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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秀荣
会员等级:3
性别:  年龄: 59 加入时间: 2009/02/13 文章: 244 来自: 江苏省淮安市楚州区教育局 积分: 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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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泪水幽幽地说:“女儿没这个福气,我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没文化。不过我最近也算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我和小学里的小李老师恋爱上了,他虽是个离了婚的,还有个7岁的儿子,但他人好,眉眼有点像剑雄哥,原来的那个女人下海经商时与一个比她大二十来岁的老男人跑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多狠心的一个女人啊!”她的脸上似乎真的漾起了一股幸福,母亲鼻子酸酸地望着她。
二叔听说是二保报的警,就带上小女儿一瘸一拐地向二保家跑去,向他家讨个说法,他几乎是一路向过路的人诉说着:“以后好事做不得,我女人千里迢迢给他二保带个女人回来,这回女人跑了,不怪自己没本事看着,却怪起我们家来了。”当他气势汹汹来到他家时,只见二保和他娘都红肿着眼,二叔愣在院子里许久,一句话也没说就扭头走了。
雅晴不断地打来电话催问着新房的布置情况,剑雄每一次把进程向她汇报结束后,总不忘说上我想你或者我爱你之类的话。因为她曾经对剑雄说,像这样的话听一千遍、一万遍都听不够。白色和红色一直是他布置新房、造浓喜庆气氛的主色调。墙壁和家具是乳白色的,窗帘是紫红色的,帐幔是粉红色的,屋檐下挂起了两只红灯笼,大大小小的“双喜字”几乎贴到了家的各个角落,连空荡荡的猪圈也都贴上鲜红的对联和一个硕大的“双喜字”。二叔心中虽然很是悲苦,但还是主动过来忙喜事,况且他也知道他二婶有今天这个结局也是迟早的事,他多次劝她不要回娘家把别的姑娘介绍过来,她就是听不进去,甚至瞪着眼睛就是一通臭骂,因为她从中得了不少好处,这次给二保带回来的女人她就拿了好处费两千元。事后想想,真觉得有点对不起二保家,花了五千元钱买了个女人,如今又跑了,真冤。
十七那天是暖房的日子,剑雄家请来了舅舅和一些本族里的长辈喝上两杯暖房酒,母亲也起来走动了,这使剑雄和父亲更是欣喜异常,莫非家中的喜气给她带来了一股神奇的力量。小红把煮得很烂的山药盛了一小碗递给她,不一会就吃完了。一家人都很高兴。但剑雄心中有点不愉快的是小红的父亲怎么也不肯到他家吃喜酒,还说你家的喜酒我喝不起。这句话像钉子一样钉在剑雄的心头。酒席散后,在众人鼓动下,舅舅竟亮开了嗓门唱了一曲《新旅赞歌》,剑雄知道他喝多了,于是请人用船把他送了回去,这事通常是让二保去做的,可这时他正躲在房间中黯然神伤呢!
人都散了,小红帮他家收拾停当后才回去,母亲让剑雄送她。于是,在月光下,他们就一前一后地走着,走到了一个柴堆旁,她突然停下了脚步:“你看,今晚的月色多美啊!蒲草散发出的清香多好闻啦!”
剑雄附和道:“是啊,多么醉人月色,多么醉人的蒲草香啊!剑雄,你吻我一下好吗?就一下!”她突然转过身来鼓足勇气,明亮的眼睛像夜晚的星星,闪烁着诱人的光芒。剑雄犹豫了一下,就一把把她拉过来热烈地吻着,他们都醉了,仿佛是和月亮亲吻,和散发着清香的蒲草亲吻,和乡村这美好的夜风亲吻。吻完之后,泪水满面的她一步一回头地走了。剑雄立在如水的月色中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泛起难言的波澜。
剑雄回到家中,来压床的远房侄儿小刚已经急不可耐地爬上床吃起了各式点心,他也忙洗了手脸倒头睡去。朦胧中,他一把抓起小刚的手亲了起来,嘴里叫着小红的名字,小刚吓得抽回了手。后来,小刚回去后把这事告诉了他妈,他妈又把这事告诉了别人。于是,村子里盛传着剑雄和小红有着不清不白的关系。第二天,剑雄还没起身,小红就已经来到他家忙开了。剑雄起来后忙燃起了爆竹,爆竹们则像一大群刚烈的汉子急急地蹦跳着。本生产组的莫二嫂、刘大明也来了。他们俩人是本村有名的厨师,一般人家的婚白喜事,都得有他们到场,就是请村干部吃饭了,如果请他们来做菜,也就算上档次了,请客人家高兴,吃的人自然也开心。莫二嫂有一手绝活,她能把百叶切成头发丝一般的细长,刀工在这村子里可算是一流的;刘大明烧鱼的味道鲜美,做的肉圆柔软细腻香甜,谁见了都会馋得流口水。
大约八点钟左右,一辆红色的小轿车停在了剑雄家的门口,车门开了,从车上下来了一位油头粉面的小伙子,剑雄忙迎了上去,请他到家中吃早茶。本来,剑雄家想省钱,并不想雇出租车,因为通过水路完全可以到达,只不过要雅晴跑上二百来米远路,但是她爸觉得很没面子,甚至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这是万万不能的,所以剑雄家也就按照他的意思办了。
吃罢早茶,剑雄和搀新娘的老奶奶坐上了轿车,这老奶奶已经六十好几了,老头子也健在,儿孙满堂,叫全福奶奶,不具备这些条件,是没有资格的。车轰轰隆隆地又一次响了起来,周围早已站满男女老少。他们好奇而又羡慕地观赏着这辆新崭崭的车,老奶奶立即叫剑雄下车去洒上几斤奶糖。于是,车子才慢慢地逃出重围。剑雄穿着一套崭新西装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老奶奶坐在后面直打瞌睡。轿车在高洼不平的土路上喘着粗气,剑雄注意到驾驶员的额头上沁出细微汗珠。
好不容易到了村口,剑雄走出车子,放响了几个大爆竹,意思是告诉她家,车子已经到了,赶快派人来迎接。不一会儿,雅晴家也响起了爆竹声。车子在得到了回应后才不紧不慢地开进去。路两旁立即冒出不少人来,兴奋地看着,剑雄下车撒着糖、递着烟,许久才通过。雅晴家的屋前屋后,挤满了车辆,单摩托车就有好几十辆,还有一辆崭新的标致轿车。她父亲手中燃着烟,拿着爆竹迎了出来,后面跟着一群人,前呼后拥的,突然爆竹声山响了起来。响声过后,他们被迎了进去。热热闹闹一阵子,雅晴她爸便把他一一地介绍给了雅晴家的七姑爷、八姨娘。他尽力用得体的微笑逐个地递上烟和糖,一一地打了招呼,其中一位衣着考究,头发梳得贼亮的就是在组织部工作的亲戚,一直板着面孔,在亲戚中显得鹤立鸡群。剑雄递过去一枝烟,他微微地点了点头接在手中,显得气度非凡。剑雄在他面前自觉矮了一截。随后,他选择了一处相对清静的地方坐了下来,自己也燃上一枝烟猛吸起来,欣赏着这个院子里的热闹和喧哗。刹那间,自己仿佛是个傍观者,甚至是个局外人。要不是雅晴叫他去吃汤圆,他说不准会在思想的天空中神游起来。他本想说不饿,但一想到这是个习俗,也就勉强地走过去象征性地吃了两个。
到了中午,也就格外热闹了。喝酒的、划拳的,还有小孩子的吵闹声乱成一团,他端坐在上席少饮了几杯便走了出去,等酒席差不多散了才归位。众亲戚都认为他不太懂得规矩,雅晴的父亲脸上也露出了不悦,但也不便于教训他,今天是他的周正日子。下午四点多钟时,她穿着红色的旗袍从房间中走了出来,眼中还流着泪。她脸上极力地流露出一种非常难过的心情随剑雄跨上轿车。雅晴的父亲在剑雄临上车前再三嘱咐说不准欺侮她。他说,不会的。于是,车子又轰轰地响了起来,慢慢地游出了村子。爆竹又一次在他们的身后炸响了,雅晴的母亲和婶婶们都流下了泪。
车子在高底不平的路上颠簸了好一阵子才来到剑雄家的村口。这时,剑雄的心中才松了一口气,走出车子又一次地放响了爆竹。剑雄家人听到了爆竹声也到路口把爆竹放得山响,形成遥相呼应的态势。当他们一起走下车时,雅晴似乎就是一盏红红的灯笼,立即照亮整个村庄。小伙子们的目光都被照得贼亮,他们的笑容像那田间的野花纯朴而又动人,二保也没精打采地站在人群中,二保妈则在一旁不停地抹着泪。剑雄轻扶着她的胳膊走上芦材铺成的路,最后从不停舔着红红火舌的火盆上跨过去。这就喻示着婚后一路有财,日子红红火火。到了屋中,新娘则一一拜见剑雄的父母。母亲那形容枯槁的样子着实把她吓了一跳,而小红则倚在母亲的身旁很乖巧给她揩着脸,神情专注地替她梳理着乱发,她不禁皱了皱眉,小声地说:“剑雄,你真有福气。”剑雄则愠怒地瞪了她一眼。“怎么了?说到你痛处了吧?”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新房。
晚上,很大很圆的月亮从芦苇丛中姗姗地露出脸来,喜酒气氛则愈来愈浓。剑雄从房中走出时发现酒桌上盛菜的碗变得空荡荡的,就急忙到锅屋催上菜,厨师们说证明这菜可口,这帮人食量真大。于是,他们又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儿,一盘盘菜就又端了上去。他发现二叔和他的女儿躲在屋角的一只小凳子上吃饭,再过一个月,二婶就要被宣判,心中立即涌起一股酸痛,轻轻地走过去,悄声地请他二叔去喝两杯酒,二叔则是默默地摇着头,眼里含着泪。他也含泪走了出去,站在院中抬头望这浑圆的月亮,心情乱糟糟,真不知是悲还是喜。此时,他才发觉写诗的心情已经显得遥远了,真觉得在这美好的夜晚有点对不起这月亮,以及这月下的小水村,一种久违的诗情模模糊糊地爬上了心头。这时,屋内的酒席已经撤了,几个小伙子正在嚷着闹洞房。一位刚从学校毕业出来的青年教师一把把剑雄从院中拽了进去。二叔老实得让在场的人都下不了手,虽然不知被谁一把拽住,但随后又放了,闹房的人也草草收了场各自散去。 一时间,剑雄家又清静了起来,而母亲的呻吟声则更清晰了。
小红在他们都歇下后,还和二叔把院子收拾停当,才眼巴巴地望着红彤彤的窗户依依不舍地离开。她望着这月色,以及这月色下静谧的村庄,一股痛苦爬上了心头。她想像着,他们相拥而眠。他们正在宽衣解带,或许已进入角色------她觉得自己的脸发烫,心跳加快。这些联想像蛇一样钻进她的心灵,拼命地咬啃着她的灵与肉。她闭着眼睛回忆着与剑雄相处的时光,仔细回味被他亲吻的那种刻骨铭心、激情澎湃的每一个细节,眼泪不争气地涮涮流着。身体内疯长着一种渴望,一种令她无法抗拒而又害怕的渴望。她像做贼似地快步穿过田埂,学校的大门敞开着,像特意为她准备的。她一脚跨了进去,紧张地回头望了望,胸中像藏了只兔子,几乎是奔到李老师的窗口急切地敲着窗,不一会儿,李老师开了门,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就一头扎在了他怀中。李老师紧紧地抱住她颤抖的身体,随手关紧了门,一起倒在床上。她轻闭着眼睛任凭他摆布,当他趴在自己身上时,她就把他想像成剑雄,很快兴奋起来,得到极大的满足和安慰-----。
她睁开眼睛,愣愣地看了他一眼,禁不住叹了一口气,穿起衣服急匆匆地离去。那一夜,她怎么也无法入睡,胡思乱想起来。要是有可能的话,真想把剑雄绑架到荡中的一孤岛上,和他一起过着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买上百只甚至上千只鸭子。如果他放着鸭子,她就日出日落地守在鸭棚,一生都对草荡忠贞。她甚至想到在荡中与他毫无拘束地放荡,那种寂静无声的环境,那种只有天籁声响的草荡,爱一定让人激情澎湃,欲死欲仙。他们说不定能生下一群孩子,个个聪明活泼,长得和雄哥一样秀气,心地和她一样善良。谁也管不着,那个一嘴黄牙的计生专干来了,她就一把将他推进荡中,用清凉的荡水呛死他。噢,不能!呛死人是要做牢的,真要是有人去坐牢的话,她一定不让雄哥去,自己去。不!那个大黄牙他有罪,真要是死了,说不定全村人都要拍手称快,特别是年轻的妇女们!那种淫荡的目光谁见了都感到恶心。哎,剑雄哥被狐狸精迷住了,心中早已没有了我小红。此刻,他正在与她快活呢!她真想半夜起来,用一块泥巴狠狠地砸向那红红的窗户,把剑雄那个吓出病来,叫狐狸精也无法享受。想到此,她竟快活得笑起来,仿佛他们已经惊慌失措了。一阵快意过后,她又流泪了。那个老实的李老师就是因为眉眼有点像剑雄,所以才喜欢上他。她曾经努力地从他身上去寻找那种令人魂牵梦绕的东西,但她实在找不到啊!她呆呆地望着他时,他总会小心地问,怎么了?和我待在一起不高兴?她摇了摇头,痛苦地低下了头。随后便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只有那个小儿子不解地望着他们。断断续续的思绪折磨她一夜,天亮时,才迷糊地睡去。然而刚入睡,他父亲的唠叨声就又一次把她吵醒,她拖着疲惫的身子爬了起来,赶忙给鸡们喂食,养鸡场真的像她父亲说得那样该关门了。她只觉得头脑嗡嗡响,剑雄都飞了,还要这养鸡场干什么?
第二天回门时,雅晴的父亲很不高兴,雅晴心中也有点不悦,因为剑雄家的亲戚竟然把他家新亲灌得烂醉如泥,这是很没面子的事,而且无论怎么说剑雄家是不该这样对待他家派去的新亲的。雅晴爸怒不可遏地训斥了剑雄一通,剑雄一言不发,脸色却白得发黄。
二十二
雅晴嫁到了剑雄家多少有点不习惯,有时她觉得这哪像家啊?对门的二叔家不时地传来叹息声和小女儿的哭叫声,婆婆的病似乎并没有因冲喜而好转。小红的到来给何家带来一丝生气。尽管她得处处提防着小红与剑雄接近,但她还是盼望她的到来,甚至还在她面前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因为小红几乎为她担当起一切家务,婆婆的生活起居等,只有小红能照料,能和她没完没了地聊着村里村外的事。她有时在剑雄面前也不吝啬赞美小红的话语,这让剑雄脸上多少增添了喜悦。她也乐得逍遥,乐得清静。
偶尔闲下来,她外去溜达一会儿,与人家正在编织蒲包或者芦苇的小媳妇们、姑娘们聊上一阵,甚至也能谈笑几句。看到她们,她就想到了那个从未谋面的剑英,听说她在大城市开起了理发店,生意很红火。但有时她觉得她们有点粗俗,几乎没什么文化修养,所以她觉得剑雄家所在的地方原始而偏僻,尽管她家只是在集镇上,不是在什么城市,但那种无言的寂寞和遗憾总会悄悄地爬上心头,挥之难去。诗意的生活和文学的激情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她那丰富多彩的精神世界。诗意和文学在剑雄身上越来越少了,她拥抱的似乎是以前的剑雄、梦中的剑雄。其实也难怪剑雄了,生活几乎把他给整跨了,特别是那个城里民办学校的女老板居然带走了学校所有的钱潜逃了,到城里教书挣大钱的想法也成为肥皂泡,这个打击就更大了。想到此,她就来个一连串的叹息,甚至眼泪涟涟。
那天,影剧院里人头攒动,外面的警车不时地呼啸,二婶要在宣判大会上宣判了,雅晴和二叔他们站在一起等候着二婶的出场,二婶被判了2年零6个月,剑雄坚决没去。结婚之后的第八天,学校催剑雄上班了,雅晴其实早就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他们离开家时,她发现剑雄的脸上满是内疚和惶恐,忙劝道久病床前无孝子吗!再说我们该做的事做了,该花的钱花了,就是现在我们仍然劝她到医院治疗,她就是不肯,害怕自己死时无法魂归故里,这也总不能说我们不孝吧!村里人说我们已经尽心了。再说,就像这个小村子有多少人家把病当病看的,一般人家只要看个千把元病仍然不好的话,就会召来家族里的人商议后事了,实际上有的病完全是可以看好的,只不过普通人家拿不出那么多钱!
回到学校的雅晴似乎从操场上的生龙活虎和办公室里的谈笑风生找回了青春和快乐。在青年教师的眼里,她是一个青春四射的新娘,一个顾盼生情的新娘,她所到之处都会生机一遍,春意盎然。雅晴是会生活的,头脑聪慧。她把学校分给剑雄的一间宿舍打扮得清洁而明亮,墙壁上单调的一片白色被她贴上自己画的花鸟虫鱼。剑雄看着这几幅画时,雅晴从他的目光中读到赞赏,便兴奋地把宿舍的门关起来搂住剑雄的脖子狂吻起来。吻完后,剑雄开玩笑说:“还少了点什么。”雅晴从他那狡猾的目光中看出了他的意思,他是再想要一张美女画。她大方地说:“要巩俐的还是要许晴的?我给你买!我看啦,还是给你买张许晴的吧?巩俐风骚有余,会把男人勾引坏的。许晴清纯,给人一种脱俗的美感,会陶冶男人们怜香惜玉的情操。”
一段煞有介事的精辟论断后,她仿佛读到了剑雄目光中洋溢着青春的激情和梦幻。她娇羞地将身子紧紧地贴在剑雄身上,一股不安份的东西在周身东奔西突,身体不停地颤抖起来,温润的唇紧紧粘在他的唇上,那双圆润而又白净的小手在剑雄的身上到处抚摸着,剑雄感受到她的那种狂风暴雨,咽着唾沫一把将她抱起放在了床上。她快速地脱净了衣服,眼睛像汪着一泓清澈的荡水,剑雄也脱净了衣服将身子猛地朝她压过去------
窗外一缕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了过来,一对小麻雀在叽叽喳喳地打着架,像在调情。当他的身子松软下来时,她那双手仍紧紧地箍着他,像一把钳子,像一条亢奋的蛇。他越是要挣扎着下来,她就缠得越紧,而且还兴奋地伸长着舌头到处舔着他的脸和身子,似乎要一口将他吃下。她更像一条饿急了的蛇偶然逮住了一只野鸡或野兔,在饱餐一顿之后仍旧赖在原地不走,仔细回味着刚吃过的美味。
他们走出了宿舍,夕阳已西下了。窗后的一丛芦苇被夕阳染上了淡淡的红色,一群小鸟在叽叽喳喳着,像在开会,又像在谈心。他们到了学校厨房胡乱地吃了两碗稀饭,剑雄觉得肚子还空空的,只喊饿。她轻轻地捅了他一胳膊笑着说:“累坏了吧!走吧,到前面的小饭店再来碗肉丝面如何?”于是,他们连宿舍也没回就向校外的小饭店走去。
他们满意地走出小饭店时,学校中心路上站满了人议论着什么,谁家出事了?他们加快脚步朝前走。凑过去一打听,原来是许老师和妻子在为买半斤肉吵架。雅晴真喊窝囊,她说许老师早就应该把她休了。最近,许老师的老婆工厂倒闭,儿子又考上大学,在家实在是待不住了,就跑到学校来。她整天怀疑许老师外面有女人,上午她发现他在和一位女老师说话,回来时就和他吵了一场。晚上,许老师说要将早上买的半斤肉弄一点下碗肉丝面,她立即怀疑他是否与那女老师鬼混之后需补补身子。随后就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骂街,劳累了一天的许老师本不想和她说什么,但她得寸进尺,非要逼着他去到那女老师家附近骂一通街才准回来。
雅晴对那女人没什么好感,年纪那么大了,整天还把嘴唇涂得红红的,脸上的白粉厚厚地腻着。据说,年轻时,她很风流,根本不把许老师放在眼里,常常以城里人自居,一个穷教师在她心目中是没份量的,然而自从她所在的工厂倒闭后,许老师的工资便成了她生命的支柱。这女人来到学校以后,许老师更沉默,脸色比先前难看多了,腰也佝偻得厉害。许老师的经济都掌握在她手中,她认为男人口袋有钱,会有花花肠子,看女人的眼神就多几分淫荡,没钱的男人像只夹尾巴狗,啥心思都没有了。她昨天给他十元钱一会儿就花光了,晚上试探他时,他竟然毫无反应,再加上白天看到他与学校里的一位女教师在路上有说有笑,心中更是生疑,外面肯定有新情况。难怪他这几天脸色难看哪!于是她就前后跟着他,随时监督他,用她的话说这是对他的健康负责。保护他就像保护大熊猫一样,因为他每月有上千元的收入啊!但许老师却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回到宿舍,他就有点怕,怕看到她那叫人不舒心的脸色和恶心的盘问。
剑雄要雅晴一起去劝劝他们,但她真的怕去,因为那宿舍里怪味很难闻,屋子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碎砖瓦啊,坏桌腿啦等等,有用的、没有的,甚至垃圾在那女人的眼里都是金子,看了真叫人难受,但她还是去了。只见那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看上去怪可怜的。坐在床边的许老师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脸上多了几道新鲜的伤痕,大家劝了劝他,他只是一个劲地说没事,你们回吧!于是便沉默。天色很晚了,那女人见看闲的渐渐散去,也就拍拍屁股爬起身来,用两块砖头架起来当炉子,把盛着中午剩饭的铁锅放在上面,然后燃起了从外面捡回来的枯树枝做起了晚饭,屋子里立即弥漫起烟雾 ,他们被呛得眼泪直流地离开了。就在他们走出许老师宿舍时,迎面碰到了美丽和权生有说有笑地过来,鸦晴注意着剑雄的目光似乎总在躲着美丽那漂亮的眼睛中燃烧着的火。她凭着女人的敏感,美丽对剑雄的目光有点特别。
回到宿舍,雅晴立即瘫倒在床上,笑着问他:“我们以后会吵架吗?”剑雄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来,竟呆呆地愣在那儿。她见他没反应,逗着他说:“你以后不会因为美丽和我吵架吧?”“你想和我吵架?说的什么话,我和她的关系清清白白,你可不要冤枉好人哟!”剑雄一边说着,一边就故意生气地把身子挨了过来。她不高兴地噘起了小嘴把他推到一旁,假装不想理他。他就又一次地把身子凑过去,说除非你以后会背叛我!他认真地说过这句话后又补充了一句,除非你以后会像许老师的女人一样。她见他一副认真的样子,竟然开心地大笑起来:“你这个大傻瓜,我的好男人。”于是一把将他搂进自己的怀中,剑雄闻到一股令人消魂的女人香,他闭起眼睛慢慢地享受着,仿佛置身于天堂,浑身洋溢着快乐和幸福。
二十三
那天早上,剑雄一醒来就对雅晴说:“昨晚做梦时梦见了母亲,先是泪流满面,接着又是血流满面,不停地哭着,很是凄凉。母亲莫非不行了?”雅晴见他一脸忧伤的样子,就赶忙说:“今天放晚学后回家一趟吧!妈可能也想我们了,这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叫心灵感应嘛!”他们刚吃完了午饭,家里就来人了,一进宿舍就说:“赶快回吧!迟了怕是见不到你妈最后一面。”剑雄的脸色煞白,雅晴望着他想劝几句,但嘴唇只是动了动,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们赶忙骑上车往回赶。
到了家中,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小红正坐在剑雄母亲的床头给她认真地梳着头发,眼里含着泪,李老师默默地站在一旁。人们主动地为剑雄他们让开道,剑雄一下子跪在母亲的床前,母亲神情端详、从容,一一地嘱咐着,简直像是将出一趟远门。最后只是紧紧地拉着小红的手一句又一句地重复着说:“孩子,我对不起你啊!”小红更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舅舅问要不要通知剑英?母亲的眼里流出了泪水,也说了句我对不起那孩子。随后便紧闭双眼,撒手西去。琐呐声立即雀起,村里一帮专门帮别人家忙丧事的忙碌了起来。一时间,家中哭声山响,纸灰翻飞,那棺材盖子底下的长明灯在跳动着,仿佛传递着另一个世界的信息。
李老师其实是不想来的,他神情古怪地站在一旁,想哭又哭不出声来,自己算是哪一门子事?凭白无故地哭人家娘,剑雄始终横在他心中,毕竟是自己的情敌。在哀乐低回的气氛中,小红哭得最认真,难道比人家亲生的还重啊?心里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愤恨。雅晴哭一阵停一阵,眼里就是不见眼泪,那腔调像唱歌似的。李老师待在里面真是难受极了,于是李李老师悄悄地拉了一下小红的衣角,低声说:“我出去一会儿,行吗?”小红微微点了点头,他这才松口气出来了。
院子上空撑起块硕大的帆布,罩着几张桌子,来忙丧事的男人们坐在院落里抽着烟议论着什么,女人们则在忙午饭。每当闻丧的亲戚们前来吊唁时,唢呐声和哭声几乎同时响起。李老师索性走出院落,屋前是一望无垠的金黄色稻浪,头顶上是晴空万里,偶尔有一两只蚱蜢在田野的上空快乐地飞翔着,秋天那特有的气息直往心肺中钻,惬意极了!不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他的前妻,她就是在这样一个秋天里离开他们的,从此一去不复返!想着想着,泪就潸然而下了。唉!怪谁呢?只怪自己没本事去挣大钱,否则女人会和一个有钱的糟老头子跑了。女人在没出去打工时,就经常在他面前说一句话,没有钱连爱情也没劲。起初,他并没介意,因为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做姑娘时就喜欢听他的笛声,那情景一直温暖着她的记忆。他想不通,女人的心为啥变得这么快?不到半年时间就扔下他们爷儿俩远走高飞了。这时,一只金黄色的蚱蜢飞到他肩膀上,他捏着它翅膀扔在了脚下,狠狠地踩在了上面,心里才好受一些。
突然,轿车的喇叭声山响着,院里院外的人们立即骚动起来。只听有人高声喊道:“是剑英她们回来了,唢呐快吹起来。”头发染得稍有点黄的剑英和留着长发、西装革履的男人手捧着硕大而又五彩缤纷的花圈迈着缓缓的步子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身材窈窕的染着黄发、衣着时髦的姑娘,李老师竟看傻了眼。在一旁忙碌的二保也停下手中活,目不转睛地瞅着,仿佛是天仙下凡了。李老师早就听说,剑英在一个大城市开了理发店,不久又开了几家连琐店,生意很红火。他知道剑英是个心灵手巧而又执着的姑娘,没有今天的成功,想她也不会再回这个家。他注意到在她那明亮而有神的大眼睛里并没有哗哗的泪。他读到了一种哀伤、痛苦和深深的失望。她掀起盖在她母亲脸上的纸,有人试图阻拦她,但谁也挡不住再看她母亲面容的强烈愿望。母亲那蜡黄的脸显得舒坦、平和、慈祥和一丝别人不易察觉的失望。她失声痛哭起来,哭得天旋地转,各种乱七八糟的哭声随即和它搅和在一起,把人们悲伤的情绪又一次推向高潮。
她们的到来,让死气沉沉的院落一下子变得那样富有生机,春光明媚。即使哭声再响,也无法让李老师再一次轻易地沉浸在悲伤中。在这个小小村落里,生生死死其实是件平常事,甚至就像长在地里的庄稼,一茬又一茬地倒下,一片又一片的嫩绿又会立即从地里钻出来。最让人揪心的是穷苦人家谁一旦得了大病,先将家中能变卖的东西全部卖掉,然后再想方设法地与沾亲带故的人家借一些。钱用过之后,如没什么大起色,家族中便会有一位长者出面,召集族中几个长辈安排后事。想到此,李老师不免长叹一声,有时,他也幻想自己要是个百万富翁该多好,可以拿出一部分来接济他们,要是自己走在路上捡到块价值连城的金砖该多好啊!这样的想法只是在头脑中一闪而过,闪过之后更加自怨自叹起来,连个女人的心都拴不牢,一腔济世的胸怀更显得可怜可笑!他自言自语地使劲摇着头。站在一旁的人见他这样,以为他悲伤得很呢!都在暗暗地笑他。
二十四
剑英这次回来是经过认真准备的,她要让人们瞧瞧,自己如今出息了!风光了。尽管母亲已紧紧闭上了双眼,不能看到这一切。她活着的时候,如果愿意,带她到那个大城市去,欣赏小俩口创办的几家发廊。她对母亲真是恨爱交加。小时候,他们就歧视她,因为她是个丫头,她就得吃苦头,就得处处让着哥哥。尽管成绩十分出众,但还是辍学织包了,她知道一切都是为了哥哥,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的未来。她的牺牲值得吗?每当她拿起蒲草编织蒲包时,她就想流泪,十分思念那个熟悉的校园,温暖的教室,亲切的老师,友好的同学,热闹的操场,甚至经常在夜晚梦到自己回答老师的提问,并得到了老师的表扬,幸福的笑容常常挂在她梦中的脸庞。她在班级中是优秀的,老师们都喜欢这个扎羊角辫,大大的眼睛中透出一股灵气的小姑娘。
一个秋雨绵绵的日子,她刚拿着一捆蒲草准备到二保家的石磙上去辗蒲草,袁老师撑着雨伞出现在她家门口。看到了老师,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她愣在了老师的面前,老师也用那母亲般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孩子!你要去上学啊!”然而母亲只是一个劲地在老师面前诉说着家中的贫穷,老师那春风般的话语在母亲心中似乎没一点反映。她知道老师的努力是徒劳的,母亲是铁了心不让她上学,用她的话说,女孩子家,不管好孬,长大了是人家的人。可是老师的关爱和温情的话语始终烙在她记忆深处,岁月的流逝也永远冲淡不了她对老师的感激之情,也抹不去她对校园的深深眷恋。
她现在要哭,尽管站在她身边的雅晴和小红在一个劲地劝她,但她还是要放声地哭,要把这么多年来的积蓄在心中的委屈一股脑儿地倾倒出来。而且边哭边说,像是说给另一个世界的母亲听,更是说给父亲和哥听,一定把嗓门扯得高高的,任自己的情绪随着眼泪一起流淌,眼泪最好能变成一把把小刀子,钻到他们心中,慢慢地切割着他们的心灵。
舅舅实在看不去了,他呲着一嘴黄牙跑到她身边劝说了一番,然而她就是看不惯这个好吃懒做、说大话的舅舅,甚至有点瞧不起他,别看他穿得西装革履,哪一件是他凭自己的血汗换来的?他不就是吃舅爷寄来的美元!听说现在的乡长见到他都是一脸媚态,不就是看上他口袋中的美元吗?等舅爷哪天归天,看他向谁去要美元,没了美元还神气个啥?舅舅见她毫无反映讪讪地离开了,待在一旁闷闷地抽烟。天渐渐黑了,她的嗓子也沙哑了,哭声才停下。当她听到舅舅喊剑雄拿酒来时,她心里真不是滋味,这些要酒喝的人真不像话,办丧事也要有喜庆气氛,别人倒也罢了,舅舅也跟着别人起哄喝酒,这叫什么啊?
她跑到院中的水池旁洗把脸时,一眼瞥见她带来的两个姑娘正在嘻嘻哈哈地与二保谈笑着,心中的火就腾地一下窜了上来,跑过去大声地训斥了起来。院里喝酒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震住了,接下来便是死一般的沉静。二保收起憨厚的笑声耷拉着脑袋走了出来,姑娘们也收敛起了快乐和兴奋。小红跑过去扯着她的衣角,叫她小声点。雅晴见此情景也皱起了眉头,和剑雄在一旁耳语着什么,剑雄只是不停地点着头。剑英就是看不惯这妖气十足的女人,她哪一点比小红姐强,不就是有个稳定的工作吗?养了个儿子吗?有什么了不起,听说工资老是拿不全呢!现在要是有人叫我做这个工作,我还不干呢!只有他们当个宝。看她那种得意忘形的样子,怎么瞧都让人不舒服。凭直觉,像这样的女人没有小红讨人喜欢。嘿!我为啥去操这份心啊?这可是哥哥自己的事,是好是孬,只要他喜欢就得了吧。她找一个地方一屁股坐下来歇歇,一旦坐下来,她才觉得很累很困,一眨眼功夫就进入梦乡。乡村天空中皎洁而清新的月色照在她那漂亮、宁静而又安详的脸上,她男人走过来脱下自己的外套给轻轻地盖上。
二十五
二保见剑英回来了,自是高兴,更何况她还带回两个天仙似的姑娘,真让人魂不守舍。他想起了自己的女人,尤其是和她在床上一幕又一幕的情景,想得他直咽唾沫。姑娘身上散发出非常特别的女人香,更是让他想入非非。他有点不想做事,即使做也经常丢三拉四的。他总是想借机靠近她们。当剑英哭得昏天黑地时,他乘机溜到她们身边厚着脸和她们套近乎。哪知,她们也喜欢和二保聊。聊到开心处,她们就情不自禁地捂着嘴笑起来,这神情自是妩媚动人、摄人魂魄!
剑英训斥过两个姑娘后,二保知趣地走了出来。但他并没有立即去做事,只是从院子里拽了一团草塞在屁股下回忆起进城找女人的事来。他本来是怀抱着希望到处寻找那狠心的女人,不知有多少车站和码头留下他那孤独忧伤的身影。最后,他绝望了。他的身上只剩贰百元钱,一个人在街上毫无目的地溜达着,一个衣着时髦的女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柔声地说:“老板,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此时,二保像被谁使了定身法似的,一动不动地呆在那儿,那撩人的目光和那特别醉人的女人香一下子攫住了他的魂。这是一种久违而又让他十分思念的香味,更让他心跳不已的是这女人长得像和村长经常睡觉的二凤。在女人胳膊的轻扶下,他半推半就地跟着她拐过一个又一个巷子。在一间小屋面前停了下来,他突然想起家中盘在地上编织蒲包的母亲,真想收起脚步往后退,女人见他犹豫就急忙一把他抱进去。他昏头昏脑地和那女人做了不该做的一切,只听女人喃喃自语地说:“你是我今天第一个客,让你溜了,我一天的生意会很不顺的。”完事之后,他赶忙给了她一百元钱,而这女人又找了他五十元,他不禁对这个长得像二凤的女人有了一点好感,他回过头来又摸了摸那女人的奶子,手上有一种摸二凤的快感。这可是几十斤米的钱,这可是母亲编织近一百只蒲包的钱,走出巷子后,他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嘴巴,骂了几声混蛋,但那女人给他的甜蜜却永远让他回味和陶醉。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满头白发的母亲正盘在地上织着蒲包,他立即泪如泉涌,一下子蹲在地上用双手揪紧自己的头发,发疯似地嚎哭着。母亲望着他,半天才叹了一口气,劝道:“不是你的人迟早要飞走的。”母亲越是劝,他越是哭得欢。其实,二保岂止是在哭自己的女人,还觉得自己真的对不起日夜劳作的母亲。后来,他每次见到二凤时,眼光总是怪怪的,二凤恶恶地骂道:“死二保!你看什么啊?穷光蛋还想吃天鹅肉?”随后,便快活地大笑着,面前的两个大奶子放肆地抖动着。二保并不恼,愉快地笑着说:“只要我有钱了,不愁摸不到你那对奶子。”没过几天,二保就用蒲包贩了几十斤螃蟹到城里去了。他刚把蒲包放下来,一个头戴大盖帽、衣服灰不灰、蓝不蓝的人站在他面前,手一伸:“两元钱。”“我还没卖呢!”他极力争辩着。“不行!不然,就给我滚远些。”那人的态度近乎蛮横。二保无奈地从内衣口袋中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掏出皱巴巴的两元钱。随后工商费、市管费、地税等等都来了,二保见这没完没了的费,心中虚了,收起蒲包躲到远远的地方狠狠地骂道:“狗日的,呸!我不卖了,你们能拿我怎样?”二保的发财梦刚开头就结了尾。------想着想着,二保叹了几口气,面带怒气地睡着了。小红怕他着凉,忙找个东西来给他盖上。
二十六
剑雄也知道剑英回来肯定要借此发泄心中的愤怒和多年来的委屈,他本来就累得够戗,家中各种各样的事都得从他手中安排出去。所以,他也懒得听,但她那哭诉还是像马蜂似的锥着他,扎得自己很痛。她可是父母亲生的女儿啊!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啊!母亲也时常念叨着她,甚至在梦中还会呼唤她的名字。父亲一想起来就会缩着身子待在一个角落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劣质烟,眼里偶尔还含着混浊的泪。有时候在内心深处也涌起一种强烈要见她的欲望,小时候时常驮着妹妹满田野跑的景象至今历历在目。然而,叫他家难堪的一幕始终无法让他们原谅她,死要面子的父母在乡里乡亲面前怎么也抬不起头来,在别人面前他也不愿意提起这个妹妹。如果有个女孩和他自己跑回来,家里肯定会庆贺一番,村里人还会当着父亲的面说两句开玩笑的话。唉!谁叫她是个女孩子啊?他也知道两情相悦才是真爱,但他家经济条件那时确实也太差了,更何况还是私奔呢!其实,从古到今私奔的事从来就没少发生过,但一旦临到自己家,一向自命思想开放的他也想不开了。这些思想像乱稻草似的横在他的头脑里,让他头疼。
晚上请来坐夜的人争吵声和麻将声不绝于耳,让他心烦。再加上“钱”字更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吃不消了,甚至快要垮了。小红偷偷地借给他两千元,他接过这钱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和沉重。他越来越觉得他们一家子欠小红的真是太多太多了!如果是在封建社会允许娶二房的话------。他为有这种想法而感到脸红甚至羞耻,然而这样的想法却不时地朝他袭来,搅得他心神不宁。小红乘雅晴不在的当儿,一脸忧郁地说:“母亲去世后,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到你家走动了,我们见面的机会怕是不多了,但我的心里永远会有你的。”话没说完,眼里就流出一串清亮的泪,要不是身旁有人,他真想亲吻着她的泪滴。月亮西斜了,父亲走过来说:“这纸由我来焚,你歇一会儿吧!”他挪了一下身子,便和衣倒地沉沉地睡去。
下葬那天,天空格外晴朗,墓地里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坟茔营造出另一个世界的气氛。高高低低的大叶柳被虫和秋风啃噬得七零八落,金黄的稻田里骤起骤落着一小群麻雀。秋风渐紧,剑雄觉得就是好看的雅晴,脸上也起了细微的皱纹,在阳光下看得格外清晰。雅晴见剑雄愣愣地看她,禁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轻声地说:“你看啥啦?不怕人家看见。”人们听到笑声都纷纷惊诧地转过头来望着她,然后都冷着像结了霜一样的脸皱起眉头。雅晴的脸色在众人的目光中腾得红起来,悄悄地低下了头,不自然地将站在身边的儿子往面前拉了拉。剑雄一人仍呆呆地傻想,尤其是看到人们把母亲烧剩下的骨灰拼成人的模样,更觉得人真是没意思,像雅晴,像小红这样漂亮的女人也总有一天变老甚至也化成了一撮灰,她们的青春、她们的笑容总会有一天消失在虚空中,就和这风一样,再也不可欣赏,再也不可触摸。他想到了自己,也会化成一阵风------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心头阵阵发紧。唉!想又有什么用呢?从古到今,人们可都是这么活的呀!那么多的达官显贵能死得,难道我们就死不得?想到此,他心里就平和了许多。
人也应活得潇洒一点,人从自然中来就该到自然中去嘛!但当他一想到人一旦离开这个世界就再也看不到这蓝天白云了,就再也欣赏不到如花似玉的女郎,一股悲悯又自然而然地涌上了心头。哎!何苦呢,人家权生多潇洒,整天吃喝玩乐,高起兴来还呼朋唤友地到镇东头的休闲中心去摸一摸小姐们的奶子。为此,美丽经常和他吵,据说有一次,他被联防队人逮住罚了三千元才了事,美丽差点要和他离婚,权生也认为这钱罚得冤,要不是他爸现在下台了,那联防队的几个小混混敢罚他的款?借他个胆也不敢。哎!人在人情在。事后,人家和他说为这事花这个代价值得吗?权生一脸不屑地说,人生一世,不潇洒还有什么意思?剑雄觉得他可怜,怎么消沉颓废到如此地步?更何况美丽是那么漂亮而又迷人呢!像权生这样一个平庸的男人能拥有她,真是上帝对他的最大恩赐,应该知足。要是我得到这样的女人,就会对任何女人都不会瞧一眼,一心一意、一生一世地珍惜和呵护着这份难得的爱情。他从乱糟糟的思想中走出来时,扶冢人已经将棺材放到了坑中,在剑雄的带领下,亲戚们有秩序地从棺上走过。随后,人们挥动着手中的锹泼洒着土,不一会儿,一座新坟就成了。
一切仪式举行之后,他们一起烧起了一大捆又一大捆的纸,纸在风鼓吹下燃得更旺。纸灰随着野风到处翻卷着、飘飞着,跪在地上的剑雄仿佛觉得冥冥之中真有一只手在不停地收取着,在所有的纸化为灰烬时,他们磕了三个头,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戴着孝的人们在秋天的田野里逶迤着朝剑雄家走去。
二十七
雅晴这几天的心情也格外的压抑,尤其是一个钱“字”更是搅得她夜不能寐。以前这方面的感受不太明显,现在母亲一死,家中的一切债务全部落到他们头上, _________________ 陈秀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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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达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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