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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来一夫]

“一碗酒”其人　　
文/安徽胡焕亮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页。
　　一座黄土山坡下，一群男男女女在挥镐弄锹挖掘着黄土，工具的碰撞声，爽朗的调笑声不绝于耳。
　　这里是一家社办企业----砖瓦厂的工地，全厂职工包括行管人员一百多人，年龄最轻的不到二十岁，最年长的近六十岁。工人们的工作主要就是和泥土打交道----挖土、出坯、运坯、晾坯、进窑、出砖出瓦。几个年岁较长的则负责看管场地，收收晒晒。“一碗酒”就是其中的一位，他的年岁最大。
　　说起“一碗酒”，他的雅号其实得来很简单。他喜欢摇头晃脑地哼哼京剧，而且每唱就是“临行喝妈一碗酒......”，不论时间，不问地点，只要听到他在唱京剧，就是这一句，他是百唱不厌，当然了，不管你爱不爱听。久而久之，大家就给他送了这么一个雅号。真正知道他的真名的还真不多，了解他身世的人就更少了。而我当年曾在大队“阶级斗争专案组”工作过几年，有机会对他的过去有一定的了解。
　　“一碗酒”大号章敬岳，他是一个极聪明的人，加之有一些私塾功底，说起话来总爱眯缝着眼睛，斜着瞧你，有时候还摇头晃脑，常常自言自语。性格之古怪，常人难以理解。
　　还是在他很年轻的时候，就觉着在家里没什么出息，不愿意接受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现实，思来想去，干什么既能挣钱又不吃苦出力呢？他看到当时的抓壮丁、卖壮丁有机可乘。于是，有的人家愿意出钱免出壮丁，他就揽过来，既得了钱，又能吃上军粮。就这样，他在旧军队里数进数出，越卖越有经验，胆子越来越大，见识也越来越广，虽经历了无数凄风苦雨，但他都能有惊无险，逢凶化吉。
　　全国解放时，他也一起被“解放”了过来，而且被安排在上海一家大医院里工作。由于他识文断字，又善于经营，后来居然被安排在血库里负责管理血浆。
　　但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不仅砸了自己赖以生存的饭碗，还遭受了多年的牢狱之灾。在血库工作期间，他竟然在血浆上打起了发财的主意。结果东窗事发，锒铛入狱。自此，不仅没了工作，老婆孩子也离他而去。
　　接近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他出了监狱，没人收留他，就被遣送回老家，此时他已年将六旬。
　　半生漂泊，从没干过农活的他，哪里吃得了那份辛苦？本来户下的侄男孙女也有想照顾他的，可他这也看不惯，那也瞧着不顺眼，讲究颇多，渐渐地就没有人愿意接近他了。
　　在生产队里，粗活他做不来，细活他又不会，就让他跟孩子们一起去放牛。牛童中有一个叫“小昌子”的，论辈分算他族弟，可年龄差他四十多岁。小昌子个头不高，人也厚道，可就是有点生理缺陷----眼斜，而且左眼向上斜，右眼向下斜，因此，村里人有的喊他“上斜子”，还有人喊他“下斜子”。他虽听了不舒服，但人喊得多了，久了，也就顺其自然了。
　　“一碗酒”手下有了这样一个小弟弟，甭提多快活了。只要一出工，圈牛，赶牛，饮牛...总之，一切都是他的。时间久了，小昌子不想干了，加之他又是家里的独子，父母可心疼他了，就让他以后别那么傻了。于是，在“一碗酒”眼里他就不是“顺民”了。
　　有一天，他们把牛赶到河滩边，让牛自己去吃草，他眯缝着一对小眼，笑眯眯地说：“过来兄弟，我讲古给你听。”小昌子说：“好啊。”于是毫无防备地在这个兄长的身边坐了下来。
　　“一碗酒”煞有介事地理了理嗓子，说：“从前啊，有一个鞋匠是南方人，祖祖辈辈给人做鞋修鞋，手艺也不错，前来请他修鞋做鞋的人络绎不绝。有一天来了一个人，拿着一双又臭又破的皮鞋要他修。他看了看，摇摇头说，你这鞋不能修了，换一双吧！那人不同意，坚持要修，两个人争执起来，鞋匠没办法，为了生意，做了让步，但余气未消。他左手持鞋套上铁凳子，右手拿锤子，敲一下说一句：你看这鞋怎么修？我得敲(kao)一下上鞋子，敲(kao)一下下鞋子，敲(kao)一下上鞋子，敲(kao)一下下鞋子.......”
　　开始小昌子还瞪着眼睛专注地听，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头了，一纵身从地上弹起来：你骂谁呢？随手一推，把“一碗酒”推翻在地，又上去跺了两脚。那“一碗酒”在地上翻了几咕噜才爬起来，两个人拉拉扯扯几个来回，小伙子没事，可年近六旬的“一碗酒”早已口吐白沫，气喘吁吁，几乎背过气去。
　　这一仗干过后，队长也头疼了：让“一碗酒”干什么呢？正在他苦思冥想时，突然听到大队广播砖瓦厂的通知：“天气不好......”他一拍大腿，有了，让他去砖瓦厂。就这样，经过队长和厂长软缠硬磨，“一碗酒”进了砖瓦厂。
　　到了砖瓦厂，他一个人居住在场地边上的一所小房子里，每天总能看到他一摇三晃地哼着“临行喝妈一碗酒......”
　　后来砖瓦厂被个人买断了，“一碗酒”年纪也更大了，生产队也没有了，村里也给了他一定的安排与照顾，但他不安于现状，听人说他去找自己的老婆孩子去了。
　　当年的“小昌子”也早做了爷爷，可“一碗酒”仍然没有消息。算来，要是他还在世的话，当有近百岁了。
　　“一碗酒”，祝你好运！
　　

[郑达夫]

世态如花~~

[郑达夫]

如画！

[州来一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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