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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燕子

　
[原创] 扫珍

何燕子

扫珍,是文定父母为文定选来的媳妇儿。大脸大胳膊，大身板也很结实。文定无力反抗。父母说这样的媳妇会持家，能养孩子。而扫珍的名字也很怪，不小心就喊成了“扫帚”。事实恰好是：扫珍与丈夫文定生活近四十年里，文定一直把这个自己从年轻时就"恨"到骨子里的女人叫“扫帚星”,但这样昧心肝儿的话都仅仅局限于他们两人共处的时候。文定纵有天大的能耐，也不敢当着父母的面对扫珍如何。而扫珍，在文定父母眼里，可是文家的功臣，身体强健的她进了文家，不仅承担了文家数亩地从春播到秋收的全部劳动，还十分争气地为文家先后生了四个小子。这在当时的农村，那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自然也就奠定了她在文家的地位。只是，文定却不这样认为。
　　两人之间从成家初期就开始冷战。文定本是初中没毕业就到外面闯了，后来机遇让他当了钢厂一名工人。外人谈起这些，扫珍脸上很是光彩。而文定虽瘦的出奇，却有这样一副好命。可真到文定回乡休探亲假时，扫珍却像水深火热里被煎熬的蚕子一样。文定嗜赌成性、百事不管、拈花惹草，都让扫珍对他有“铁不成钢”之恨。山村生活日出而做、日落而憩，文定却要每天睡到吃小晌午时才起。理由简单而充分：他是养家挑大梁的，自然要好生修养才是。而扫珍的累、扫珍的痛、扫珍的农田活路，似乎都和他没有丝毫关系。夫妻情分因此走向绝境。僵局持续到第四个儿子小学毕业，他们都始终生活在对对方的诅咒和仇恨里，但却没有谁提出离婚的话。
　　文定退休后回到家乡养老，因患重病，需要卧床调理，扫珍坚守妇道伺候文定，只是从不和文定搭白。每天一勺一勺喂饭，一口一口喂水，洗衣做饭事必躬亲，起早贪黑任劳任怨。把个半生在外散漫自由惯了的文定感动的痛哭流涕。强拉过扫珍的手摩挲着、羞愧着：“孩子他妈，前半辈子我错了，我简直不是人啊！让我用后半生来补偿你吧。”一句话让扫珍淤积了千年万世的伤心全开了闸，扫珍掩面哽咽，泣不成声。改善后的和睦并没有保持多久，文定已病入膏肓。临咽气前，扫珍佯装数落着：“你个挨千刀的，你是不是想什么也不管就丢下苦命的我们娘五个啊？是不是想让几个孩子饿着冻着娶不上亲啊？是不是习惯了你过去做甩手掌柜那二流子样啊？是不是说假话不算数来骗我等下辈子啊？！”文定早已被病魔折磨的枯槁如纸，一双爪型手掌向扫珍所在方向伸了伸，就无力耷拉在床边了。临了了，眼睛都没有闭上，流露出的那种神情，至今让听故事的我难以想象,说实话,我的内心被这故事浸泡的充满了苦涩。
　　无论怎样，我敢肯定，文定“走”前眼睛里流露出的一定有对生的渴望，一定有来自心底的深深愧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