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隐雨]

天气炎热，刺眼的太阳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直泻在大地上。把大地都烤熟了，像烤面包一样，脚踏在上面都感觉到滚热滚热。
　　哥哥和妹妹站在屋子前的桃花树下，树上开满了粉红色的桃花。两个人都不说话。妹妹看着哥哥，哥哥却低着头。沉默，沉默，在两个人之间。
　　终于还是妹妹说话了。
　　妹妹说，哥，你还是去读书吧，不读书你以后怎么办，你不是还要上大学吗？现在你读到了高中，只要再努力一把梦想就实现了。上大学不是你一直的梦想吗？你不是长大了还要当个好老师吗？怎么你现在就退缩了呢？
　　哥终于抬起头，头发垂在额前，遮住了眼睛。看着单纯的妹妹。他的眼里很忧郁，又有点迷茫。
　　妹妹看着哥哥的眼睛，她的眼睛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晶莹剔透，像个水晶球般。
　　哥哥说，不，我不想读书了，我要到外面去赚钱供你读书。不然你就没机会读书了。你还小，要好好读书，将来考上大学，你不是一直想走到外面去吗？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吗？看高楼大厦吗？所以你要好好上学，听哥的话。哥比你大，也读了这么多书，可以找事情做了，可以赚钱了，哥也不用读书了，哥看到你上了大学心里就高兴。父亲的病还不能好，一直躺在床上，我要到外面赚钱让他治病。
　　听着哥的话，妹妹的眼泪流了出来，很自然的涌了上来。流在鼻子的两侧。鼻子一吸一吸的，最后鼻涕也流了出来，和眼泪混合在了一起流进妹妹的嘴里。
　　看妹妹哭得这么伤心，哥哥伸出手来，在妹妹的头上轻轻的抚摩。口里说到，妹，不哭，哥以后还会回来的。到时你可要考上大学，那时哥心里就高兴。
　　妹妹在哥哥的怀抱里，轻轻的点着头。鼻子还在一吸一吸，鼻涕都流进了哥哥的衣服里去了。
　　哥哥又说，以后哥去外面赚钱了，每年清明节你都要到母亲的坟墓上烧纸钱。在母亲的坟墓上替我向她问好。就说我在外面很好，叫她不要挂心。
　　妹妹又点点头，眼睛看着哥哥。
　　突然屋子里传出父亲的声音来。那是父亲咳嗽的声音，很急促，又很痛苦。父亲病了好几年了，可身子却一直不见好。吃了很多药，把家里唯一的一点积蓄都用光了。没办法，哥哥只有退学，到外面赚钱去。供唯一的妹妹读书。妹妹是哥哥的希望，希望她长大后能考上重点大学，为这个破烂的家庭带来新的希望和曙光。母亲死得早，在父亲生病第二年母亲就无情的离开了这个家庭。丢下他们三个，过着贫困的日子。
下午夕阳西下时，哥哥到母亲的坟墓上看母亲。向她告别，明天他就要走了，得来看看她老人家。母亲一辈子都没享过几天福，为了这个家，为了两个读书的孩子。母亲最大的愿望是看到两个孩子都考上大学，可现在，母亲就走了。哥哥一直呆到天色黑下来才依依不舍离开，他想多陪母亲一会儿，可最后还是要离开。
　　晚上，哥哥一直没睡好。他睡觉前要准备好明天离开时要带的行李，衣服，鞋子，还带了点家里的土特产。把一个旧的看不见原来颜色的行李包塞得满满的。
　　躺在床上时，又想家里的事情，想以后妹妹的生活，父亲的身体情况。就这样，一个晚上就不知不觉过去了。只到黎明来临时才闭合了一会儿眼睛。
　　早上早早起来，哥哥就在厨房里做饭，这是他这些年以来最后一次在家里为妹妹和父亲做饭了。一边生着火，心里乱糟糟的。毕竟过一会儿就要离开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屋子了，到陌生城市里做工去了。他还不清楚到了那里能不能找到工作呢？这次他是一个人去外面，没个伴，他自己心里也悬着。但他还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外面赚几个钱回来，不然对不起妹妹，更对不起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父亲和躺在黄土下的母亲。
　　八点多钟了，太阳从东边升起来了。今天的太阳比昨天的还热呢？把屋子前的那棵桃花树的叶子都照得懒洋洋的。真的是见鬼了呢？还没到夏天天就这么热，以后还不知道天气会热到什么程度呢？
　　哥哥提着满满一桶猪食去猪圈，这也是他最后一次为这几个猪喂食了，以后就靠妹妹在家照顾了。猪吃的很香，嚎嚎叫着，没多久就把盘里的猪食吃了个精光。看它们吃的这么饱，哥哥心里也高兴。心想快点长大，长大了可多买几个钱呢。这样妹妹的学费又有了着落了呢。
　　哥哥到妹妹的房间里把妹妹叫醒。可能妹妹昨晚也没睡好，她眼睛里的血丝红红的。可能妹妹昨晚哭了呢？看，眼睛都有点肿。
　　妹妹起来，刷完牙，梳理好头发，妹妹的头发乌黑乌黑的，特好看。
　　然后哥哥和妹妹俩就坐在屋子前的桃花树底下吃饭。每人手上端一碗稀饭。静静的吃着，都没说话。虽然他们心里都有很多话要说，可这时他们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顾喝着碗里雪白雪白的稀饭。好象今天的稀饭比平常更好喝似的。
　　太阳升到了头顶上。哥哥也该走了。
　　他背起行李，手上提着小袋子，里面装了些零食。
　　妹妹在他后面，说，哥，我去送送你吧。
　　哥点了点头，没说话。
　　告别了父亲，告别了那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屋子。哥要走了。
　　两个人走在出村子的路上。都不说话。
　　太阳是那么的热，照在两个人额头上，头发上，闪闪发光。不多久两个人脸上流满了汗水。顺着脖子一直往下流，流进了心窝里。
　　哥哥和妹妹俩喝着从家里带来的井水。井水是那么的舔，舔在两个人心里。
　　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车站。车站在灼热的太阳下也显得没一点精神。
　　车站的人很多很多，人跟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半米，好象今天这些人都要到外面打工似的。哥哥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天气太热了，这鬼天气。
　　转过身来，哥哥说，妹妹别送了，你就在这里站着吧。
　　妹妹站在那里，哥哥站在她旁边。
　　哥哥说，妹妹，以后有事就跟哥写信，如果没钱用了哥给你寄过去。
　　妹妹看着满脸都是汗水的哥哥，点点头。
　　哥哥又说，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呀！不能再像个小孩子了，要好好学习，照顾好父亲，把家里的家务事料理好。
　　妹妹说，知道了，我会的。
　　这时服务员用话筒在说话，意思叫旅客们上车，车子快要开了。
　　声音在哥哥和妹妹的耳朵边回荡着。这声音让两个人心里都很难过。这声音意味着哥哥就要离开了。
　　哥哥向妹妹挥挥手，往车子的方向走去。步子很慢，可还是走进了车子里。和车子上的人混合在了一起。妹妹的眼光盯着哥哥的背影，一点都不乱移动，怕一移动哥哥就会消失掉。
　　突然天气变了，炎热的太阳一下子就不见了。天气顿时布满了乌云。真的是见鬼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天了呢。
　　快要下雨了，真的快下雨了，而且是场大雨。
　　哥哥在车子上，透过玻璃看着车下的妹妹。妹妹笔直的站在那里，寻找着哥哥的影子。哥哥向妹妹挥手。妹妹看见了哥哥，脸上顿时露出了微笑。
　　雨下了，雨点像珠子那般大。打在妹妹的头上。
　　雨水模糊了妹妹的眼睛。哥哥的身影在她的眼睛里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雨滴在玻璃上，玻璃也模糊了。哥哥在车子上也看不清车下笔直站立的妹妹。
　　随着汽笛声一响，车子在一点点的移动，发出哐啷哐啷的响声，渐渐的，离妹妹越来越远。
　　走了，哥哥走了，在那场突然袭来的雨中走了。他到陌生的城市里去了。
　　妹妹一直站在雨中，直到雨消失，直到哥哥不见了。

[刘云云]

　　多像一个中长篇小说的序曲，亲如手足的兄妹俩从此步入了一条崭新的人生之路，也许今后会有更多的感人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