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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燕子]

三



上车后，大概两点过才睡下。辗转难眠，次日早上五点多我已坐在窗前了。不知道奔驰了一夜的列车，此时正行进在什么地方。车内有鼾声传来，除了我，其他人都还在休息。天高云寂，岁月未朽。车如勇士，大无畏地刺破驶向西域的黎明。一切，在心上，在念中，在古往今来的盘桓里。



有旅人起来。睡眼朦胧中，当我不存在，倚向轰鸣相伴的车壁望着窗外唠叨：“怎么还在秦岭中转悠？”我听了后，不做声地笑了。



怎么还在秦岭中转悠，这话说的好有意味儿。想起母亲对父亲，从19岁遇见父亲，到随后嫁给父亲，到去年失去父亲，到现在孤单一人生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评说，不知道该理解成父亲做人很成功，还是该赞赏母亲对爱情执着。父母的生活里，有着太多的历史因素，根本无法像现代人这样，爱是爱恨是恨，区别的一清二白。他们的爱里该有着太多的怨，他们的恨里又包含着太多的希冀。他们在历史的征途上做着不为人知的牺牲，又为新一代豪言壮语的形成自觉屈身为铺路石。他们俩是那一代人的典型。他们在历史的丰碑上，真的如巍巍秦岭，不可忽视，也不能忽视，更不敢忽视啊。当然，这些感受是我们后人给予的。假设在生活中，和母亲说起关于“爱情”或“幸福”这样的字眼，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敬你：“啥子爱情哦？我不晓得。但我晓得听上级的话，晓得第一为国家，第二才是为小家。”这铿锵的理论，是母亲一辈子的信念。不然，她也不会至今还被人尊称为“叶班长”了。



六点五十三分，看见了今天的第一个小站，黄牛铺。这个在晨曦里伫立的小站，毫无惧色地向所有掩在车窗内打量它的眼神行着注目礼。就要驶过的瞬间，我突然看见山尖的一角，有成朵儿的云絮从雾中伸出头来。哦，看来，已经在秦岭之上了。



许多人陆续起来，和我一样，还没有调整好习惯了的生物钟。抵宝鸡过平凉，列车是否像下山虎那样雄势，我无法考证。而让我惊奇的是，经过一个叫干塘的小站，人稀少的可怜，可那个穿铁路制服的工作人员却站姿标准地立在一个几平米大小的铁栅栏旁,向驶过的列车注视行礼。栅栏里种着一种叫节节高的植物。我小的时候，把这种花喊做馒头花。花已盛开，有粉的，白的，深红的，颜色绚丽。花枝也是高低不一，错落有致。节节高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择地理，容易栽种，成活率高。不知道为什么，那片花就那样不经意地深深地走进了我心里。



浮想太久，忘记了开机。听到周围有不安跌落，我赶忙打开手机。片刻后，即收阅好朋友数条短信，内容里满是叮咛和牵忧。到晌午，整个车厢里，议论声已此起彼伏。人们相互打探着，揣测着。列车，和我一样，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依然前行着。列车是确定了方向的；而我，也是确定了方向的。我要去看我的妈妈，这一点，没有什么可以改变。



（未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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