仇旧怨，我可以一笔勾消。"
　　"马贤弟，你一万个放心，珊娘和小勇她们毫发无损，在那里好端端的，吃着蛋糕，喝着矿泉水，待会儿就会与你相见，咱们都是军人出身，讲话就象炮弹出膛，落地开花。"
　　"你设此圈套对付我，有何用心？"
　　"马贤弟，你总象吃了火药一般，讲话都呛得人难受，现在共党一再提"捐弃前嫌"，国共打打杀杀几十年，死了多少人，共党都声称愿意"握手泯恩仇"，"化干戈为玉帛"，我们之间的仇怨为何不能化解？你打断我一条胳膊，我都愿意不念旧恶，你好端端的，现在家大业大，儿孙满堂，比我胜过千百倍，你还积怨难消，岂不是鸡肠鼠肚，器量太过狭小。何况，我们这一代的冤仇，难道要延续到我们下一代。冤冤相报何时了，算了吧，我的好亲家！"
　　"亲家，谁与你是亲家！"
　　"实不相瞒，良骏就是犬子。他和珊娘两情相悦，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难道我俩还不算亲家？良骏，还不出来拜见你未来的泰山大人！"
　　钱良骏闻声而从竹林里闪出来，："伯父，小侄向你请安！珊娘和小勇好好的，您老尽管宽怀！"
　　
　　马其明惊悉钱昌与钱良骏是一对豺虎父子，如遭电击，深恨自己有眼无珠，引狼入室。他脑海里闪现出钱良骏的一连串表演，暗自叫苦不迭。
　　"马贤弟，良骏和珊娘情投意合，郎才女貌，我们当父辈的，应该玉成这段美满良缘，我们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闽台语说："白蚁都寄信来了"，还那么操劳干什么。"重整江山待后生"，我们应该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何必纠缠历史旧账，伤了弟兄和气。"
　　马其明斥道：“你说的比唱的好听，"冰炭不同炉"，你想得倒美。你把自己装扮成象个大善士，黑龙帮为何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
　　"伯父，那是以前的事，我们对手下约束不严，许多事是他们背着我们父子干的。往事如烟云，就让它飘散消失。我对家严说了，只要伯父愿意和我们合作，把埋藏在锦云山的那些宫庭宝物挖出，我们运出境之后，卖掉利益均沾。从此我们也金盆洗手，解散黑龙帮，我和珊娘孝顺您和伯母如亲生爹娘，苍天可鉴，我如有半句虚言，天雷击顶，枪子穿心。"
　　
　　钱昌未等马其明回答，说："马贤弟，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些宝物长埋地下也没用，你想据为己有也没法运出境外，你如愿合作，没有任何风险闪失，可以隐隐当当地发一笔横财，你仍然是爱国华侨，大陆海外来去自由，千载难逢的美事，何乐而不为？"
　　"如果我不愿合作呢？"
　　"伯父，珊娘也支持我的想法，她表示也要亲口劝你，再来，你不合作，珊娘和小勇的后果堪忧，恐怕活命难保。何况，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我还在马家宅院的寝室、书房、餐厅都安放了摇控炸弹。那时，恐怕伯母和腾龙大哥也要糊里糊涂上西天喽！也就是说，伯父是没有退路，不从也得从。伯父是重情仗义的人，怎会让自己的亲人死于非命。你说小侄说得对吗？可亲可敬的伯父！不，我未来的岳父大人，还请慎之又慎！"
　　
　　钱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遥控器："马贤弟，你也是军人出身，也知道新式炸弹的威力。只要我把手中这小小的黑不溜秋的遥控器轻轻一按，马家祖宅将是惊雷炸响，火光烛天，难道你愿意祖先基业化为一片焦土？难道你愿意爱妻和儿子儿媳血肉横飞？难道你愿意珊娘变成残花败柳，在妓院里过着"一双玉臂千人枕，两片樱唇万人尝"的生不如死的生活？难道你愿意孙子小勇小小年纪就惨死？是福是祸，就系于你一念之间，其明贤弟，但请三思！但请三思呀！！！"钱氏父子有恃无恐。他俩把自己当成了猫，而把马其明当成了老鼠，他们暗以为那遥控炸弹足以使马其明乖乖就范。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云樵

第十回慑贼胆猛犬展威，镇凶顽群英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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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其明戎马十余年，在抗日战争中曾炸过敌堡，对烈性炸药的威力非常清楚，在科技迅猛发展的近代，各种威力强大的炸弹不断制造出来，火柴盒大的一块微形炸弹，足可把用钢筋水泥筑成的坚固大厦夷为平地。恐怖分子在世界各地制造的爆炸案，惊天动地，令人发指。如果钱良骏真的在马家宅院安放了遥控炸弹，就等于对马其明造成致命的威胁。对钱昌的话，马其明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他想到妻子赵芝兰和儿子、儿媳命悬一线，只好忍气吞声，因为惹恼了钱昌，他真的按动遥控器，后果不堪设想！他无可奈何地说：“你们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简直把我逼到万丈深渊的边缘，看来不听你们的，我就只能家破人亡！”
　　“马贤弟，你别哪末悲观，什么家破人亡，我看不会。只要你肯识大体，顾大局，我们还是好亲家，何必成为你死我活的对头冤家呢。何必断送年轻人的终生幸福呢。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希望你审时度势，速作决断。”
　　
　　马其明心想，如果单凭拳脚功夫，足可揍得钱昌等人象狗爬。而且范英杰做为一个屡破大案的刑侦队长，定然已经调兵遣将，说不定就埋伏在附近什么地方。但这批歹徒可能携有枪枝，甚至很有可能真正掌握遥控炸弹，决不能逞匹夫之勇，造成惨痛后果。现在只能采用缓兵之计，走一步算一步。他沉吟片刻，说：“罢罢罢，既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不过，我要先看看我的女儿、孙子是否安全？再做决断。”钱昌见马其明口气松动，有应允之意，说：“马贤弟，你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马上陪你看珊娘和小勇去。”说罢，钱昌我钱良骏一前一后，把马其明夹在中间，三人缓步徐行，转过一片竹林，马其明听到珊娘喜极而泣的叫声：“爸爸！你可来了！”小勇也连呼：“爷爷，快来救我们！”马其明见珊娘和小勇手能活动，但双足被绑，长绳就搭在樟树树杈上，绳子的另一端就攥在刀疤脸和瘦猴的手里。马其明说：“你要我合作，先把她们的绳索解开。以表示你们的诚意。”
　　
　　“这点可不能从命，我们都是行伍出身，知道兵不厌诈。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武功高强，珊娘也是武艺精湛，万一你反目翻脸，再加上她们两个为你助阵，我们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是1+2=3的最简单的道理。只要你竭诚合作，她们很快就会成为黑龙帮里的尊贵上宾。而且令千金将是黑龙帮执掌重权的人物。来来来，我们到凉亭饮酒品茗，从长计议。”说着，钱昌手摇折扇，自顾自转身向凉亭走去，钱良骏彬彬有礼地躬身说道：“伯父请！”马其明鼻孔里重重的哼了一声，大步尾随钱昌，向江心亭走去。在皎洁的月色下，马其明看见那古代前贤所书的笔力遒劲的楹联：“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心想：“这么富有诗情画意的秀雅所在，却被这帮两脚畜生沾污了，今晚危机四伏，要如何才能化险为夷。实在是伤透脑筋。英杰这孩子不知道钱昌在马宅安放了遥控炸弹，万一心浮气燥，急于捕捉贼寇，逼得钱昌按动遥控器，马上就会山崩地裂！芝兰她们就会大难临头，这要如何是好？这要如何是好？”
　　
　　腆着肥硕肚子的康彪，忙着在江心亭的石桌上摆上美酒佳肴，酒有昂贵的茅台，有五粮液，有杜康酒。菜是各种卤料和煮熟的海鲜。康彪还弄来了小巧的液化气炉，炉上欢腾着蓝幽幽的火焰，搁在炉上的铝锅里放入各种佐料，水被烧得热气蒸腾，想不到杀人不眨眼的康彪，竟也是个蛮不错的厨师，马其明不由得想起十字坡卖人肉馒头的菜园子张青和孙二娘。钱昌摇着折扇，穿着一身西装，倒也有几分武夫气概，只是没了左臂，袖管空荡荡的。不知道的人以为钱昌手持执扇是附庸风雅，其实那柄折扇暗藏机关，强敌逼近时，一按机钮，可射出微型子弹，使敌人猝然中弹，枪弹虽小，若击中要害，仍可致人死命。至少也可伤敌自保。故钱昌让走私的帮众偷运入大陆，做为贴身武器。钱昌皮笑肉不笑地呵呵几声，说：“马贤弟，在这月朗星稀的夜晚，我们在这江心亭饮酒赏月，何其乐也！想起曹孟德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想起来真是感慨良多，当年戎马倥偬，多少弟兄死于阵前。一将功成万骨枯，果不其然！我们两个大难不死，能幸存至今，而且能结成亲家，化敌为友，诚为世间佳话。按理说我们应举觞畅饮，尽醉方休。但因要事在身，今晚只能陪马贤弟暂饮三杯，等我们挖宝回来，定当与贤弟喝他个烂醉如泥。”
　　“怎么？今晚就要动手？”
　　“夜长梦多，滨海市的公安不是吃素的。特别是那个该死的范英杰，前不久抓了我的几个弟兄，我当心他顺藤摸瓜，破坏我的大事。必须辛苦贤弟连夜带我们到锦云山，赶快挖出藏宝，用走私船运载出境，事成之后，我保证和贤弟平分所得，决不食言！举头三尺有神明，如果我食言独吞，死后被打入第十八层地狱！”
　　
　　正当钱昌对马其明使尽威胁利诱手段的时候。实际上范英杰和几位战友，还有黄犬虎崽就藏在不远处的芦苇丛中。他们屏息静气，忍受野蚊的连番袭击，一动也不动。为了便于掌握歹徒的动向，范英杰给马其明一个监听装置贴身藏着，故而他们的对话声声入耳。范英杰常与马腾龙带着小勇和黄犬虎崽在夏天休息时间到锦江劈波斩浪，击水中流。也曾多次游到江心岛上，所以对江心岛甚为熟悉。他带走虎崽，是怀疑珊娘和小勇很可能被劫持到江心岛，为防黑龙帮歹徒发现，他们几个人与虎崽是泅水来到江心岛的，靠近江心岛时，他们口含竹管潜入水中，利用露出水面的竹管呼吸，悄无声息地上了岛。虎崽训练有素，上了岸，甩去浑身的水渍，不声不响地蹲伏在范英杰的身旁。所以尽管黑龙帮的歹徒来了十人，有几个人象猎犬一样不时扫视江面，却未知强敌已至，恶运当头。当得知钱良骏在马家宅院中安放了遥控炸弹时，范英杰焦急万分。因为他捕获到黑龙帮一伙爪牙，也缴获到他们携带作案的遥控炸弹，知道钱昌并非虚声恫吓。这伙劣迹昭彰、无恶不作的人渣，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投鼠忌器，决不能草率行事。盲动只能付出惨重的代价。他真怕慈爱胜似亲生母亲的义母惨遭不幸。
　　
　　黑龙帮负责看管珊娘和小勇的刀疤脸和瘦猴，闻到从江心亭飘来的阵阵酒肉香味，听到钱昌、钱良骏、康彪向马其明轮流敬酒的笑声，觉得饥火如炽。喉咙里象有几十条酒虫子在爬。虽然方才也啃了些蛋糕，喝了些矿泉水。但他们每日三餐享用山珍海味、顿顿美酒浇肠，对着这些干粮和矿泉水，实在是倒了胃口，难以下咽。他们想，这马其明看来已被制服，对老爷子服服贴贴，料想这个迷死人的三八和小免崽子也跳蚤顶不起棉被，泥鳅掀不起大浪，何须瞪圆眼睛一霎也不霎地看着，累得实在够呛。真是自讨苦吃！于是绷得紧紧的神经松懈下来。瘦猴对珊娘说：“马老先生和我们的老爷子已经交谈得哪么高兴，你都听到了。你们暂时委屈一下，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恢复自由。”
　　刀疤脸媚笑着对珊娘说：“小姐，我们这是奉老爷子的命令，身不由己。今天多有得罪，希望小姐能体谅我们的难处。将来你当了钱大哥的夫人，我们就是你忠心不二的奴才，你丢根鸡毛，我们也会当令箭，连滚带爬也会去执行。”刀疤脸这倒是真心话，有奶便是娘，有钱便是爹，这是他为人宗旨。但珊娘俏脸凝霜，一语不发。刀疤脸见热脸贴冰块，自讨没趣，只好转过头和瘦猴海阔天空地搭讪起来。珊娘听着他们那些粗鲁淫秽的话语，觉得直想呕吐。
　　
　　此时，却突生变故。小勇眼尖，在朗朗月色中，他看到芦苇丛中正蹲伏着吐着血红舌头的虎崽。接着又看到手执短枪的范英杰和七八个刑侦队员，他毕竟是小孩心性，他哪里知道奶奶和父母处于烈性炸弹的威胁之中。心想，这些坏人末日到了，爷爷武功厉害，又来了这么多公安叔叔，都手中执枪，又有我十分凶猛的虎崽，你们插翅也难飞。他见两个凶徒正聊着六合彩，连忙偷偷解着绑住双脚的绳索，边解边向姑姑使着眼色。瘦猴“啪”的一声拍死一只正在他腮帮吮血的野蚊，骂骂咧咧，回头一看，小勇正悄无声息地解着绳子，凶相毕露地破口大骂：“你这不知死活的免崽子，还想逃！”他迅捷地把绳子一拉，小勇马上头朝下，脚朝上，被倒吊起来，在半空荡起秋千，虎崽见主人被凶徒吊起来，“怒由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它不是警犬，哪管他军令如山，挣脱范英杰拉着它项圈的手，象猛虎扑上去，瘦猴惊呼：“狼！狼！”刀疤脸喊道：“那是狗，你他妈的吓掉了魂！”，虎崽狺狺狂吠，又撕又咬。范英杰心如火燎，暗暗叫苦：“糟了，想不到虎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忙扑上去，用枪逼住两个歹徒。其他刑警一跃而起，扑向凉亭。
　　
　　钱良骏听到虎崽的狂叫声和范英杰逼令刀疤脸和瘦猴“不准动”的威严命令，大惊失色：“爸爸，这老狗与公安串通好了，我们中计了。”说话间，范英杰和几个英气勃勃的公安战士已扑上前来，执枪逼令：“你们逃不掉了，快快投降！”马其明满脸惊惶，大喝：“英杰，钱良骏在宅院中安放了遥控炸弹！”
　　钱昌得意忘形地仰天狂笑：“没有混天绫，乾坤圈，哪吒怎敢闹东海。讲实话，不只你这干爹家中安放了烈性炸弹，在这江心岛上，我们也安放了烈性炸弹。我们积案如山，没有回头路好走。不成功，便成仁，才不干“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投案自首，刑场授首”的蠢事。我只要把这遥控器一个一个按钮按动，就会发生一声又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你可能以为我在虚声恫吓，我就让你见识见识！”说罢，他按动其中一个按钮，果然江心岛边的山路旁一声巨响，一棵数百年的老榕树被炸得枝飞干裂，摇摇欲坠。
　　
　　钱昌得意忘形，扫视了面面相觑的范英杰等人一眼，傲慢地说：“我命令你们把枪乖乖放下，让我们的人把你们绑起来。范英杰，我指挥全团人马时，你还没出世呢。论军事常识我可当你的师傅。我知道你们沿途设伏，梦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可惜你的如意算盘不灵了。现在你得命令你的手下撤掉关卡，还要劳你为我们保驾护航。你让我们生还，我们也不会让你们完蛋，你认真想想，还是老老实实按我的命令去做。我这原国军军官，对你这共党公安发号施令，你做梦也没想到吧！现在，我喊数喊到五，你如不照办，我先炸掉马家宅院，然后我们同归于尽！”
　　钱昌狞笑着，拉长声调，一字一顿地喊道：“一，二，三……”他此刻觉得自己象执掌生杀大权的阎王，不可一世。忽然，虎崽疾如闪电，张牙舞爪猛扑上来，这头畜性只知对付坏蛋要又恶又凶，它哪晓得钱昌手拿的是可怕的家伙，闪电般的逼近钱昌，狂吠着拚命咬他拿遥控器的手。钱昌吓得魂飞魄散，遥控器失手落地。钱良骏忙上来挡住。马其明眼明手快，飞快拿起遥控器，扔入一两米深的锦江中。钱昌见大势已去，在康彪等几名扑上来相救的黑龙帮歹徒的护卫下，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向系在江边的一叶小舟跑去。范英杰胸有成竹，他已布下天罗地网，根本不怕他插翅飞上天去。和几个刑警，只顾收拾几个尚在负隅顽抗的黑龙帮歹徒，马其明见钱昌在康彪和另一名匪徒的护卫下仓皇逃窜，见刑警们没人追捕，暗怪范英杰失策，：“擒贼先擒王，怎能任由贼魁逃脱！这是放虎归山呀！英杰这孩子怎么这样糊涂！”他不顾范英杰的呼喊，跳上载他来的那条小船，奋臂摇橹，斩浪急追。
　　
　　这时已恢复自由的珊娘，见到正被虎崽追咬的钱良骏，恨得咬碎玉牙，她疾步追来，小勇喝止虎崽，他想让姑姑亲自痛揍这个人面兽心的坏蛋，以解心头之恨。珊娘往日的万缕柔情，如今化成熊熊怒火，一招一式，凌厉异常，威不可挡。钱良骏斗志全无，岂有招架之功，被揍得鼻青脸肿，小勇见姑姑打得差不多了，松开虎崽的项圈，虎崽把毛茸茸的身子压在钱良骏身上，利爪搭在钱良骏脸上，呲着寒森森的獠牙，血红的舌头舔着钱良骏的俊脸，把钱良骏吓晕过去。小勇犹不解恨，骑在钱良骏身上挥拳猛揍。又拿起装水的矿泉水瓶狠砸，砸瘪了又换一个。范英杰和几个公安，押着七个被铐上手铐的匪徒，走过来，范英杰拿出手铐，把死蛇似的软瘫在地的钱良骏铐起来，两个刑警一左一右，把紧闭双眼伤痕累累的钱良骏挟起来，向岸旁走去。范英杰拿起对讲机，向市公安处聂诚处长报告：“现在已在岛上擒获钱良骏等黑龙帮匪徒，贼魁钱昌和两个匪徒乘船逃窜，我已命几名刑侦队员乘汽艇封锁江面，他们难以逃脱，只是我的义父驾船追去，我已命我手下队员速开汽艇增援。”
　　聂诚回答：“我马上派车前往接应你们，必须毫不留情斩断伸向滨海市的毒爪，绝不能让他们有一个漏网！”范英杰音韵铿锵地回答：“处长放心，他们飞天钻地也难逃出天罗地网！”
　　
　　再说钱昌丧魂落魄，在康彪在另一亲信爪牙的救护下乘船狼狈而逃，见马其明疾摇船橹，急急追来，不觉恨得牙根痒痒的，他想：“这老狗真是我命里克星，数十年前打断我的一条胳膊，今天又使我的儿子落难，追得老子屁滚尿流，此仇如山，此恨似海，这笔血债必须和你清算。康彪，等会这个老狗追来，格杀勿论！！！”
　　“老爷子快看！公安汽艇！”康彪恐慌万状地惨呼，只见几个身穿公安制服的刑侦队员，已开着汽艇，在江面上犁开雪白的浪花，疾速地追来。钱昌仰天长叹：“一子下错，全盘皆输，上苍绝我。上苍绝我！！！”见马其明虎扑上船，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老贼，硬要置我于死地，我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说毕。按动手中折扇的开关，马其明猝不及防，中弹掉落江中，在滔滔江浪中浮沉。幸得追来的快艇逼近，一刑侦队员开枪击中钱昌执扇的右臂，跳上船用枪逼令三匪投降。一队员连忙跳入江中，救起挂彩落水的马其明。
　　钱昌见大势已去，想咬破衣领上的毒囊自杀。刑侦队员早有防备，快速靠近，奋掌猛击，使他下巴脱落，口水直流，接着迅速撕掉他衣领处暗藏的毒囊，此时的钱昌，真是脱网不能，求死不得。活象被打断脊梁骨的癞皮狗，瘫倒在地。用充满仇恨的眼光看着为他铐上手铐的刑侦队员。
　　
　　
　　几辆警车开到锦江边，聂诚处长向臂扎绷带被公安人员搀扶的马其明热情地伸出双手，两个老人紧紧握手。聂诚说：“马老先生，你深明大义，不为黑龙帮的威胁利诱所动，保护国家的财宝，确实可敬可佩！”马其明激情难抑，只是频频点头。
　　聂诚朗声笑道：“马老先生，你看谁来了？”
　　马其明回头一看，只见赵芝兰和儿子、儿媳满面关切之色。从一辆小轿车里俯身出来，急急向他奔来。而另一方向，珊娘、小勇、范英杰也快步赶来，亲人们安然无恙，马其明的虎眼里涌出欣慰的泪花……”
　　在月色星辉的笼罩下，灯火辉煌的滨海市显得格外美丽。江风传来张明敏深情的歌声：“河山只在我梦里,祖国已多年未亲近,可是不管怎样也改变不了,我的中国心……”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云樵

十一回感真诚肝胆相照，察危机狐鼠惊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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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滨海市锦江医院，在参天老榕和凤凰树的掩映之中，很是幽静。从医院三楼的高级病房的窗口向外望去，沿江迤逦密如繁星的灯光，熠熠闪闪。缓缓穿行在浮云中的一轮皎月，把万道光华倾洒在山野江面。远处的歌舞厅里，传来年轻情侣的优美缠绵的歌声：“月儿象柠檬，淡淡地挂天空。我俩摇摇荡荡，散步在月色中。今夜的花儿也在飘落纷纷，陪伴着柠檬月色迷迷蒙蒙。多亲爱，蜜语娓娓，轻轻耳边送，我俩摇摇荡荡，散步在柠檬一般月色中……”，歌声倾诉着幸福恋人的柔情蜜意。这是一首在世界华人中很流行的歌，歌词与旋律都很受各种年龄层次的华人的喜爱。优美的旋律回荡在月华星辉中，使相依相偎的马其明与赵芝兰，也心澜起伏，感慨万端。
　　
　　马其明在奋勇追捕钱昌时，被钱昌启动伪装成折扇暗藏微形枪枝的凶器机关，挂彩负伤，被送入市立锦江医院。为他动手术的正是他的儿媳何婷，她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外科专家，曾为许多政要及海内外各界名人成功做过手术。对于自己的公爹，她自然是十分专注，不敢有丝毫懈怠疏忽。手术完毕后，她擦去额上密密细细的晶莹汗珠，洗净双手，长舒了一口气，疲惫不堪地走出手术室。忧心忡忡的赵芝兰马上迎上来，忐忑不安地问：“孩子，你爸手术怎么样？要不要紧？”刘婷把婆婆搂在怀里，轻轻抚摸老人的肩膀，很有把握地对满脸愁云的赵芝兰说：“妈！我担保爸爸只要半个月就可以完全康复，妈尽管放心，你的儿媳敢立军令状！”儿媳的话，使赵芝兰心里一颗千钧巨石落了地。和自己最亲爱的人相别数十载，日思夜想，柔肠百结，如今久别重逢，喜从天降，怎知横祸猝临，一家人险遭不测。想起来赵芝兰真是心有余悸。现在，她站在夫君的身旁，见夫君依然气宇轩昂，精神抖擞，心里深感慰藉。当年抗日战争的烽火岁月，她为驰骋抗日疆场的檀郎的安危担惊受怕，多次倚闾而望，在纸上多次写下“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谁料想抗战结束，又是烽火连天，夫君流亡海外，天各一方，鸿飞杳杳。万千往事，不堪回首。如今，总算夫妻团聚，破镜重圆，创痕累累的心灵，再经受不起风云惨变了。夫君能安然脱险，这真是万千之幸！
　　
　　马其明身材魁梧，虽然年过花甲，却依然英风逼人。满头银丝向脑后整齐地梳拢，那高耸的眉棱，浓黑的两道剑眉，颔下飘拂的美髯，锐利得如同利剑的炯炯目光，显露出冷峻与威严。眼角刀刻般的鱼尾纹，满盈着他人生的坎坷与辛酸。做为七尺男儿，昂藏丈夫，他不畏死，在抗日战争的沙场上，他与许多抗日军人已做好为国家民族壮烈捐躯的准备，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心中没有恐惧两字。然而，数日前在江心岛，当他得知钱良骏在自己的宅院安放了遥控炸弹，他却感到方寸皆乱，心里充满了恐惧不安，不是为自己的生死存亡，而是为了自己的爱妻和儿子、儿媳的安危。他轻抚赵芝兰的秀发，闻着那淡雅的发香。动情地说：“芝兰，你记得当年在荷花池畔，你吹着横笛，我唱着《秋水伊人》那种情景吗？”赵芝兰深情款款地地对马其明说：“当然记得！”“在南洋，珊娘还小时，我就教给她唱这首歌。我唱“望穿秋水”，珊娘唱“望断云山”。”马其明说着，虎眼泪光闪烁，“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在经过数十年的悲离惨别，又在数日前劫后逢生，使马其明难抑辛酸之泪，他声调颤抖地唱起了《秋水伊人》：“望穿秋水，不见伊人的倩影，更残漏尽，孤雁两三声。往日的温情只换得眼前的凄情，梦魂无所寄空有泪满襟，几时归来呀伊人哟，几时你会走过那边的丛林，那亭边的塔影，点点的鸦阵，依旧是当年的情景……”赵芝兰纤纤玉手轻轻拍着拍子，双眸泪光莹然。多么刻骨铭心的旧事，又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
　　
　　“马贤弟！想不到你年近花甲，歌喉依然如此动听，铮铮铁汉，也有一腔柔情！”傅良泉掀髯大笑，健步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位政府官员模样的人。马其明忙招呼赵芝兰让坐泡茶，他想，来者可能是傅大哥的同事。傅良泉说：“马贤弟，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滨海市的韩市长，他率团到美国考察，刚回来，不顾旅途劳顿，就马上来探望老弟。”韩市长亲切地用双手握住马其明未负伤的右手，诚恳地说：“马老先生爱国爱乡的义举，让我十分钦佩。马老一生光明磊落，高风亮节，在抗日战争期间能舍生忘死，奋勇杀敌，人民不会忘记你的功绩。如今你又捐资助学，造福桑梓，且不为黑龙帮匪徒的威胁利诱所动，大义凛然，确实可敬！”
　　
　　马其明以为韩市长只是礼节性的探访，想不到韩市长一坐下来，如逢故友，与他说了不少推心置腹的话，并谦虚地请教他商界的一些问题，请求马其明对振兴滨海市经济提出一些建设性意见，双方真有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感觉。“酒逢知己饮，诗向会者吟。”马其明性情豪爽，一向是“人敬我七分，我回报十分”他与傅良泉本来就是亲如手足的莫逆之交，现在韩市长又把他尊为上宾长辈，谦恭至诚，溢于言表，这使马其明感佩肺腑。于是他也畅所欲言，对振兴滨海市经济提出自己的看法，并表示愿意说动南洋和台湾的商界朋友，到滨海市来投资设厂。末了，他郑重地对韩市长说了数十年前他奉命在锦云山埋藏十八箱宫庭宝物，准备伤势痊愈后，带有关人员前往取出，归还国家。韩市长对马其明赞赏有加，诚挚地说：“马老能热爱故国，归还藏宝，确实是十分难能可贵。拳拳赤心，令人感佩！”
　　当韩市长与傅良泉告辞而去，已是夜阑更深，万籁俱寂。马其明和赵芝兰目送着两辆小轿车奔驰而去，马其明心中感慨万端。他想，叶落归根，总算有了返居故国与家人乐享天伦的机会，上苍待我不薄。只是珊娘这孩子感情上一度受到欺骗，心灵上肯定创巨痛深，必须让芝兰好生抚慰她，化解她的心结。他把想法告诉芝兰，芝兰柔声说：“珊娘这孩子很聪慧灵巧，与我非常投缘，她很听我这母亲兼师尊的话，放心吧，她拿得起，放得下，我会想法解开她的心结的。我也希望能有一个才貌品德俱佳的好女婿！”
　　
　　次日正是星期天，一早，树上的各种鸟雀飞腾跳跃，叫个不停，特别引人注目的是成群的白鹭，时而从树梢上冲空而起，直入云际。时而又拍翅飞到水塘边觅食，煞是好看。此时，身穿便装的范英杰，步下一辆停在医院铁门口的的士，提着大包小包的水果、补品向医院走来。这些天，他忙于押着钱良骏到马家宅院，排除钱良骏安放的遥控炸弹，又忙于提审黑龙帮一干歹徒，突破缺口，逮捕黑龙帮潜伏在滨海市的同党，及时斩断了黑龙帮这支伸入滨海市的魔爪，总算舒了一口气。自四人帮倒台，他考入公安院校，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已成为公安战线的一名骁勇战将。他的妻子柳芸，也是一名优秀警官，却在一次追捕劫枪杀人犯的战斗中壮烈捐躯，只给他留下一个读小学四年级的女儿晓莺。赵芝兰表示愿为他照料女孩，但他思之再三，不愿为工作挺忙的义母增添麻烦，也为了后顾无忧，悄悄地把孩子送回乡下老家，让退休的老父母照料。把满腔的悲愤化为动力，凌厉无情地打击敌人。那些恶贯满盈的罪犯畏之如虎，又恨之入骨。昨晚他刚回到家中，打开房门，听到沙发上有异样的声音，拉开电灯一看，一条狰狞可怕的眼镜蛇在沙发上昂首吐舌，咄咄逼人。幸好他发现得早，否则必遭毒手，他飞快地抡起竹竿，把眼镜蛇打死，突然发现有一封被人从窗外扔进来的信，信封硬帮帮的，除了信纸，还有一张照片。他先把信取出来。信上写道：“姓范的，你死心塌地替共产党卖命效劳，抓走了我们不少朋友弟兄，这笔深仇大恨，迟早要你加倍偿还。暂时动不了你，我们会拿你的家属开刀。你总不能请个加强排手执现代化武器当你亲属的保镖吧！天阔巷子窄，低头不见抬头见，劝你及早收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你收手，过去的事我们也应既往不究，你若执迷不悟，我们只有血债血偿！别以为你把家属弄回乡下老家，是神不知鬼不觉，看看这张照片，我们若要报复，你很快会家破人亡，劝你还是为自己留条后路，不要逼人太甚！”他抽出照片一看，是他的老父亲在老家天井里抽旱烟，女儿晓莺正在桌子上写作业的照片。照片可能是近距离拍摄的，清晰度相当好。慈父脸上的皱纹，孩子辫梢上的蝴蝶结，都非常清楚。他头脑里嗡的一声，觉得如被人当头打一闷棍。为着家属的安全，他把孩子送回偏僻的乡下老家，连亲如生母的赵芝兰都未告诉，公安局里也无人知晓。而歹徒居然了如指掌，把他老家中的亲人都拍了照片。这说明家人处于潜在的威胁之中。他连夜把信件拿到公安局，等待第二天专职技术人员进行指纹、笔迹鉴定。趁天色尚早，赶来医院探望义父义母。
　　
　　当范英杰大步走进医院大门，只见一位身高体胖、凸着啤酒肚的皓首苍髯的老者，正在与住院部交涉要提前出院，住院部的女收款员和颜悦色地劝他：“老林，你的病并没有完全康复，主治医师未签字同意你提前出院，您老要体谅我们的难处。不是我们故意刁难，实在是无权照办。”“你们的院长是这里最有权威的名牌医生，是我非常要好的老朋友，用你们年轻人的时髦话说，是铁哥们！对我是言听计从，你尽管先办，保准不会给你添麻烦。”
　　范英杰定睛一看，原来是滨海市颇有知名度的原工商管理局局长林天明，现已退居二线当顾问。因为文革当中他常到处做忆苦思甜报告，被人戏称为“忆苦思甜专业户”。他的儿子林永革，原名林永利，在文革中为表示“永远革命不动摇”，改名“永革”，原是文革中造反派“红敢闯”革命造反总部的响当当、当当响的闯将，在武斗高峰期，他戴着抢来的钢盔，开着用推土机改装的土坦克，冒着呼啸的小口径步枪的枪弹，攻入持相反观点的另一群众组织“反到底”革命造反总司令部据守的阵地，使对方仓皇逃遁。大联合后，他靠着“根正苗红”“路线正确”，也曾当过风光一时的市革委会的常委，还进入了保卫组，当了个相当于公安局副局长的官儿。以后四人帮倒台，查三种人，丢了官帽，还好在武斗中林永革未造成人员死亡，最后留在公安局治安科当一般警员，算是范英杰的同事。范英杰打招呼说：“老林，好些时候不见了，听说你退居二线了。”“哦！原来是范队长呀。是的，我退下来了，当了顾问。”
　　“这下子你清闲多了。”
　　“是呀，顾问顾问，人家说，问去掉口即为顾门，管大门的。问去掉门即为顾口，顾嘴巴的。老了，没用了。只得靠边站了。”
　　
　　此时，外出开会的院长刚好乘车进入医院大门，林天明三步并成两步赶上前去：“我的院长大人，我盼你真如大旱之盼云霓，总算把你盼回来了。你开开金口，让你的住院部给我办出院手续。我的病基本上好了，不能让国家为我白白花费医疗费。躺了一段时间，浑身骨头都又酸又疼，你那些护士小姐，扎针扎得我心里直发毛。”
　　院长平时与林天明常欢聚于酒桌、麻将桌，与他算是莫逆之交，其实知道他是没啥大病，利用公费医疗到医院小病大养，他也乐得慷公家之慨。做顺水人情。常为他开个价格昂贵的补药。当林天明未从工商局长任上退下来的时候，常用这一招做为生财之道，那时送礼的、送红包的如过江之鲫。这次住院，实际上没甚毛病，是对被拿掉顶戴花翎的一种无声的抗议。但住了将近一个多星期的院，一没有了实权，连那些当初老在鞍前马后献殷勤的亲信也消声匿迹，送礼的连个鬼影也没有，屁股上还得天天扎针。扎针的护士又是新手，走后门来的，扎下去拔起来再扎，扎得他呲牙裂嘴、涕泪交流，扎得他战战兢兢，望针胆寒。早就呆不下去了，看到那位护士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的样子就如见夜叉罗刹。再加上马其明擒匪负伤，到锦江医院住院，连市长都亲自来医院探视。林天明偷偷探头探脑去看个究竟，一看之下，如惊雷轰顶，吓飞三魂七魄。他想：“糟了，如果让他认出我来，凶多吉少，必须赶快开溜。”院长见他出院心切，碍于情面，让住院部给予他办了出院手续。林天明心怀鬼胎，不敢在医院里多停留片刻，匆匆走了。范英杰见他神色不宁的样子，心中不禁升起团团疑云。“林天明为何慌里慌张？什么事使他大失常态？”他目送着林天明匆匆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之中。
　　
　　珊娘和腾龙、小勇也提着炖好的鳖鱼猪肚汤来看望亲人，大家走进病房，知道马老的伤势已大有好转，大家深为欣慰。马其明对范英杰说：“孩子，过两天我们爷儿俩先到锦云山看看，若藏宝未发生意外，即召人挖出藏宝。这些深埋地下几十年的宝物，理应归还人民所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云樵

十二回失瑰宝风波突起布疑云蝥贼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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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云山壁立千寻，山势雄伟，怪石嶙峋，林木蔽天。雪练似的瀑布从陡峭的峰顶飞泻直下，虎啸龙吟，飞珠溅玉，煞是壮观。这是一座名山，景色绮丽，蜚声中外。
　　通向半山腰锦山寺有一条山间小径，曲折如肠，古代石匠用花岗岩铺就了近千级的石阶，这些石阶历经风雨冰霜的侵蚀，历代行人的踩磨，已是光滑平坦。山路两旁，芦花摇曳，野藤缠树，幽涧鸣泉，鸟噪芳丛，偶尔有山獐野羊，奔跳而过。山路尽处，可见房舍隐现于云雾之中，使人想起“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的佳句。
　　锦山寺雄峙山间，在苍松翠柏、修篁巨樟的映衬下，显得十分庄严。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流翠浮金。屋脊上那张牙舞爪、抢夺明珠的双龙，金鳞闪闪，虬须在烈烈山风中微微颤动，似欲腾空而起，啸傲风云。
　　这天清晨，寺庙里钟磬悠扬，和尚们坐禅诵经，有节奏地敲着木鱼。这座寺庙建于明朝，屡经兵燹战祸，依然香火延续，但也曾经两次寺院荒废，一次是临解放时，寺僧惨遭杀戮。一是文革期间，寺僧被造反派勒令还俗务农，自食其力。四人帮倒台后，政府保护宗教信仰，海外华侨、台湾香客、大陆善男信女纷纷捐款，重修佛殿，再塑金身，使濒临坍塌的佛寺，又恢复往昔的梵音绕云、钟鼓震天的鼎盛景象。四方游客，虔诚拜佛的，寻幽揽胜的，潮涌而至。
　　
　　伤势已然痊愈的马其明，带着范英杰等十几名化装成民工的刑警，携带一应器械，沿着山间石径，拾级而登。因为每件国宝价值连城，上级指示必须小心谨慎，要求要做到万无一失。寺庙尚在整修，常有民工和雕塑家、画师出入锦山寺，络绎不绝。因此马其明一行并未引起香客和游山览胜者的注意。
　　马其明一马当先，穿涧越谷，登高履险，身手非常矫捷。险径崎岖，荆榛遮道，而马其明健步如飞，范英杰体魄健壮，也暗自惊诧义父的登山本事。后面那些年轻的刑警，一路疾行，气喘吁吁，汗湿衫袖，疲乏不堪。但老人如此勇健，后生怎敢落后，尽量加快脚步。
　　马其明在一块耸立的巨石旁停住脚步，石壁上有古代文士题刻的“擎天玉柱”四个醒目大字，还有字迹业已模糊不清的一篇《锦云山游记》，碑上缀满青苔。碑文写于清朝康熙年间。巨石下，一泓山泉，潺潺作响，清可见底，有游鱼嬉戏其间。巨石南面，有一棵年代久远的古松，铁干劲枝，松针青翠，树皮纹裂，宛若龙鳞。尽管历尽风霜，依然生机盎然。上面悬垂着野藤。马其明记得数十年前松树边还有许多株小樟树，现在一棵棵都是枝干粗壮，直插云天。野藤缠绕其上，如缨如络，如蟒如龙，成片的幽篁在山风中摇曳喧响，如惊涛哗然。许多形态各异的怪石，虎踞豹蹲，使人神驰心醉。
　　
　　马其明掏出藏了几十年的藏宝图。这张图，是钱钧先请专家实地观察后设计的，要马其明按图要求率工兵在山中的一位明朝兵部尚书的疑冢中埋藏，为防人盗墓，在空墓中还埋设烈性炸弹，一旦有人偷盗，必死无疑，宝物也将炸成粉碎。军座钱钧当时告诉他：“国军将很快大举反攻，收复失地，救国兴邦，这批宝物很快就可以重见天日。”钱钧心黑手毒，事后那些专家均死得不明不白。又派钱昌率部伏击马其明一批埋宝工兵，他想：“党国风雨飘摇，大厦将倾，必须为自己留下巨大财富，将来在外国当寓公，也吃用不尽。”但哪料想一发炮弹，会使钱钧连同他预留的另一份藏宝图炸得粉碎。马其明成了唯一掌握藏宝图的人。这正是钱昌费尽心机，力促马其明回大陆，并亲身冒险潜入大陆的原因。
　　
　　马其明见坟墓完好无损，并无被盗的征象，心中十分高兴。他笑着对范英杰说：“十八箱宝物就藏在这里，这其实是一座空荡荡的疑冢。当年明代这位兵部尚书，担心死后被人盗墓，骸骨无存，就让能工巧匠设计十八处陵墓，其中只有一处是真。那位老尚书确实是老谋深算。”一位性急的刑警抡起鹤嘴锄就想动手挖掘，马其明一把拉住，说：“那里面安有爆炸装置，不能冒冒失失。”那位刚从公安学校毕业的年轻刑警，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傻笑。
　　
　　大家屏息静气，见马其明娴熟地挥动鹤嘴锄，挖开墓碑，露出一个阴森森的洞口，马其明小心翼翼地摸索，欲排除暗藏的爆炸装置，他接过范英杰递过的警用手电筒，仔细向里面照了照，一言不发地立起身来，脸罩阴云。范英杰心知不妙，很可能宝物已不翼而飞。马其明神色黯然，坐在一块巨石上，浓眉紧锁，额头上出现深深的“川”字，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范英杰默默思衬，看那墓碑与泥土吻合，周围乱草萋萋，荆棘丛生，生长的藤蔓已好长好密，足见宝物被盗时间已久。据义父所说，疑冢中装有烈性炸药，有谁能毫发无损地盗宝而去？若非局中人，安能破机关？
　　
　　马其明长叹一声，立起身来，拿起手电筒，钻入了墓穴。范英杰也同几位刑警尾随鱼贯而入。原来这个墓穴，依靠一个天然的石洞修成，里中有石阶，石床、石桌，还有暗泉淙淙。石壁上有天然的凹处，正是当初放宝物箱的地方。安放的烈性炸药已荡然无存。此坟墓实际上只是个伪装，后面就连着山石洞，所以不会觉得缺氧憋闷。范英杰时蹲时立，用手电筒仔细探照观察，祈望能找到有关案情的蛛丝马迹，但只看到几个发霉的香烟蒂，那是文革当中出产的“红霞”牌劣质香烟。他看到金光一闪，俯身而视，拾起一个文革中写有林彪题字的金质纪念章，正面是：“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导师、伟大的舵手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林彪”背面是：“勤务组003号”范英杰如获至宝，很珍惜地收入衣袋中。他虽然不露声色，但心中暗自高兴，因为这为破案提供了重大线索。要知道在文革中，形形色色的造反派的司令部，许多都称为勤务组。别看这名堂以为是提开水擦桌子的勤务员，那时那些勤务组成员都是叱咤风云，跺跺脚地动山摇的人物，彭德怀、贺龙这种在战场上“横扫千军如卷席”的元帅，都被这些“勤务组”成员指派的爪牙整得惨死。范英杰心想：“这金质纪念章，很可能是某个造反派特为勤务组头头定制的，从未看见。003号，很可能是第三号人物。虽然文革中滨海市造反组织多如牛毛，上小便处、蹲厕所要撞上十几个总司令，是常事。但只要认真调查，终会水落石出。该死的罪犯，看你怎么飞上天去？！”
　　
　　范英杰和马其明等人钻出坟墓，范英杰取出对讲机，向市公安处聂诚处长报告了宝物已被盗多时的消息，聂诚马上指示：“你要好好抚慰马老先生，让他不要有任何心理包袱，宝物被盗，这是他无能为力的事。他能向政府报告有关这批宝物的情况，而且用实际行动带我们实地挖宝，已是十分难能可贵。而且要加强对马老先生一家人的保护，我们要尽快把罪恶犯缉拿归案，把他们绳之以法。追回被盗国宝·你们要迅速回局，有要事相商！”聂诚的指示语调铿锵，声音很大，马其明听得一清二楚。他对范英杰说：“孩子，你快去忙你的公务，那帮罪犯可能尚未把宝物盗运出境，因为如果他们真的盗往国外，国外拍卖行一旦拍卖，肯定风声很大。我有许多朋友喜好收藏，实际上我也爱好收藏，都会互通消息，但至今未听到境外拍卖大陆稀世国宝的消息。你们要尽速破案，如让罪犯奸谋得逞，国家将是惨重损失！我也难脱罪孽，从此将遗憾终生！”……。
　　
　　当范英杰急如星火的走进聂诚处长的办公室，聂诚和他紧紧握手，端给他一杯新沏的香喷喷的铁观音茶，说：“先喘口气，我们再来分析案情。”这位当年潜入国民党军队做策反工作的老地下党员，也已到退休年龄。他对范英杰这位三十多岁的公安战线的猛将非常赏识，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三口两口喝完茶，掏出手绢擦去满头汗珠，才笑咪咪地说：“瞧！人家把你的义父和你都告上了！”他递给范英杰一封信，信封上写道：“滨海市公安处聂诚处长亲展”
　　信中写道：
　　敬爱的聂处长：
　　党实行改革开放政策以来，神洲大地，一片莺歌燕舞。但一小撮国内外阶级敌人，也梦想混水摸鱼，趁机兴风作浪，颠覆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打江山，真是痴心妄想。
　　最近我市来了一位冒充海外归侨的马其明，这个人其实是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国民党残渣余孽。他在抗日战争中真反共，假抗日。实际上是个血债累累的汉奸。临解放时，他率领工兵炸工厂、毁桥梁、烧民房，使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而且令人发指的是他带兵血洗锦山寺，双手沾满革命战士和平民百姓及无辜僧人的鲜血，可谓罪该万死，死有余辜。是可忍，孰不可忍？
　　马其明的义子范英杰，丧失阶级立场，与敌人勾搭，充当他们的保护伞，而且索贿纳贿，是混入公安战线的蛀虫败类。是革命队伍中的心腹大患。
　　现在，马其明已自投罗网，到大陆来了，希望处长能洞察秋毫，当机立断，擒住马犯，从严治罪，明正国法。勿使其逍遥法外。对范英杰应罢免其职，立案侦查。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应及时清除内奸，永绝后患！
　　祝愿无产阶级专政的江山坚如磐石，千秋永固！
　　
　　此致
　　敬礼！
　　一位忠于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战士
　　
　　聂诚处长拍拍范英杰的的肩膀，说：“写信者看来对马老和你是恨得咬牙切齿，前回写给你的恫吓信和这次的诬告信，通过技术鉴定，尽管笔迹似乎不同，但却是同一个人所写，但笔者非常狡猾，信封信纸都未留下指纹，看那信中都是文革闯将的语气，当初我被打成走资派时，也说我是“罪该万死，死有余辜”，扬言誓把三反分子聂诚打倒在地，再踩上千万只脚！踩上一只脚就够我受的，踩上千万只脚，岂不是成了肉泥，哈哈哈！”
　　范英杰却笑不出来，这个案子未破，他就如泰山压顶，艰于呼吸。他简略把上山情况对聂诚报告，说：“我想再提审钱昌！”
　　“行！我们必须穷追线索，不给罪犯喘息的机会。你去吧，我为你全程大开绿灯！少年家，我快退休了，希望最后看到你大获全胜，奏凯而归。我在凯旋门酒家为你设宴庆功！”聂诚亲切的拍拍这位虎将的肩膀，把他送出办公室。
　　
　　
　　
　　当钱昌坐在审讯室里，他已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他知道自己罪大恶极，坦白再彻底也难逃一死。但他有个宗旨：“我没办法得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我下地狱，也要拉尽量多的人陪着下地狱。”所以，他对审讯人员的讯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些与黑龙帮勾结干了不少伤天害理事情的大陆有关人员，也被他一一供出。当他听到范英杰讯问他当年埋藏宝物详情时，老奸巨滑的他，就敏感的判断，肯定是那批宝物被盗走了。他心如油煎，：“他妈的，老子为着这批宝物，连这条老命都得搭上，却连个老鼠屎也没看到，哪个混蛋运气这么好，发了这么一笔吓死人的横财，会是谁呢？”他不由得回想起数十年前的那场血案，当他左臂被马其明打中，随行的亲信为他包扎好伤臂，他尽管痛得死去活来，仍督令部下尽量搜寻马其明，务必击杀，找回藏宝图，但最后还是被马其明杀出重围。他亲自督令亲信把一个个满身血渍的工兵死尸扔下万丈深渊，“难道有人死里逃生？”他心中也是疑云重重。“不行！不能让盗宝者这么好运气，那些宝物，卖掉一件就家财万贯。哪能让他们大发横财，我死了也不甘心！我必须拉他们来垫背，奈何桥上也比较不会寂寞！否则，我真的死不瞑目！”于是，他毫不隐讳，把当年他率众伏击那批工兵的事也招认出来，把他认为工兵当中可能有人成为漏网之鱼，死里逃生的事也说出来，他的推测，刚好与范英杰的判断不谋而合。范英杰“论功行赏”，破例地递给钱昌一根香烟，还亲自为钱昌点燃，使钱昌受宠若惊……。
　　范英杰步出审讯室，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他已断定，写恐吓信、诬告信和盗宝者，是同一伙人，与这伙罪犯，国恨家仇兼而有之，打蛇就必须致其死命，他向马家宅院大踏步走去，欲向马其明详细了解那批工兵的情况……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云樵

十三回访山寺触景伤怀，走幽径中伏挫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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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其明一腔赤诚，欲把数十年前奉命埋藏于锦云山古冢中的宫庭至宝归还国家，岂料瑰宝已被贼人所盗，这使他精神上受到沉重打击。当范英杰奉命欲率队赶回市公安处时，马其明告诉义子，他想到锦山寺游览进香,看看山景，散散心。范英杰考虑到当时是大白天，锦山寺香客游人甚多，而且黑龙帮一众匪徒又已擒获，料想义父的安全应该没有问题，因此与义父握手道别，匆匆下山而去。
　　
　　锦山寺处于深山绝壑之间，寺貌庄严，气势宏伟，庭院轩敞，楼阁云连。四周古木参天，风景绝幽。寺内回廊曲折，杨柳婆娑，繁花竞放，暗香馥郁。寺内还有一个很大的放生池，历朝历代的善男信女在池中放生了灵龟，灵龟壳上刻有放生者的姓名及放生日期，其中有的灵龟寿数已有数百年，许多年轻男女和小孩子正兴致勃勃的看着灵龟懒洋洋地在池中爬动，不时指指点点，笑语声喧。马其明看到许多善男信女，摩肩接踵，在佛象前燃香跪拜，也去买了信香供果，虔诚叩拜。祈求神佛保佑数十年前惨遭屠戮的寺僧早登西方极乐世界。他看着寺中粗可合抱的红漆木柱上一对楹联：“海气凝云，云气结成罗汉泪；月光映水，水光返照菩提心。”那“罗汉泪”三字之下，有一利器插过的痕迹，使他旧事萦怀，悲思如潮。
　　
　　那是数十年前的一个夏天，雷鸣电闪，骤雨欲来。远处传来解放军的隆隆炮声。滨海市国军军部，一身戎装的军长钱钧口含雪茄，在军用地图前焦灼不安地来回踱步。一身穿美式军装烫着波浪式发型的女机要员，正慌慌忙忙地把各种机密文件装入箱子。
　　“报告军座，卑职奉命来见！请军座训示！”佩带少校肩章的马其明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向钱钧立正敬礼。马其明对这个钱钧，心中是极为反感的，他长袖善舞，走上层路线，排挤掉原抗日有功的老军长，让上峰委他当一个有职无权的高参，自己取而代之。而且为在抗日战争中临阵脱逃的胞弟钱昌包庇脱罪，马其明知道在他手下难以有出头之日，而且会挟嫌报复，一再要求解甲归田，但报告几次呈上，总让他付之一炬。钱钧急电命他速至军部，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马其明很快就来了。
　　
　　钱钧一反平素盛气凌人、专横跋扈的神态，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又是握手又是拍肩，说：“马教官精明干练，忠勇可嘉，是党国不可多得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党国危难之际，正需要你们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马其明虽然心中很不以为然，但也只能言不由衷地说：“军座但请裁示，卑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钱钧把手一挥，那个女机要员识趣地敬礼退出。钱钧神秘兮兮地从保险柜里取出一张图纸，如此这般地向马其明下达命令，末了他说：“别看共军挥师南下，势不可挡，其实已是强弩之末，我们将很快大举反攻，光复沦陷河山，指日可待。埋藏这些宝物，只是为防落入敌手的权宜之计。马教官，相信你不会有负党国栽培，钱某重托！将来我定当论功重赏，使你得遂青云之志。”马其明彼时深知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但军令如山，只能凛遵照办。
　　
　　第二天，赤日炎炎，暑气蒸人。马其明带着一排荷枪执锄、抬着箱子的工兵，艰难行进在曲折崎岖的锦云山小径上。马其明和工兵们一个个汗湿重衫，艰难地喘着粗气，胖得活象大狗熊的排长程虎，挥汗如雨，气喘如牛，一路上骂骂咧咧：“他妈的，当这鸟工兵真倒霉，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今天还得挖坟墓！”一个工兵谄媚地说：“程排长，朝里有人好做官，你的亲姐夫钱昌上校现是谍报处长，钱军长又是钱处长的嫡亲哥哥，有他们提携，你很快就会时来运转，到时候你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鞍前马后为你效命的弟兄。”
　　程虎得意忘形地说：“是呀，当今谁的靠山大，后台硬，谁就会官星高照。要想上青云，有时只须一条石榴裙。舍生忘死打东洋，不如一个美娇娘。开枪放炮打阿共，不如暗把大洋送。”
　　另一位工兵媚笑着说：“我早就说过，你一脸富贵相，很快就会飞黄腾达。”程虎精于向上司溜须拍马，也喜欢下属为他抬轿子吹喇叭，高兴得哈哈大笑。
　　一位工兵劝他说：“程排长，我看应加快脚步，马少校见我们磨磨蹭蹭，会发火的。”
　　程虎傲气十足地说：“怕他个大头鬼，我虽算不上皇亲国戚，但却是处长内弟，官大一品压死人，我的姐夫还大他两级，他打狗也得看主人，岂奈我何？风水轮流转，说不定再过几天他得向我敬礼喊报告。林冲八十万禁军教头，还得受踢球出身的高俅节制。战功战功，怎如我脚踏青云上高空。”
　　
　　马其明从小练武，耳聪目明，他虽然距抬着箱子的工兵有一百多米的距离，程虎的狂妄之言却声声句句听得一清二楚。他一向就对钱昌极为鄙视，特别对钱昌在抗日战争中扔下部队、临阵脱逃的卑劣行为深恶痛绝。见程虎老拿钱昌来炫耀，肚子里憋了一肚子气。后来又听到“风水轮流转，说不定过几天他得向我敬礼喊报告！”，不禁怒火中烧，他声色俱厉地命令：“程虎！马上带弟兄们快速上山，贻误军机，军法从事！”，说毕，挥手把旁边一棵碗口粗的野树一掌劈断，半截树杈噼啪一声，掉下深渊，吓得一头山獐没命奔逃。程虎竦然变色，轻声对同伴说：“光棍不吃眼前亏。先执行命令再说！”说罢，和工兵们哼哧哼哧地加快脚步……
　　
　　当工兵们把十八箱宝物在古墓里藏好，程虎按照军长的指令安放好爆炸装置，把古墓恢复原状。大家热得喉咙冒烟。马其明命令程虎：“你和弟兄们四周看看，有没有人暗中偷窥？”程虎和众工兵应命而去。马其明解开被汗水湿透的军服，从衣袋里掏出他和芝兰的结婚照，心中充满了对爱妻的怀念。虽然与老家相距不远，但军情紧迫，军纪森严，军部严令为防泄露军机，不得与家人联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已好几月与妻子未通音讯，对妻儿的近况一无所知，真的是牵肠挂肚，愁丝万斛。
　　少顷，他立起身来，站在高处，用望远镜四处巡视。观察若无异常动静，就要率部下山。突然，一声沉闷的枪声，传自山另一侧的锦山寺，接着，又是一连串炒爆豆似的急促枪声。马其明大吃一惊：“程虎这小子在搞什么鬼？难道遇上共军游击队或先头部队？”他拔枪在手，疾如离弦之箭，急步下山，循声来到锦山寺外，忽然，他楞住了，只见庙门洞开，弹痕清晰可见。一具饮弹喋血的和尚横尸路侧，伤口还在冒出殷红的鲜血。马其明大惊失色，飞步跨入大殿。那些怒目金刚似乎气狠狠地瞪着他，他眼观六面。耳听八方，突然觉得有兵器破空之声，锐啸而来，他连忙疾速闪开，躲开致命一击。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威猛的和尚，执着一把宝剑，迅捷无伦地向他猛劈狠刺。和尚看来剑法厉害，换成他人，早丧命于明晃晃的剑刃之下。马其明岂是等闲之辈，武功高强，捷似灵猿，威如猛虎。但他为人侠肝义胆，怎肯伤及无辜，所以施展轻功，纵跳腾挪，并不还击。准备白手夺刃，将他擒住，再问个究竟。忽然，在一尊石佛后转出手执卡宾枪的程虎，大喝一声；“马教官闪开，看我的1”，说罢杀气腾腾地扣动板机，和尚腹部中弹，血染僧衣。他挣扎着朝程虎掷出宝剑，程虎急闪，那宝剑风声嗖嗖，贴着程虎头皮飞过，就插在雕有“云气结成罗汉泪”字样的柱子上，悠悠颤动。把程虎吓得屁滚尿流，跌坐在地，好半天象泥塑木雕一般，这惊心动魄的一幕，马其明永难忘却。惊天血案，罗汉也当凄然下泪。所以这“海气凝成罗汉泪”几个字，使马其明唏嘘不已，愧疚于心。
　　
　　马其明看到寺院血迹斑斑，尸横禅房，惨不忍睹。他怒不可遏地把枪口对准程虎斥骂道：“程虎！你怎么违抗军令，滥杀无辜？！我毙了你这个天良丧尽的混蛋！”
　　程虎回过神来，也不客气地把枪口对准马其明，他有恃无恐，语气强硬地说：“马少校，我和弟兄们正是执行军座的手令，军座特别交代我，不管是谁，违令者格杀勿论！军令如山倒，难道你敢抗命不遵？！”
　　“你胡说！你胆敢假传军令！”
　　“马教官，你暂息雷霆之怒好不好，你看看这是不是我伪造的军座手令！弟兄们做证，如果我假传金牌令箭，你把我的头拧下来。我心甘情愿受死！”
　　马其明接过手令，一目扫过，大为震惊。那千真万确是钱钧的手令，手令上写道：“为确保藏宝万无一失，着令把可能危及宝藏的锦山寺僧众斩绝除尽，非常时期，务须采用非常手段。军令森严，不可法外施仁，违令者无论是谁，就地正法！”马其明身为堂堂少校，钱钧竟然把这样一纸手令交给一个排长，对他的信任程度可想而知。马其明猛然觉察钱钧笑脸藏刀，着实可怕。欲哭无泪，心如死灰。特别是随后遭到钱昌所率执法队的伏击，他拚死突围，更清楚看到钱氏兄弟的蛇蝎心肠。多少年过去了，马其明总有一种负罪之感，尽管他被蒙在鼓里，但“乱军杀人，罪归主帅”，他是那批工兵的领队。那批工兵是屠戮无辜的杀手，但事后也成了枉死城中的冤魂。幸存者只有他马其明，真的要追究起来，这是跳入黄河洗不清的事。这也是马其明数十年有家不敢回、有亲不敢寻的重要原因。他觉得冥冥之中，那些屈死的锦山寺僧众在痛哭狂喊，在横眉怒目指责他，心里就象压上千斤巨石。现在，站立在这当年曾洒血雨刮腥风的禅院，马其明心情万分沉重。
　　
　　“老爷爷，有人要我把这封信交给你。”马其明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村童笑嘻嘻地把一封信交给他。马其明心想：“怪了，这锦山寺中我无亲无故，游者香客中未见熟人，怎会有人寄信给我。”他见信无异样，就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只见信中写道：“马其明：你狗胆包天，竟敢重登锦山寺！数十年前，你带兵血洗锦山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行。你逃出了大陆，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自己又回来送死了。你以为爱国华侨的假象可以迷惑革命群众的火眼金睛，你以为几个臭钱可以掩盖你的罪孽，错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上苍报应，时候已到！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对你们这帮阶级敌人，向来就象严冬一样残酷无情。你很快就会遭到严厉的惩罚，血债必须血来偿！勿谓言之不预也！”
　　
　　很显然，这是对马其明赤裸裸的威胁。但马其明看完此信，却眉宇舒展，心胸豁然开朗，因为他原为藏宝失盗的事百思不得其解，为锦山寺血案难以辩白而心事重重。看到这封恐吓信，居然直接向他马其明叫阵，而且提到数十年前锦山寺血案，很显然是知情者，这证明当年受钱昌率兵伏击的那排工兵，定然有人死里逃生，才能毫发无损地拆除暗藏在古墓中的爆炸装置，盗走藏宝。如果抓获这个盗宝者，当年残杀锦山寺僧众的血案也就真相大白，锦山寺受难僧人的血海深仇可报，马其明的精神重负也就全部解脱。马其明心想：“我得赶快把这个情况告诉英杰，及早擒获这些罪犯！”
　　
　　马其明此时归心如箭，急急下山。忽然，他听到数十米外一茂密竹林中有凄惨的呻吟声，有人在呼救：“老大爷，我被青竹丝咬了，请你发发善心，救救我！不然我会死在这里。行行好！老大爷！”青竹丝是一种剧毒的蛇，如果人被咬未及时救治，必死无疑。马其明古道热肠，一向急公好义，扶危救困。何况他列祖列宗为世代名医，悬壶济世，救人无数。他也精通医术，对治蛇咬伤的青草非常熟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岂能置之不理，便闻声飞步赶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坐在竹林中，用手按住小腿，哀声不绝，似乎毒性蔓延、不胜痛楚的样子。马其明上前，说：“别慌，我有办法救你。来，让我看看伤口。”说罢蹲下去低头去看，哪知背后有人用麻袋迅速套在他的头上，那个壮汉也猛扑上去，死死抱住马其明的双腿，马其明武功精绝，岂能轻易被人制服，他如猛虎发威，把套他的棉袋挣裂，一挥铁拳，把那位用棉袋套他的歹徒揍得鼻血流淌，唇裂齿落，滚下山坡。那位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见同伙被踢落山沟，大势不妙，拔腿就逃。
　　
　　马其明奋起直追，那位汉子见马其明紧追不舍，把一个装有液体的瓶子向马其明迎面甩来，马其明早有防备，身轻如燕，腾空而起，瓶子砸在一个山石上粉碎了，透明的液体流淌四溅，在山石的凹处缓缓积聚成一小勺之多，那个恶棍连滚带爬，很快在芦苇丛中消失得无影无踪。马其明猜测那可能是足可毁容伤目的酸碱之类强腐蚀性化学药品，用随身带的面巾纸沾那液体，纸未变黑色，知道那不是浓硫酸，因为浓硫酸会使纸张的纤维素炭化变黑。他取下尚留在钥匙扣上的断掉只剩半截的废铜钥匙放在那汪液体中，那半截铜钥匙居然溶解成一滩蓝色溶液，同时升腾起红棕色的毒气，非常呛鼻。马其明学过化学，断定那是浓硝酸，因为浓硝酸与铜可反应生成蓝色的硝酸铜溶液，同时生成二氧化氮这种红棕色的有毒气体，浓硝酸有强烈腐蚀性，如果喷溅在脸上甚至眼睛里，后果不堪设想。可见恶徒用极为毒辣的手段来对付马其明，这欲置自己于死地的冤家对头，又是何方魔头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云樵

十四回授武功飞凰翔鹤觅贼踪拨草寻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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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阳如火，马家的后花园里由于树荫浓密，又紧挨一个很大的鱼塘，却感觉不到酷暑的淫威，清风徐来，拂面生凉。蝉声鸟语，悠扬悦耳。珊娘身穿素衣白裙，淡雅端庄，宛如梨花带雪，楚楚动人。眉宇间已没了愁云怨色。她端坐在一高大的玉兰树下的画架前，正在聚精会神地为小勇画素描，画中的小勇，画得虎虎生气，活灵活现，极为神似。赵芝兰在一旁微笑颔首，说：“孩子，你爸常夸你聪慧过人，果然并非过誉谬赞。你把你爸的武术学得非常到家，妈才教你没几天美术，你的素描就画得这样好，妈真为有这么个美丽灵慧的女儿而高兴。”珊娘立起身来，亲热地说：“妈！以后女儿回国来，就可以时常侍奉于妈妈身旁。这几十年，你受的苦太多太多了，爸爸也是。”她亲热地搂住慈母，说：“妈！以后我常常为您老揉肩捶背。”

　　小勇逗趣地说“奶奶奶奶，古书里都说，武林高手或民间名师，对世代相传的精技绝艺，都是传男不传女，而你和爷爷却是太偏心，传女不传男。”“哦，奶奶要听你这个小灵精怎么说！”珊娘对小勇十分喜爱，也喜欢他的伶牙俐齿，她笑吟吟地说：“怎么，以小犯上，不敢说了。”小勇说：“怎么不敢说，听奶奶说，爷爷是武林高手，却不把武功传给爸爸和我，爸爸戴着深度近视眼镜，手无缚鸡之力，被人轻轻一推，就会四脚朝天。我呢，被那些黑龙帮恶棍倒吊起来荡秋千，却无力反抗。多窝囊！姑姑，猜我被倒吊起来时在想些什么？”“想什么？想爷爷如何和警察来救我们呀，这还用问！”“不不不！姑姑错了也！我在想，我如果是爷爷的嫡传弟子，掌握了爷爷的武功秘笈，非把这些狗才乌龟壳捏碎不可！要打得他们落花流水！让他们跪在我的面前求饶！”赵芝兰笑得掉了老花镜，珊娘笑得花枝乱颤，珠泪盈睫，直揉肚子喊“哎哟”，珊娘掏出手绢擦眼眶，说：“小勇呀，你爷爷哪来的武功秘笈，你看武打片都快走火入魔了。”赵芝兰俯身捡起眼镜，笑着说：“奶奶赦你无罪，你说说看，奶奶又如何偏心？”“奶奶是画坛高手，我爸爸却对美术一窍不通，奶奶也从不教我画画。教姑姑却哪末尽心，不是偏心是什么？”听小勇这么一说，赵芝兰黯然神伤，一言不发。小勇慌了，说：“奶奶，我是闹着玩的。你可别往心里去！”珊娘也劝慰道：“妈，童言无忌，小勇是要逗你笑才这样说的。”

　　赵芝兰感慨无限的说：“我不是为小勇的话生气，而是他的话使我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你大哥腾龙，我从他小的时候就想把他培养成一个出色的画家，但由于你爸爸的原因，我在历次运动中如履薄冰，心惊胆颤，哪有心思教他画画。文革期间，我又被打成美术界反动学术权威，画室被封，许多画作都被造反派抢走了，那是我几十年的心血呀，如果被毁，我可能也痛不欲生，以身殉画了，亏得你范英杰大哥为我保存了这批画，才使我在艰难逆境中还能苦苦挣扎。那时你的大哥就在偏远的山乡战天斗地，我又怎能教他绘画？”

　　珊娘劝慰道：“那场浩劫，使多少功臣良将、民族精英都含冤而亡，我曾读过赵朴初挽邓拓的挽联，“积毁铸沉冤十年风雨燕山夜；丹心同皎日千古昭垂赤县天。”，忍不住悲泪盈眶。这场暴风骤雨总算过去了，我们一家能有团聚重圆、乐享天伦的机会，真是不幸中之万幸。”
赵芝兰说：“唐棣华为吴晗也写了一副挽联“痛当年乌云翻卷闪电交织一篇雄文遭厄运；看此日玉宇澄清东风浩荡四方名士吊英魂。”，现在玉宇澄清，阴霾散尽，确是国家民族之大幸。如果在我和你爸有生之年再能看到两岸统一，骨肉欢聚，我们即使寿数该尽，也可以含笑于九泉。”

　　聪敏的小勇，见奶奶和姑姑悲悲戚戚，为了冲淡长辈心中的感伤，想法岔开话题。他说：“好姑姑，你不是答应要代爷爷收我为徒，教我拳脚功夫吗？奶奶布置的画素描任务你完成了，现在该为徒儿授艺了。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珊娘见侄儿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她对这个聪明伶俐的小侄子越来越中意，用手指刮刮小勇的鼻子，说：
“好的，我教给你白鹤拳。你愿不愿学？”
小勇兴高彩烈地嚷嚷：“好哇好哇！我还懂得有一招叫白鹤亮翅。”
“我念一段白鹤拳口诀让你听听，
吐似猛虎出林势，浮如飞鸯迎风阵。
沉似泰山压頂法，飞如大鹏展翅形”她边念口诀，边做示范，珊娘身姿窈窕，妩媚秀丽，然而一练起武来，虎虎生威，诚如白鹤拳口诀中所指的“臂如杨柳身如梭，乘风摆柳海脚扬。接肢转马疾无影，飘身如絮轻变幻。”赵芝兰见义女英姿勃勃，裙裾飞扬，宛如凌霄白鹤，大开眼界，赞叹不已。小勇悟性甚佳，也仿而效之，一招一式，象模象样，心里暗暗高兴。因为小勇虽然学习成绩不错，但体质较差，且又非常兴趣电子游戏机，赵芝兰很耽心小勇沉迷电子游戏机损神伤眼影响身体，现在见他肯跟他姑姑练武，对增强体质与提高学习成绩大有益处。她也很是赞许。

　　这时，马其明走进家门。赵芝兰和珊娘小勇见他脸上有几条细小的血痕，原来整整齐齐的西服磨破几个破洞，沾有黄色的山土，不由得大惊失色。珊娘忙着为爸爸端来热水拿来毛巾，当芝兰和珊娘得悉藏宝已不翼而飞，而且马其明在下山时又遭歹徒暗算，如闻晴天霹雳，面面相觑，心神皆乱。恰在此时，范英杰来了，马其明简明扼要地说了他下山时的遭遇，并拿出那封恐吓信。范英杰也从衣袋里取出歹徒写给他的恐吓信和写给聂诚处长的诬告信。他恳切地说：“爸爸，你看这三封信，威胁恫吓诬告，实际上源出同一人。你仔细想想，这个人很可能对你非常熟悉，看到你之后恐慌万状，所以尽量要从精神上折磨你，从肉体上摧残你，他为什么要不择手段对你下手，我想原因只有一个：你的回来对他构成致命威胁。所以他费尽心机要让公安部门把你列为怀疑对象，或使你心生惶恐，逼你离开大陆回南洋。我怀疑这个人很可能与锦云山盗宝大案有重大关系。”

　　“孩子，我收到那封恐吓信，冷静分析之后，严重怀疑当年参与锦云山埋宝的那排工兵尽可能有漏网之鱼，不然，锦云山古墓中安有爆炸装置，宝物哪有可能被轻易盗走。再来，他对锦山寺僧人被杀的血案知之甚详，若非局中人，哪知事情原委。”范英杰对马其明说，“爸爸，你再回忆一下当年锦云山埋宝的前前后后经过细节，好吗？”

　　马其明、范英杰端过芝兰捧给他们的热腾腾的咖啡，马其明呷了一口，他浓眉紧锁，陷入沉思之中。片刻之后，他向范英杰讲起数十年前那件惨烈的往事。他讲到锦山寺僧众被屠戮的经过，说到钱钧的手令。说到钱昌率领军部执法队对马其明等人的伏击，他说：“我打伤钱昌，突出重围后，就躲在一个外遮野藤的很是隐蔽的山洞里，望远镜尚未丢失，我用望远镜看到钱昌指挥执法队员把击毙的工兵一个个扔入悬崖之下的深坑中，那坑里怪石成堆，犬牙交错，即使未死于枪口，扔下去也断无生理，那个工兵排长程虎，我亲眼看到他的姐夫还在他满身血污的死尸上补了一枪，叫两个兵把他扔下去。这个枉死鬼，本指望靠他的姐夫升官发财，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小命正是断送在他亲姐夫的手里。按理说那批工兵没有一人能绝处逢生，但今天这封恐吓信，对当年秘事竟然了若指掌，所以我怀疑有人逃出死神魔爪，但到底是谁？我现在心中无数。”

　　珊娘见老父亲浓眉紧锁，她插话说：“爸爸，你能不能把当年那排工兵的长相模样回忆一下，让妈妈和我按照你的描述画成图形，或许对英杰大哥他们破案有所帮助。”

　　马其明苦笑着说：“孩子，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当年那批工兵，顶多二十多岁，现在即使还在，也是满脸皱纹的老头子，相貌大变，画那种图有何用，用物理学用语说，那是做无用功。”
“不！爸！珊娘妹子这个建议我非常赞赏，虽然时隔数十年，仔细观察，人的相貌还是可以辨认，何况有些人甚至变化甚微。我想，写匿名恐吓信给你的人，很可能正是害怕你认出他的原形，才会迫不及待地向您老下手。我看您老人家还是把那批工兵的相貌回忆描述一番，辛苦妈妈和珊娘妹子把影形图画出来，不知您老意下如何？”马其明一听，很有道理，连连点头。他把那封恐吓信交给范英杰，说：“你把这封信带回去好好琢磨琢磨，看能不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范英杰把信装入衣袋，掏出对讲机，命令女刑警赵雪燕和另一男刑警高健带着摄影机和警犬，开警车火速赶来，和他前往锦云山勘查马其明被袭击的现场。

　　为着不让游人与香客发生惊疑，不让贼徒闻风而遁，范英杰与赵雪燕、高健三人，均是游客打扮，头上还戴着滨海市四季旅行社的黄色旅游帽，他们来到那片竹林。竹林离锦山寺有七八百米，由于上下山均不从此经过，游客罕至。竹林中凉风飒飒，鸟雀自由自在地在竹枝间欢鸣腾跃。如果不是那被马其明挣破的带有血迹的麻袋，那压倒的一大片芦苇茅草，那破碎的玻璃试剂瓶，还有那留在山石凹处已经干涸的硝酸铜溶液蓝色残渍，让人看出有明显打斗的痕迹，否则，真让人感到是个很有诗情画意的景点。二十多岁的女刑警赵雪燕熟练地从不同角度拍摄现场，高健忙着提取脚印、血渍、被荆棘钩扯下来的一撮卷曲的染成金黄色的头发，准备带回去化验。范英杰眼光敏锐，仔仔细细地搜寻着草丛中、竹林中、芦苇丛中有无贼党遗留的踪迹，他找到两枚带血的门牙，找到十几个不久前吸过扔下的烟蒂，还有一张皱巴巴的滨海市“沉醉今宵”酒巴的工资单。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如果这是贼徒的工资单，即是破案之关键突破口……。

　　话分两头，珊娘怕妈妈太累，也是要在慈爱的爸爸面前显摆一下自己最近向妈妈学画画的惊人进展，她搬出画架，放好图画纸，手执画笔，硬缠住要马其明回忆那排工兵的摸样，马其明原来想不提程虎，因为当年他在望远镜中清晰地看到，程虎血迹斑斑，钱昌又亲自在他身上补了一枪，执法队抬起程虎的尸体扔下悬崖，他是练武之人，目若朗星，明察秋毫，绝对不会怀疑自己的眼睛，至今记忆犹新。程虎断然已不在人世。但芝兰说：“天下事千奇百怪，有些事情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你还是细心回忆，或许程虎还勇健如豹呢。”芝兰这么一说，马其明就从程虎开始，把那排工兵的长相特征高矮胖瘦，向母女两人描述起来。而珊娘手执绘图炭笔，根据爸爸的描述，画出了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工兵肖象，使马其明大为赞叹：“象！太象了！芝兰，我们的女儿真是秀外慧中，名师出高徒，名师出高徒！”芝兰用食指轻轻戮了他的额头，娇嗔道：“别嚷嚷了，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马其明掀髯豪笑：“我这是实话实说，芝兰，你收了这么个资质特佳的高徒，我有举荐之功！”赵芝兰笑着说：“你功不可没，今天中午，我亲自做几样合你胃口的好菜，让你大饱口福。”马其明学着京剧老生躬身抱拳施礼：“谢谢娘子！老夫这厢有礼！”赵芝兰和珊娘哈哈大笑。珊娘顽皮地说：“爸，妈，我也来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咱们家是英才济济，名家荟萃。”

　　马腾龙用摩托车载着刘婷下班回来，见亲人们兴高采烈，问道：“什么名家荟萃，说来听听，让我也分享分享。”珊娘风趣地说：“咱家呀，有武术家、画家、烹调家、科学家、医学家。”小勇说：“姑姑，你和我算什么家？”珊娘用手指刮刮他的鼻子，笑着说：“咱们呀，算是响当当、当当响的——”小勇急不可耐：“姑姑别卖关子啦，到底是什么家？”“美—食—家！”珊娘一字一顿地说完，屋子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这笑声，惊飞了一群在庭院里悠闲觅食的粉鸽，蓝天上响起悦耳动听的鸽铃。马其明笑得老泪纵横，赵芝兰笑得前俯后仰，看到珊娘已恢复了往昔的欢乐，两老的烦恼愁闷终于烟消云散。

　　当日薄西山，暮云四合，风尘扑扑的范英杰来到马家宅院，珊娘递给他一迭工兵肖象，他粗略一看，赞不绝口，说；“珊娘妹子，你很有美术天赋，我这方面甘拜下风，我拿回公安处与战友们仔细瞧瞧。”看到带着身套游泳圈的小勇准备到锦江游泳的马腾龙，他亲热地寒喧起来：“腾龙兄弟，准备带小勇去游泳呀？”“是的，他说得到爷爷的批准，非要我带他去游泳不可。在研究所里我说了算，在家里我说了不算，大大小小的男长官、女首长太多了，我只有服从、服从再服从。一点男子汉的威严都没有。”刘婷从洗衣间探出头来，说：“你别在英杰大哥面前装可怜喽！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这个女首长还得洗你一身脏兮兮的衣服，不然我们换换，你来洗衣间当首长，好不？”，马腾龙嘻皮笑脸地说：“我有自知之明，不是当首长的料，哪敢抢班夺权。”刘婷白了他一眼，又回到洗衣间忙着搓洗衣服去了。范英杰被逗得朗声大笑。马腾龙笑呵呵地说：“英杰大哥，我先走一步。回来陪你畅饮三杯！”
范英杰掏出那个在锦云山古墓里捡到的写有林彪题词的金灿灿的纪念章，说：“腾龙兄弟，别忙着走，你瞧瞧，文革中你见过这种纪念章吗？”
马腾龙接过纪念章，正面背面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说：“没见过，那时候，流行“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我属于黑五类，没资格当红卫兵，只能靠边站当逍遥派。你当时正是红卫兵，你都没见过，我更不用说了。”腰系围裙的赵芝兰从厨房里边用擦手布擦手，边对英杰说：“英杰呀，你忙了一天公事，晚上陪你爸爸喝几盅。你与你腾龙弟弟嘀咕些什么呀？”小勇硬拉着腾龙要去游泳，腾龙只好与英杰道别，爷儿俩坐上摩托车开走了。

　　赵芝兰从范英杰手中接过那枚纪念章，戴上老花镜看了又看，激动得浑身颤动，说：“这枚纪念章我见过，刻骨铭心哪！”她强抑悲愤，向范英杰讲了一段锥心刺骨的往事。在清理阶级队伍的时候，有一天，挂着“美术界反动臭婆娘”黑帮牌子的赵芝兰正在打扫厕所，一个横眉竖眼的女红卫兵来向她传达命令：“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的头头要找你训话。你必须老老实实低头认罪，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警告你不要存有蒙混过关的幻想！你所有的狡猾伎俩瞒不过革命造反派的火眼金睛！”赵芝兰走入专政队，一个胸前佩带这种纪念章的头头走向前来，先打了她一记耳光，声色俱厉地说：“你必须把你暗中藏起来的所有的封资修的黑字画全部交出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鸡蛋壳再密也有缝，你不老实交代，只能自取灭亡，无产阶级革命派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无产阶级革命派的铁拳不是吃素的！”那个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她记得非常深刻。

　　　“妈，你记得那个人是什么模样吗？”赵芝兰眼中火星闪烁，心中怒潮澎湃。搬过画架，拿起画笔，不愧是画界名师，画技炉火纯青，只见画笔在纸上疾速移动，一会儿功夫，一个人物头象就跃然纸上，呼之欲出。范英杰激动得脱口而出：“原来是他！”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云樵

十五回搭利箭弯弓待发恐败露丢卒保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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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低垂，滨海市沉浸在灯光的海洋中。公安处会议厅里，柔和的灯光把会议厅的各个角落照得纤毫毕现。两鬓苍华的聂诚处长正与范英杰、赵雪燕、高健在分析案情。聂诚看着那一叠珊娘画的参与锦云山埋宝的国民党军工兵画象，和赵芝兰画的那张画象，对范英杰说：“你义母和义妹这些画，好比是照妖镜，使这对潜藏很深的坏蛋原形毕露。以前的政治运动搞了一个又一个，连我这个老地下党也莫明其妙的成了内奸、特务，差点在牛棚里被整死。而货真价实的内奸，竟然是一打三反中专门整人的红得发紫的人物，历史真是开了一个大玩笑！少奇同志那句“好在历史是人民写的”，真是令人感慨万千。”

　　范英杰说：“在写给你的诬告信和写给我的义父和我的恐吓信里，这些家伙口口声声代表“无产阶级”，代表“人民”，还说什么“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而他们恰恰是人民最危险的死敌，正是革命队伍的心腹之患。”

　　赵雪燕和高健这两个年轻的刑警，仔仔细细看着被聂诚放在最上面的两张画象，那两个人，对两位刑警来说，是耳熟能详的人物。那个工兵排长程虎，正是刚退居二线任顾问的原滨海市工商局长林天明。说起这位林天明，在滨海市赫赫有名，许多人都知道他在旧社会苦大仇深，父母都被地主恶霸逼死。在剿匪反霸时是民兵英模，在历次政治运动中都是紧跟形势出现在风口浪尖上的人物，特别在文革中，忆苦思甜，批林批孔批水浒，反击右倾翻案风，他都是声名显赫的的人物。他到处做报告，善于引经据典，借题发挥，经常搏得阵阵掌声。所以他在台上做报告的照片经常出现在许多单位的新闻厨窗，当滨海市有了电视台，电视台屏幕上又常出现他在慷慨激昂地控诉林彪四人帮罪行的镜头。

　　另一张画象正是林永革，在文革中曾是“红敢闯”造反总部的勤务组成员，曾在“一月风暴”中率众夺了滨海市党政机关大大小小单位的印章，足有满满一箩筐，名噪一时。整当权派和那些所谓“牛鬼蛇神”，又是心狠手辣。他设计的高帽，里中藏有沉重的铁块和鹅卵石，黑帮牌背面钉有铁片，悬在脖子上的是铁丝，被整的人常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在武斗中又是威名赫赫，他亲自率领的武卫先锋团，自吹是“无坚不摧，所向披靡。”现在林永革正是滨海市公安局治安科的干警。他曾经佩戴过的有林彪亲笔题字的纪念章遗落在锦云山古墓里，显而易见，盗取这批稀世珍宝的定然与这对父子有关。

　　范英杰回过头说：“雪燕同志，你把我们到锦云山案发现场实地勘察提取的证物化验结果向聂处长汇报一下。”
赵雪燕用语音标准的普通话进行汇报，她说：“在山上提取到的罪犯被马老打掉的牙齿上的血型是A型，那张工资单是“沉醉今宵”酒巴保安头头赵卫红的，那位赵卫红血型恰是A型，这是从该公司为职工做体检的医院体检单查出来的。”高健说：“我插一句，那位赵卫红我认识，我们在锦云山案发现场发现一撮被荆棘钩扯下来的金黄色卷发。他恰恰是把头发烫成卷发，染成金黄色，绰号“假洋鬼子”，也有人叫他“二毛子”。在文革武斗中，他是武斗队成员，好勇斗狠，冲锋陷阵总是不怕死。有人叫他“鬼见抖”。

　　赵雪燕继续说：“从另一个罪犯的脚印大小深浅，竹枝被折断的情况，可推测此人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体重有一百四、五十斤，倒很象林永革，虽然林永革未留有胳腮胡子，但此人在公安战线已有多年，应该说对如何反侦破有一套经验，乔装打扮是罪犯惯用手段，难保他不会也来个摇身一变。我已问过治安科长，说是林永革请假一星期，要到云南给他的老丈人做生日。”
高健又插话：“听他的邻居说，他跟他老婆是打架三六九，吵骂天天有，好几次威胁要与他老婆离婚，半年前把在他家中管孩子兼当保姆的丈母娘赶回老家。还会万里迢迢地到去云南给老丈人拜寿，完全是骗人的鬼话！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可能他们觉察到风吹草动，想紧急应变。脚底下抹油——溜之大吉。”

　　聂诚不发一辞，认真地听着两位刑警的分析，他燃起一根香烟，扔给范英杰一根，征询范英杰的意见：“英杰，你的看法如何，愿闻高见。”
范英杰本来是不吸烟的，但自从爱妻柳芸在追捕罪犯的枪战中喋血牺牲，为了排遣胸中的悲愤，有时也抽一两根烟。他点燃手中的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望着袅袅上升的烟圈，沉思片刻，沉稳地说：“我发表一下浅见，雪燕和高健两位同志分析的确有道理，现在暗藏的敌人已露出狐狸尾巴，人急悬梁，狗急跳墙，如果他们感觉到难以再潜藏下去，危在旦夕，决不会束手待擒，而会拚死挣扎。我们要加强监控，打蛇打七寸，要及时制其要害，不能让他们奸谋得逞。”

　　聂诚说：“市委对此案极为重视，命令我们必须尽最大能力，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破案。保障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保证国宝万无一失。我尽快给你们逮捕令和搜查令，先对赵卫红密捕，突击审讯，对林天明也就是程虎及其子林永革加强监控。抓他们容易，但要追出宝藏恐怕就不容易，我们必须敲山震虎，引蛇出洞，寻找适当的时机出其不意地扼住这些两脚野兽的咽喉！为了麻痹敌人，我已与傅良泉先生商量，征得市政协领导和他本人同意，由他伴同马老先生及其夫人赵芝兰女士，还有珊娘小姐，离开滨海市去游览名山大川，同时指派正度婚假的一对公安战线新婚夫妇随行保护。为了防止敌人加害英杰同志的亲人，我已与英杰故乡的公安局长联系，他们答应提供切实有力的保护。”范英杰感到周身暖流奔涌，他激动地说：“聂处长，你考虑得真周到！”“别说了，柳芸同志已壮烈牺牲，怎能让正与凶恶敌人较量的忠勇战士后顾有忧。绝不能让你的亲人再有任何闪失。敌人是凶残至极的禽兽，你们要保障自身的安全，消灭敌人，而不是被敌人消灭，我要听的是振奋人心的《凯旋曲》，而不是悲壮的《烈士魂》，你们要牢牢给我记住！不能轻易付出血的代价！”

　　正当市公安处正在召开敌情分析会、商议制敌方案时，位于滨江市市郊的赵卫红的家里，被打掉两个门牙的赵卫红，鼻青脸肿，相貌滑稽可笑。正躺在堆着乱七八糟脏衣物的席梦思上，痛得死去活来。马其明的那几拳挟怒而发，着实厉害，如果不是麻袋阻碍，恐怕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他想起来真是心胆俱寒。赵卫红原名赵卫宏，那卫红是林永革替他改的。他从小父母离异，母亲扔下他改嫁别人，父亲是个赌棍兼酒鬼，常被债主追得躲猪棚钻鸡舍，哪管孩子死活。文革武斗期间，有一次赵卫宏正在垃圾桶里捡破烂准备卖了换东西吃，看见林永革被两个对立派的武卫团成员生擒活捉，一路推推搡搡，骂骂咧咧。赵卫红见其中一个武卫团成员是他的对头，他曾经几次到他们那里偷面包、包子吃，被他捉住，打得遍身青肿。现在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趁他不备时，操起垃圾桶里捡来的高梁酒瓶，狠狠地砸在那人的头上，砸得那个人血流满脸，晕倒在地。林永革趁机挣脱逃命。后面的人鸣枪追击，赵卫红见闯下大祸，怕得要死，糊里糊涂也随林永革跑到“红敢闯”革命造反总部。林永革惊魂稍定之后，对这位奋勇救驾的“小鼻涕虫”颇有好感，因为对立派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在大字报上骂他是“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如果落入他们手中，不死得脱三层皮。他问明赵卫宏情况，就把他留在身边，替他更名卫红，从此赵卫红对他忠心耿耿，在武斗中也跟着他冲锋陷阵。林永革指东，他绝不打西。成了林永革的铁杆弟兄，也成了林永革的心腹保镖。

　　四人帮倒台后，虽然林永革没了官帽，但靠着他在文革期间织就的关系网，在社会上还可左右逢源，呼风唤雨，把赵卫红介绍到这“沉醉今宵”豪华酒家当保安头头。这家酒家的老板实际上是林永革的猪朋狗友。与林天明暗中勾结，除了聚赌，而且容留卖淫，贩卖毒品，甚至与蛇头勾结，组织偷渡。每当公安部门进行扫黄打黑，林永革就预先通风报信，使这家酒巴有备无患，安然无事。因此，林永革把赵卫红介绍到“沉醉今宵”酒家来，待遇丰厚，吃香喝辣，而且还有漂亮小姐免费三陪，赵卫红对林永革确确实实感激涕零。因为他除了打架斗狠，没有谋生的本事。他把林永革视为再生父母，所以当林永革要他共同对付马其明时，他很爽快答应了。林永革乔装打扮成长有络腮胡子的粗豪大汉，他也在下巴上粘上几撇老鼠须，两个都是学过拳脚的彪形大汉，本想把马其明痛揍一顿，再把他的眼睛用浓硝酸弄瞎，让他无法认出程虎。倒不想把马其明害死，因为如果出了命案，公安局肯定穷追不舍。那时惹火烧身。怎知马其明十分厉害，两个牛高马大的壮汉被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打得落花流水，马其明未毁容，自己却破了相。糟糕的是门牙被打掉两个，真的是“没脸见人”。“沉醉今宵”酒家老板对员工是十分苛刻的，比夏衍笔下的《包身工》中的拿摩温对待芦柴棒还厉害。如果一天没上班，全月奖金克扣，两天没上班，马上炒鱿鱼，而且扣掉全月工资，现在自己弄得成了猪八戒，如何能去上班？万一马老头前去报了案，自己可能要去尝尝铁窗风味。他想来想去，心乱如麻。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林永革来了，他提来了一瓶茅台酒，一大包烧鸡卤鸭，还有香喷喷的新出锅的蚵子煎，五香面。从鼓鼓囊囊的手提包里取出厚厚一大捆面值百元的人民币，放在桌子上。说：“兄弟，今天让你受苦了，我替你向”沉醉今宵”酒家老板请了假，你尽管在家中养伤。等马老头滚出国去，你那时把牙镶上，又可以风风光光回酒家当你的保安头头。我讲话完全算数，你一万个放心！今晚我带来一些酒菜为你压惊，我们兄弟尽醉方休。这一万元，是给你的辛苦费。”
赵卫红涕泪俱下，他声调颤抖地说：“林大哥，我是一个粗人，但我听说书的说，士为知己者死，你待我这么好，你即使让我上刀山，下地狱，我也心甘情愿，决无二话。”

　　林永革拿出带来的两个杯子，斟了两杯茅台酒，酒香四溢，赵卫红虽然唇裂齿断，不宜喝酒。但他感慨地说：“患难才能见真情，交上你这个兄弟，自是我前世人修来的福份。讲真话，我唇齿疼得锥心钻骨，但大哥这样真心厚待我，牵成我，我如果不领情，就是他妈的猪狗不如。这酒，舍命也得喝！”
林永革说：“兄弟，台湾歌王叶启田有一首歌，歌中这样唱：“今天我支持你，明天换你牵成我”，还有一首“天下总是咱们的”，好象是专为咱们唱的。捉贼打虎亲兄弟，我们虽不是亲兄弟，但比亲兄弟还亲。我这杯酒专诚为兄弟而饮，酒壮英雄胆，我们不是英雄也是枭雄，绝不是他妈的狗熊。我先干为敬，干！”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赵卫红兴奋万分，对林永革的慷慨陈词，感动得一塌糊涂。他也端起另一杯酒，豪气万丈地说：“大哥待我恩重如山，我今生今世，为大哥做牛做马也甘愿。干！！！”说罢，端起酒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酒一下肚，只觉腹痛如绞，用颤抖的手指着林永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栽倒在地。林永革把钱又装回手提包，对软瘫在地的赵卫红说：“兄弟，对不起，你自己常说愿为我两肋插刀，刚才又说情愿为我上刀山、下地狱，确实是义薄云天。我这样做实在是无可奈何，你在锦云山上唇裂齿断，留下断齿血迹。范英杰比孙猴子还精，你难逃他的手中。你知道许多机密，你不舍生取义，我生命难保，对不住了，为了保车，只好丢卒。大哥一定给你烧很多很多纸钱冥钞，给你烧纸糊汽车、洋房、保镖、美女，让你在阴曹地府也财大气粗，牛头马面也不敢欺负你，也会巴结你！苍天在上，我说到做到。兄弟，你在阴间一路走好。每年清明节，我会去你墓前祭扫的。”
说罢，他把赵卫红拖上床，在被单上泼上汽油，把一个盛有水的小玻璃镜大的圆形瓶盖放在浸有汽油的床单边，在随身所带的一个盛水瓶子里用镊子夹出一块化学药品，放在圆形瓶盖的水中，把可能留下脚迹指纹的地方都用湿布擦拭一遍，然后再用带手套的手开了门，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幕中。

　　当范英杰带着赵雪燕、高健两人驱车而来，林永革刚离去不久。范英杰三人推开虚掩的房门，闻到浓烈呛鼻的汽油味，打开警用手电，在雪亮光柱的照射下，发现赵卫红口吐白沫，软瘫在床，一动也不动，象条死蛇。范英杰看到床上那贮水铁瓶盖中浸有一块化学药品，骂道：“狡猾的家伙，你想伪造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据。”赵雪燕说：“范队，那看起来好象是白磷？”范英杰点点头，说：“正是白磷！”原来，这白磷是剧毒化学药品，几毫克就可致人死命。而且着火点只有40℃，用小刀切割都可发火燃烧。它可在空气中缓慢氧化发热而自燃。所以白磷常贮存于水中。林永革想用白磷作案，他估算，是时正是盛夏酷暑，气温甚高，当瓶盖里的水份蒸发掉，白磷露在空气中，一段时间氧化放热达到40℃，即可自燃，再引起浸有汽油的床单燃烧，即可把这木房子连同赵卫红的尸体烧成灰烬，即使范英杰查到他身上，他也有起火时不在场的证据。他自认为是一着妙棋，怎知范英杰一众疾速赶到，使他焚尸灭迹的奸谋落空。更使他万万想不到的，他想致赵卫红死命的砒霜，也是假冒伪劣药品，虽有毒性，但仅使赵卫红痛晕过去，并未能把他送上奈何桥。范英杰发现赵卫红还有气息，连忙把他抬上警车，紧急送往医院抢救。经过医院灌药洗胃通肠，赵卫红死里逃生，又活转过来。赵卫红本来是林永革的铁杆死党，但对林永革翻脸无情杀人灭口极度不满，自动向警方供出了许多黑色内幕。
正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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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樵

十六回匿魔影冒名顶替盗瑰宝欲壑难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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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朗星稀，蛙声不绝。建于市郊农村的林天明住宅，背靠竹林，前临鱼塘，周围是山野田畴。
这里地方偏僻，林天明却偏偏把房子建在这里。对外人说是他喜欢悠雅的田园风味，讨厌闹市的喧嚣噪音。实际上他用心良苦，因为这里就在锦云山山脚下，有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天明曾先后当过市一打三反办公室主任、反投机倒把办公室主任，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局长，一些芝麻绿豆大的官儿，都在市内的黄金地段购置豪宅，满室高档家具，妻儿脖子上、手腕上闪烁着珠光宝气，公家的小轿车成了个人私车，节假日就载着一家老小，风风光光地衣锦还乡，或到野外烧烤郊游，何其乐耶。而林天明却仍住在郊外简朴的农宅式旧房里，家具都是普普通通，看的是十二寸的黑白电视，上班是挤公共汽车。好几位离退休老干部都赞赏他保持革命晚节，官清如水，一尘不染。他的老婆也曾多次在他的耳旁唠唠叨叨，说哪个当官的如何如何，他们的妻儿老小又如何如何。埋怨老东西“木头脑袋，不捞白不捞。害得老娘在老姐妹面前抬不起头来！”林天明压低了声音对他的老婆怒吼：“你的脑壳里全是牛脑髓，豆腐渣。他们那些人是天字第一号大笨蛋，是在自寻死路。他们脖子上明晃晃的项练，将来就会变成冷冰冰的铁锁练；手腕上金灿灿的手镯，将来就会变成寒森森的手铐。那些人工资收入有多少，看他们抽的都是名牌香烟，那些发的工资连抽烟都不够。只要不是白痴，屈指一算，就会知道他们是货真价实的贪污犯。就象水浒传中所写刺字贼配军，不过脸上刺的是“贪污犯”三个字，那不是在自寻死路是什么。大鱼不会傻呼呼的老在水面上翻波戏浪，是在深水区。你懂个屁！！！”

　　看着老婆眼皮直眨，不敢顶嘴，林天明又付在她的耳边细声说：“你必须在所有亲友邻居面前装穷哭穷。到适当时候，我们一家弄到外国护照，在国外任你如何花天酒地，挥金如土，都安然无事，而在这里，出手阔绰，必然招来怀疑，等于通知公安来抓我们。那些当大官的家里被偷，都不敢报案。就是怕败露，你懂吗？我的二百五的傻婆娘！”他的妻子叶芹菜对丈夫的训示心领神会，反正家里放煤块的柴草间里藏了一叠叠百元人民币，起码有几百万。她隔三差五，就要到柴草间内转转，怕老鼠把钞票啃掉或拖入老鼠窝。虽然身上是荆钗布裙，用的是粗茶淡饭，但看到柴草间里与日俱增的财富，她总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当亲友来借钱时，她就带亲友看那些破旧的家具，黑白电视机。露出一副苦瓜脸说：“老林是两袖清风的穷官，那点工资维持生活都困难，哪有闲钱呀。我家老林呀，思想觉悟特别高，他常说，不义之财一分一文都不能要，不能对不起党的培养。头上三尺有神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做贪官决无好下场。他就是那种人，我只好跟着他清茶淡饭过日子。所以实在没有钱可借。”那些借钱的亲友只好心中暗骂空手而回。当她得知谁谁谁因贪污受贿败露而锒铛入狱，谁谁谁被反贪局的人找去个别谈话，而自己的丈夫捞了许多不义之财，依然是“任由风浪起，稳坐钓鱼船”，而且在外面口碑极佳，她由衷佩服自己的老公有先见之明。但如果让她知道，他的丈夫儿子还劫盗了十八箱国宝，那些藏在柴草间的巨额人民币，根本抵不上任何一件国宝，她会惊诧得伸长舌头缩不回去。

　　而今，林天明正为这十八箱国宝心惊肉跳。流亡南洋的马其明突然从海外归来，使他有末日来临的不祥预感。因为他常到处做报告，抛头露面，他的照片到处都有，如被马其明偶然看到，即原形毕露。他非常后悔当初因担心境外文物贩子黑吃黑，迟迟未把偷盗的宝物偷运出境。如今滨海市警方已在对国宝被盗案加紧侦破，危险已迫于眉睫。他想，那些该死的风水先生还说我的住宅风水特别好，是在麒麟坑、苍龙穴，会当大官，发大财，现在乌纱帽摘掉当顾问，已经失去大权，还升什么屁官？到医院住院，以往那些甘当轿夫吹鼓手的亲信们躲得连个影子都不见，还发个屁财！公安局又在加紧追查失宝大案，危机四伏，不但发财无望，还可能大难临头。足见那风水先生真他妈的胡说八道！记得以前看过一首诗，是在嘲骂风水先生的：“风水先生好说空，指南指北指西东。山川果有好风水，何不埋你的老祖宗。”我怎会轻信风水先生的信口雌黄。如果早点觉察到危险，把那些宝物尽速偷运出境，何至于今天坐困愁城，一筹莫展！他猛然一惊；“升官发财”，会不会警示我“将进棺材”？
他想，几十年巧妙伪装，在历次政治运动中都无人识破，难道如今灾星照命，在劫难逃？

　　林天明搬把藤制的靠背椅，坐在庭院的葡萄架下。外面的蛙鼓震天价响，更使他烦燥不安。他一枝接着一枝抽着烟，香烟屁股扔了一地。他正是当年在锦山寺杀人不眨眼的工兵排长程虎。几十年的风雨雷电，在他的脑海里象演电影一样一幕幕浮现。如果从相貌上看，他并不是满脸横肉，一脸凶相，而是四方大脸，慈眉善眼，给人一种老成持重、和霭可亲的样子，在文革期间，他审讯被专政对象，也绝不象凶神恶煞，使的是“当面说好话，背后下毒手”的招数。所以文革后那些曾经被他暗中迫害的人，都未发现他有什么劣迹，无人心存不满。在查三种人的时候，他的儿子中箭落马，但却有一些曾被他暗中迫害过的老干部不明真相站出来替他说话。认为他的所做所为是“好人偶尔犯错误，情有可原”。所以他成了众所公认的“历次政治运动不倒翁”。

　　当年，他做梦也想不到，信誓旦旦保证要提拔他的亲姐夫竟会拿自己小舅子开刀。当钱昌率领的执法队用机枪招呼马其明率领的工兵排时，子弹呼啸着从程虎的肚皮擦过，他其实只受了轻伤。但他马上意识到钱氏兄弟是要杀人灭口，他们是有备而来，火力强大，想要脱逃看来比登天还难。见马其明在执枪还击，而工兵们相继中枪毙命。他急中生智，装死躺下，用同伙的鲜血涂得自己满身血迹斑斑，实指望钱昌在见到工兵们纷纷毙命后，率兵退去。想不到枪声停歇后，钱昌竟然又亲自向他开了一枪，这一枪打在他的大腿上，虽然未把腿骨打断，但痛得他尿了一裤裆，但他为了活命，不声不吭装死。钱昌又令执法队把工兵尸体一具具扔下悬崖，被扔下的工兵被尖利的石头刺得开膛破肚，血肉模糊。程虎命不该绝，在掉下悬崖时被悬崖边上的野藤挡住，大大减缓了下落的速度，最后落地时掉在死尸堆中，所以成了数十名工兵唯一的幸存者。那极为惊险的一幕，林天明至今回想起来就汗毛直竖。

　　当时，一位叫林忠元的共产党游击队的老交通员，在与准备攻城的解放军部队联络返回时，听到激烈枪声，连忙躲在草丛中。自始至终看到了国军执法队伏击这排工兵的蹊跷之事，钱昌率众撤后，林忠元老人从血泊中救起浑身血污的程虎，他用手探其鼻孔，发觉还有气，就连忙背回家中，用祖传的精湛医术救治。程虎被救醒之后，知道自己如告知真名实姓，将来遗患无穷。于是冒用同排的工兵林天明之姓名，编了一套谎言，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张解放军劝国民党兵战场起义的传单，谎称他和弟兄们准备起义投诚，结果被特务发现，上司派执法队把他们包围歼灭。林忠元老人见他貌似诚恳，信以为真，把他收留养伤，程虎又告诉他父母均被地主恶霸逼死，无家可归。林忠元老人也是孤身一人，就认他为义子。在解放军攻占滨海市后，程虎以林天明的身份，积极参加剿匪反霸，在土匪向滨海市临时政府包围进攻时，手执步枪的林天明弹无虚发，打死了三名土匪，使土匪仓皇退却，他成了众所钦佩的民兵英雄。随后，他在历次运动中都是带着忠诚革命事业的假面具出现，满口革命言辞。他知道，如果让人知道他是当年血洗锦山寺的程虎，肯定会被押赴刑场。所以他十分谨慎小心，生怕露出狐狸尾巴。他就象变色龙一样，狡猾善变，每一次政治运动，他都是先锋闯将，一向整别人，从无被人整。林忠元的老上级也对林天明加以提拔。林忠元死后，林天明更是伪造苦大仇深的家史，在轰轰烈烈的文革中，虽然时髦内查外调，查内奸，捉叛徒，叛徒特务只要一贴上标签即是。但他头上的金光四射的光圈，使那些阶级斗争的弦始终绷得紧紧的擅长查叛徒特务的行家里手，没有人怀疑到他的真实身份。让他当群众专政指挥部的头头，当一打三反办公室主任。那时节，呼风得风，唤雨得雨。

　　他对自己的儿子，自小就灌输“只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思想，钱昌是他的亲姐夫，平时对他甜言蜜语，封官许愿，但却心狠手辣，险些把他送下十八层地狱，他真是恨得咬牙切齿。但对钱昌那种毒辣手段，他却是兼收并蓄。他也常对儿子灌输要善于伪装，要能屈能伸，该狠时要敢下毒手，势头不妙时要顺风转舵。但他气恨的是儿子刚愎自用，有时把他的话当耳边风，他生怕儿子不知天高地厚，闯出泼天大祸。林永革背着他叫上赵卫红，去袭击马其明，结果被马其明揍得鼠窜狼奔。当林永革惊惶万状地跑回家中，向老爹说了这件事。程虎气得差点脑溢血。他关紧房门，凶相毕露地教训儿子：“你们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马其明是武术名家，你们这两个混蛋再加十倍人手也不是他的对手。赵卫红牙齿都被打落了，你在公安局混了好些年，还不知道这将给范英杰破案留下重要线索，你们这是拿绞刑索往自己的脖子上套，拿尖刀往自己的心口捅。懂吗1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笨蛋！”

　　林永革被他骂得狗血喷头，但却不敢回嘴，他不是白痴，老头子所讲的确有道理，所以他一言不发，从酒架上取出一瓶茅台，程虎递给他一包毒药，说：“现在已到危急关头，我知道赵卫红为你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但如今他若活着，范英杰顺藤摸瓜，我们都会完蛋，必须毫不留情把他除去，不能有妇人之仁。这时候再讲什么哥们义气，最后我们都要被押上刑场！”林永革诺诺连声，夹上装钱的手提包，匆匆走了。

　　程虎心焦火燎地等待着儿子回来，几次开了院门，向远方眺望，只听到此起彼伏的蛙鼓，和喧哗的林涛，还有在草丛林间飘忽的萤火，没有发现闪亮的车灯。他抬头看看那高耸入云的锦云山，传来猫头鹰的凄厉叫声，一颗心又悬在那十八箱国宝上。文革武斗快要结束的时候，有一次,赵卫红与几个手执夺来的军用步枪的武斗队员抓到一位形迹可疑的人，手带一把鹤嘴锄，身边有一黄土斑斑的麻袋，他们象老鹰捉小鸡一样抓到“红敢闯”革命造反总部武卫先锋团，赵卫红对林永革说：“大哥，我看这家伙是对立派派来刺探军情的奸细，我看把他吊起来，重刑伺候，他什么都会招出来。”那个人吓得涕泪纵横，哀声乱叫：“我坦白从宽，我坦白从宽，我是偷挖古墓的，不信你们看，那里面有古代铜钱，有古代茶壶，还有一些珠宝首饰，我愿意献给无产阶级革命派，将功赎罪，希望你们从宽处理。”程虎那时暗中充当这个武卫先锋团的狗头军师，正好在场。他闻言拿过那个麻袋，打开一看，里中有许多绿锈斑斑的古铜钱，有唐朝的开元通宝，有北宋的元丰通宝、政和通宝、崇宁通宝、大观通宝，有明朝的洪武通宝，大中通宝，有清朝的顺治通宝，还有里中装有发霉茶叶的明代孟臣茶壶，一堆女人首饰，甚至还混有死尸的毛发指甲，一股霉味呛人鼻孔，令人作呕。很显然，这个盗墓贼不止盗了一个古墓。他大吃一惊，如果让盗墓贼前去光顾那明代古墓，虽然盗贼会引发烈性炸药，血肉横飞，但那批稀世珍宝也将化为尘烟。那些珍宝每一件都极为珍贵，林天明早就把那山洞当成自己的藏宝窟，怎能让它毁于一旦？他把儿子叫到一间密室，向儿子吐露了这个惊天秘密。林永革早从不少人口中知道文物在境外非常值钱，现在听老爹告知这一消息，贪婪的眼睛闪闪放光，欣喜若狂。他想，这下子成了亿万富翁了！他说：“爸爸，你怎么到现在才说？”程虎扳着脸孔说：“这是关系到我生死存亡的机密，你必须守口如瓶！要不是怕这批宝物被盗墓者毁掉，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你如果泄密，就会招来弥天大祸！”

　　当晚，父子俩带着鹤嘴锄，绳索扁担，还有蜈蚣钢爪，趁着夜阑人静，星月在天，蛇行鹤伏，悄悄来到那个明代兵部尚书疑冢。
程虎轻车熟路，挖开墓碑，拆卸爆炸装置。当林永革看到那贴有封条的宝物箱时，极度的狂喜使他象触电一般，几乎晕倒。程虎狠劲敲了他的后脑勺，说：“你发什么呆？快把这些箱子抬到离这里约三百米的悬崖边，我发现那里有一个非常隐蔽的石洞，藏在那里，无人会发现。”原来，程虎当年被执法队员抛下悬崖时，手在空中乱抓，曾在峭壁上抓到一个天然石洞口的小松树，树龄不长的小松树承载不了他的重量，被连根拔出，继续坠落，但毕竟减小了下跌的速度，当年未摔成肉泥，小松树也有尺寸之功。他在惊惶中匆匆一瞥，发现这峭壁间这一石洞，印象极深，现在欲用为藏宝之处。于是父子俩靠月色星辉照明，轻手轻脚地把十八箱宝物抬到峭壁上，程虎把蜈蚣钢爪钩在合抱粗的老松树树干上，轻捷如燕，坠下悬崖，钻入石洞。林永革见峭壁上石洞外有手电光柱射上，连晃三晃，就把绳索拉上，把一个又一个箱子坠下，让程虎接入石洞中。程虎为怕宝物被盗，又安上从古墓中移来的爆炸装置。才象壁虎一样扯着绳索爬上峭壁顶上。父子两人四顾无人，才偷偷摸摸回到家中。光阴荏苒，日月如梭，程虎依靠他的官职，也多次到国外旅游考察，想把国宝盗运出境，但尚未找到可靠的买主，生怕来个黑吃黑，鸡飞蛋打一场空，肥水流进外人田，所以国宝尚在峭壁石洞中。如今，眼看公安部门正加紧侦查，火烧眉毛，怎不使他心惊肉跳，寝食不宁。

　　摩托车的轰鸣声打断了程虎的思索，林永革终于回来了。程虎看着疲乏而又面露惶恐之色的儿子，骂道：“振作点，别象死了老爹一样，要处变不惊，不能自乱阵脚。事情办得怎么样？”听完儿子的讲述，程虎赞许道：“你这鬼灵精，虎父无犬子，懂得用心机。但凡事必须从坏处着想。范英杰很难对付。你必须和那帮兄弟伙做好准备，你附耳过来……”程虎贴在林永革的耳边，轻声耳语。林永革象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云樵

十七回险丧命含恨揭底觅生路仓皇搭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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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江市医院的急救病房里，赵卫红通过医生洗胃通肠，翻江倒海呕了一大堆腥臭的东西。象条半死不活的鱼，躺在病床上张大嘴巴喘粗气。由于程虎买到的砒霜是假冒伪劣药品，总算是只近鬼门关，未进入枉死城。实际上，他腹痛如绞，倒在地上时，神志尚还清醒。林永革自言自语的那些话，他听在耳里。却四肢无力，连话也说不出来。他还知道，反抗只能遭到惨死。林永革在泼汽油时，他也知道林永革准备焚尸灭迹，却昏昏沉沉，难以动弹，只能瞑目待毙。幸得范英杰等人及时赶来，把他送到医院急救，才死里逃生。他用失神的眼睛看着那正在一滴一滴滴液的滴瓶，心里如吞下二十五只老鼠，百爪攒心。他心里想：“林永革你这狗娘养的！我几十年在鞍前马后为你拚命，没有功劳也有苦功，没有苦劳也有疲劳。一到了危急关头，你不是象平时一再赌咒发誓所说的“患难相扶，生死与共”，却是投井落石，要把我毒死，还要焚尸灭迹，真他妈的比眼镜蛇还毒。你对我不仁，我当然就对你不义。”

　　这时，身穿便衣的范英杰和赵雪燕、高健三人到病房来了，赵卫红脸如死灰，心胆俱寒。因为他知道自己跟着林永革干了不少坏事，公安局肯定册上有账，追究起来，罪重难饶。赵雪燕有礼貌地请护士出去，然后把病房关上。范英杰拿了把凳子坐下，赵雪燕对赵卫红说：“这是公安处刑侦队范杰队长，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希望你老老实实交代问题。耍花招是没用的，只能加重你的罪！”赵卫红心里想：“江湖上的兄弟喝酒时常说：坦白从宽，关进铁窗；抗拒从严，回家乘凉。”他装出一种死猪头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我是干保安的，也是保境安民，一向遵法守纪，从无干过亏心事，昨天只是喝多了酒，也没有酗酒闹事，我如果真的犯了罪，任凭你们判处重刑，甚至枪毙！”范英杰严肃地对赵卫红说：“你在锦云山谋害海外归侨，在现场留下的血迹断齿，以及一撮金黄色的头发，通过鉴定，已证明是你的，你还想狡赖。你干了不少坏事，桩桩件件，记录在案。你差点被林永革毒死，还差点葬身火海之中，你再讲铁哥们义气，包庇林永革，那是愚蠢透顶！”赵卫红气急败坏地骂道：“林永革那狗东西太过狠毒，连多年的亲密朋友也想置于死地，将来不得好死。”范英杰对他说：“你现在对林永革的毒辣手段亲自领教过了，即使你出了院，他们为了永绝后患，也会不择手段来追杀你，除非你躲到火星去。你虽然罪孽深重，但只要把林永革一帮人的罪恶黑幕揭露出来，帮助我们擒获这批潜藏很深的恶鲨，就有立大功的表现，我们可以提请法院在量刑时跟据你的立功表现，从轻发落。减少刑期。”

　　要是在以前，范英杰这番话，根本不会起任何作用，赵卫红肯定抛诸脑后。不加理睬。在他未被林永革谋害之前，他常说自己是对林永革忠心不二的一条狗。因为他从小就未尝过亲情温暖，在风刀雨剑中生活。跟上林永革，他可以说吃尽世间山珍海味，身边有大把大把的票子花，他只有初中程度，在重文凭的今天，实难找到待遇不错的工作。林永革介绍他到那家酒巴当保安头头，薪金丰厚，且有美女相陪，可谓恩重如山，当时若让他为林永革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他也心甘情愿。但他险些被林永革害死，这一惨痛事实，使他与林永革恩断义绝，取而代之的是深仇大恨，所以范英杰的话，字字句句打动他的心。他说：“范队长，医生告诉过我，我这条小命是你救的。大恩不言谢，我知道你一向是言重如山，我愿意老老实实招供，争取立功。能不能给我一根烟？”

　　范英杰递给他一根烟，还亲自给赵卫红点燃香烟，赵雪燕端来一瓶矿泉水，赵卫红心想：“这范队长所言不虚，林永革这个人手段残忍，此番害我不死，哪肯善罢甘休，好，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先不仁，我才不义。到阎王爷面前吵架我也理直气壮！”于是，他把林永革和他如何密谋加害马其明象竹筒里倒豆子，哗啦啦全倒出来。尤令范英杰兴奋不已的是，赵卫红一不作，二不休，揭露了“沉醉今宵”酒家的许多鲜为人知的罪恶黑幕。原来，这“沉醉今宵”豪华酒家是藏蝎盘蛇的魔穴，林氏父子是大股东，经营的表面上是酒巴、餐饮、歌舞厅、足浴、桑拿，实际上还暗中贩卖摇头丸、白粉、黄色影碟片，强迫外来打工妹三陪，甚至还与境外走私团伙、蛇头勾结，也干走私和组织偷渡的犯罪勾当。

　　“沉醉今宵酒家”有一个隐蔽地下室，是在中苏关系紧张、全国到处“深挖洞”时期挖的防空地下室改造而成的。里面通风良好，牢固宽敞，安装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做为犯罪团伙高级首脑密谋之处，也是他们聚赌的赌馆、发泄兽欲的淫窟。万一遭到警方包围，也可通过纵横交错的暗道逃之夭夭。酒家的总经理叫余豹，原侨居东南亚，是个积案累累的亡命之徒，曾经被警方多次抓过。他以华侨身份来滨海市投资建了这个豪华大酒家。与境外犯罪组织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林永革为恐被熟人认出，到“沉醉今宵”酒家来都是乔装易容，从暗道中直接到达暗室，前去“沉醉今宵”酒家寻欢作乐的一般人，谁也不知道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粗豪大汉竟是身为执法人员的林永革。送到暗室中的三陪女，都是被蒙上眼睛，在暗道中七弯八拐，转得晕头转向，所以三陪女即使被警方抓获，也不会供出这个秘密暗室。

　　范英杰详细地问明暗室、暗道的位置，说：“你有没有办法帮我们把监听装置弄进暗室，若能，这算大功一件。”赵卫红说：“酒巴有个北方来的打工妹，叫王彩凤，也曾被逼当三陪女，由于我是保安头头，有些权势，工资奖金也不少，所以那个王彩凤对我很有意思，以身相许，对我的话言听计从。她很有几分姿色，但她与我好上后，余豹怕得罪我这个保安头头，为了笼络人心，也不再叫她陪客。只分派她往暗室送烟茶酒，酒巴女招待之中，只有她可自由进出那个暗室。我可以让她帮你们的忙。”

　　赵卫红为了表示他立功心切，马上打大哥大，让王彩凤赶紧过来。果然，过了十分钟，一个烫着波浪式头发、穿着绿色旗袍的年轻女子，乘坐的士赶来，袅袅婷婷走进急救病房。这正是王彩凤。她长得妩媚可爱，淡施脂粉，但脸上却愁云密布。她把赵卫红视为靠山，保护伞，只要不是上班时间，赵卫红随传随到。赵卫红从锦江医院急救病室向她打大哥大，她以为赵卫红生了急病，买了一大网兜水果，匆匆赶来。当赵卫红向她说明范英杰等人的身份时，她吓得面如土色，浑身象筛糠一样发抖。以为公安局会以卖淫罪把她拘捕。赵卫红把他遭害险些丧命的情况告诉了她，愤形于色地说：“我对他忠心耿耿，小命却差点断送在他手里。你也是在虎狼窝里，别看他们目前对你有说有笑，哪一天头头心血来潮，说不定就把你卖到境外，我现在自身难保，已没法充当你的保护伞，你的处境凶险万分。我们只有配合公安，把这伙坏蛋抓住，既能将功赎罪，重新做人，也不用再提心吊胆过日子。”

　　王彩凤身材窈窕，容貌娟秀，原是北方良家女子，千里迢迢南下打工，却误入贼巢，被余豹强奸后逼迫卖淫，身上的皮肤常被那些变态嫖客用香烟头烫得黑一块紫一块，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她愿意委身于赵卫红，倒不是她对赵卫红有一丝一毫好感，实际上她知道赵卫红也是豺虎之辈，因为她受尽摧残，见赵卫红是头头倚重的红人，很有权势，跟上他，不至于天天卖淫接客，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至于如何跳出火坑，她已不敢再做此想，因为那些不识时务敢于反抗的受难姐妹，都被毒刑拷打，再被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卖到境外为娼。现在听赵卫红这么一说，如在地狱中见到一线生机，她立马答应：“公安同志，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这种不是人过的日子，我再也熬不下去了。”说罢，放声大哭。赵雪燕把她叫到一边，说：“我们一定救你跳出火坑，但希望你能帮助我们尽早擒拿这帮罪犯，把他们绳之以法！”王彩凤频频点头。赵雪燕交给她一个微型监听装置，教给她如何安放。王彩凤拭掉眼角的泪痕，向众人道别走了。她此时想：“但愿上苍垂怜，保佑我能完成公安交给的任务，让公安擒住这伙恶贼，我和受难姐妹能尽快脱离苦海！”

　　她匆匆回到“沉醉今宵”酒家，正好巴女刘雪娇对她：“老板刚才找不到你，气得破口大骂。他要你送烟、酒、下酒菜到老地方。”王彩凤强抑心跳，连忙准备好所要的东西，如风摆杨柳一样走进暗室，只见余豹和林永革还有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头正在抽烟，余豹立起身来，在她的吹弹得破的娇靥上拧了一下，问：“刚才到哪里去了？”王彩凤说：“可能昨晚喝多了酒，牙有点疼，到医药公司拿点药。就匆匆赶回来。”由于林永革未把谋害赵卫红的事告诉余豹，而且确实为赵卫红向余豹告了假，所以余豹并不生疑。而且，他也认定王彩凤已被他驯服得百依百顺，借给她天王胆子也不敢外逃。于是转怒为笑，说：“你把东西放下，我们有要事相商。需要你的时候再招呼你。”王彩凤假借擦拭桌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监听装置偷偷藏在桌子之下，向三位嫣然一笑，然后躬身退出。

　　余豹用色迷迷的眼光看着王彩凤退出，当初第一个夺去王彩凤处女贞操的就是他。而且他是性虐待狂，常变着法子摧残王彩凤。王彩凤惧怕他，就象老鼠见到猫。安排王彩凤在暗室送酒送烟，并不是他大发善心，除了藉此笼络赵卫红，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对这个颇有姿色的北国胭脂，他还是饶有兴趣的。但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屈服于他们的淫威，被调教得服服贴贴的北国娇娃，竟然胆大包天，在他们商议密事的暗室安放监听装置，而此刻，范英杰等人，正在距“沉醉今宵”酒家仅有数百米的一间民宅里，聚精会神地监听着这些两脚魔鬼的密谈。

　　余豹在高脚酒杯里斟满茅台酒，说：“今天贵客临门，林老伯屈趾光降，让小侄感到荣幸之至，我先干此杯，祝老伯财星高照，寿比南山！”林永革忧心忡忡地说：“兄弟，我们父子今天无心饮酒，明人不说暗话，得志坐电车，落难半夜走，现今我们父子大难临头，火烧眉毛，必须走路。”
余豹不以为然地呵呵大笑“我未听到任何风声，会不会你们神经过敏？”
程虎说：“贤侄，说起来一言难尽，如果不是情势危急，我也不会慌慌忙忙到你这里来了。常与我们有生意往来的南洋的廖老板为人怎样？”

　　余豹说：“这个廖老板，好比梁山水泊的及时雨宋公明，对兄弟朋友义薄云天，这么多年与你们生意往来，都是货到付款，从不赊欠。你们想想看，这些年你们财源滚滚，说明廖老板绝对讲义理，守信用。你们应该心中有数。说真话，当年我在境外多次被警方抓住，全亏他不惜重金，上下打点，使我总是有惊无险，很快就脱却牢狱之灾。否刚，有十条命也早报销了。与他交往，你一万个放心！”

　　程虎说：“好，我完全相信老弟，我要尽速与廖老板联系，请你马上与他通话。”当余豹刚拿起话筒，老奸巨猾的程虎按住话筒，说：“老弟，就按免提，我们可同时与廖老板通话。”余豹知道这老头信他不过，心中暗骂：“凭你奸似鬼，也得喝廖老板的尿桶水。”于是，他按免提键，与远在南洋的廖老板开始通话。

　　东南亚的一处海滨别墅，大腹便便的廖老板，正在游泳池中游泳，两个只穿比基尼的妖冶女郎正在身侧陪游，娇声浪笑，好象是河马戏海豚。一个坐在椰子树下持枪警戒的保镖，正在与一位妖里妖气的女郎打情骂俏，听到大哥大响声，连忙起身走近游泳池畔，对廖老板说：“老板，是大陆打来的。余豹的电话。”
廖老板手扶游泳池的扶梯，象狗熊一样笨拙登梯而上。腆着个象怀胎十月的大肚子，浑身淌水。两个曲线玲珑的妖冶女郎忙着用浴巾为他擦身子，头发，廖老板接过保镖手中的大哥大，听到程虎谈及欲把国宝盗运出境的事，喜不自胜，用破锣嗓子说：“林先生，你放心啦！我们合伙做生意已不是一天两天，你对我掏心掏肺，我自然也是披肝沥胆啦！。你把那批东西尽快起出，我会亲自驾船到海边接应，你们父子到了境外，我将尽力为你们弄到外邦护照，让你们过着神仙一般的生活。我说话就象木板钉钉子。放心1一万个放心啦！”说完，他欣喜若狂地一边一个，揽着那两个妖冶女郎的水蛇腰，说：“宝贝！今天我是喜事临门精神爽啦，你们给我带来了好彩头，我送你们一人一个钻石戒指！”话音刚落，两个女郎轻舒玉臂，勾着他的肥硕的脖颈，分别在他腮帮上送上响吻，乐得这个心狠手辣的魔头哈哈大笑。

　　范英杰和赵雪敏、高健三人，一面监听，一面录音。当录音转盘停止转动时，范英杰说：“程虎父子现在已迫不及待地想潜逃境外，并把宝物盗运出境。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会有所行动，我们必须让负责监视的同志高度提高警惕，不能有丝毫懈怠。要防止他们在陷入重围时以毁宝来要挟我们。投鼠忌器，既要打死老鼠，又要保护瓷器，这难度不小。我们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赵雪敏说：“我看得对王彩凤加强保护，她为我们侦知匪徒的密谋立了大功，不能让她有生命危险。”

　　范英杰说：“对，我们不能只管破案，而忽视对线人的安全保护，否则，以后谁敢为警方提供重要线索，我们岂不是成了睁眼瞎子。”他如此这般地向刑警布置任务，各人领命而去。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悄无声息地张开。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云樵

十八回登黄山情倾云海览西湖陶醉烟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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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滨海市程虎一伙蠢蠢欲动，警方盘马弯弓，准备擒贼护宝，正是山雨欲来，劲风撼楼。且按下不表。再说傅良泉、马其明、赵芝兰、珊娘、小勇，还有两个正在渡蜜月的公安战线的新婚夫妇，来到了享誉天下的黄山。当空中缆车在云海翻涌的黄山上空徐徐滑行时，珊娘看着缆车下妙景奇观，啧啧称叹。小勇靠在缆车窗户旁，用高倍望远镜向各个方向观察，时坐时立，高兴得哇哇直叫。赵芝兰慈爱地对珊娘说：“孩子，黄山的云海、奇松、怪石、飞瀑，都是使游客痴迷的美丽景观，我好几次到黄山写生，都百看不厌，留连忘返。著名的画家张大千、刘海粟，都对黄山情有独钟。刘海粟为了画黄山松，曾四上黄山。有许多景点，值得你大挥特挥画笔。”

　　珊娘亲昵地说：“妈，爸爸在国外买了许多大陆奇山秀水的摄影画册，气势磅礴的黄山云海，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有深刻的印象，记得我看到那云封雾绕、若隐若现的山尖，曾傻里傻气地问爸爸，那是不是七仙女住的地方。那位挺严厉的玉皇大帝是不是在那里面吹胡子瞪眼睛。爸，你那时笑得东歪西倒，把椅子都压断了，你还记得吗？”马其明郁郁寡欢，脸心思重重，只“唔”了一声，并没有回答。芝兰摸摸他的额头，关切地问：“怎么样？身体不舒服？”马其明长叹一声：“不知英杰他们那个案子有没有进展？我这是身在黄山，心在滨江呀。这心里呀，很不踏实。”傅良泉掀髯大笑，“其明贤弟，原来你还在为那件事发愁，放心吧。既然知道程虎就是林天明，宝物还在锦云山，破这案子就是早慢问题。依我看，这是十个指头捉田螺，十拿十稳。聂诚处长告诉我，在案子告破之后，他将立即把好消息告诉我们，老弟，是立即！我们就宽心游玩，等待佳音。英杰破过许多大案要案，我们应该相信他的智慧和能力。”马其明听毕，眉舒目展，心想：“是呀，程虎既已原形毕露，在警方的密切监控之中，不怕他飞天钻地，我这是自寻烦恼。”，万斛愁丝随即烟消云散。

　　缆车缓缓到达对面黄山顶上，马其明一行随着游客的洪流，沿着黄山曲折蜿蜒的石径缓步而行。赵芝兰已是黄山熟客，在山下就为每个人买了一枝藤制的精巧手杖，老人们策杖而行，珊娘把手杖勾在左臂上，而小勇却一路舞着杖花玩。人在黄山之上，脚下峰间峡谷，云涛翻涌，雪浪排空，薄如蝉翼、柔若轻纱的云雾，深情款款地簇拥在游人的身边，使人有踏云凌虚、飘飘欲仙的感觉。赵芝兰仪容秀雅，珊娘天生丽质，在黄山之顶，这一对姿容俏丽的母女非常惹人注目。一个金发碧眼的洋妞对同行的一位外国老太太用英语赞道：“这一对中国女人真美！是一对母女，还是一双姐妹花？”小勇听懂了，悄悄地对珊娘说：“那个洋妞在夸奶奶和你真美。”赵芝兰轻轻拍拍小勇的后脑勺，说：“这里山高路险，必须处处留神，一失足摔下去，就会粉身碎骨。别象猴子一样蹦来跳去的。”小勇真的差点一脚踩空，幸好有铁练护住，而脚下是深不可测的深谷，吓得吐吐舌头，再不敢连蹦带跳了。

　　黄山秀冠天下，然而也是奇险绝伦。它不象常见的山峰逶迤连绵，高低起伏，而是一座座尖削如笋，直插九霄。在汹涌澎湃的云波雾浪中若隐若现，宛如神话传说中的海上仙山。令人叹绝的是那一株株黄山松，俏立于险峰石壁，硬从石缝中挣扎而出，居然长得郁郁葱葱，展示出勃勃生机。有的雄姿英伟，有大将之风；有的娇姿婀娜，若娉婷玉女。有的虬干横斜，如苍龙探海；有的婷婷如伞，遮空蔽日。惹得游客们争先拍照。赵芝兰成了出色的导游员，她用柔美的语调，介绍那些奇松怪石。听得珊娘和小勇如痴如醉。使那些也在一旁讲解的导游小姐大为逊色，连不少游客也被吸引过来，来听赵芝兰的景点介绍。导游小姐乐得清闲，也在一旁静听。暗自赞叹这位老夫人语音标准，悦耳动听，而且熟知典故，佩服得五体投地。她们哪知这是位驰誉画坛的名家，对黄山奇石名树了若指掌，用艺术家的语言来描述，即使第一流的导游小姐，相较之下，也难以媲美。

　　珊娘拿出画夹，刷刷刷画个不停，画下了驰名天下的迎客松，画下了正在护松铁练上悬挂同心锁的年轻情侣，画下了站立于峭壁上策杖遥望的马其明、傅良泉两位老人的矫健身姿，而小勇即拿着摄相机，拍爷爷，拍奶奶，拍凝神作画的姑姑，拍那些兴致勃勃的游人,拍得眉开眼笑。

　　黄山有专为游客乘坐的竹轿，可坐可躺。那些轿夫见马其明一行老少皆有，就过来兜揽生意，傅良泉、马其明相视而笑，马其明说：“大哥，你年近七旬了，岁数不饶人，还是你和芝兰，小勇坐一下。”傅良泉呵呵大笑，说：“别看我已是须发皆白，这身骨头还硬朗得很，我们都是行伍出身的，又都习过武，登高履险，尚不在话下。我知道贤弟是不会坐的。我们边走边看，还是女士与小孩优先。”小勇一听，毫不客气地就象猴子一样敏捷，爬上竹轿，大嚷：“奶奶，姑姑，你们快来坐轿，多舒服。”芝兰笑着说：“你这猴子精，奶奶每次来黄山，都是带着画夹，和学生们边走边画。我要为你爷爷姑姑当导游。”于是，这支看起来有点滑稽的队伍，又再缓缓前行，小学才毕业的小勇，坐在竹轿上，晃晃悠悠，逍遥自在，而鬓发如霜的老翁老妪，却健步而行，游客们倒是不觉稀罕，因为当今小皇帝太多，爷爷奶奶给小皇帝当保镖的，触目皆是。珊娘揶揄小勇说：“爷爷奶奶走山路，小勇坐轿好舒服。贪图安逸难吃苦，懒虫休想学练武。”小勇坐不住了，大嚷：“停轿，停轿，我不坐了。”轿子一停，他马上一个鲤鱼打挺，跳将出来。芝兰也不想小勇成为娇生惯养的温室里花朵，就掏出钱给轿夫，那两个轿夫才抬了这个孩子没几步路，本以为生意吹了，没想到这位端庄高雅的老太太给了他们二百元钱，年长的轿夫说：“老太太，你心肠真好，但我们不好意思拿这么多钱。”赵芝兰亲切地说：“你们要养家糊口，山路难走，风里雨里，挺不容易的。你们别客气了，我们还要赶路呢，”两个轿夫心花怒放，高高兴兴地抬着空轿走了。

　　黄山的石，奇形怪状，浑然天成，都有着美丽神奇的传说。赵芝兰一路上进行生动的介绍。什么松鼠跳天都、猴子探海、天鹅孵蛋、仙人晒靴，马其明听着爱妻的精彩介绍，看着眼前这美如仙景的山色，心旷神怡。他想：“本以为从此难回故国，辞世后只能当异邦游魂。做梦也想不到能与亲人故友畅游祖国的名山大川，这黄山，称为天下第一名山，毫不为过。”他看到一棵处古木成荫的地方，围着一堆外国游客，男女老少皆有，他过去一看，见有一位于六十岁左右的老者，正在卖有黄山图案的铜牌，铜牌甚是精美，卖者还可以根据游客的要求用锋利的刻笔在铜牌上刻字。马其明也上前买了一个铜牌，他向卖者借过刻笔，奋腕疾书，在上面刻下“拳拳赤心，系我华夏。根扎故土，天佑吾家”四个字，龙飞凤舞，那位卖铜牌的老者看过后赞不绝口，自叹不如。赵芝兰接过铜牌，深情地注视丈夫那笔力雄浑的字体，心有灵犀一点通，她知道爱侣回国定居的心意已经坚定，心里充满了欣慰。数十载的天各一方，两地相思，总算有了圆满的结局，何幸如之！！！

　　珊娘对那梦笔生花、笔架峰这些久享盛名的著名景点十分痴迷，拿起画夹，全神贯注地画起来，马其明和赵芝兰、傅良泉立在她的身后，看着珊娘速画，确实是名师出高徒。珊娘通过母亲的精心指点，画技突飞猛进，那云雾缭绕中的梦笔生花、笔架峰，画得维妙维肖，傅良泉呵呵笑道：“孩子，你应把回国画的名山秀水，印一本画册，送一本让伯父珍藏。”珊娘不好意思地说：“伯父，我才跟妈妈当学徒，还没出师呢，还没资格出画册。”马其明说：“这没问题，这包在我身上，我们内部发行，分赠亲友，傅大哥当然是第一个。”黄山上扬起了他们欢快的笑声。

　　当晚，他们下榻于黄山的高级宾馆，晚风送爽，四周云海茫茫，灯光闪烁的雅居精舍，在月华星辉的朗照下，象神仙岛上仙人居处。马其明和傅良泉还有亲人们坐在宾馆外的石桌旁边，欣赏着迷人的黄山夜景。傅良泉为人豪爽，甚是健谈，过去的军旅生涯，使他讲起话来都是声若洪钟，珊娘神秘兮兮地以指按唇，“嘘”了一声，用手指指天上。傅良泉与马其明莫明其妙地仰望夜空，只见月儿在浮云中穿行，星光闪烁，并没什么东西。珊娘双手背后，摇头晃脑朗声吟道：“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话音刚落，众皆大笑。

　　在黄山留连数日，他们又来到了波光潋滟的西子湖畔。有名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西湖可谓芳名远播，举世闻名。珊娘自幼就熟背柳永的《望海潮》
“东南形胜, 三吴都会,
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 风帘翠幕,
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
怒涛卷霜雪, 天堑无涯。
市列珠玑, 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
有三秋桂子, 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 菱歌泛夜,
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
乘醉听箫鼓, 吟赏烟霞。
异日图将好景, 归去凤池夸。”
据说金主就是读了柳永的《望海潮》，对江南的锦绣河山垂涎三尺，才再起狼烟，挥师犯界，大举南侵。珊娘早就熟知杭州十景：苏堤春晓，平湖秋月，三潭印月、花港观鱼、雷峰夕照、曲院风荷、柳浪闻莺、南屏晚钟，双峰插云，断桥残雪。对那些富有诗意的景点心往神驰。珊娘还听爸爸说过雷峰塔的故事，对美丽多情的白娘子遭受法海禁锢，镇压在雷峰塔下多年而愤愤不平。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今，她终于亲自随着亲人，徜徉在倾倒众生的西子湖畔。现在西湖又有了新十景，云栖竹径，满陇桂雨，虎跑梦泉，龙井问茶，九溪烟树，吴山天风，阮墩环碧，黄龙吐翠，玉皇飞云，宝石流霞。更是使得游客忘情山水，如痴如醉。

　　那依依垂柳，粼粼湖波，鸟雀娇啼，红荷偎碧，锦鳞戏浪，奇峰插云，都使她有心旷神怡的感觉。她想，以后回国读研，应首选杭州的名牌大学。当他们乘坐游艇，在浩淼烟波中起伏荡漾，水面上飘来年轻情侣们的欢声笑语，优美歌声，珊娘的心醉了。她看了看白发苍苍的父母，两位老人的脸上也写满笑意。她的心里已没有了惆怅郁闷，而是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的憧憬。有句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的湖光山色，使马其明一行留恋痴迷。珊娘的摄相机和录相机交替使用，不时响起她那银铃般的轻盈笑声。

　　庄严肃穆的岳王庙，屹立在风光旖旎的栖霞山麓。头门是一座二层重檐建筑，巍峨壮观，正中悬挂竖匾上写着“岳王庙”三个赫然醒目的大字，继而是一个天井院落，中间是一条青石铺成的甬道，两旁古木森森。拔地参天。马其明一行，激动地注视着高悬大殿正门垂檐中间的扁额，叶剑英元帅手书的“心昭日月”四个大字，遒劲有力。大殿正中，顶盔贯甲、英武威严的岳飞元帅，端然正坐，身后匾上有岳飞手书的“还我河山”四个大字，正气凛然，使人崇敬之心油然而生。正殿后面两旁是岳母刺字等巨幅壁画，使人对精忠报国的英雄肃然起敬。傅良泉、马其明一行又虔敬地拜谒了“宋岳鄂王墓”和“宋继忠侯岳云墓”，墓前一对望柱上刻有一副对联：“正邪自古同冰炭，毁誉于今判伪真”。墓阙后面两侧分列秦桧等4人的铸铁跪像，供人唾骂，遗臭万年。墓阙后重门旁有对联一副：“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奸臣” 。岳家英雄父子当年叱咤风云，勇挫金兵，功勋赫赫。可叹的是奸相秦桧通敌叛国，蒙蔽昏君，以莫须有的罪名置岳家父子于死地。追思往事，傅良泉和马其明心澜起伏。小勇看过《说岳全传》，对岳飞和岳云十二万分崇敬，骁勇善战的岳云更是他崇拜的偶象。对秦桧等一批卖国求荣的汉奸恨得咬牙切齿，他用仇恨的眼光瞪住秦桧等四位奸贼的跪象，狠狠吐了中唾沫，依偎在爷爷身边，说：“爷爷，我长大了也要象岳飞元帅和岳云将军那样，精忠报国，直捣黄龙！”

　　马其明俯下身来，把小勇搂在怀里，喃喃说道：“好孩子，这才是马家的好后代，是的，我们五千年的故国，以前受尽外邦的欺凌，八国联军侵华，日寇侵华，使祖国被践踏在西洋鬼子、东洋强盗的铁蹄之下，爷爷正是为抗日才投军的。希望我的孙子，将来也是保家卫国的英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云樵

十九回荡妖氛深山伏魔镇狂涛怒海斩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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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两朵，各坠一枝。且说锦云山山脚下的林天明住宅里，林天明的老婆叶芹菜对着收录两用机，在鬼腔鬼调地学唱“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她的嗓子实在不行，唱起歌来不但走调，而且会使人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象吞下蟑螂一样难受。但她却自我欣赏，认为歌喉不比邓丽君差。

　　叶芹菜本来自农村，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但随着丈夫的宦途得意，步步高升，那些喜欢抬轿子吹喇叭的马屁精对她“夫人长夫人短”，奉承得她眉开眼笑，那些对他丈夫儿子有事相求的提来大包小包的礼物钱钞，她来者不拒，照单笑纳。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那些阔太太的熏陶下，她也学起老来俏，烫起菜花头，穿起大红大紫的旗袍，跟人摇摆水桶腰学跳狐步舞，怪腔怪调地学唱卡拉OK。背后常有些婆娘骂她老不羞。她却是自我感觉良好。她又大脑迟钝，人家喝倒彩她以为是在赞扬自己，乐得不知东西南北。程虎父子认为她的嘴巴是漏气的风箱，不是保险箱，生怕她信口开河，招来无穷祸患，许多机密事都不让她知道。所以她根本不知道丈夫是数十年前血洗锦山寺的魔鬼，也不知道丈夫与儿子正惶惶然不可终日，准备潜逃出境。

　　她每天总假装到放煤的柴草间去取煤，实际上是去看那些用塑料纸包起来的巨钞。那些数百万元的巨钞，是林天明贪污纳贿的黑钱、林永革合股“沉醉今宵”酒家得来的暴利，林天明告诫她：“树大招风，露财招灾，不能存银行，不能买金银首饰。等时机成熟，慢慢存到外国银行，然后申请移民加拿大，就可以安安稳稳享福。”想到家中有哪末多钱财，她总是乐得眉开眼笑，万贯巨资家中藏，，叫她怎能不高唱？正当她大展歌喉的时候，哪知林天明气急败坏地从书房里出来，狠狠打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吼道：“你别臭美了，就象发情的母猫的嚎叫那样难听，牛头马面都会被你吓死。还沉百宝箱，沉臭马桶去。老子还没死，你就哭什么丧！”多少年来，丈夫在她的面前总是满脸堆笑，极少发过脾气。象一头温顺的巴儿狗，左邻右舍常笑他是“妻管严”，而如今竟然不念结发之情，多年恩爱，一巴掌把她扇出了鼻血。她哪肯善罢干休，猛扑上去连撕带咬，边哭连骂：“你这没良心的。可能在外面有了狐狸精姘头，想当陈世美，你死了这条心。老娘不怕，要死大家死，要亡大家亡。我只要把你贪污受贿的事捅出去，你不枪毙也得判无期。你凶什么？”她本来就是个泼妇，哪懂得三从四德，心想：“老娘三锄头两畚箕，不把你整得服服贴贴的，让你嚣张起来，往后怎么得了！真的勾搭上一大堆骚货，老娘这辈子就掉入火坑了！”

　　程虎觉察到大难临头，本来就气急攻心，这个母夜叉、雌老虎发疯似的乱抓乱挠，无异于火上浇油，一时凶性大发，一拳把她击倒，把她的嘴巴用脏兮兮的抹桌布堵住，用绳子把她捆绑成粽子一般。程虎本来就有武术功底，一手拎起雌威丧尽的叶芹菜，气狠狠地扔入家中的地下室。叶芹菜一双母猪大眼惊恐得滴溜溜乱转，程虎气怒不休地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到时各自飞”，更何况我与你这胖得象航空母舰的黄脸婆一点感情也没有，几十年来，只当同床共枕的是一头胖母猪。你还说什么结发之情，扯你妈的蛋。你知道不知道，老子一向是残酷无情！几十年前，锦山寺那班和尚，就是老子杀的。老子杀那么多人眼皮都不眨一下，杀你这臭婆娘就象捏死一只青蛙，你还敢要我死我亡。你先到拔舌地狱去对那些恶鬼展威吧！”叶芹菜吓得魂飞魄散，晕死过去。程虎余怒未息，又踢了这胖婆娘几脚。这时听到客厅里林永革在喊爸爸，程虎连忙把地下室的门关紧，理了理方才被叶芹菜揪乱的头发、衣服，假装睡眼惺忪的样子，走到客厅，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林永革压低声音说：“爸爸，今天气温达到39℃，按理说我放的白磷应该发生自燃，但赵卫红的房子没有燃烧起来。我暗中向他的邻居打听，说是赵卫红家中曾有几名公安去过，有一辆120急救中心的救护车随后赶去，把赵卫红载往医院。我向医院的一位喜欢饶舌的护士打听，据她说，赵卫红还昏迷不醒，在灌肠急救。这个小子如果活转过来，对我们是致命的威胁。这要如何是好？”

　　程虎暗恨这个平素桀骜不驯的儿子误了大事，怒火升腾，心如油煎，恨不得一掌毙了他。但现在事情危急，正需用人，“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怒气只能往肚里吞。他装出和颜悦色，问道：“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要沉住气，不能自乱阵脚！那位廖老板到底会不会爽约不来？可别上了他的当。”“不会，刚才余豹又当着我的面再与廖老板通话，他答应亲自与几十名武装亲信驾机帆船到海边接应。要我们今晚务必把宝物起出，并运至海边约定地点。余豹已联系好车辆，准备接应我们，暗号都约定好了。”

　　程虎自言自语地说：“几十年的大风大浪都安然度过，想不到今天龙困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受犬欺。跟丧家狗一样狼狈。也好，到外国去过那种金堆银堆里打滚的生活，这些年得天天粉墨登台，人家为我吹喇叭，我也得为人家抬轿子，装他妈的龟孙子，真活得太窝囊。该清心享福了。事不宜迟，现在天色已晚，我们马上出发！”

　　程虎和他的儿子林永革，带着一应器械，沿着曲折如肠的山道，捷如灵猿，急急攀登。月色惨淡，星光幽冷，栖鸟惊飞，蛩鸣凄切。程虎尽管已经年近六十，但身手矫捷，轻灵飘忽，显示出他深厚的武术功底，他们父子各带了一把文革期间暗藏不缴的五四式手枪，子弹上了膛。当他们悄无声息地来到峭壁前，藉着朦胧的月色，只见疯长的野藤把那个本来就十分隐蔽的山洞遮得严严实实。外人实在不知道野藤遮覆下竟然有个藏有至宝的山洞。程虎拿出锋利的茅刀，手脚麻利地把野藤割掉，把蜈蚣钢爪插在古松树干，紧抓绳索，壁虎一般敏捷地下到山洞，拆卸去爆炸装置。然后把装宝物的箱子一个个搬出洞口边，而林永革在上面，把程虎绑好的箱子一个个吊上崖顶。最后把程虎拉上来。程虎掸掸身上的乱草泥土，气喘吁吁地从衣袋里掏出香烟，说：“你快用大哥大与余豹联系，让他们把车开到山脚路口僻静处，再让他派几个人来搬运。要多留点心眼，那些人都是豺狼心性，什么诚信义气全是鬼话胡言。如果他们胆敢黑吃黑，就用五四式手枪干掉他们。多留点神。不可大意失荆州。”

　　因山上信号不好，林永革拿出大哥大呼叫都无回音，只得向山下走去。程虎是个烟瘾极大的烟鬼，累得腰酸背疼，走到背风的地方，揿打火机点烟。他想：“只要逃过这一劫，把这批藏宝运到国外脱手，就享用不尽。只是这廖老板，从未见面，既是黑道大佬，自然不可能有菩萨心肠，倒是要小心防犯。可别被他吞了财又取了命，成了冤魂野鬼！”他抽了口香烟，心神不宁地看着下山的羊肠小道。

　　说时迟那时快，高健出其不意，象猛虎一样扑上身来，死死把他抱住，要把他按倒在地。困兽犹斗，更何况是凶残至极的程虎。只见他猛一蹲身，运气发力，高健被他甩出好几米远，撞在山石上，一动也不动。程虎疾速拔出五四式手枪，正想扣板机，范英杰一个旋风腿，把程虎的手枪踢下悬崖。范英杰喝道：“程虎，你再顽抗，死路一条！”程虎冷笑连声：“你既然知道我是程虎，我不顽抗也是死路一条，与其被你们押上断头台，不如和你们拚个鱼死网破。临死也拉你们垫背！说不定我未死你先亡！”说罢，想去取那爆炸物，受伤倒地被石头撞得暂时晕眩过去的高健，见到程虎想拿那烈性炸弹，立即飞身跃起，夺过爆炸物。范英杰疾如闪电，紧逼上来。双方在峭壁上展开殊死搏斗，程虎此时已是近乎疯狂，甚至不惜同归于尽，使出的一招一式，威猛十足。所以范英杰虽在公安院校精练擒拿搏斗，身手非凡，但对付这个不顾死活的亡命之徒，也颇感吃力。

　　这时，高健掏出手枪，威严地命令道：“程虎，你再敢顽抗拒捕，我立即开枪。”程虎嘿嘿冷笑：“几十年前我就差点过奈何桥，多活这几十年，完全够本了，我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当年在战场上开枪杀人的时候，你的爹娘还没出世呢。你吓唬谁？”说罢，象疯狗一样猛扑上来，高健立即开枪，子弹打中程虎的右腿，程虎象醉汉一样摇摇晃晃，软瘫在地。范英杰立即拿出寒光闪闪的手铐，把程虎双手铐上，程虎至此，知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绝望地紧闭眼睛，肮脏的泪水却止不住夺眶而出。

　　林永革听到沉闷的枪声，知道大势不妙，象狸猫一样飞快奔逃下山，哪知赵雪燕一众已在半路埋伏，只听她威严地命令：“站住！把手举起来！”林永革哪肯乖乖就范，疾速地举起五四式手枪，象垂死挣扎，一条训练有素的凶猛警犬腾空扑过，咬住他持枪的手，痛得他屁滚尿流，只得扔下手枪，束手就擒。
范英杰和赵雪燕带来的刑警，看着那一十八箱宝物完好无损，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范英杰命令十几个刑警把负责把程虎父子和十八箱藏宝小心谨慎押送回市公安处。兵贵神速，又带领范雪燕、高健等十数名刑警，马不停蹄地直扑魔窟，警车亮着车灯，如利箭出弦，向“沉醉今霄”酒巴疾速驶去。

　　再说余豹在得知林天明父子将把十八箱宫庭宝物盗运出海，沉浸在极度的兴奋之中。他和廖老板通过密谋，准备配合林天明父子把宝物运出境之后，来个黑吃黑。讲信誉、讲义气，那是欺人之谈。只要宝物一搬上海船，林天明父子是失势的地头蛇遇上强龙，只能如肉上砧，任凭宰割。如果说个不字，扔下海喂鲨鱼。让他们父子跟海龙王哭冤去！当今文物价格昂贵，那些宫庭宝物，定可换来金山银海，这真是赵公元帅来关照，财富如泉滚滚来。余豹得意忘形，不禁仰天狂笑。他拿起电话，让外面的巴女通知王彩凤来暗室，这个颇有姿色的北方佳丽，就象温顺的羔羊，他叫她怎样就怎样。果然，王彩凤在电话中说：“我马上就来。”余杰淫欲烧心，在暗室望眼欲穿，王彩凤来了，但身后却跟着全副武装的公安干警。余杰见势不妙，抄起桌上的酒瓶，迎面打去，趁范英杰等人躲闪，迅捷拉掉暗室电灯开关，暗室立刻变得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余豹拔出暗藏的黑枪，向刑警来的方向射击，当刑警闪避时，余豹连忙从暗道仓皇逃窜。他想，这里的暗道象蛛网一样，我就象海豚潜大海，看你公安岂奈我何？怎料当他顶开暗道出口的石板，却有一只凶猛的警犬人立而起，利爪就搭在他的肩膀上，寒森森的利齿正对着他的咽喉，只要他稍一动弹，就会被狠狠撕咬,后果可想而知。他吓得心胆俱碎，只得松手让手枪自动落地，乖乖地让刑警为他铐上手铐。范英杰趁热打铁，对余豹进行政策攻心，晓以利害。余豹落入樊笼，早把什么义气抛诸脑后。他想，如果我能立功赎罪，就可能免除一死，我如果硬顶硬抗，只有死路一条。我又没有父母亲人，廖老板不可能给我一丝一毫的好处，我何必这么傻，为他白白送命！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保全活命要紧。于是，他一五一十向范英杰等人老实坦白。

　　波涛汹涌的大海上，一只设备先进的走私机帆船正借着夜色的掩护，象恶鲨一样悄无声息地靠近滨海市僻静的海滩。廖老板腆着滚瓜溜圆的肚子，坐在靠背椅上，口含烟斗，对一位持着冲锋枪的独眼龙说：“注意岸上动静，如有联络暗号，立即报告。”独眼龙应声而去，对舱面上几个同伙嚷道：“大家睁大眼睛，每条神经都要绷得紧紧的，别误了老板大事。老板说了，这趟任务完成之后，重重有赏！每人一万美金！眼睛可不能被龙眼核换去，如果被大陆警方或海上缉私队设伏，大家弄不好就得两腿一蹬见阎王，或到监牢里喂蚊子，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和自由开玩笑！”

　　一个号称响尾蛇的黑帮爪牙说：“这当然，谁愿意很快被牛头马面用铁练套住脖子！”一个绰号叫穿山甲的匪徒说“瞧！那暗礁旁有手电筒在晃动！”廖老板闻报，命令道：“机帆船减速，向岸边靠近，大家抄好家伙，发现势头不对，立即猛烈开火，船只加速马力迅速驶向公海。要加强戒备！”廖老板在黑道上道行高深，他象九尾狐一样老奸巨猾，象猎犬一样嗅觉灵敏，每次发现风吹草动，就迅速逃之夭夭。所以东南亚警方极想捕捉这条巨鳄，却总是徒劳无功。廖老板用高倍望远镜扫视海滩上礁石群，发现余豹站在礁石旁，从容不迫地晃动手电，对余豹这条忠心耿耿的狗腿，他是绝对信任的，因为正如余豹所说的，廖老板几次救他免除牢狱之灾，对余豹有再造之恩。他料想余豹决不可能对他背叛。于是他威风凛凛地下令：“准备搬箱子，注意，一定要轻搬慢放，我丑话说在前头，谁笨手笨脚，把箱子弄丢到海里去，或把箱子碰翻了，休怪我翻脸无情！杀无赦！”

　　机帆船靠停泊海滩岸旁，匪徒们把有一米左右宽的厚重木板搁在船和海岸两边，成了一座简易独木桥。干走私、接应偷渡客他们已是家常便饭，走那木板桥如履平地，除了廖老板和船老大留在船上，其余匪徒都走过独木桥。独眼龙鹅行鸭步走在前面，低声问道：“余豹，箱子在哪里？”他忽然看到几枝黑洞洞的枪口伸出礁石，极度的恐惧使他鬼哭狼嚎起来：“有公安！”，匪徒们一听，不约而同地来个懒驴打滚，滚下海滩，顿时，尖啸的枪声盖过海浪的喧响。一条条火蛇在夜空中奔窜。廖老板见公安战士火力猛烈，而海面上又有三艘海上缉私艇，成扇面包抄而来，探照灯的雪亮光柱交叉照在他的走私机帆船上，而自己手下的喽罗，中弹的倒地不起，未中弹的跪地求饶，几条凶猛的警犬正向机帆船飞奔而来，后面紧跟全副武装的刑警。吓得亡魂皆冒。外国有许多已废除死刑，而中国大陆至今仍未废除死刑，自己是恶贯满盈，被擒必死无疑。于是他出其不意击昏船老大，迅速穿上水鬼衣，潜入海中。

　　范英杰押着余豹登上甲板，只见船老大软瘫在机帆船驾驶室，不省人事。而廖老板不知去向，几条警犬在船舱里东闻闻，西嗅嗅，一无所获，最后，都对着茫茫大海狂吠。几条缉私艇都开近了，雪亮的光柱在海面上来回扫瞄，一只警犬在机帆船的船尾狂吠不止，原来，廖老板慌乱间未带氧气筒。就藏在船尾水下，用一根露出水面的塑料管在呼吸，想等公安撤离后才逃离险境。范英杰蹲下身来，用手捏紧塑料管，过了一会儿，一身水鬼衣的廖老板就象一只大海龟，浮出水面。被范英杰轻舒猿臂，拉上舱面。赵雪燕麻利地为他铐上手铐。廖老板在海风中浑身象筛糠似的真抖。他看到余豹，恶狠狠地吼道：“我真是瞎了眼，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余豹也反唇相讥说：“廖老板，几点钟前你还用大哥大对我说：“干我们这一行，绝不能讲良心，讲仁慈。若是一副软心肠，只能早日见阎王。”，你忘了吗？”廖老板气得张大嘴巴，无言以对。

　　晨曦熹微，海边的渔村金鸡报晓。范英杰兴奋不已地用对讲机向聂诚处长报告：“任务已圆满完成，国宝毫无损失。程虎、廖老板一伙罪犯全部落网！我方只有高健轻伤。”
聂诚兴奋不已，朗声笑道：“好极了！祝贺你们大获全胜，我将在凯旋门酒家为你们设宴庆功！我立即把特大喜讯告诉现在北京的傅良泉先生和你的义父。他们肯定会欣喜若狂的！”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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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樵

二十回游京都激情无限别桑梓鸿归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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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滨海市正邪双方剑拔弩张，在做生死搏斗的时候，马其明一行从杭州乘坐波音客机直飞北京。傅良泉常到民革中央开会，赵芝兰也多次到北京参加画展，到著名景点写生。两们老人对北京一些著名景点已是轻车熟路。他俩自然成了出色的导游。

　　连日来，这些老老小小畅游了一些著名景点，让马其明和珊娘大饱眼福,雅兴盎然。他们驱车来到八达岭，登上了蜿蜒万里的伟大长城，那自秦朝至今历尽兵燹战祸的古代建筑，依然在世人面前展示巍峨雄姿，在劲风的吹拂下，那些插于城墙上的仿古龙旗，猎猎飞舞。使人仿佛看到盔甲鲜明的古代兵士正执戈持戟，机警地镇守在城墙上，准备击退入侵之敌。令人心中豪情激荡，情不自禁地发思古之幽情。马其明一行人不辞劳累，尾随着汹涌的人流奋力攀登，城墙依山势起伏而筑，有些地段陡峭险要，但他们互相伸以援手，硬是登上了许多人望而却步的最高烽火台，连那些金发碧眼的年轻洋人也对三位白发苍苍的老年人竖起大姆指，对他们的惊人毅力由衷佩服。小勇挣脱姑姑拉住他的手，捷足先登，在上面高喊：“不到长城非好汉，姑姑，快为我拍张照，回去我要对老爸老妈讲，我是我们这些人中，登上长城最高峰火台的第一条好汉！”看小虎神气活现的样子，逗得大家开怀大笑。几个金发碧眼的洋妞，也兴致勃勃，毫无顾忌地当众搂着小勇亲他，争着和小勇合照。弄得小勇怪不好意思的。

　　那两位名为随同旅游度蜜月实为保护马其明等人的公安战士，分别拿出摄相机和录相机，为马其明一行人拍下十分珍贵的照片和录象。

　　当珊娘走进紫禁城的时候，心中兴奋万分。早在海外，她看了不少金庸梁羽生的武侠小说，看到他们笔下所描写的宫庭皇子贝勒为争夺皇位的龙争虎斗，对先后做过明清两代皇宫的故宫充满了神秘感。她做梦也没想到，她一个民间女子，也悠然自在地登上了金銮殿，那金銮殿，也称太和殿，建在汉白玉砌成的台基上，宛若瑶台贝阙，围绕御座的是金碧辉煌的蟠龙柱。御座设在殿内高2米的台上，前有栩栩如生的景泰蓝仙鹤，有制工精巧的炉、鼎，后面有精雕细刻的檀木围屏，上面的花鸟山水图案，每一幅都是精美绝伦。珊娘想象当年皇上威仪赫赫端坐御座，太监宫女随侍座侧，文武百官跪拜皇上、三呼万岁的样子，觉得甚是有趣。他们还参观了皇帝、后妃生活的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那些百卉芳菲的花园，典雅精致的书斋馆榭，玲珑剔透的假山怪石，都使他们心醉神驰，不忍移步。慈禧太后的乐寿堂，珍妃被害死的珍妃井，那被八国联军用刺刀刮去表层镏金的贮水大铜缸，都使马其明和珊娘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他们还看了光绪皇帝被软禁的地方，不胜感慨。

　　北京西郊的西山脚下海淀一带，群峰逶迤，碧波粼粼，湖光山色，令观者无不为之倾倒，西望群山耸翠、北望楼阁摩云，在秀丽的万寿山下，有驰誉天下的颐和园，造形秀美的十七孔桥横跨水面，桥下澄波潋滟，日射其上，浮光跃金。昆明湖烟波万顷，龙舟画艇荡漾其间，红男绿女欢声不绝，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马其明一行也乘坐游艇，在昆明湖上纵览美妙风光，从湖面上飘来男女少先队员甜美的歌声：“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了波浪,……”，这条作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歌，使赵芝兰多少悲欢往事萦绕脑际，她掏出手绢，擦拭着湿润的眼角。

　　颐和园的长廊长约728米，为世界长廊之最。廊上绘有精美图画14000余幅。马其明一行缓步长廊之上，常常被那些画工精美的古代人物和亭台楼阁、鳞毛花卉的图画吸引，挪不动脚步。园里那些巧夺天工的排云门、排云殿、德辉殿、佛香阁，使他们叹为观止，留连忘返。
小勇特别喜爱的是昆明湖东岸的巨大镇水铁牛，浑身漆黑，背有铭文，形态逼真，呼之欲起。湖北岸的巨大石舫，据说是慈禧太后挪用北洋水师的巨额军费而制的，象模象样，倒也是一道风景。但回想那惨烈的甲午风云，回想起腐败无能的清政府因屡战屡败，与虎狼之邦订立一系列丧权辱国的条约，使马其明等人喟叹不已，深恨西太后的昏庸贪婪，误国害民。。

　　当他们参观了圆明园，看到被八国联军焚毁的废墟，雕工精美的石门石柱，横七竖八倒卧一地，当年繁华景象，变成一片荒凉，确实是触目惊心，马其明感慨万端地说：“国弱列强要侵略，民穷恶霸会欺凌，自古皆然。国家只有真正强大起来，中华民族才有可能傲然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任何超级大国也不敢动我们一根指头。我虽在南洋，但近些年我从报刊上发现日本右翼势力日渐猖獗，他们顽固参拜靖国神社，不承认二战侵略罪行，妄图为二战战犯翻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呀。如果让他们翻了案，我们这些当年在抗日疆场上奋勇杀敌的人岂不是成了战争罪犯，在抗日战争中被日本法西斯杀死的中国死难同胞，岂不是成了罪有应得？理该被杀。我这颗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傅大哥，我想明日到芦沟桥看看。多少年了，我的耳畔还时常响起当年激昂的冲锋号声和杀敌壮士的呐喊！” 傅良泉说：“我们是所见略同呀，七七芦沟桥事变，过去几十年了，大刀进行曲好久没有听见了。但当年那些烽火岁月，却总也无法从脑海里遗忘。好，这两天气温挺高，明天我们赶早，先到芦沟桥，再吃早饭。”

　　朝暾喷薄，红霞满天。一辆小型旅游车汇在川流不息的车潮中，向芦沟桥的方向驶去。芦沟桥在北京宛平县境内，亦称卢沟桥，位于北京城西南13公里，宛平县城西门外，是跨永定河（金代称卢沟河）的联拱石桥。1937年7月7日，日本侵略者向我中国守军悍然进攻，中华儿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为捍卫祖国的锦绣河山，奋起反击，持续进行了艰苦卓绝的八年抗战，国共两党的将士，在国难当头之际，同仇敌忾，前赴后继，作出了巨大的牺牲，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台儿庄、平型关、大平原、青纱帐，杀得敌寇人仰马翻，闻风丧胆。在苏联红军的配合下，挫败了穷凶极恶的日本法西斯。这是一部气壮山河的英雄史诗，永载青史，光昭日月。

　　气温虽然高，但由于旅行车内配有空调，放出令人舒爽的冷气，使人闭目欲睡。忽然，傅良泉的大哥大响了。傅良泉拿起大哥大一听，喜形于色，说：“其明贤弟，是聂诚处长打来的，说要告诉你一件特大喜讯，案子破了！”马其明一听，连忙接过大哥大，聂诚处长告诉他，程虎父子已落入法网，十八箱宝物全部追回，毫无损失。还破获了一个和程虎父子紧密勾结作案累累的境外犯罪集团。程虎已对当年血洗锦山寺的罪行供认不讳，还交出当年钱钧给予他的手令。在程虎的家里地下室发现了被程虎捆绑的他的老婆叶芹菜，叶芹菜毫不留情地揭发出程虎的许多犯罪事实。交出了数百万赃款。末了，聂诚处长诚恳地说：“马老，政府和人民感谢你的义举，市长刚刚告诉我，政府通过研究，已决定正式授予您滨江市荣誉市民的称号！”

　　随后，范英杰又打来了问候的电话，马其明关切地问：“孩子，你的身体怎么样？”范英杰朗声笑道：“爸爸，你放心，除了公安局高健有轻微脑震荡，我方无一损失。程虎非常顽固，拚死反抗，被我公安人员开枪打断右腿。据林永革坦白，那些诬告信、恐吓信，都是程虎写的。让他到外地寄出的。”马其明至此，所有的担忧全部化为乌有，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欣悦，畅怀大笑。赵芝兰等人受到感染，一个个笑逐颜开。当听到爷爷说程虎被打断右腿，小勇高兴得眉飞色舞，说：“钱昌被爷爷打断左臂，程虎被公安打断右腿，他们正好成了天残地缺。”珊娘笑得泪水盈眶，大家笑得浑身颤动，司机不明所以，全神贯注开着车，但从反光镜看到老人们笑得老泪纵横，也陪着傻笑。

　　车子开到芦沟桥东端，映入大家眼帘的是乾隆皇帝的御碑亭，上面雕刻有乾隆皇帝亲自题写的“芦沟晓月”四个大字，这个劫后幸存的御碑亭，见证了当年芦沟桥中国守军的忠勇壮烈和日寇的凶残兽性。
桥约有200多米，桥面用石料铺砌,两侧筑有石栏，石栏柱柱高约一米半，各柱头上刻有姿态各异的石狮，神气活现，栩栩如生。或蹲、或伏，或大抚小，亲昵无限；或小抱大,娇憨可爱。头数众多,小勇数完又数，数得满头雾水，数不清狮子到底有几头。而马其明和傅良泉，此刻对着这往昔兵家征战之地，耳边却似乎又听到枪炮的呼啸，勇士的呐喊，日本豺狼的嚎叫。他们为当年壮烈捐躯的勇士肃立默哀。

　　马其明把珊娘小勇叫到跟前，用悲愤的语调，讲述了数十年前震惊世人的芦沟桥事变，1937年7月7日，日本侵略军在北平西南郊卢沟桥附近举行挑衅性军事演习，随后，重炮猛轰宛平城，中国守军奋起抵抗，就在这芦沟桥上，上演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幕。日军武器精良，凶恶残暴；我军武器简陋，却誓死守土，战斗惨烈，风云变色。卢沟桥事变是日本全面侵华战争的开始，也是中国全国性抗战的起点。四亿五千万的人民，激于国恨家仇，投入了抗日的怒潮之中，舍生忘死，前仆后继。马其明、傅良泉的耳畔似乎又响起雄浑悲壮的《大刀进行曲》。马其明语气沉痛地对小勇说：“孩子，你爷爷的爸爸妈妈，也就是你的曾祖父、曾祖母，就是被日本侵华飞机的炸弹炸死的，爷爷就是为了报仇雪恨穿上军装的。今天傅爷爷和我带你们到芦沟桥来，就是要来凭吊当年为国捐躯的抗日英难，为了缅怀那段刻骨铭心的历史，你知道吗？”小勇睁大眼眼睛，频频点头。

　　傅良泉语调激动地说：“几十年过去了，那些日本右翼势力分子还在向后代灌输军国主义者的思想，还在做重建大东亚共荣圈的美梦，把侵略说成是解放，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绝不能让我们的孩子娇生惯养，成为经不起风吹浪打的软脚蟹。创业难，守业更难。抗日战争我们胜利了，如果再有豺狼向我们悍然进犯，我们的后代，能不能有前人那种保家卫国、视死如归的胆气呢？”
小勇说：“会的，我们也会！”马其明亲热地抚着小勇的头发，面向朝阳冉冉升起的东方，笑了。

　　数日后，马其明一行乘坐飞机飞回滨江市。韩市长和市政协主席特地宴请了马其明。宴席上，韩市长高度评价了马其明在抗日战争中对中华民族做出的贡献，并称赞他把藏宝情况告知政府的义举。他用双手紧握马其明的双手，说：“马老先生，你不但使国宝重归人民手中，而且协助我们破获了境内外犯罪组织，消除了滨海市的隐藏很深的心腹大患，真是功高勋重，是当之无愧的滨海市荣誉市民。滨海市政府和人民由衷感谢您！”

　　马其明心里非常激动，他动情地说：“马某此番回国，受到政府方方面面竭诚相待，感佩万分。那批宝物，能完好无损地归还国家，马某的心愿已了。数十年来，在外邦时时刻刻怀念着故国亲人，说句不怕惭愧的话，每逢佳节心剌痛，多少良宵泪双垂。如今，我回到了魂牵梦萦的故国。会到了时刻挂念的亲人故旧，游览了祖国许多名胜古迹，看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千言万语也说不完我内心的感慨与激动，我就要动身返回南洋了，但我们的分别是暂时的，我将把国外的产业，陆续移向大陆，我将在滨海市终老此生。就象人们常说的叶落归根，”

　　坐在一旁的傅良泉掀髯大笑，对旁边的赵芝兰说：“好哇，将来你和其明贤弟可以含饴弄孙，有一大堆内孙外孙，那个喊爷爷，这个呼奶奶，这个喊太公，那个叫太婆，那个让你揩鼻涕，那个让你擦屁股，让你够热闹的。芝兰妹子可当幼儿园的园长。我这个不速之客呀，那时可会常来与其明老弟杀几盘棋，我不能喝酒，弟妹可要多准备一些上等铁观音。”

　　珊娘笑着说：“伯父，欢迎您老常来！你一来孩子一大堆，他们喊一声“恭喜发财”，就会瞪圆眼睛瞧着您老……”
傅良泉抚须大笑：“瞧我这个白发白胡须的老头干什么？我又不是变戏法耍猴的。”“等您老红包拿来呀。这恭喜发财可不是白喊的，小孩子也指望与大人一样发财呀，伯父您说是不是？可惜，我是大人了，没我的份。”大厅里顿时喧腾一片笑声，连韩市长也笑得东歪西倒，差点掉了近视眼镜……°

　　离别的时刻终于来临了，马其明和珊娘在亲人故旧的簇拥下，终于来到了机场。珊娘珠泪盈眶，紧紧拥抱着慈母，难舍难离。马其明和傅良泉、芝兰及乡亲们一一执手惜别，登上了返回南洋的波音客机，飞机在跑道上滑行，呼啸着冲空而起。马其明头靠机窗，恋恋不舍地看着那越来越小的高楼大厦，碧野田畴，珊娘泪眼模糊，喃喃自语：“亲爱的妈妈，保重！保重！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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