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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白]

眺望北方

文/舒白

夜晚,拉下绯红的窗帘，我坐在温婉流光的上海；可是，我总是无数次想到群星熄灭的北方。我希望被那些多年未见的温暖的雪覆盖，被那些寒冷的光芒所照亮。

如果说，上海是一位小家碧玉的曼妙女子，那么，北方是我心目中天生完美的情人，只可以眺望而不能娶她为妻，只可以向往而无法接纳为己。江南的水草和湖水，常常令我的意绪飘荡；而北方殷实的土地，常令我完美一次深深的怀念。

我很惭愧，首都赋予我很多古典的梦，而我至今还没有抚摩过万里长城的一块砖瓦。秦时明月依然朗照着孟姜女的清泪？哈尔滨的雪原，远远地留给我一个蓝色的影子，就像《嫂子》一首歌声，深嵌在奔跑的林子里。江南的许多梦长在碧绿的青苔和乌篷船上，缠绵又婉约，让人不能触碰；可是北方的朔风，总是勾引我的爱情：“雪花四处旋动，遮暗你的美。”多想抚摩雪花一般纯洁的旋律。

很多年了，我总是一个人对自己说，我要去流浪，流浪去北方......可是，我的脚步牵引我，从南方走到南方。这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啊，依然会使我想起北方。没有到达的，无法企及的，总是美丽的。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一定娶北方为妻，让我的诗歌埋藏在厚厚的寒冰之下，而生出熊熊燃烧的欲望之火。那些奇形怪状的冰凌，多少次从我的目光擦身而过，而那些冰上的搀扶，却生出那么多凄美动人的故事。

多少事情云散了，她还在？她站在广袤的白里，收藏着春天，可是蝴蝶早已飞离了。我常在想，北方有蝴蝶吗，有“以梦为马”的春天吗？小鸟停靠在枝头做着瑟瑟的梦？其实，我看见忧伤的河流走过积雪，我看见爱情消失在风的下面，松针遗落在林间，扬起尘土的公路，困惑于我的脚下。

如果让我来描述我心目中的冬天的彩色，我想我一定会选择灰色。它不但适合雪，适合路，天空，雨水，树林，河流和所有一切事物的反光，而且适合我薄暮冥冥之心。记得在色彩课中老师给我们说，如果你想把你的色彩设计弄得高雅沉着，一定别忘了在里面加一点灰色。我对灰色，是如此的钟情。那是因为雪的反光，还是因为褴褛的内心？北方，北方，北方......

"你来自哪里？”

“北方。”

“你那里常下雪吗？”

一部电影。

一本书。

空荡荡的河流，一条白色的小路穿过....

我总是记起我喜爱的杜拉斯的《来自中国北方的情人》这样的简洁的描述，它像纯洁的雪一样凝练和简单。这是我眺望北方的理由吗？不，北方一定还有深藏的煤，有许多倔强的生命和白杨。一定还有疼痛的月亮，睡在诗人的胸膛。

眺望北方，因为我的足迹还没有进入就已经感知到遥远。就像我热爱南方的任何一处渡口与码头，我总是向往北方像乞丐一样伸向天空的树枝桠。曾几时，听过这样一句话：“夜是不会消失的，它，藏在白天的心理。”

于是，依然一个人在上海。依然枕着浦江的海潮，做着眺望虚拟的北方的梦。北方，天生就是个风情万种的情人，娶她就是辜负她。只是无数次，在夜的港湾把她思念，怀想。

某日，她问：北方是什么颜色，在你的心目中？

我突然想到西班牙诗人洛尔迦的一句诗句：

天空在风上漂浮

一朵硕大的莲花



而我的心，空荡荡的，像夜晚的月亮。当我眺望北方的时候......


10/15/2006 深夜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