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a href='http://www.australianwinner.com/AuWinner/index.php?c=12/'>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font></a>总目录
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凡发布过激政治、宗教、人身攻击言论,一律删除。

澳洲长风导航 Site Map
 
 帮助帮助   搜索搜索   会员列表会员列表   团队团队   收藏夹收藏夹    注册注册 
 个人资料个人资料   登录并检查站内短信登录并检查站内短信   登录登录 

[连载]《疯狂》六、他颠倒,你也颠倒;都颠倒来,颠倒的便也成了

 
发表新主题   回复主题    
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总目录 -> 中长作品
阅读上一个主题 :: 阅读下一个主题  
作者 正文
野萸

澳洲彩虹鹦版主




加入时间: 2006/05/01
文章: 4394
来自: 江西南昌
积分: 15497


文章时间: 2006-10-22 周日, 下午4:48    标题: [连载]《疯狂》六、他颠倒,你也颠倒;都颠倒来,颠倒的便也成了 引用回复

六、他颠倒,你也颠倒;都颠倒来,颠倒的便也成了——
22
也许你怀疑对圣威隘之险峻描写纯属另有所指的虚构,是世态时情的危言耸听之假托;你会提到:日常于家人上下来去竹园大队部如走平地,会说竹园人平日挑柴背竹背树过隘也习以为常;更指出早年那些挑脚抬轿者来往其中都平淡不惊。即便有此实,圣威隘的奇险也不过吓唬初来乍到的生客;山泉和河生都惯行此路,除非联想到降临头顶的文革大祸,他们应是不怕的。然而习惯了只略少些忐忑,并不就敢撒手撒脚大摇大摆;谁通过这不捏出一把大汗,那才是怪而又怪!
小心翼翼,如重担在肩,他们扶着岩壁,一步步踩实,缓缓挪过隘。

下完九九八十一级石阶,过得谒圣桥,山泉舍下进村的光敞大路,引着河生靠紧圣骑山尖儿,顺条放牛割草的毛路,直贴紧圣后崖根,从后头远远地绕开竹园村屋,向上首的杨家卫走去。
夜色沉沉。悠过几阵怪风,天空又云堆云砌了。地头的草丛柴莽脚,叫鸡叽啾。间或也听到夜鸟惊梦拍翅炸窠;身前身后时不时窜过只夜行小兽。西斜的月儿快接近梭子洞那边的猪头山垭,勉力躲开云团的追逐,洒下残辉。

圣后峰仿佛是个劳累得疲惫不堪、忙中也打起盹来的母亲,盘腿坐在太阳的正东方。月华给她披上了一袭轻柔的薄衫,活如太厚重会惊了她的梦似地;薄衫朦胧,因而就有着十分的神秘。她的左臂弯斜倚着杨家卫,右肩让于家扶着,老态龙钟了,依然慈怜地将宠儿竹园紧紧搂在怀深。

从圣后崖根望下,夜色中,半里多漫坡下的竹园是黑糊糊的一团。从那里,风送来阵紧阵慢的萧萧,活如个睡觉不安分的顽童在翻身踢蹬;更像年迈母亲为了疲怀里孩子睡得香甜些,而在不停地轻弹双膝,轻拍曼哄。她自个虽也睡意朦胧,却没忘口中呃呃喃喃、绵绵悠悠地为孩子催眠,一遍复一遍地唱着那首古老的摇篮曲——

你安安生生地,还没睡沉吗,宝贝?
笑迷迷,轻咂嘴 ,
你梦的什么呀,味儿美?
香么?甜么?
你尝个够吧,宝贝!
看,是采花了,摘朵了,
你登高腾云啦,又蹬腿?……

哦,母亲!温柔,慈爱,宽厚,和顺,你护孩子以安宁,平和,恬静,孩子知你吗,知你吗?
仔细听久,细细品深,就禁不住泪盈双眶,不知不觉悲从中来。那是名此村为竹园的、村里村外层层丛丛的泪竹,五千余年来幽泣怨诉之连绵不断的律动与韵悠,是母亲莫可奈何的叹息啊!

竹子开花满眼儿黄,阿妹等哥千千年;
圣后峰头苦竹泪,不得妹来不得干!

妹是青山哥是河,阿妹留哥哥躲脱;
浪到天边回头望,峰头竹上泪婆娑!

哥追妹哟妹候哥,尽把痴心相付托。
相思相怨为情也,且听万古斑竹歌……

那是齿空颊陷老皮枯皱的老祖母颤巍巍倚门盼中的思怨忆恨?是皓首苍颜瘦骨嶙峋的老祖父孤独感伤梦里的追怀眷念?思怨追怀,恨与念,究竟谁负谁情?说不清,道不白,五千年风雨,翘首相期,刻骨相思,人间太多了为情为义舍生赴死的血泪故事啊!

而这歌,怕已不全是诉说的湘妃怨思苦,多半倾吐的普通老百姓的心,愿,情,爱,恩怨,离与合的悲欢。一代复一代,年年又年年,当遇到不顺心不如意,或遭忧遭难,或积愁集虑,或屈辱困窘,或煎熬艰辛,无论竺家、杨家、于家,不管男女,不分老少,凡属竹园人,便共有这么个习性:走进竹林,走近竹丛,面竹呢呢喃喃,说不清算诉说算祷告一番;或发着呆,对竹静静默默淌一顿泪,再出一回神,之后,心绪就能回归平复,重新有了生的勇气,活的兴致。因此,无论如何惨遭劫厄,不管怎么痛苦难熬,任凭如何摧折损残,尽管怎样地无路中酸辛膝行,人们都还是忍受着活下来,繁衍,生息,延续至今。任生活调笑,任命运簸弄,任暴虐蹂躏,任罪恶欺凌,从来出演着悲剧,把血与泪洒附丛竹,咽进心田;也始终葆有着希望与生趣,总能从一次次不幸中挣扎起来,再度三度无数度地重建生与活的信心。

他们是普通百姓。他们情真,他们意诚。

杉木穿担两溜尖,竹竿草担翘绵绵;
是山是岭哥挑起哟,阿妹哟,
哥哪舍得你那娇娇身!

他们是寻常男女,他们善良,他们热忱。

把你的穿担敲响来,把你的渔鼓拍响来,
把你的粗歌喉放开来!阿哥嘞,
请看阿妹把纤纤腰肢扭活来!

是个山青水秀,林木幽奇的清静地;古道纯朴的民风,淳和厚道的乡俗;潇女痴心,潇男挚情,温存,体贴,理解,怜爱,永远给危难以同情,以救援,以激励,以鞭策!依依怀想时,悠悠追忆际,一杯乡思酒,最醉恋乡人!
夜风悠悠,竹韵箫箫。雨蛙凄嘈,草虫啾唧。月色越发淡弱了。不知何时,低空已浮起一幔薄薄的纱罗;轻盈地淌荡着,时而东,时而西;时而聚作团团絮絮,时而散成淡淡若无;沿着南进北出的潇水那柳岸芦花线,牵系着竹园村里村外的竹林果树梢。是轻雾,仿佛丝丝缕缕的帔穗,纠镶在北头圣威隘下枫木岭的山腰,缠挂于南头凤凰口上凤凰山的岭脊。

到这圣后崖下,山泉先自忘了那么多的“不得”约法,一站下,驻足不走了。呆呆地,时而仰望圣后崖,时而俯眺竹园村屋,大部分时间双手捧着脸不声不响。对这个统管竹园达十六七个年头的老庚,河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因为他本人早数月前已先有过体会。这不是一时半会、一顿几阵地,靠借题发挥的款劝所能抚顺理平的。这时有一团浓而凄重的阴云郁积心头,只能靠时日慢慢驱散、消开。此刻,最恰当莫过什么都别说,唯静静陪着,像那次他喝了方志甫的尿,他漏夜陪他一样。
——是一对名符其实的难兄难弟啊!
夜更深了,深得让你感到莫可名状地恐怖。
“鸡快叫头道了吧?”

_________________
海角游丝,天涯飘絮;一生流浪,随文去住。
我行我素,罔视世故;守护真情,用心倾诉。
欢迎光临——
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yiyuzi
网易博客:http://yishanyiyu.blog.163.com/
新华博客:http://blog.xinhuanet.com/u/yishanyiyu
返回顶端
阅读会员资料 野萸离线  发送站内短信 发送电子邮件 QQ号码32505524
野萸

澳洲彩虹鹦版主




加入时间: 2006/05/01
文章: 4394
来自: 江西南昌
积分: 15497


文章时间: 2006-10-22 周日, 下午4:55    标题: 引用回复

23
河生看看他的夜光表,点头。
村里也有了人的动静。咳嗽,压喑的狗叫;接着听到沓沓沓的脚步响起,一串影子牵出后山竹林,蠕往谒圣桥。是砍早柴的人们。过了桥,刀把把穿担敲得“叮铛”山响。
“好勤快一伙哟!”俨如初到竹园,第一回见此情形,继苦瓜井下一赞于际昌那回歌后生,河生又发称许。这在以前可少见。

“在我这山里,日头晒屁股了还懒起床的后生,恐怕只有你近年来看好的于五生一个。”
“他年初当上团支书,如今又是造反军领导了,难道——”没来由地,突结了口。河生说不出:“难道仍那么懒散?”也不好说:“难道当了干部不该得点轻松自在?”这个在普通社员及下属眼里水平极高的书记,他一向马列主义一套套,能言善道的,这刻却憋住了。
幸亏从圣骑山尖陡壁上送来了清亮的山歌——

七姐妹临空大忙来,禾要割哟秧要栽。
阿哥哟,有情莫缠七月时嘞,
赶早上山砍担柴!

“真好嗓子!”怪,怪,怪!河生今天对所见一色是赞赏,“一定是外甥女明英丫头了!”
“刘山姑!”山泉飞他一眼,不耐烦地瓮声应。
“哦,还是她吗!自结婚这四五年来,还搭般她,硬是把竺勇忠那头野牛驯服了。怎么样?勇忠自当了武装民兵班长,一定很听话了吧?”
“当然听老婆。直把老婆当坛油捧着,生怕弄撒了一滴几滴。”山泉没好气地冲。“‘外流’虽没去了,那拱拱桥还是等于丢了崽。”

“拱拱桥”是社员们背后叫的勇忠父亲竺忍成的绰号,不只说他的背驼得叫人变成了一架高拱桥,更暗讥他的心狠毒得有如一只歧行的尺蠖。
又怪:对这个在土改中就已因严重犯错误而遭过洗刷的兵,河生山泉有时也还会欣赏并重用他。
略一顿,山泉犹如不吐不快,悻悻然补上一句:“牛魔王还有不混世的么!”这刻想必满怀都是怨,说时不觉地就放响了声气。让河生狠狠一捏肩头,恍然醒转,立时禁喑。

“该死,该死,肖何立法肖何犯,就怪你爱逗。注意,往前再出不得声了。”
“都快进你的杨家卫,还怕谁?”河生好笑。很正经地探询:“既然山成没接受五生委任,不就是乡成和石成在治卫队吗?”
“乡成让你弄脱了团支书,石成也给你摘去了武装基干民兵班长的符号!”
“你这个堂叔总没得罪他们嘛。”
“哪个敢保他们不掰手反外,同流合污当搅屎棍去,在现在这棋边?”

“就你清爽、皎洁!”同山泉有史以来第一回放胆拗河生样,河生今晚也老不客气地挑剔老庚:
“麻婆烂眼,不见自脸。就作你山泉确是那高巅石眼鼓突而出的圣泉,从圣水池出来圣后庙门后,一路弯弯拐拐 流到合圣口,也难免沾朽带败,混进烂泥臭水;而人家可是刚冒出壶嘴的观音泉,是一捧一尘未染的苦瓜井水!”
山泉嘴撇一撇,不再吱声。
看看进杨家果林了,河生正色问道:

“柱生近来怎么样?还是鸡婆鸭婆鹅婆加猪婆,还是梨树李树桃树枣子树,还是大刨小凿斧头劈地不安分,专图自私自利个人发财?最近还听说他曾挪队里公款去放债。他那个会计哪,我看早该撤了!”

“撤了他,你来当我杨家卫两个队的会计?”山泉忍不住又是麻直顶撞,并且音量也忍不住抬高了许多,“不晓得几时长出对光听瞎编胡派的耳朵了。——他哪挪了队里钱放债?是勇忠那年讨老婆,向他借,一时不凑手,就到队里转了个弯。不仅当时通过了队长,由出纳过手,同时还请示过我同意。我也是出于为拱拱桥留住个崽的好心。他过后不久就如诺卖了猪仔,给队里补填上了。我杨家人个个信得过他,都说他老实本分,厚道勤俭,肯不怕麻烦为大家尽心出力;而你却偏讲他搞资本主义自发。要说,他辛苦做来的总比去偷摸拐骗来的正经!”

“难怪风传杨家卫家家有点小动作!看看,连你,在这方向路线的大问题上都如此糊涂!你呀你,怎可把资本主义自发这一大是大非矛盾,同偷鸡摸狗拐拐骗骗一类错误相提并论、等量齐观?要晓得,前者关系着党和国家变质变色,后者不过个别人一已的习性污点!”河生厉声:

“你就肯定他绝对没挪用贪污?七年连下来的会计,哪有河边不湿鞋的!有人讲他是做账老道,狡猾,弄了手脚你们也看不出。早前我也半信半疑,今天听你这么一讲,我倒真——”
“捉鱼带腥就硬派人家偷了鱼!”山泉也不相让,“不是讲实事求是吗!我杨家的财会制度,管账的只管账,绝不接触实物与现金;每月对次账,从不见差错;这够麻烦的,柱生几次要推出来,只没人接手。不忍看着两个队一塌糊涂,他不得不干着;累的受不了时,幸而有他老婆珍兰子帮着搞。”

“喏,这不就漏出来了!柳珍兰什么出身?解放前县城绸布店柳大老板的孙女,反革命漏网、右派分子柳林的女儿;全体贫下中农的账,怎可随意交资本家的后代经手?”
“可是五年前的这时节,你曾称赏她,说珍兰这丫头为人老实,又聪明又能干,又会和伺人;说讨到她进门,是杨柱生的福气,是杨家人的运气,要培养她入党,当大队妇女主任!”
“这,这——”

这坯草坯塞的他!河生呐呐然好久绕不过弯子。这位处理任何问题、对着任何矛盾都不露窘态的大书记,这下又给堵的哑口无言。
柳珍兰本是胡鸾高胡主任的内侄女。她与柱生在初中同学,当年“调整”同时给“调”出了学校。当初嫁来杨家,河生确曾有培养她的打算;到县上开会时,就把这想法向胡主任汇了报。没曾料胡主任只不冷不热地干笑笑:“我们都是穷苦根子出身的党员……”察言观色,他心领神会,以后再没提这事。这时给山泉翻出来,要是白天,你会发现,他的脸都憋成紫茄子了。

终究是出色的党务工作者,惯做政治思想工作。没由山泉心下里得意个够,他已换出了教训口吻。撂开争辩而严厉地批评起来:
“所以毛主席教导我们: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看你脑壳里阶级斗争观念都如此淡薄,真叫人吃惊!再不强调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何得了哟!”
山泉再不敢顶了,自搭楼梯下台,顺手从树头摸下五六颗水泠泠大梨,往大书记怀里一塞:

“好,好,我检讨,是我党性原则不强。从今往后,我一定时时刻刻绷紧阶级斗争这根弦,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这刻梨到了手,你——”
“又是赶我走不是?既是我上级送你下级到了家门口,不喊进去坐坐也罢了,就不该你下级回送我一程?”河生似也为刚才马列主义光马别人那话太僵硬心有不安,顺势和缓些,半认真半打趣提议:

“过河去。到梭子洞那边,四外离屋几里远,还有水声盖着,正好由我们吵个痛快。”

_________________
海角游丝,天涯飘絮;一生流浪,随文去住。
我行我素,罔视世故;守护真情,用心倾诉。
欢迎光临——
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yiyuzi
网易博客:http://yishanyiyu.blog.163.com/
新华博客:http://blog.xinhuanet.com/u/yishanyiyu
返回顶端
阅读会员资料 野萸离线  发送站内短信 发送电子邮件 QQ号码32505524
野萸

澳洲彩虹鹦版主




加入时间: 2006/05/01
文章: 4394
来自: 江西南昌
积分: 15497


文章时间: 2006-10-22 周日, 下午4:57    标题: 引用回复

24
说心里话,山泉一不敢怪老庚过份,尤其不舍同河生分手。吵归吵,都知相互间不会使坏心眼,不过求发泄而已。又是没怎么犹豫,就随在河生后头抄起脚后跟来。
杨家卫扼住太阳上香草去九疑的险隘凤凰口。村庄后倚凤凰山壁,前傍潇水岸,围墙高齐里头楼屋顶,四角都筑有厚实的凋楼;墙外,除了陡峭得壁虎方能爬附的岩壁,就是引潇水满灌的丈多宽深壕。壕里四季水积如渊。水还通进凤凰沟暗涵,横穿圣后崖下旱土地底,向竹园村后祠堂前的井池送去,是竹园村中水系的主要供水源。

几道桥把门楼和壕外路接通。经过门楼前,听里头传出几声冷咳,他们慌忙缩头猫腰,钻进壕堤脚,借蒲柳掩住身形。溜到潇水岸下,没等稍稍匀过气就轻悄下水,急匆匆慌忙忙凫过江去。
上得岸,河生屁股一顿坐下草地,喘开他那喘不赢的气。替他挽着梨包的山泉望着眼下的梭子洞,站着又发开了呆。

江风拂动堤头堤底的芦花柳影,带起一片沙沙碎响。近半里宽的江面,好似一匹配上柳影芦花镶边的缎子,粼光漫闪着向下悠展;而昏月,半明半暗的银河,云团,云丝,就像缎子上的印花图案。江堤缓曲,江水缓流,水中天,天上水,飘啊浪地,活如缎子招微风揉动,使那图案也不停地变幻。恍惚间,你会分不清究竟身处幻境还是实景……

由一筐筐鹅卵石排垒成的杨家坝,安然地躺在河里,在河面描出个大大的“八”字波纹。“八”字起笔于凤凰口下,好远地拖下来,对岸收笔于杨家卫村壕入水口,这边,就在他们脚下的梭子洞堰口。远远地就能听到的坝水冲击声,到这才看出,是从里多路以上的凤凰口传出,并不是坝水翻坝。在高岭头可望清,由东南而来的潇水,在那里让南岸的牛头山黄牛岫埋头一抵,无可奈何,急拐弯北流;接着被撩翅洗羽的凤凰尾一挡,水位骤然抬高,形成一道落差二三米的宽大瀑流。两岸的那段,都是高高的花岗岩悬崖峭壁。

躺了片刻,河生坐起,一面品梨,称赏道:
“山泉,你的设想确实不错:北头堵死圣威隘,把忍苦冲变成个养鱼大水库,把苦茶园、观音山、苦竹坳都改造成茶园、果园、楠竹园,让于家人迁下竹园重团聚。圣后若真有灵,定会嘉赏和感激你这个后人恢复了她的夙愿。而这头,把凤凰口稍整整,修道潜水坝把水归归拢;水位没大提升,不会引发上头香草公社人生意见;装个水轮泵,既可发电,更把水提上凤凰背、黄牛岫,两岸的望天田不再愁天旱,加上这搞好了园田化后更水旱无忧了的梭子洞,你竹园就成了真正的天堂了!”

跟着,他就兴致勃勃地谈开,公社也将籍此基础组织修两条水渠。一北上路坪,转而西下金鸡窝、樟树脚、岭头坝;一南由牛头山绕刘家山后去马家岫、柳树湾,甚至最僻的西南角桃李寨,也能分水抽上去灌溉。全公社都沾他杨山泉的光,永世都会记他的功德。

“哪是我这种笨木头脑瓜生出的!”山泉有些窘促,据实说,“去年韵妹仔向大队支部提起来。在我们,不过会前无事炒豆子香香嘴,实也不过想的美,谈的味。你说,除了劳力不成问题,其它如资金、材料、施工设备,尤其是施工技术——”说着说着,叹口气,没力气说了,幽幽地,“况且到了今天这棋边,哪还讲得这?我哪,只有份当众自丑,高喊‘坚决打倒黑帮爪牙杨山泉’了哟!”
“好了。”河生也是强笑。体谅地责备,“你呀,背着个牛轭死不换肩。最高指示教导我们,牢骚太盛防肠断,老抱紧那份心事,不怕憋死么?”

“伟大领袖说:人总是要死的。”山泉嘘得更颓丧,“憋死就憋死吧,老了嘛,憋回老屋好省心。”
当地俗话,回老屋就是入棺落土。沮丧到这一步,未免使河生惊讶。他以陌生的目光不满地望着老庚。口齿挪挪,要怨训,不忍;要宽抚,一时也找不出贴切的话语。心头撩乱着,倒也好生无味。
惨惨然闷对良久,眼扫到梭子洞,不由来气了。

“说你个老牛膀筋,前年总没哪个干涉你吧?同你好生商量,叫留机耕道,硬不留!”
他指的是六五年冬,社教后期,山泉不知怎的心血来潮,带起全大队男女老幼,大战一个月,把梭子洞方格化也即园田化的事。这一空前创举,使竹园人得了个改天换地英雄汉的响亮名声,公社更因此名出报上,光荣随来。

由东沿的潇水和西边一路的黄牛岫、猪头山、擂钵岫围成的梭子洞,南是这杨家卫堰口,北脚达新辟的刘家山圩场,东西宽不过一里,南北长可六七里,说是织梭,还不如拟作柳叶贴切。原先一条旧渠像蚯蚓蠕动洞中,虽不愁旱,但外稍洪内就涝;葫芦田牛角丘之类,犬牙错杂,高低差却很小。经山泉带人这么一动,渠道移到西边山脚,一泻下底,埋涵口控水灌田,又拦走了一路山洪,消了内渍;丘块方整,田埂平直,也方便了耕作。

可他没全依河生的决断,不仅没在洞中横排六条五米宽机耕道,甚至田埂一改原来的三五尺到五七寸不等的旧貌后,也一例统一盈脚不多。较方块化前净增近二十亩好水田。这是一大殊勋,不只上级嘉赏,尤其社员赞好。山里的水田耕地,实在太精贵了。

“你说哪条埂推不得鸡公车!”山泉今晚当面也胆壮顶撞了,“革命群众都讲,在凤凰口没整好,我杨家卫后头凤凰山腰的天水田仍望天恩顾,圣后崖脚那片旱地没改成水田之前,在圣威隘连人行都还得勾腰驼背、小心怵惕扶着靠着过,四乡连拖拉机影子都没见着,不晓得同牛同狗有什么不一样的今天,就把现成的良田空成荒路,是要饿死广大贫下中农的黑阴谋!老肖啊,莫怪这会我讲的不顺耳,你一路来的确有点好大喜功脱离实际瞎指挥——”

_________________
海角游丝,天涯飘絮;一生流浪,随文去住。
我行我素,罔视世故;守护真情,用心倾诉。
欢迎光临——
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yiyuzi
网易博客:http://yishanyiyu.blog.163.com/
新华博客:http://blog.xinhuanet.com/u/yishanyiyu
返回顶端
阅读会员资料 野萸离线  发送站内短信 发送电子邮件 QQ号码32505524
野萸

澳洲彩虹鹦版主




加入时间: 2006/05/01
文章: 4394
来自: 江西南昌
积分: 15497


文章时间: 2006-10-22 周日, 下午4:59    标题: 引用回复

24*
“这一炮轰得好,轰的准!近来我也反省到这么点。山泉哪,快跟我抖抖,看革命群众还具体有哪些不满。 我晓得,平素多亏了你护脚排解,可也瞒着,不敢转告我,今天,今天我就请……”

但热烈的大书记期望着的已是一个背。山泉转过脸且忙而乱地擦起冷汗来了,如果记下此刻他的内心独白,一定在狠狠地自骂:你今天吃了豹子胆啦?先头为自个事,顶顶,拗拗,还情有可原;这会儿竟直捷点他的不是,你放肆,你太忘乎所以!该死,该死的你这老一铳硝,你糊涂!

河生也看出了山泉那惶恐。他记起了那一场场批斗自己的场面:除了少数造反军骨干,普通社员要提什么,都必先打开棚垫竖起隔开,以免让他认出人;即便打他的鞋底皮,也只敢从背后偷袭,绝没胆量正面进攻;如遇突发风将棚垫掀开个角,两边通了光,那提着提着的话头会立时掐断;若扶棚垫的造反军一时不留神,让棚垫倒了,这可不得了,顿吓的个个头勾进膝深,噤若寒蝉,那边只给他一片鸦雀无声的项背。即便有声,也是离近者在索索索乱打颤颤。

不用说,照山泉这样当面鼓对面锣地明打明敲,纯属胆大妄为犯上!他们心头都搁着个沉重的怕字;山泉也是,他不再追问。
残月的余辉里,放眼而下,满洞一片朗朗的金黄。夜风拂过,有如一匹纯黄缎子一淌一淌地漾开去,灿然亮闪。谷粒挨着谷粒,好像挤的很难受,有些就沙沙下落。禾都熟透了。

“都立秋过了,怎还没开镰?”河生略带愠色。
“说等斗垮斗臭了我来。”
“去看看你那丘试验田?”不好说什么了,活转个寰。
“要看就看韵妹仔那丘吧,通大队,通洞上,怕数她抢了头块牌。”
“你一个老农呀,竟向一个刚摸了年把泥巴,连犁耙都还不会的女学生仔认输?”河生总也忍不住,毫不讲情面地扎。见山泉不拗,一顿,叹口气:
“唉,当初我力劝你用珍珠矮,可你总推开,怕用不好。想也是看我倒了台,话不中用了。”

山泉诚恳地:“在这点上,我承认当了回牛膀筋,——万利籼终究老了。”
边谈,两人拨刺分茅地沿西边新渠岸往下溜。
禾田里,一条线地插着木牌;各丘的木牌上一式写着某某生产队试验田第几号。红漆表格,填着所在丘的面积,品种,产量指标,及争取超产的数字,肥水配备情况,增产措施,最后一栏是该丘管理人姓名。
看着看着,河生似没来由地笑了起来。

“难怪他们讲你搞变相分田单干的,看,这丘高产试验,那块良种培育……,不是把一个大梭子洞全划给各人去了吗?”
“亏你也讲得出口!”山泉又控制不住,不觉还怒冲冲喊起来,“天天讲走群众路线、搞群众运动,讲三大革命,要大搞群众科学试验,这不就是吗!明明做好事,反说成罪过,我死也不服!”

你不服?老憨头!都学了这十多年还不通窍。——肖河生在肚子里笑骂老庚,想教教他:有些事可以做,却不可张扬;有些事你尽管放开喉咙大吹大擂地宣讲,却千万别实做。最近我还悟出个道理:他颠倒,你也颠倒;都颠倒了,像在黑洞洞的屋子里看墙孔透进的光影,外头的景致漏进来都倒栽着葱,于是你也随而脚朝天,头顶地去看,不也就正常了吗?

但这实在只可意会,言传不得。他默然而笑。
其时山泉也在肚里嘟囔哩:骂吧,笑吧!我的确憨,可我并非不懂那道理。你们叽哩呱啦指手划脚,田里有收没收并不相干;饿不着你们,月逢十五号,工资,国家粮,哪样少得?而我,我同大家一个锅煮一桌吃,有收得个饱才好;要是没收成,虽不敢剥我的皮,自己也饿得难呀!或者你又噘起嘴角:别瞒我,哪会饿着你们?你们哪个没或明或暗地多吃多占过?我也承认;但如果仓里硬没有,我又能去哪多吃多占去?

“老伙计,冷静些,是功是罪,党和革命群众心里有杆秤,上级心中也有数。而从表面看,革命小将们讲的是对的。再说,批评与自我批评嘛,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若真望社员吃口饱饭,这么搞就没错:犁耙统一做,也归队里统一收割;就只浸种下秧插田,放肥,耗田,扯草,管水归各人负责;见个劳力搞一丘,人人都有张脸,硬考硬比,谁是实打实做,谁光靠卖嘴皮揩油,上岸一看鳖箩就晓得。”

河生在心底责备:十足的唯生产力论!说出口来是友善的,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
“莫把我看得太官僚,虽然靠边站了,我还有千里眼顺风耳哩。——包括前年的田洞方格化在内,都是李教导员通过白玉老师给你出的点子。你们这产虽没包,但工分按产量计算,超产部分还三七开,个人得三,队里得七。要不,社员采青割绿肥、铲土皮做沤氹,哪会那么兴头?你做得乖巧,还借最高指示‘要大搞群众科学实验’这一尚方宝剑护着身。别的道你不得,五生讲你带头搞工分挂帅总也实在嘛。”

尽管晓得老庚是一片好心,山泉也颇不耐烦;明露不爱听的样子,一声接一息,直叹他的闷气。
对面村里,不晓得哪家大方,舍得在规定户养三到五只鸡里留的那只公鸡啼开的头,过不久,零零落落地,四外也应出了好几声。这是头道鸡叫,禾田间的暑热此刻才算退净,冷露无声无息地洒下,加山风一刮,赤膊的山泉有点受不住凉了。

_________________
海角游丝,天涯飘絮;一生流浪,随文去住。
我行我素,罔视世故;守护真情,用心倾诉。
欢迎光临——
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yiyuzi
网易博客:http://yishanyiyu.blog.163.com/
新华博客:http://blog.xinhuanet.com/u/yishanyiyu
返回顶端
阅读会员资料 野萸离线  发送站内短信 发送电子邮件 QQ号码32505524
野萸

澳洲彩虹鹦版主




加入时间: 2006/05/01
文章: 4394
来自: 江西南昌
积分: 15497


文章时间: 2006-10-22 周日, 下午5:01    标题: 引用回复

25
“时候不早,我还礼到这总够了吧!”到了跨潇水的纪圣桥头去刘家山公社里的路边,山泉抖索着,想转身回屋了。
河生连忙把住他的手,一边脱下自己的衬衣给他披上:“干脆,围着你竹园打个整团旋,过桥下合圣口,再跟圣泉溪上圣威隘,那时,我还是回路坪的好。”
不由山泉不依。两个悄悄地摸上纪圣桥。

纪圣桥是潇水在竹园段的中点。这桥同村中央的染匠弄,弄顶的竹园祠堂,恰在一墨斗弹下的直线上。仿佛条中轴,两头延伸,上分圣后崖、连接崖顶圣后庙,下分梭子洞,又正好过猪头山垭口。如果你是初到竹园,白天站在这纪圣桥头,就犹如站在斜靠墙面放的一幅工笔重彩的古典村居巨幅画前,能充分领略,从而联想到竹园开化的古远悠久,竹园内蕴的神奇古秘:规整,刻板,乃至僵化的布局,显示它雍容自许的奇特品性;那是以内里传统不变而应身外万变的最形象范例——

村前,濒临潇水,三座显示尊卑有序的青石牌坊,领着三条弄巷,下四伯,中染匠,上新屋;巷道都用平滑光洁的翠青石板墁铺,犹如两条镶嵌着颗颗翡翠的带子,随着缓缓抬高的地势,向圣后崖笔直直伸去,直有过半里长。巷道两旁是四季不断流的清澈水渠,源出祠堂拜坪前的井池,都用青石条砌沿,青石板墁底。渠上,一道道青石板平架的亭式桥连起巷弄两旁的店铺。想必遵循着鄙商传统观念,铺门外都不挂招牌,也不设铺门;一眼而过,清一色的农舍屋院,进门才见货架柜台等。

铺后,那排列规则的一个个屋院才是村中民居。从巷旁水渠分涵导流入各家屋院供洗涮,过院落浇园圃;每个院落都有宽大的晒坪,晒坪右首都植有一丛或数簇泪竹。两弄院落之间,是让水流围绕着的、附在院落的园圃;两条果树线中分并剖开园圃给各家。

弄前的青石牌坊,那立柱,横桁,题匾,斗拱,挑檐,顶冠,村前的圩墙围垣,以及竹园祠堂门前回廊与外墙,或石或砖或瓦头,都刻成竹——竹干,竹枝,竹叶,竹节,竹丛的形态与纹理,勾的竹叶缝。远远望去,活似栩栩如生的真竹。竹园于竹,由天然到人工,算崇尚至极,相联相合,相映成趣。

掩映在一大片苍翠的竹林中的竹园祠堂,顶阁八角飞檐高高挑起,风铃弄声,俨然气势恢宏的巍峨皇宫。在两侧的大成殿与大清明堂的衬护下,又如受左辅右弼拥簇着的峨冠博带的王侯端然而坐,威严地俯视着竹园村,乃至整个太阳乡洞。
整个村落依势而建,间隔均匀。青竹衬翠,果树荫绿,园篱芳华四季;流水低吟,和风弄韵,清氛悠徐爽人。满村水声竹声,燕语莺声;狗吠鸡啼,偶杂其中,浑融成一种神秘空灵的恬静。满耳淅淅沥沥,唏唏嘘嘘,幽细,泛幻,绵茫。你分不清哪为竹语,哪是水吟,发自哪里。仿佛村里的每一件:弄、渠、亭、廊、桥、涵、门、户、台、阶,绕坪一丛一棵,围园一道一篱,都在诉说各自的心曲:关于竹,竹的爱憎忧喜与恩怨悲欢,竹的太多的饮泪泣血和太少的开怀笑乐的故实与传说。诉啊诉,百年千年万年而下,总也诉不完!

那是圣后太沉重的叹息,自叹陷情自苦,痴守其贞而无法超脱,她……!
河生拖着山泉下了桥,隐入岸头古柳的浓荫。他窥窥四伯弄左手那排房子中上下毗邻的两栋,门没开缝,窗口也没灯光漏出,阴沉,诡暗,毫无动静,却也隐隐透出股逼人的煞气。不觉有点栗怵。附向山泉耳语:
“我们……还是对直从染匠弄上去吧。小胡、胡主任可能昨晚回了家。还有五生。”

山泉也回的耳语:“过完年起,这半年多来,小胡主任很少着家,也很少露面竹园,屋里只有他老娘温如柳在。后头那座嘛,自把你扫去路坪,五生就搬去祠堂后院,住进了你原住的那个大间。”
“怪不得,先头来时,过了谒圣桥,你不顺大路过祠堂门前回杨家卫,反而选的去碰圣后崖下毛路露水。”河生那绷紧的心弦放松了:
“好,我们就放胆走我们的田埂路去!”
山泉惨惨一笑,咽下了满肚子酸涩。

说放胆,哪敢果真?就着堤头树影,两个拉开几步,犹如当年夜探敌阵般,疾速通过村前,直下插到合圣口,方从容了些。
继而顺圣泉溪而上。月儿落了山,隔溪的枫木岭整个裹在了雾中。草里的叫鸡子,远远地好闹,人到即噤声,四外的蛙噪也随而时响时寂。
身后,河生听得田里哗哗作响;初以为是黄鼠狼受惊窜逃,见响声接连不断,怪了;忙循声望,只见一团团黑团飞向禾头砸下;他纳闷,忍不住回头,才知是山泉不停地捡起什么往田里扔。

“你发癫吗!那要打落好多谷的。”
“你讲讲,这么做事有饭吃啵!”山泉气的满口喷火,“挑一天牛栏粪,铺了一路牛屎;别个肥田,他偏偏肥路边草!”
多收少收在于肥。在最高指示的农业八字宪法里,第二字就是“肥”。河生是作田汉出身,历来把肥料看成金子;一直强调并切实抓积肥造肥工作,常掀起积肥运动以张声势,并常以此得上级表彰。他稍一留意脚下,果见田埂坡头,路头,沤氹外头,到处撒落着坨坨牛屎。忙也蹲下捡去田里。

“抢工图快,马虎了事,乱弹琴!”一面捡,河生一面咕咕哝哝怨。“你杨山泉也是的,几时也学会了凿圆窟眼当老好人,连这种事都没认真管管。是、是——哪个队的?”
“就晓得抓我、抠我,刮我,还由得我吗!”山泉委屈得要命,“胡主任亲自蹲点的生产队,五生亲自重新调整了的领导班子。”
“竺贵庆的八队吗?他、他几时回来的?”

“早个把月吧。到外头窜了三四十天,回来又是要工分,又是领补贴,那神气,活像颁传圣旨的钦差,威风凛凛,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现在同着文革,反修,卫红,敬东,火旺,虎生,木生,水生,新华,林华,武华,加上我杨家的乡成,石成,于家的崇东,忠东,以及大队文革造反司令部五生,牛生,际昌,勇忠,另外还有大林,组成了大队治卫队。原曾要山成出任队长,他到县武装部打了个转回来,就推掉了。”

“这……”河生显然不满意,严肃地,“这些人员组成,五生总同你通过气?”
“还会同我商量吗!”山泉愤愤,“我如今算什么?——他们手里捏着的粑粑,要你圆得圆,要你扁,你敢不扁?!”
“嗯,是倒也是。”河生支支吾吾,一会,口快了,“他们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就寄托在他们身上了嘛。”

“是哟,是哟,听凭他搞去,别的不敢乱猜,这饿饭过苦日子的希望倒确是有的。”
河生又无言以对,看得出,他也有同样的忧虑;但毕竟身份与地位不同,不便说出。

扯云扯雨又扯风,扯起雾来塞满冲。
牛鬼蛇神雾里跳哟,装腔作势逞英雄。
哎哟哟,吹吹打打捧住东边红。

“是谁在唱?”
“好像清明老倌的满崽竺武华。”
“他也在治卫队,那个调皮捣蛋鬼?”
“嗯。”山泉不过随口应声,谈及治卫队事,他心里就觉不是味。想想,补出一句:

“贫贱有根,富贵有种;由清明老倌的为人看,他的崽准不会太出格。他虽然自小任性惯,平日,做正事了还是蛮合版的。”
“我是说,他还太小,还是孩子。”河生若有所思,也忙补道,“不过,古也有少年罗成。如今嘛,正该这些八九点的太阳——”

要饱莫向碗里争,享福须是汗中寻;
苦里得乐妹情愿,爱我那哥哥守本分。
我的好哥哥哟,穷而有志没奸心。

“又是哪个?”
“连他也听不出了?大林装女仔妖声逗乐嘛。”
“你那班子,就他还在行时走运了。”
“最抖得起的莫过你强派给我的五生、牛生、勇忠!”
“嘿嘿嘿。”河生干笑笑,又语塞。
说话间,两人又回到了圣威隘下。山泉站住。一副握别后难说再见的凄凉神色。

谁知仍让河生一把抓紧,不放。
“反正今晚给你偷出来已成‘犯罪事实’,莫如犯到底;干脆通宵不睡,上圣后峰头吹风醒脑去!”
说着,又是不由山泉分说,拖了就走。
看看天快亮,也仿佛再不上趟圣后庙,以后就没机会了,山泉赶紧相跟。两个登上圣威隘,跳过圣威坝头跳墩,顺着条蓬柯挤罩的羊肠道,跟定圣泉溪,溯流而上,向圣后峰头爬去。

_________________
海角游丝,天涯飘絮;一生流浪,随文去住。
我行我素,罔视世故;守护真情,用心倾诉。
欢迎光临——
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yiyuzi
网易博客:http://yishanyiyu.blog.163.com/
新华博客:http://blog.xinhuanet.com/u/yishanyiyu
返回顶端
阅读会员资料 野萸离线  发送站内短信 发送电子邮件 QQ号码32505524
显示文章:     
发表新主题   回复主题    
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总目录 -> 中长作品
所有的时间均为 北京时间
1页,共1
 
论坛转跳:   
不能在本论坛发表新主题
不能在本论坛回复主题
不能在本论坛编辑自己的文章
不能在本论坛删除自己的文章
不能在本论坛发表投票


Powered by phpBB © 2001, 2005 phpBB Group
澳洲长风(www.australianwinner.com)信息部提供论坛管理及技术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