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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晏]

澳洲中文作家协会首次文学活动
《悉尼著名女作家凌之作品讨论会》座谈纪要

4月29日《澳洲中文作家协会》（注册英文名AUSTRALIA CHINESE WRITERS ASSOCIATION）假座《孔府酒家》召开了作协成立大会暨《悉尼著名女作家凌之作品讨论会》。座谈纪要如下：
李明晏：凌之是澳华作家中在世界华文文坛上具有知名度的作家。她的散文《她不属于这个世界》获得二零零三年“世界华文文学奖”散文奖。凌之所以能在世界华文文坛拥有广大的读者，是因为她的作品具有深刻的内涵，她以简洁清丽的文笔，写出了浪迹天涯的中国人的处境，体验和困惑，在凡人小事中挖掘其人生哲理的旨意和内涵，从她笔端里流淌出海外飘流者的心灵呼唤，因而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描写人物的命运，是文学创作重要的，基本的命题，凌之把人物的命运于不同的文化背景，不同的文化观念和文化心态的差异与冲突之中，是凌之作品新的切入角度。当我得知凌之荣获世华大奖时，她似乎兴奋不起来。令我感到她对人生功利看得淡泊，对人性看得透彻，所以她的作品令我感到一种打动人心的厚道， 当作家首先要会做人，做一个真诚善良的人，一个具有美好灵魂的人，只有这样，才会写出真实的文学。
萧虹：我和凌之认识很多年了。我曾经为她们的《她们没有爱情》写序，很早就了解凌之了。凌之的新作《海鸥南飞》是自传性的作品，有这样一些特点：第一，凌之来澳州比较早，生活经验更多一些，因而她的作品比一般的留学生文学更为丰富多彩。第二，凌之除了以知识分子的身份看澳洲，还从一个女人的角度，以母亲妻子的身份来写澳洲生活，就多了一层意思。第三，凌之的行文风格平实。传统上对文学要求“诚”，凌之的文章做到了一个诚字，没有虚假的高大全，没有特别强调自己的苦，所以她的作品可取信于人，可以感人。

史双元：杜甫晚年漂泊剑南、岳阳，心境由沉郁而逐步阔大至苍凉无边。他有两句诗描述自己的境况：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在我们后人读来，他透露的是诗圣的悲哀与寂寞，在当事人，也许有一份虽孤独而翱翔天地的自由的大喜悦。这种苦而微甘，悲中有喜的感觉在读凌之的作品时，我们似乎有了一些近似的体验。
海外华文作品较浅的是猎奇，惊艳，虚张声势，沉湎于往日的艰辛，夸饰于近日的荣耀。较好的是写海外“无根者”的真切感受，但不脱哀怨悲愤的路子。而真正能平和地接纳生活，悉心体味文化差异，由失落到认同至安之于命从而从精神上落地生根的作品并不多。凌之的作品就属于后一类，平常人、平常事、平常心。她已进入“山还是山，水还是水”的由绚丽而至于平淡的境界。
与作品所显现的平常心相适应，凌之的作品拒绝戏剧化，不弄噱头，不编故事，不求起伏跌宕，以真切平实的描述再现生活。
凌之的《澳洲第一天》记述了一个细节：只身来至悉尼，举目无亲，出得几场不见接机人，慌乱中又把通讯联络本丢了，这可是一根生命线，至少是救命稻草啊。你可以想见，当事人的惶恐焦虑，而且可以想见她这种“马大哈”的性格将从此给她带来多少麻烦和困难。作者本可以如诉如泣地描写一下当时近乎“被杀戮”的心境，但她竟然不置一词，说完事就走人，留下读者自己去设身处地地体验彼时彼地当事人的心情。
凌之不仅拒绝戏剧化，更拒绝悲剧化。凌之不喜欢浓妆艳抹。更不喜欢呼天抢地，她用自嘲，用苦笑，用轻喜剧，用幽默来处理悲哀的场景。比如写熨衣女工手中是四公斤重的大熨斗，为了挣钱，几位女工（不管他们在国内时有多高的学历）拿着大熨斗，“翻飞起落，舞得像李逵的大板斧”。这本来是可以赚来眼泪的情景，但作者没有再引申，没有控诉，没有深刻议论，点到为止。而袅袅女工与李逵这一比喻之间所形成的幽默，熨斗舞得上下翻飞，女工恨不得用来“砍”钱的心态神态都跃然纸上，不着一语的苦笑，表现出的痛楚更加灼人。
凌之来自于北京，天生有一种大气，与章怡和的作品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叹喟更少，抒情更少。她的作品也像木刻着眼黑白，不施五彩，而且一刀一刀下去，力求准而恨。如果你喜欢“菜根香”，如果你喜欢简淡，如果你喜欢五谷杂粮，不妨读读凌之的作品。
劲帆：凌之的作品是澳华文学中属于我特别喜欢的那一类，率真，沉稳，扎实，洗练，言之有物，内涵深邃。读她的作品首先感受到的是她的人品，感到呈现在眼前的不是文字，而是一颗水晶般透明的心。她是一个有率真性情的人，这除了和她的家庭环境有关之外，更重要的是得益于三年的研究生学习，学习哲学开拓了她的思维，她学会用自己的头脑思考，学会了怀疑，建立了新的思维模式，诸多世俗的标竿在她那里都失去了价值，她只以自己心中的标竿来规范自己的生活，所以她敢于抛开虚荣，真实地袒露自己的内心世界。对于自己过去的辉煌，她总是轻描淡写，决无沾沾自喜的浅薄吹嘘，为了做回真实的自己，她放弃了读博士的光辉前景，过起了一个下层打工者的生活，并且决不讳言自己的贫困和底层，她颠覆了世俗的成功观，揭示出活出自我才是真正的成功。凌之的坦诚让我们有幸通过她的笔端看到澳洲底层社会的种种人和事，诸多的喜怒哀乐善恶美丑。凌之的生活境域并不顺遂，但是在她的作品中，我们看不到悲观和失落，她坦然地面对每一次挫折，以乐观向上的态度生活着。
凌之的纪实作品都从自己身边的人和事写起，但是常常折射出大的时代背景，辛亥革命以来中国社会每一阶段的大变迁，几乎都能从她的作品中找到影子，写活了大时代中的普通人命运，她总是能深入到人性的深处开掘。对于中西文化，她不是肤浅地找一些表面差异来猎奇，而是更加注重剖析不同族群的共同人性。凌之的哲学背景，使得她观察问题比较深刻，能对题材进行深入开掘，作品内容充实而有内涵，能通过人的命运追溯到社会制度和文化的原因。她善于从某个独特的角度切入，用典型的人生片断串联起人的一生，比如买钢琴之于作者自己、买房子之于自梳女阿巧。她的作品饱含着感情，有不少篇章还具有强烈的批判性，但是作者却尽量将她的倾向性深藏在平实冷静的叙述之后，留给读者去思考。
凌之作品的结构严谨，中规中矩，转承启合非常自然。其文学语言平实、干净、准确、洗练，分寸把握得很好，且严肃中时有幽默，常常寥寥几笔就能勾出一个人物的特点和一片风景的神韵。
对于凌之的纪实作品我挑不出多少毛病。她的不足之处主要体现在她的小说作品中，她不是很擅长于虚构，早期的小说如《希望来世》就不怎么成熟，后来的小说有了很大提高。

崖青：凌之的作品从创作风格、结构方式、语言运用来说，基本上是现实主义的构思，中规中矩的标准语言，传统意境中显示出思想的锋芒。创作方法: 铺陈扬厉，摇曳多姿，凌之大量的作品是扬扬洒洒，几千上万字，但包含的信息量相当大，文字也十分出色。比如她的《手术》一文，与其说是她治病的过程，不如说是她磨难和死亡的考验中表现出的对生命的热爱，对自由的向往，对人生意义的感悟的过程。她的文章铺陈扬厉，但并不是平铺直叙，她对材料的选取和裁剪是下了一番工夫的。如写父亲的有三篇《树殇》，《爸爸的遗憾》和《父爱无边》，均是对不同的主题选取不同的素材。 凌之在《她不屬于這個世界》中﹐強調她沒有作任何的文學渲染﹐但是她筆下的姐姐的生日是年年下雨的清明節﹐以及姐姐去世時的雨點﹐比小說家的刻意安排更富環境的典型性。她寫了姐姐在曠野中趕路的夢，寫自己看见姐姐的梦，這兩個夢言簡意賅地寫出了文中主人公和作者的心情。還有﹐她一再描寫的姐姐的眼睛﹐出生時雙眼糊滿黃黃白白的膿狀物﹐病重時她的眼睛又壞了﹐黏稠的分泌物遮擋了視線。分明是要告訴我們﹐她姐姐因此始終沒有看清自己生存其中的這個世界。這些既是事實又富有象征意義的描寫﹐說明凌之是多麼善于捕捉生活中的文学元素。这一切都使她的作品摇曳多姿，令读者喜爱。语言特色：平稳流畅，机智幽默。凌之语言明白流畅，不花不俏，没有文艺腔。同时又常常透着智慧，特别是幽默，也富有创造性。比如“扛”着报纸，“土泾浜”的广东话，“才貌四全”的一对夫妇。 凌之善用谐音，《自梳女阿巧》中“大跃进”在南方保姆的口里变成“大热症”，恰恰说中了“大跃进”的要害。还有在《破车记》里她将经手过五辆破车的名字，巧妙地改成谐音字，正好也是它们面貌及功能的写照。凌之无论写人写景，都能选取最有特征的最富表现力的几笔。她很少写景，但是，她写马克理大学，几十个字，有声有色，还有怀旧。她写人，以《联合国速写》为例，PARTY不断的印尼人，鬼鬼祟祟的斐济老头，以邻为壑的斯里兰卡夫妇，还有喋喋不休的苏联女人叶琳娜，都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多年的海外生涯，丝毫没有钝化她对语言的敏感和操控。反之，她的文字完全不受当下流行语言的影响，得以保留汉语的最核心部分，从而呈现出一种纯净之美。这些语言描述事物简洁，比喻形象，善于在纷扰的叙事和由此而来的感想中快速切换，毫不拖泥带水。以短句子为主，节奏清晰，间杂的长句和偶尔闪现的古文和专业词汇，在繁星般短句的背景之下，准确而优美。思想内涵：对社会的批判不露痕迹，比如读《她不属于这个世界》，深感她的高明之处是对现实的批判不露声色。你看一个“心地善良，通体透明”的姐姐，遭受暴风雨般猛烈的批判，和坏份子一起被监督劳动。而作者本人送给各级领导的大包礼品，和各级领导促膝谈心，口口声声感谢“各级领导的教导，使姐姐还没有滑向反革命的深渊……”却被誉为“北京来的政治水平极高的女孩”。在这里作者不着一字，已经用事实批判了荒诞的社会。从优美的文字，灵动的形象、动人的情感和深邃的哲思这四个层面，来要求散文创作所达到的水准而言，凌之的不少篇章和段落，都已经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怎么能够使得自己全部的创作，都趋于这样的高度呢?很值得凌之的思索与总结。在凌之作品中，也有一些缺陷，过于铺陈了，总有比较松散拖沓的地方，有时可以用更简略的笔墨。语言的含金量也可以进一步提高。有的地方用字欠准确，如文中有“讲蹩脚的国语说”， “讲”和“说”是意义完全相同的两个动词。文中还出现“一个兴奋剂”，这个量词用得不好。
进生：我从严文井先生在１９９５年完稿的一篇不足三百字的散文精品《我仍在路上”》谈起。严文井老先生说：“我仅存一个愿望，我要在到达我的终点前多懂得一点真相，多听见一些真诚的声音。我不怕给自己难堪”， “真正的人正在多起来。他们具有仁慈而宽恕的心，他们有眼泪，但不为自己哭。”当我读了凌之的作品，立刻想到了严老的这些话。严先生对生活“真相”的渴求之情、他对 “仁慈而宽厚的心”的殷切期盼和赞美，他的“我的心是柔和的，不久前我还看见了归来的燕子”，他的“仍在路上”，永远“不会感到孤单”……这些同凌之的作品在应和着，那样亲密无间，使我获得了双重的欢欣和享受。
　　每个人的眼前和心里都有一个真实的世界，却未必表达出“真相”。我们困惑着：我们生活在其中的这个真实的世界到哪里去了？我们费力地去寻找，甚至需要一生的努力以求“多知道一点真相”。同它携手需要“真正的人”的努力。感谢凌之，使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离开国门来到澳洲的这一代中国人的生活，在她生动朴素的描述中通过她的经历而被坚实录了下来，她的节俭而又冷静的遣词造句，有着不露痕迹的思考和琢磨，却始终同生活中的真相血肉相连，这是难能可贵的。读她的新作，也使我联想到另一位女性作家的已出版的新作：《在天堂门外──澳洲老人院护理日记》，海曙红着。她们都通过写作，向生活要到了艺术，也展示出了我们生活在其中的这一方水土的真实面貌，熙熙攘攘着的真实的人群，奉献给读者她们真诚的声音。

李富祺：凌之的散文给我总的印象是：优美、朴实、自然。无论思想、结构、文字都很精心营造，叙事、抒情、说理结合得很灵性，不以雕琢为奇，没有斧凿痕迹。抒情不腻、写景不华、叙事不繁、说理不俗，融合于意象的联想和真情的流露之中，有较好的感情深度和思想的密度。
　　在这里我想主要谈谈凌之散文语言文字的特色。凌之散文的语言文字，整体来说，简洁清丽、闲适娟婉，有一种行云流水的境界，意境美，节奏也美，联想丰富，饱含真情。
一、飞翔的翅膀。文中的语言文字，清新优美，且富空灵想像。如在<钢琴三部曲>里写琴声 “浑厚如坚实大地，高远如万里长空，一排琴键按下去，我总想到一群大雁，掠过宽阔草原而凌空翱翔。”后来她买了新的钢琴： “钢琴摆在客厅正面，…….家徒四壁。但当琴声响起，房间里是满的，满得装不下，要冲出去，心里也是满的，满得溢出来。”全文流淌着美的文字，飞翔着美的想像，语言文字的张力与回旋力都非常出色
二、闪光的矿石。文中的语言文字，精练纯青，且富深邃启迪。在<破车记>一文里，写了她曾经买过五辆破车，在坎坎坷坷的征途中，她写道： “从这五辆车延伸出来的故事，记载了我们生活的多姿多彩及社会的形形式式。”后来在行车途中，碰到一些说谎、骗人甚至争执、欺诈的人与事，她写道： “我突然领悟到人性之善恶不可以国家种族划分，否则必将陷入民族有贵贱、人种有高低的思想泥沼。”最后她还写到开破车也有好处： “有时我还有几分感激，那些破车带我驶进了社会和人性的腹地。”写得多有哲理性、启迪性。文章中还有很多这样精彩的语言文字，总的来说，凌之散文的语言文字，是很有特色的。行文非常清丽、自然、闲适、舒畅，且有诗的语言韵律，能琅琅上口。
读了凌之的散文，也感到有点美中不足，缺少了一点美的画面，也就是说文章中很少有景物的描写，如果能注重寓情于景，借景抒情，文章也许就会更完美、更动人。

黄惟群：最早知道凌之是读她的小说《手术》，我当时觉得很吃惊。那时本地报刊有大量文章出现，但严格地说,很多是不过关的。而凌之这篇，则不论叙说、描写、细节，都很出色，尤其是她的文字，简洁却厚重，没有水份，非常节制。
我特别想向大家推荐的是她的小说《香港老太》，这是一篇成功地刻画了一个母亲形象的小说。这位母亲含辛茹苦地养大儿子，关注儿子几乎已成她活着的价值。然而，她过的却是没人搭理的凄惨晚年。她的儿媳妇甚至规定她早晨八点之前不准上厕所，白天不准打开窗帘。小说中的许多细节极为优秀，比如偷偷打开窗帘观看街上行人，比如为她的儿子开脱等，准确形象，给人刻骨铭心的记忆。我个人以为，写出这样的小说，是值得骄傲的。

冰夫：凌之的《海鸥南飞》我只看了一部分，原因是被女儿抢去先读，然后老伴又抓住不放。他们都非常喜爱读凌之的文章。就我读的部分来说，我感觉凌之的作品没有任何虚伪、教诲和卖弄知识之处，这表明了凌之是相信读者和尊重读者的。凌之的作品展现出一种大家风范。他对人道人性的理解是透彻的，对亲情的表达是感人的。

夏儿：凌之的《自梳女阿巧》写得很好，以历史的变迁为背景，描写了一个自梳女保姆悲惨的命运。让人难以忘怀。

罗莹：小时候第一次参加葬礼，看见人们把鲜花，仍在火里，心想那花将是怎么样一种痛楚的感觉呀。读了凌之的《她不属于这个世界》，我的心痛的感觉就像是鲜花在火中焚烧的感觉。　

作协理事李景鳞朗诵了他前年读了凌之的《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后写的评论文章。
作家王云梅也作了现场发言。

[巫逖]

很热烈,不错!

[叶英儿]

不错.

[墨竹淡香]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