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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nxiaoyuan

黑红紫三步曲
　　　殷晓媛

胶碟黑＊风中祈祷词

谁将墓碑种进晌午，谁就被飘舞的咒语
追赶并以桃红色染透，必须途径互生的建筑群
尖顶和阴影，怀揣缝制的金色皮囊，唐突每个
弥漫开边界的渡口，去洗涤教堂秘藏的声响。画十字的手
点化夕阳，骤然闭合的视觉之外，神父的轮廓逐渐疏离。一年
没有下过雨，潜在的淅沥是十字架化出冰水，漂白掉俯就的夜色
和跪拜者的头颅。谁回眸被明月铆定了眼睛，谁又回头
被低飞的顿悟击中。汹涌的暖色赶着羊群经过上空，滚烫的金羊毛
挡落并融化那些在空中开放并掉落的声音。它们的主人
在下界以匍匐、跪拜或屈曲的姿势被地面吸附。祷文从四月
开始苏生，顶穿他们身体的关节和腔，把他们的血
开成榆钱柳絮。冬虫夏草，因果纠缠，木讷仁慈的白昼
从来不忍心去惊醒它们。

罂粟红＊叫醒远方

一浪接一浪的虞美人花终于冲断山脊。失守的阴面，
教堂没入黄昏时分日光的盲区。镶满彩色玻璃的直立
水平平面枷住神父。默片的剪影自燃。祭坛和椅子间
比例严密的黑白明暗，被风铃和醺酥的夏日气息
绞穿和扰乱。雷电和山洪所忘却的这个下午，式微的蝉声
正意欲遁入即将烂醉的枫林，从此抹煞掉溅在树梢
和青石板上真实的声响。灵魂轻微开合，绕着老墙根爬行的日光
从古井里煮出月亮。紧闭的红锈的眼皮背后
每一种抽动都是关于心脏和视觉神经。她是谁？她的忏悔

更像意味深长的开场白，挑衅的命运撕开了装北风的
石榴色口袋。“我有罪。”娓娓的余韵。袅袅的夜风。
神龛的木纹秘密绽开黑色古老的花朵。某一种
不能言明的微笑，在它沉睡的铜镜深处打了呵欠。一把锁
蚀断。“勿信教。勿信我。去一个宽厚的国度，
带上你的罪。”她颔首离去，留下一缕青丝．从此
她的罪像透明的睡莲流转到他，潮汐、月光和鸥鸣
长满手心的荒原。经年之后，繁花灭绝，教堂拆迁，

从黑袍中脱茧而出的他，登上万山之巅，低声重复
他曾经的忏悔词，让回声涌进大地千万只
因惊骇而颤抖的耳朵。当她的发丝焚为狼烟，暮色
骤然不可收拾的泛滥。他看见，遥远的地平线上，升起
一串眼泪状的云烟。

香草紫＊折叠

不足六尺的棺木概括了他的一生。枯木折断后
香草很快踩着夕阳，覆盖掉山空落的骨架。陌生的浮动的面孔
为他拾来散落各方的回忆，在他身体上空焚烧。他
明净而瘦削，以画板的优雅仪态被折叠。与土交融，
和水杂糅，睁大的瞳仁期待着
新草之上的遗忘。星辰曾声音清脆的叩响。而四方
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脚印，银币一样落回
掏空的身体。他并不记得曾经留下这些种子。这一夕

功过是非都附在蒲公英的细瓣上，一层又一层
迷茫了他仰望的空眼眶。他瞥见新穿上黑袍的青年
柔和神圣的表情；他看到逃掉礼拜
在西坡上和夕阳对视的放羊娃；他记得一个
年轻而似曾相识的女子，把匣子装着的一缕白发
埋进了离他最近的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