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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燕子]

五



这一夜,住的人心惊。我几乎整宿没睡，就像又回到了08年5.12那天晚上一样，我不敢有丝毫马虎。去年的那天下午，我抱着女儿哭泣不已，使劲央求女儿不去念书，不走出我的视线，不要让我独自面对地震。就是死，我也想和女儿在一起。（地震发生两小时不到，孩子的爸爸就被电话通知集合去保卫更需要他们的群众了。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一月。）现在，不知道暗夜里又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近在咫尺无法相见的妈妈正如何焦心担忧。我的心啊，纷乱如麻。



妹妹打来电话。妹妹同学打来电话。博友打来电话。博友在省城的同学也打来电话。君鸿大哥也打来了电话。这个晚上，只能电话，不能信息，没有网络。这个晚上，电视一直都在重复着那个相同的电视讲话。这个晚上，我打了可以打通的电话，也打了想打而无法打通的电话，还接了打来的每个关心的电话，我故做镇定地报着平安。而心里却明白，我始终不敢给一个人打电话，我怕我一听见她的声音就会没出息地哭，我怕我一对她开口就泣不成声，我更怕我哪句话说的不合适就让她寝食难安。我的老母亲啊，我好怕见不到您！



女儿睡着了，手脚伸展，身材颀长，女儿是美女。在母亲身边，她是安全的，更是放松的，所以，女儿匀致的鼾眠让我有了幸福的满足。女儿是在甜罐罐里泡大的，我是在使劲读书的鞭策下催大的，我理解父母的用心，所以，我不怨他们。没有他们，也就没有今天的我了。可在我的潜意识里，却不希望自己女儿，在将来，像我这样，常常被思亲的折磨蹂躏的肝肠寸断。



早上七点不到，八一宾馆楼下就有喧声传来。我爬上窗台，小心翼翼伸头俯望，原来是昨天滞留在此的旅客和穿着便装手拿短棒的治安人员在议论喧哗。早上八点，管制时间截止。我和女儿退完房背着行包赶到一楼售票口。依然没有售票，楼后院子里也空无一车。前门口，又有私家车在高价拉人。近九点，有很多人向后院奔跑。我和女儿见此情形，也趔趔趄趄跟随着人群。其实，并不知道是怎么了。出门，下楼梯，左拐右拐，再下梯口，我们才看见在客运站后门出口处，已经有两辆大巴坐满了人，一个都不多拉。让我欣喜的是，竟都是发往石河子的班车。让女儿看守行李，我去门前站队占座。终于等来了第3辆大巴，同样，也是开往石河子的。我前面已经排了三四人，其中，有一黑衣单身中年男子。年轻的男司机站两手把门站在门口，朝着人群高声喊到：“妇女儿童先上！妇女儿童先上----”，然后，对维持秩序的同事厉声交代：“让那个黑衣服男人给我滚到一边去！那么大的男人，好意思抢在女人的前面，就那么怕死？！”



我是第三个上的吧，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我的脚踩上车子的一刹那，我周身颤抖，如获新生一样激动不已。等年轻果敢的女售票员把女儿帮我拉上来的时候，我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了，顷刻间就已泪流满面。每张票仅售29元，司机说和平常价格一样，还说非常时期，不能挣昧心的钱。一席话，惹得我又是一阵泪水婆娑。我一个劲儿地对女儿唠叨：“你看啊，这就是石河子人！这就是我们兵团人啊！”。女儿任由我的神叨，用湿巾纸为我擦着泪水。我让女儿坐在了过道边的位置上，我挨着她坐在窗边。这一路要经过昌吉州，呼图壁，玛纳斯，最后才能到石河子，不知道一路上还会遇到什么意外，窗子是离意外最近的地方，我要成为女儿的一面挡火墙。



车子发动了，7月8号上午9点39分。第3辆兵团大巴缓缓驶出那座城市，近50人的车上悄然无声，所有的眼睛都思绪复杂地瞧向窗外，所有的心情一定都和我一样，在灵魂之上，想聚集渴望，想大声呼喊：“妈妈，我回来了，我们回来了---！”



（未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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