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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流水]

阿娥之死

一
阿娥生长在洞庭湖畔的一个小村庄，从小到大都是一张红红的、胖胖的脸，结实的身体，看上去少了女孩的娇羞，更多的是男孩的活泼、好动。阿娥在家里五姊妹中排行老二，由于生得结实，家里把她当男孩子养，自然，家里的体力活儿便落在了她的肩上，她也毫不含糊。
有人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阿娥就是属于这种。高中毕业的时候，阿娥十八岁了，没考上大学，于是便回到了乡村。乡村高中生不多，而阿娥活泼爱笑的性格又赢得了村里人的喜爱，于是便推举她当上了村妇女主任。
听说阿娥在读高中的时候便有个男孩追她，是同村的，叫李光明。光明高高大大、斯斯文文的，成绩在班上也是名列前茅，可惜，他从小失去父亲，是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大，家庭经济十分困难，没念完高中便休学了。阿娥当上妇女主任后，走村串户，而去得最多的便是光明家，而每次接待她的当然是光明了，她们的感情便在这简陋的茅房里升华。
秋季的一天下午，阿娥正准备挨家挨户分发计划生育宣传单，天突然阴沉起来，电闪雷鸣，阿娥一看光明家就在前面，于是便跑进去避雨，光明的母亲热情地请她屋里座，给她泡了杯茶，便跑到门外喊：“明子，阿娥来了，快进屋来。”一会儿，光明扛着锄头进来了，看到阿娥坐在那里，便笑哈哈的说：“你来了？看到天要下雨了，正准备回家，妈便叫我了。”阿娥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微笑着对她说：“你看你，一身汗一身泥的，快进去洗洗。”这时，天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屋子里更暗了。光明的母亲对阿娥说：“等会明子陪你聊，我去做饭了，我看这雨一时半刻也不会停，你就在这里吃晚饭吧。”说着到厨房去了。光明这时也吸了双拖鞋出来了，拿了把椅子坐在阿娥旁边，“最近做么子去了？也不见你来。”阿娥说：“到乡政府学习了几天，再说我是家里的劳力，好像活儿总干不完似的，哪有功夫出来？”光明问：“到乡政府学什么？”阿娥吞吞吐吐的说：“还不是与妇女有关的事，包括怎么接生都要学，真是羞死人了。”光明小声对阿娥说：“谁要你是妇女干部，妇女干部就不能怕羞。”他们就这样说着话，这时光明妈把饭菜也端上来了，阿娥也赶紧起身帮忙。一看，桌上摆着三个菜：一碗荷包蛋、两个青菜。光明妈总是把荷包蛋往阿娥碗里夹，阿娥又夹给光明，光明妈看着他们会心的笑着了。
吃完晚饭，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天渐渐的黑了下来，阿娥说：“我要回去了，晚了妈会担心的”，光明妈说：“等雨小一点再走，等会光明送你。”阿娥走到门边，看着外面的天幕，好像一个黑色的罩子笼罩着，只有星星点点的灯光，像大地的眼睛一样在不停的眨着。这时光明从屋里拿了手电筒和雨伞出来了，“我晓得你急，来，我送你回去。”于是光明顶着伞，阿娥拿着手电筒出来了。
他们平时接触虽然多，但像这样靠得这么近还是第一次，他们仿佛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光明鼓起勇气对阿娥说：“路滑，你用手抓着我的腰就不会滑倒。”阿娥怯怯的把手伸过去搂着光明，好像一股电流通过她的全身，光明不由自主的把另一只手搭在阿娥的肩上，阿娥把头偏过去轻轻的说：“你真好！”夜，静悄悄的，只听得见他们的呼吸声和脚下的泥水声，好像在为他们的幸福伴奏。差不多要到家了，光明突然把手伸过去紧紧的搂着阿娥的腰，“我喜欢你，我妈也喜欢你，你以后常来我家好吗？”说着，便把头伸过去吻阿娥，阿娥稍稍迟疑了一下，便也把脸挨过去，光明感觉到阿娥丰满的胸一起一伏的，他们久久的胶织在一起，享受着少男少女第一次的温情与浪漫，黑夜是他们的守护神，雨水是美妙的乐章。终于，阿娥从光明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我到家了，你回吧，慢点走，别摔着。”光明目送着阿娥到家后，才往回走，一路上幸福的哼着小调。
二
晚稻收割的时候到了，光明想念着阿娥，于是一早便朝阿娥的田头走去。这时太阳刚刚露脸，路旁的水杉树像列队的士兵，树枝上小鸟叽叽喳喳的唱着歌，光明一路上吹着口哨，精神抖擞的往前走，不一会就到了。阿娥正和父亲、妹妹在收稻子。“阿娥，我来帮你吧！” 阿娥抬头一看是光明，笑哈哈的说：“你家的稻子还没收吧，这里不用你了，你回去忙吧！”这时光明已下到田里来了，“没关系，我家的稻子是晚熟种，还要等几天才能收。”说着便向阿娥的父亲走去，“大伯，我帮您打稻子吧！”阿娥的父亲笑着点了点头，阿娥心里甜滋滋的。妹妹笑着在姐姐耳边说：“是不是姐夫啊，自己的稻子不收跑这里来了，没搞错吧？”阿娥笑着打了妹妹一下“你这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别给我多嘴！”于是姐妹俩又埋头割稻子。
光明在阿娥家帮了一整天忙，非常卖力的表现着，想给阿娥的父母留个好印象，阿娥的父亲也直夸小伙子勤快、会做事。可阿娥的妈妈不但不领情，还在饭桌上老大不高兴的骂阿娥懒、不懂事，光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阿娥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吃完晚饭就对光明说：“明天别来了，你忙自己家的事去吧，收完稻子我去看你。”光明只得悻悻的走了。
秋天是金色的，就连太阳也变成了金色，生活在这个金色的世界里，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阿娥边做事边哼着歌儿，原先的不快早就烟消云散了。妈妈到外婆家去了，阿娥趁机去找光明。自从那次两人亲密接触后，阿娥几乎每晚都想着光明，可最近太忙没去找他。阿娥走到光明家，一看，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于是到田头去找他，光明正在除草，看到阿娥来了，喜形于色，“你别过来，我这就回去，也没什么事了，我在家闷得慌才出来的。”阿娥羞涩的跟在光明后面，回到屋里，阿娥问：“你妈呢？”光明说：“到隔壁二婶家去了”。光明洗了洗身上的泥土，回到阿娥身边，突然伸过手来揽着阿娥的腰，“我想你了，我们到里屋去好不好？”阿娥身不由已的跟着进去了。光明也顾不上羞涩，冲动的搂着阿娥就亲，阿娥被他男子汉的阳光之气征服着，嘴紧紧地贴着他的嘴 ，慢慢的光明解开了阿娥的衣裳，双手用力的抚摸着她丰满的双乳，青春的热血沸腾了，精神和肉体碰出的火花，让他们偷食了禁果，那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果实啊！光明说：“我会对你负责的，我爱你，我要娶你，明天我就叫人去你家提亲。”
三
第二天，二婶受光明妈委托，兴冲冲的到阿娥家提亲。可二婶心里也在纳闷：阿娥妈是村里有名的裁缝，家庭条件在村里算好的了，能看上光明家吗？一会儿二婶便到了，进屋就喊：“婶子在家吗？”阿娥妈出来一看“哟，是二婶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坐快坐。”说着就去泡茶。二婶边喝茶边和阿娥妈聊开了，直夸阿娥妈如何能干，闺女如何听话，把阿娥妈笑得合不拢嘴，然后才切入正题。刚提到他们的婚事，阿娥妈不高兴了，“他们家凭什么给我家阿娥说亲？房子没个好房子，也没几件像样的家具，不说亲还好，要说亲我和他们家断绝来往！”二婶忙解释说：“他们家现在是不宽裕，可光明聪明能干，阿娥又在村上当干部，他们俩会把家治好的，而且他们现在也已经好上了。”阿娥妈说什么都不干，气呼呼的，差点没把二婶赶出去。
二婶一走，阿娥妈便开始审问阿娥，“你什么时候和那小子好上了？也不拿眼睛瞧瞧，他们家像个什么样子！你要是还和那小子来往，我打断你的腿！”阿娥哭着说了光明很多好话，说以后再苦再累也不怪妈，可她妈说什么也不同意。
光明知道阿娥妈嫌自己家穷，不肯答应这门婚事，心里闷闷不乐。其实，早在光明休学后，就想到过到外面打工赚钱，可又舍不得留下年老体衰的母亲一个人生活，只得在家里种地、养鱼过活。光明心想，不知阿娥现在怎么想的，总得找她商量商量才行。于是，找了个机会，把阿娥约到自己家里，阿娥一进屋就伏到光明肩上哭，光明也想哭，可是忍住了，问阿娥：“你打算怎么办？”阿娥边哭边说：“我已是你的人了，好女不嫁二夫，除非你不要我！”光明轻轻地推开阿娥，用手帮她擦着眼泪，“你别急，容我想想，总之，你要相信我，我只爱你，非你不娶！”说着又搂着阿娥亲，他们重复着上一次的激情，只是比上一次更疯狂，更情爱，更缠绵！
四
阿娥妈做衣服接触的人多，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心里又气又急，于是跑到光明家把光明娘俩骂了个狗血淋头，声言以后不许再和阿娥来往，如果再来往的话和他没完！四房邻居都出来看热闹，最后还是二婶把阿娥妈劝回去了。光明娘俩顾全阿娥的面子，眼睁睁瞅着，不说一句话，只有不停的摇头叹息。光明心里凉了半截，从此不敢再冒然找阿娥，心里苦不堪言。阿娥在家气得嚎头大哭，心想自己还是村干部，这下面子可丢大了。
阿娥妈为了早日把阿娥嫁出去，隔三差五的托人给阿娥介绍对象，阿娥总是找借口推掉。可阿娥妈对阿娥看得更紧了，几乎不让出门，即使出门也是找人跟着，阿娥就是看到光明也只能远远的瞧着，不敢和他说话，阿娥的脸上愁云密布。
转眼冬天到了，湖区的北风没有了山的阻挡，长驱直入，一阵紧似一阵，吹得树上的黄叶哗啦啦往下掉，太阳似乎也失去了以前的红色，变得有些惨白，路上的行人也缩着脖子猫着腰走着，真是满目萧然。
阿娥最近感到身体有些不适，头晕想吐，而且月经也有两个月没来了。阿娥是妇女主任，懂得一些常识，知道自己一定是怀孕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怎么办？如果妈知道了一定不饶我；如果告诉光明，他一定会很为难，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不要这孩子。于是阿娥找了个借口，悄悄地跑到镇卫生院做了人流。阿娥忍着疼痛，把眼泪往肚子里咽，回到家里，阿娥妈见她面色苍白，问她是不是病了，阿娥说有点伤风，开了点药，躺几天就好了。
再说光明几个月见不到阿娥，如同失了魂似的，整天无精打采，但心里总在盘算着如何能见到阿娥。他突然心头一亮，不如找二婶吧，二婶最同情他了。于是写了个便条，跑到二婶家，跟二婶好说歹说一定要把这条子交到阿娥手上，二婶只好答应。第二天条子便悄悄的传到了阿娥手上，阿娥接过一看是光明写来的，喜出望外，条子上写着：今晚7点我在家等你，不见不散！告诉你妈，晚上村里开会。
光明早早的吃过晚饭，在房里踱着步，不时地看着房里的挂钟。钟一秒一秒的走着，就如蜗牛在慢慢的爬行。冬天的太阳落得早，黑暗也来得快，光明怕阿娥走夜路害怕，索性到路旁去等她。北风呼呼的刮着，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噤。慢慢的黑暗包围了他，村里各家各户早已门窗紧闭，路上已看不到行人，远去不时传来几声狗吠声打破了夜空的宁静。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的等待，他终于看到有一个黑点慢慢向他移过来，他马上捻亮手电照过去，是阿娥，阿娥来了！他一边跑一边叫着“阿娥，阿娥！”阿娥这时也看到了光明，跑着扑向光明的怀抱，光明搂着她说：“到家里去吧，外面冷。”
一进屋，光明妈便叫阿娥里屋坐，泡了杯热茶端过来“先喝碗茶，驱驱寒气。”阿娥说：“伯母，让您费心了。”光明这时眼睛瞧着阿娥，“你怎么瘦了很多？是不是生病了？”光明妈也跟着说“是啊，这孩子受苦了。你们好好说说话，我到厨房去煮几个鸡蛋。”说着就走出去了。
光明妈刚走，阿娥便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涮涮地流了出来，光明忙过来搂着她，这时几个月来的委屈、痛苦、思念…….像洪水般奔涌而来，阿娥开始抽泣。光明见阿娥哭得这么伤心，也赔着她掉眼泪。哭够了，光明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整个人都憔悴了。”阿娥只是摇头，又开始哭。光明说：“我们见一次面不容易，你别只光顾着哭好吗？”说着拿毛巾帮她揩干眼泪。“你一定是生病了，不然不会是这个样子，是不是？”阿娥摇摇头，眼泪刷的又掉了出来“我们的孩子没??没了。”光明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的说“我们的孩子？你有了孩子？”这时阿娥把悄悄做人流的事告诉了光明。光明听了后像疯了似的捶着自己的脑袋，“我真没用！我真没用！我不配，不配…..”他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脸痛苦的扭曲着。阿娥这时反而清醒过来，不再哭泣，“你别怪我，我也是没办法，我们以后怎么办？”是啊，怎么办？光明一脸的迷茫。
光明妈端着鸡蛋进来了，“阿娥，我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吃两个鸡蛋吧。”说着把碗递给阿娥。阿娥说：“伯母，我吃不下，您自己吃吧。”说着把碗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阿娥站起来看着光明，“我要走了，回去晚了，妈会起疑心的。”光明妈说：“明子，你送送阿娥。”光明拉着阿娥的手向门外走去。他们心事沉沉、脚步沉沉，在这黑暗中并肩走着，没有说一句话，他们希望这条路长些、长些、再长些，永远不要到尽头。
五
过了几天，二婶给阿娥捎来了一封信，阿娥打开一看是光明写的：
亲爱的的阿娥，我走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是个没有本事的人，眼睁睁看着你受苦却束手无策，在这里我不能带给你快乐，也无力改变我们的命运，思量再三，只能忍痛别下老母和你远走他乡。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不要等我，有你合意的和你妈合意的人，你就嫁了吧，别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耽搁你一辈子，我会永远祝福你，希望你幸福！别了。永远爱你的明。另外，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抽空看看我妈好吗？我在此谢过了。
阿娥看完信，呆呆的望着窗外，口里喃喃念着：走了，走了…..
转眼春节到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一派欢乐气氛，阿娥家也不列外，爸爸妈妈弟弟妹妹们都是兴高采烈的，可从阿娥的脸上怎么也读不出快乐。光明走了，也带走了阿娥的快乐。
最近有位亲戚帮阿娥介绍了个对象，是外乡的，小伙子长得不错，人也蛮憨厚的，家庭条件也好，就是文化低了点，初中没毕业。前不久已上了趟门，爸妈都挺中意的，听说正月初二就定婚。阿娥最近也温顺多了，全听爸妈的，不吵也不闹。大年三十，阿娥想看看光明妈，走到旁边一看，大门紧锁，到二婶家一问才知道是侄儿接去过春节了。
定婚的那天，小伙子和媒人一起来接阿娥过去，可阿娥说她不舒服，要爸妈去就行了，她没意见。
定婚不到半年的时间，男方催着要结婚了，阿娥爸妈也同意，阿娥也没反对。
在这期间，阿娥还是经常去看光明妈。听光明妈说，光明在深圳打工，赚钱不多，可能今年又不会回来了。
阿娥婚后，勤勤恳恳操持着家务，可不知怎么回事，小俩口常吵架，而且每次都吵得很凶。有几次阿娥哭哭啼啼的跑回娘家，发誓再也不去了，可她妈骂她：“那么老实的小伙子是不会欺负你的，你别心气太高，看不起人家。”后来他们还是常吵架，可阿娥再也没回来过。婚后的第二年夏天便传来了阿娥自杀的噩耗。
阿娥走了，永远的走了，她真的对这个世界没有一丁点留恋么？
阿娥下葬后的第二天，有一个青年手捧一簇鲜花放在她的坟头，顶着烈日在坟头坐了一整天，口里还喃喃的说着什么，他们说这个人就是光明。

2004年10月10日

[高山流水]

有人看吗?不得而知!

[随缘]

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随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