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深谷幽兰]

●军人的名字

父亲
即便在中风的日子
也坚决拒绝拐杖
更不容儿女搀扶
每天执拗的
前移蹒跚的脚步
歪斜嘴角，流着涎水
哼出的仍是“打靶归来”

我只能尾随
你头上那堆
再也融化不了的白雪
我只能，在人群中捉捕
你高大、摇晃的身影
和极力保持的纯正脚步

你的不屈
羁绊不住生命的杀手
最终，被砍伐的身躯
怀揣着沉甸甸的勋章
不甘的长睡在，岁月的棺木
那一抹沉静的微笑
永远定格
在你墓碑名片的高处
哦，父亲
我只能，一遍又一遍
为你播放嘹亮的军歌
我只能，在我的诗行中
用泪水开通一条
通往天堂的路

哦，父亲
在四月的一天
我用鲜花，在你的墓前
无声的摆布，摆布……
让一个个五星
环绕你的坟墓
从此，你不会寂寞啊，父亲
有勋章和五星与你同驻
同驻……


●当生命只剩90天
――写给癌症晚期的大伯哥
（一）
今天，我以怎样的心情
陈述一个，只剩90天的生命
倒计时的分分秒秒
正加紧，堆积死亡的高度
你在亲人，谎言编织的安慰中
被静静，推入ICU高价的血盆大口
我，以远道而来的理由
陪伴婆婆，获取短暂的守候
平生第一次，握住长兄的手
却是接近死亡的温度
年逾八旬的婆婆
摊开你的掌心
寻觅，生命长短的纹路
我一忍再忍着泪水
摸挲那只，历经劳作的手
“大哥，身板底子硬，会好，一定会好！”
你唇边绽开，一缕虚弱的笑
被条条管子，束缚的躯体
回应几许，感动的颤抖
“别动”一个绿色身影迅捷的飘过来
此时，你已不属于自由

10分钟限定，瞬间为零
我们一步三回头，回眸再挥手
你依依不舍的眼睛
拽扯我们的衣袂
锥子一般，刺痛我们灌铅的脚步
两束黯淡的眸光
再一次穿透亲娘的心
婆婆憋红着脸，掩面急行
终将一串悲声，嚎啕在无人处
儿啊，你为什么急着走在我的前头

（二）
60年的头雁领行
50年的居家琐事
40年的烟龄、酒龄
38年耿耿于怀的婚程
……
这些都已，如释重负
逾越不了的生命定数啊
死神，正狰狞着面孔
徐徐放下天梯
人生结束的尾声，响彻天鼓
另一个牌位，已伸出热情迎接的手
亲人的心呢，割舍难离，交加恨痛
如果，你不是那么嗜酒
如果，你不擅做自己的医生
如果，你降低一点男子汉的高度
如果，没有那么多弟妹，要你照应
如果，你遇事节制急躁和冲动……
或许，生命的绿卡
仍握在你的手中

（三）
2160个小时，秒针从容如初的摆动
多想定格片刻
忏悔重男轻女，深深伤害女儿的痛
生命即将走尽，才悟出女儿是小棉袄
浓浓的孝心，始终淋漓可触
而立未娶的儿子，是余生最大的撼痛
当一纸结婚证书，举到你的面前
儿媳一声羞涩的称呼
荣升的喜悦，为苍白涂抹一丝生动
凝望你糟糠的妻
每条皱纹，都溢满贤惠的柔光
一勺勺米汤，辉映妻温柔的心肠
最讨厌的消毒水味道
此时，也充满阳光的醇香
窗外掠过，小鸟的声声鸣唱
你痴痴的眼神
涌动绿色的渴望，泛起涟涟的波光
活着真好，活着真好
哪怕一天两天，哪怕分分秒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