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a href='http://www.australianwinner.com/AuWinner/index.php?c=12/'>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font></a>总目录
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凡发布过激政治、宗教、人身攻击言论,一律删除。

澳洲长风导航 Site Map
 
 帮助帮助   搜索搜索   会员列表会员列表   团队团队   收藏夹收藏夹    注册注册 
 个人资料个人资料   登录并检查站内短信登录并检查站内短信   登录登录 

[连载]《疯狂》四十、恶念成暴行——千滴血怕不是终场的落幕

 
发表新主题   回复主题    
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总目录 -> 中长作品
阅读上一个主题 :: 阅读下一个主题  
作者 正文
野萸

澳洲彩虹鹦版主




加入时间: 2006/05/01
文章: 4394
来自: 江西南昌
积分: 15497


文章时间: 2006-12-27 周三, 下午6:24    标题: [连载]《疯狂》四十、恶念成暴行——千滴血怕不是终场的落幕 引用回复

四十、恶念成暴行——千滴血怕不是终场的落幕:他最后也是以自己的血向鸾英悔罪

149
他快步回到自己屋里,从大门起,一进一插闩且杠上杠;直到安牛崽熟睡着的最里间,还封死对堂屋天井开的亮窗。然后托起孩子坐上椅子。
安牛崽躺回他的大腿,咂巴着小嘴,直往他怀里钻;手脚撑蹬着,睡梦里一定以为是妈妈抱他回家了,不一刻,仍鼻息匀匀地恬睡着,不挣动了。

心神张惶、慌乱。呼吸一顿一顿,又急又重,五生点燃支香烟,大口大口狠抽。浓浓的烟雾缠着鼻梁袅袅而上。透过烟雾,望着烟头明灭的亮闪,他仿佛又在经历上午的梦境;同时闪回遭扣了饭的父亲饿着肚子也得去出工的苦脸,和“拱拱桥”那慑服了对方的意得得的神气;羞愧难当、觉得再没脸见人的母亲,一根绳索搭上梁上吊的、含冤带怨的泪眼,以及“拱拱桥”那肆意折腾人得手的狂妄派头;大哥双腕上给棕索勒得深深的创痕;姐姐那羞臊难言、苦辱难伸的憔悴面容,她半清醒半错乱、把自己脱得光光,扑到母亲怀里坦露伤痕,跪向父亲哭诉,声声呼号大哥救她的那令人心碎催人泪雨的惨切情景。老“拱拱桥”那外表老迈、内里淫毒、活该不得伸的蠖屈影子,同时叠印着勇忠那凶狠残忍地挖下四齿耙头;他冷酷凶残的满脸横肉进而化作上午猛踢猛操猛砸人的这条小蛮牛面影。仿佛就是他们逼的他五生变成了吃人魔鬼——

只见他恨恨然甩落烟头,奋力喷出满口余烟;只听他嘿嘿嘿三声怪异得令人心悸的冷嗤;余音未了,就见他“格崩!”咬碎了牙齿用劲:两手掐住无辜孩子的脖子就猛力卡紧、再不放松,跟着还狂扭疯拧!只听得安牛崽闷哑地“啊!”一声,小手向他怀里一顿乱抓,脚直蹬着跟前的旧衣柜劈啪乱响,头项瞬即由强直变而耷拉了。就见他慌忙腾出只手,把那对乱抓的小手捉住就一拧,喀罗!嫩关节脱散,再不抓了;紧接着把住那踢弹的腿抵在自己硬膝头,折甘蔗般猛一折,叭咯!腿骨断了。旋即掏出匕首插进孩子心窝,捞起片黑布裹了几层,往左腋下一掖,开门走出。

星粒儿如常日般闪眨着。它们肯定窥见了一切,但被吓昏了,或因恋着它们离世的那份清静,不愿陷身这恶浊的是非,所以缄口不言。
与往日不同,晚风早早地悠荡起来,是为的抚慰失子母亲的伤痛,还是为缓解作恶者作恶后的慌张虚脱,只有那箫箫竹林明白。

收秋上来了,场场院院本该笑语欢声对团月,相互祝贺又幸运渡过了一个难煞的夏荒,总算又能灶不冷锅不空,不再饿焦愁急;应分享受和宁安谧的夜,团月不见,天宇冥蒙。或许天地也知明哲保身,装眼不见心不虑算了?

那云山云海,云涛云涌,云烽云烟,冲冲突突,翻翻卷卷,遮蔽着星河,挡回着天光,把一层沉厚得没边没底的黑暗扣紧大地。它们专为邪恶、为一切凶残狠毒的阴谋、为泯灭了人性的恶魔行径、为仇视人类的魔鬼勾当打掩护吗?它们用无边黑暗遮着蔽着这罪恶的世间。在这之中,一切的正义、良知、仁慈、善良、和爱、体恤、理解、宽容……,都只好退避到正直心灵的深深处。因为它们反而被视作了不正常的怪物!

给某些架着二郎腿、甚而脚搭上办公台面悠悠然晃啊晃,嘴叼香烟悠悠然吞云吐雾的职业革命家读来,这里对造反举措的描摹又是不恰当的:莫非你亲眼目睹,竟把造反写成了骇人听闻惨绝人寰的犯罪!?那为什么不学张志新,当即出面斗争制止?这绝对是危言耸听,故意抹黑、丑化,是……!

事实是,窥到者本身就是从圣后庙前血火中侥幸逃出,一时无路可去而撞回竹园,误进了五生家的地主崽子竺桂秋;也只十二三岁,他本已被山头血火吓掉魂。这刻,对着也知若一出声就一定搭进自己的、这凶残作案,本能地屏息敛气、噤若寒蝉。

此外,他不敢开声,还因为罪犯还有同谋。而案发原情景也远比这里写下的惨酷百倍。那被害孩子由于饥饿,被诱入罪犯家,他的最后一餐根本没捞到熬蛋与糖果享受,不过大半碗白米冷饭加几根泡酸豆角;总想必饿得猴急、吞的太快、嚼都没怎么嚼烂,饭团绞杂豆角还卡在咽喉,没落下胃囊,就被突如其来的猛卡掐死了。而且孩尸也非用黑布裹着的完整一具,而是头脚躯干分卸开了,再全部挟进一只摘油茶采山用的笆篓;篓底篓面和四面都用浸透吸干孩子血的破棉絮填掩,再上压草箍秕谷。也没送他回家,而是给抛到村边池塘深深处,数天之后打捞上来时,已巴满了水蛭、小虾和螺蛳之类水生活物。

说来这里还“美化”了虐杀过程,让凶杀犯其“恶”也表现有一点点人情味:孩子临死前得到将满四岁的四只蛋。因为双方毕竟都还被称为“人”,为了使读来多少能有所心安,无论行恶或惨死,不能不带上些“人性”。——看,又犯了反动的“资产阶级人性论”了,罪过,罪过!

闲话打住,言归正题。五生慌急急奔到新屋弄,贴身勇忠窗下。窗里亮着灯。偷眼一窥,见勇忠四脚八叉躺在床头,像头肥猪,打着如雷的呼噜,一手搁在坐床沿捧脸咽咽饮泣的山姑怀里。
这几天翻来复去地,这小子给役使得够累,吓得够呛,这刻,他总是连动弹一下都不愿了。
但山姑不允他安睡。哭着哭着,拿他狠推猛搡起来,泪双双,如急雨,洒在他胸脯上。

“还去寻寻啊,死脑壳!今晚你不值班,央些弟兄帮着。要一路走一路喊,莫学闷葫芦;看扒扒四处灰屋草,池塘边,水荡,竹蔸树脚。他爱耍水,也玩得奇巧。要睡时,哪里倒下都会睡着。对了,他肚兜是在弄头水沟里捡到的,莫不是耍水一不小心没站稳,倒了,滑下那过巷阴涵了?快撬开那盖涵石板看看去!”
山姑诉着诉着就泣不成声。她的心确实碎了。多好的儿子啊!聪明,伶俐,听话,省话,当得八九岁的大孩子;一双亮闪闪水汪汪的大眼总是笑;那张小嘴似乎总带着糖味的甜,叽叽喳喳地,你就有千层愁云也会开朗起来。藕筒似的手脚没一刻停歇,那顽皮多招人喜欢;看,那胖嘟嘟的手捧着妈妈脸,要恶作剧闹玩儿,要撒泼放赖了!.

“就怪那老不死!这几天天热,又没出工,就连个孩子回了家也不照管!该死的老不死,怎不死了他哟!”
“莫吵,要得啵?”勇忠给摇醒了,习惯地揉着眼,翻个身;嘟嘟囔囔,“已说给你,那阴涵盖板石早被我掀开,连石头缝里螺蛳都掏完了出来,哪有人!”

_________________
海角游丝,天涯飘絮;一生流浪,随文去住。
我行我素,罔视世故;守护真情,用心倾诉。
欢迎光临——
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yiyuzi
网易博客:http://yishanyiyu.blog.163.com/
新华博客:http://blog.xinhuanet.com/u/yishanyiyu
返回顶端
阅读会员资料 野萸离线  发送站内短信 发送电子邮件 QQ号码32505524
野萸

澳洲彩虹鹦版主




加入时间: 2006/05/01
文章: 4394
来自: 江西南昌
积分: 15497


文章时间: 2006-12-27 周三, 下午6:26    标题: 引用回复

150
“……等我过天把想个办法,一定要他得到报应,赔了夫人又折兵,做鬼都没路!”山姑突记起那日化妆间分手时分五生阴险地说的这话,想到刚才“找什么哟”那怪里怪气的腔调,想到今晚送晚餐去化妆间却没人在,她的心猛一震:不好,怕是他把牛崽儿藏去哪了!
一股寒流顿然漫过全身。她更急切地催勇忠:
“快起来,到那些相好人家找找。看是不是哪个开玩笑给藏起来了。安牛儿睡相好;可一醒过也要吵一场才得安生的。快到处去听听,或者——”

她只是揣测相好人闹玩,因为这刻她还是母亲,而非日后的政治妇女;她更想不到那相好竟阴毒到杀她儿子。她绝不愿估想她的安牛崽此刻已成了他腋下的孩尸。
“睡吧,满村里都寻遍,问到……总是追长脚蚂蚱什么的,摸到哪蔸树脚或草丛睡着了,明天再管他吧!”勇忠懒洋洋翻个身,双手都抱向老婆:
“连着几个晚上没回,想必你也瘾难了;今夜由着你,你要几道就来几道,没他在旁挡手挡脚,还快活自在些!”

这条牛牯!在他,讨老婆嫁男人就为的得性交乐趣。照他的意思,孩子不过副产品,有,不嫌;丢了也不介意。一千三百多块钱讨到的老婆,这花销在当年算天文数字了。这么高价钱买进来的,他想要,你就必须配合,哪管你此刻什么心境!
“你!——真是个该路死路埋的混蛋畜生!”山姑恼怒地推掉他,哭的更惨。是懊悔自愧?有自罪自责么?“我一口饭一口水喂他,一泡屎一滩尿抽他,快四岁来,我身上的肉,我的心肝哪……”

“莫哭了好啵。”勇忠梦呓似地,他为人粗鲁草率,从不会关心体贴人,他哪知母亲失子的心境?身体壮实的他一觉瞌睡醒来,见着老婆在旁,心里肉欲骚荡得紧,没释放,哪得安生?他纠缠:
“就作他今夜死了,给豺狼巴走了,等会儿我鼓足劲多灌些给你,争取下回养个双巴崽,不就填补上了?你快脱——”

就等这一刻?连山姑扇向勇忠的耳光也不看了,只见五生一跃而起,奔向大门,哐哐哐!拳头脚跟同时发疯地撞向门。等勇忠揉着眼摸出,拉脱门闩的当儿,“的呖呖……”疾促地,他忙吹响早含好在口的警哨;同时凶狠地撞开门,眨眼间将腋下布裹孩尸溜放下门槛里侧;同时推亮手中的三节电筒,把扎眼的电光直对着勇忠的双眼。
“嗳,嗳,谁?莫,快先莫开玩笑,——什么事来了?”

没容双手遮护着眼连连后退的勇忠问出路数,五生已对飞一般集拢的属下疾风暴雨般高喊:
“这里有人杀人,偷偷杀人!勇忠杀了亲生儿子!我刚巡到大门口,听到里头响动奇怪,就打门。喏,你们看、看!”
边咋呼,手电乱晃,晃得习惯了黑暗的人们眼花缭乱。嗡嗡响的耳中涌入这种事,躲在各自屋深的近邻很快地涌出来、扑拢来,把勇忠家门前屋后、窗窗洞洞,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平日的生活规板平淡,太没色彩,一旦听闻意外,就都拣回好奇的童兴。爱看稀奇,不为无知求知,而是学无拘无束孩子般凑热闹;这种场合说话,多半拟为童言无忌,不必担心抓把柄、受追究。

“勇忠杀了亲生的儿子!他正要送出去,听我打门来得急,看,慌急得丢在门槛下!把他先捆起来,快捆起来!”
自然有人积极响应。冲头的是贵庆;接着还从何立亭身后闪出稍有犹疑的际昌相帮。棕索现成,不管值班不值班,治卫队员个个随身带。三下五除二,比捆谁都更凶狠、更恶辣,直扎得吓懵了的勇忠鬼喊鬼叫,跪地磕头求饶。

山姑一开始也给吓的魂飞去了天外,只知发呆;待她神回、知儿子已死,立刻呼天抢地地嚎叫着发疯地扑出房门。一笸箩跪下地,伏到孩尸上,她本要怒斥五生,下意识成了急欲为勇忠辩诬。然而刚吐出“他没”,被五生扬起脚尖将嘴巴狠狠一抵,望着他那吃人的恶煞相,马上噤声,哭也不敢哭!
“有这事、有这种怪事吗?”惊惊诧诧的人群中,窃窃私语骤成沸沸扬扬的议论。

“可不是吗!”汗暴暴的五生急口说明:
“肯定因我打门来急,慌了手脚,看,连刀也还插在心窝。必是他参与了见不得人的反革命阴谋,干了不可告人的什么勾当,给儿子撞见。嗯,对,——可能他当内应帮助大右派李晓接走竺韵时,让在外头耍的安牛崽看到,怕孩子嘴巴不牢会说出来,才起的杀心。你们讲,对这种伤害天理的反革命凶杀犯,该怎么处置,啊?”
杀,杀!杀!!

为和民的死,武华恨不能生吃了勇忠;为白玉老师伤逝,际昌更恨透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棍;他们刚要伸出头喊,被何立亭伸臂挡回。这三个火爆爆气冲冲的“杀”,乃是贵庆领的头,一大群在场的治卫队造反军以及群众从内心喷出的怒火。
“老少叔伯兄弟侄辈们开恩,要明察呀!我勇忠没杀——”“拱拱桥”绕着圈向众人作揖,向五生叩头;他也给吓得,平日那能说会道的口齿也不管用了,变得结巴、凌乱、语无伦次。

五生原还有十分心虚,听他这一来,胆马上壮了好些。好笑地,伸手就赏给“拱拱桥”左右两个狠狠的耳光,同时抄起一脚抵去。
“你他妈老不死怕还是崽的同谋帮凶!你说,通大队哪个不晓得你那臭底!假惺惺找啊寻,问大家看,一个没到六十的老倌,又不出工,还守不好个三岁孩子?你讲安牛崽半下午还跟着你在园里,怎忽地不见?不就是你帮着儿子把他藏起杀了!”

给这情势一逼急,“拱拱桥”全身是嘴也讲不清了。他呐呐不成语,捧着老脸,跪伏地头,直向大家干磕头。这个惯于冤枉别人的好汉,今天总算也尝到了被人冤枉的味道。
五生胆虽壮了些,也并没轻松。他留意到了何立亭那疑惑的眼神。怕事拖生变,急转向勇忠:
“你是不是和山姑讲了:‘就作他死了,等会我鼓足劲多灌点给你,争取下回养个双巴崽补上’?”

“是,我是讲过这话。可,可,可——”“可”什么呢?莫讲这刻给吓破了胆,神志已乱,分不出利害轻重,就平素,勇忠也是直肠一根。他没他老子和老婆的脑子活,没法“可”出什么来。他素来只是说和做,没有向人解释为什么这样“说”和“做”的习惯;也没谁追问过他个“为什么”,他也从不去想那个“为什么”。
“好,你亲口承认了。”于五生也不容勇忠再“可”下去。趁热打铁,急不择言地吼着——

_________________
海角游丝,天涯飘絮;一生流浪,随文去住。
我行我素,罔视世故;守护真情,用心倾诉。
欢迎光临——
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yiyuzi
网易博客:http://yishanyiyu.blog.163.com/
新华博客:http://blog.xinhuanet.com/u/yishanyiyu
返回顶端
阅读会员资料 野萸离线  发送站内短信 发送电子邮件 QQ号码32505524
野萸

澳洲彩虹鹦版主




加入时间: 2006/05/01
文章: 4394
来自: 江西南昌
积分: 15497


文章时间: 2006-12-27 周三, 下午6:31    标题: 引用回复

151
“好,你亲口承认了。”于五生也不容勇忠再“可”下去。趁热打铁,急不择言地吼着:
“罪状当众宣布:……顿起杀人灭口之狼心,将其亲生儿子用尖刀捅进心窝致死,并企图抛尸毁迹。当即被人撞见,本人亦供认不讳。经群众专政贫下中农最高法院审实,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紧接着大声命令:“贵庆、际昌,快把他推出去!文革、卫红,就在河边沙洲上砍了他算!快让开,让开!前面让开路,莫阻挡革命行动!”

“冤枉啊,于、于主任,天大的冤枉啊!”“拱拱桥”抱住五生的腿,死也不放手,“各位兄弟侄辈们,要听我讲讲明啊,我勇忠今——”
“天理不容,革命法律无情!你护不了你作恶多端的儿子!让开,快走,快推出去!”五生只急着要把勇忠推出门,心一横,一兜脚将“拱拱桥”踢了个翻水车轮转。
“且慢,是得听老人家讲一讲。”何立亭不顾际昌和武华在身后扯腿打阻,掏出枪举起,猛一下插过去,挡在了门口:

“杀了人是得偿命,何况还是灭绝人性杀的亲生儿子,更何况因反革命需要而杀人灭口。但是,必须要弄清犯罪全过程。现在,先听老人家讲一讲;山姑既然刚才还同罪犯在一块,也须讲一讲;是谁撞见,要具体详细点讲一讲;尤其要听勇忠本人交待个清楚。把案情弄得明确无误,记录在档,呈报上级公检法军管机关,定罪是死刑,再杀不迟,大家讲是不是这样啊?”

“哼,古话都说虎毒不食子,谁晓得勇忠是副斑鱼婆心肠!”
“这回带头打刘家大院,看给竹园招来这场祸!我都要吓死了!”
“那女人开头哭的那么伤心,怎一下子噤了声,跟只闷蜱样了?”
“‘拱拱桥’的坏水是满肚子,可讲他会帮着杀亲孙子怕就未必。”
“不,他坏精明就在这:孙子还小,包不得哪回病死跌残;留下儿子在,还可养一路。”
“看勇忠那眼屎巴巴,背上的篾垫印也鲜鲜明明,倒是已睡下好久,刚爬起床来。”
“那孩子胸口血还会流,又确实才杀死不久。”

“我可没听到什么响动,”同勇忠上下屋住着的文革娘嘀咕道,“照说,杀只鸡还惊叫几声,断气时要扑一阵子翅膀呢!”
………
远居,近邻,这时几乎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围来了。还有几个胆子特大的女仔家挤进了中央。人们边观察,边议论,伴着何立亭的声言举止。他们不知,也就不顾虑他倒没倒台;只认得他是老公安,历来下乡办案,都说一不得变二,截铁斩钉,没谁敢不听;他们以为这老公安又是闻讯来办案的,因而发发宏论出出风头,表表自个的智慧精明,求博一两眼赞赏,也算得种荣耀,有种满足。他们实在并没这么认识:有老公安在场,撑着腰,壮着胆,突发奇想讲话露脸,似乎就不必怕别的谁。

没等何立亭打住话头,人们的议论已像了锅沸腾的滚粥。
“最高指示:专政是群众的专政。竹园大队贫下中农最高法院有权当场处理并处决现行反革命,任何他人无权干涉!”
五生沉不住气了,气急败坏狂喊。可惜急乱心机,喊错了。本来先头发现何立亭也来了,为防他不识相横插杠子捣蛋,曾备下把“利斧”在心底:“你何立亭算什么东西?大右派李晓连襟,顽固保皇小丑!快闭上你的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资格!”而这刻竟忘了劈出,自己一觉到就懊悔不己,越发慌乱,愚蠢地,竟要以势压人。暴跳如雷地扬起左手乱挥乱晃,以致彻底坏事了——

“哎呀嘞,看!五——于主任的胳肢窝下也有块鲜湿的血迹,怕莫是也给谁捅了一刀?”这个眼尖的女仔一见,以为难得的讨好邀功机会到了,张口大喊。哪知这回端错了,当即遭劈头盖脸的泼骂。
“你他娘的臭骚货,乱放狗屁咒我!”心中有鬼的五生虽凶相毕露,不由自主,就也望望自已的左腋。脸顿然煞白:白府绸衬衣那腋下,果真有块鲜湿的血迹。他知乃从孩尸身上顺匕首渗出洇的,心下立即发慌,本要夹紧掖住,不意竟是把腋窝反而张得更开。

一时,众皆瞠目结舌,神色都在改换。
就近的贵庆见情势骤变,马上顺风使舵。手一伸出,就立下个不世之功:他取下插孩尸心窝的匕首,有意朝五生眼前扬扬,再凑到灯下。
“啊,这把匕首是于主任的哩。看,刀把上这汉语拼音刻痕,读来就是‘于——五——生!”

“你胡说!”五生开始发抖了,色厉而内荏地申斥他这个“忠实战友”。上半年,贵庆未经任何人同意,外出去社会大风大浪里“游泳”;一回来,五生不仅为他强逼队里给记工分、给补贴车宿费用,第三天就让他替下松成老倌,当了正队长。牛生死后,五生首先找来谈话的就是他贵庆,希望他接手治卫队长一职。可能听到要带队去打刘家大院,他直推辞,才派给的勇忠。这次就是他与五生合伙算计勇忠,并许他事后出任竹园指导员兼治卫队长。以前,五生处处不忘关照他,他也事事维护五生;谁料这关键点,他却一拱而钻出来短他马脚、卖他!

被知底人揭破,五生再硬不起来。通身冷汗乱暴。毕竟老道。明知不可能了,最后还使出贼喊捉贼一招,期求挽回危局。
“这可能是勇忠偷了我的刀来行凶,借刀栽赃,嫁祸于人,妄图推卸罪责,罪加一等!走,推走,杀——”
可是已没谁响应了,治卫队员都聚拢来,异口同声证实:
“你的刀从不离身,连睡觉都攥紧在手,稍有动静就会杀出,谁敢碰?”
是啊,认下这个大假话,以后谁能保自己不给赖上呢?

“啊,于——五生呀,你,你黑心竟黑到我头上来了!”勇忠那素来简单的头脑倒给临死求生的本能弄开了窍,扭身就向五生猛撞,怪叫道:
“杀人的凶手,杀我的儿子的,原来是、是、是你、你啊你!”
“我,我——”五生还欲强辩,无奈心虚发抖,再镇不下浑身战战。不甘地垂了头。

又是他的“忠实战友”贵庆第一个上前,同着从水电站工地召回“保驾”的克昌,把他绑了,挟持着出了门。

_________________
海角游丝,天涯飘絮;一生流浪,随文去住。
我行我素,罔视世故;守护真情,用心倾诉。
欢迎光临——
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yiyuzi
网易博客:http://yishanyiyu.blog.163.com/
新华博客:http://blog.xinhuanet.com/u/yishanyiyu
返回顶端
阅读会员资料 野萸离线  发送站内短信 发送电子邮件 QQ号码32505524
野萸

澳洲彩虹鹦版主




加入时间: 2006/05/01
文章: 4394
来自: 江西南昌
积分: 15497


文章时间: 2006-12-27 周三, 下午6:33    标题: 引用回复

151*
满村都轰动了。男女老少都朝新屋弄涌,又闹哄哄跟出。群情鼎沸,众怒滔滔。谁也没去理睬也会伤心、昏倒于地仍绑绳未松的勇忠,也没谁去理会被五生一脚兜翻、倒在地头挣扎了好久仍起不来的“拱拱桥”,自然更没谁去看顾抱着儿子尸身、跪门槛脚发呆发傻的山姑。人们尾随押着的人犯,乱窜乱跑,乱喊乱叫。边走边鸡嘴鸭舌议论。有说“拱拱桥”该此现世报,也有为勇忠庆幸。只没谁探究五生杀安牛崽的动机,他的犯罪缘由。

也没谁再听何立亭的召唤与指挥。相反,哄闹潮中遍冒“太阳红联内部纯洁队伍,不容铁杆老保插手,更不容暗中庇护右反分子的黑爪牙干预”。这不只是警告他,更是对愤怒的、从而冲动的群众的煽惑。
他感到,有股无形而又非常强劲的怪力,正操纵这种被残忍的凶杀激怒得快发疯的情绪,导这恨不能立刻报仇泄愤的风暴,向与凶杀毫不相关的某个方面卷去。他警觉着。当听到在交头接耳传递鼓动:“是于家人报旧仇,要整垮搞败我竺家”,并察觉不少不怀好意的指点对向了际昌,这位阅历丰富的老公安也不由大紧张。急忙一拉际昌,示意他快走:

“这种时期,这个场面我实在无法驾驭,更弹压不得,你,就按下午商量行事!”
他确有自知之明。他无能控制,不是因为这是急欲渲泄仇恨的群龙无首的乌合之众,他没法施展;恰恰相反,其中正有股势力在大肆挑动,掀风作浪,扬起旗幡,号召不买他的账!

在际昌机灵抽身悄悄隐退之际,另有图谋者已大放开话风:于五生这个于家逆畜向竺家作恶多端,冤魂缠身,该不得好死!没过一刻,就公开亮出了号鼓——
“于家人把我竺家人整的好惨哪!听说是他指挥剐的狗崽。狗崽是我竺家人大家养大,不等于剐我竺家吗!”
“他……唉,把我竺家搞的好浑,真是十恶不赦,死有余辜!”
“我们也剐、剐他!零割碎剐,一点一点下!”

“对,割耳朵,下肉,我竺家做锅同宗齐心菜,吃餐同宗齐心饭,吃餐齐心饭!”
“是,找把钝了的禾镰来割,为英妹仔们报仇!割零些,割碎些!”
“割碎再……”
………
“听清了喊的什么吗?听清了吗?”贵庆和克昌,一个用大刀把敲敲五生脑壳,一个用扁担尖杵杵他腰背。

五生此前本已僵木了,经他们如此这般地向耳际紧嘘,才慢慢收魂入窍、醒转。那贯耳的“剐”与“割”,顿然如飙风惊雷,像簇簇疾矢,射杀进他的脑海。听到“为明英报仇”,他幻成“为鸾英报仇”。马上,白天的梦比实际还清晰地占满了脑幕。不过,这刻已消失了勇忠和山姑,只有清清晰晰鸾英那幽怨难伸的戚容;那让他多次沾辱的玉体倩立于前,端踞在顶,默默地注视着他,仿佛要讨索什么。她以前从没这么过,纵然他多次逼问有什么要求,她也不;但此刻,却是那么期切地候着他送去。他心头骤起一阵潮淘,淘得天良醒过来了;他知她讨索的是什么了,不顾一切地向她跑去。

不想稍微挣动,那缠臂绕肘的绑索就轻易地松了脱了。那原是贵庆克昌做的障人眼的绑样,为的推他快走;待稍脱开后随人群,就要进大队部这一刻,还松手悄催快逃!这才是危难见真情。他好生感激。他万万没料到、也来不及,不会起疑:这是克昌、特别有贵庆对他最后的、也是最绝情的算计,他不是防不胜防,而是无可防了。

虐杀罪行败露,五生必死无疑。而在场的老公安先已指出,任何人犯都须先捕送公检法,待审定后量刑。在这过程中,五生一清醒自己罪不可赦,肯定不会咬紧口唇。他死也会找足垫背作伴。那么,包括残杀安牛崽栽赃勇忠在内的、一系列造反秘密,都将有泄漏的危险,他们就可能毕露其恶贯满盈的原形。现在假装纵他逃,乘其逃时杀了,就灭了口。这种对凶杀犯的愤然杀出,只会招得普遍的、大多数人喝彩赞好,谁也不会另生疑怪,从而什么干系也没有。而且,往后对前此的回回血屠若有揭出和追究,罪责也可全堆上死人头。死无对证,活在的,即便本罪魁祸首,也不会再有麻烦。

果如他们所愿,十余年后为糊人眼而装模作样的追查,就是那么草草过场。死他一个,不仅掩住了一大批凶手逍遥人间,还有不少凌云展翅,荣升高显,越发峨冠博带,红紫斑斓,潇洒辉煌。

绝顶聪明的五生这刻无暇去猜度这些了。他只是好感动,向“战友”回一眼以示谢意,就往前没命地急窜。可他没向生他养他、兴许还能收救他的忍苦冲苦于家跑,而是向四伯弄、向圣泉溪畔他的屋后、砍翻了竹丛葬下的鸾英坟头狂奔。
后来有人推想,总是他已明白没法逃脱,不欲将祸灾引向宗亲。然而按人性天良臆测,则应是:他把鸾英埋自己屋后,原或许并没意识生死相守;但在最后那十来分钟,对自己二十五年来的林林总总,想来都无悔无憾,唯承认於鸾英所做的一切全属罪过,他认定脑际梦影的鸾英正候的他去悔罪。对这一最后、也是唯一的一次要求,他觉得他不能够拂逆,否则,良心在另一个世界也将永世不安。

他到了。可是没由他歉疚的膝头自觉地屈跪,斜刺里扫来一根扁担,逼送着他重重地叩落鸾英坟前,这是他最忠实的战友竺贵庆打出手的;半空中劈下一把闪光的刀片,是他电召回来“护驾”的好臂膀竺克昌,把他匐伏坟前的身子从肩头齐脖子根砍断。他的血象祭酒,洒在了身虽被污而心是冰清玉洁的鸾英脚下。滚动的头脸,贴着超出坟堆的竹丫,没动了,俨然在呃呃呃痛哭着忏悔——

鸾英,我最后用我的血祭你,向你悔罪来了。这趟人生,我们都过得太苦太苦,我太对不起你;在那个新的世界,倘若仍有缘见面,望你宽宏大度,多记记我们在人间的少小时光。让我们从孩提起重新开始,从头来过,好啵?

_________________
海角游丝,天涯飘絮;一生流浪,随文去住。
我行我素,罔视世故;守护真情,用心倾诉。
欢迎光临——
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yiyuzi
网易博客:http://yishanyiyu.blog.163.com/
新华博客:http://blog.xinhuanet.com/u/yishanyiyu
返回顶端
阅读会员资料 野萸离线  发送站内短信 发送电子邮件 QQ号码32505524
显示文章:     
发表新主题   回复主题    
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总目录 -> 中长作品
所有的时间均为 北京时间
1页,共1
 
论坛转跳:   
不能在本论坛发表新主题
不能在本论坛回复主题
不能在本论坛编辑自己的文章
不能在本论坛删除自己的文章
不能在本论坛发表投票


Powered by phpBB © 2001, 2005 phpBB Group
澳洲长风(www.australianwinner.com)信息部提供论坛管理及技术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