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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燕子]

给母亲打电话，变成了父亲离开我之后的一个重要内容。妈妈开始不太明白我为什么这样做，总是像父亲生前接我电话一样使劲儿催促我快点讲，赶趟儿似地提醒我别忘记是在“长途”中，我总是笑着听妈妈强调完毕，然后接着和妈妈聊天。这样的情景一直持续到今年的五月前，妈妈终于忍受不了了，在电话接通两分钟后，说出了她憋在心里好久的话：“大燕子，我回想了你每次电话说的话，总感觉你这样大了，还是不懂事，不懂得节约。”“啊？”我惊讶地欲做申辩，但又咽下了想说的话，因为在我的话还没有冲出来之前，妈妈的话已经在继续了，“你看，你每次给我打电话，说了那么多话，有几句是重要的？有什么事情是重要的？都在和我吹壳子摆龙门阵，你怎么有那么多废话呀？你那手机不要说话钱呀？”原来妈妈是为这个说我不懂事啊，我松了一口气，依旧笑着听妈妈训导我,时不时“嘿嘿嘿”地给妈妈耍个赖皮，听她说。而且，在她兴致高的时候，不露声色地问个一句半句的，又会让妈妈禁不住说好久。



这样做，是有我的理由的，哪怕妈妈就此真的认定她的女儿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父亲在的时候，总要妈妈告诉我：任何时候，我都可以飞回他们的身边。我当时还捣乱说：那我到八十岁了，也享有这个特权吗？父母亲对我非常肯定地点了头。我于是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那样开始幸福无边的向往。我说，妈妈，到时候，大燕子回来了，一定是带着一群小燕子飞来的！爸爸妈妈说，那是一定的，只要我们在，你的窝就在，你的根就在啊！现在，话还在耳边回响，可说话的人，已经飞走了一位。另外一位，却离我那么远。我仿佛一直生活在无忧的温暖里，突然，有那么一天，一阵山风飙来，卷走了那份弥漫花香的快乐，我顿时成了无依的游子。父亲走了，我还有好多话没给他说呢，还有好多生活的感受没和他交流呢，可他真的走了。那两个生我养我的人，两个我该感恩的给我生命送我读书的人，现在，只余下这一位了，这一位，是我的母亲！



于是，我不允许自己再犯第二次错误，我要把想说的这辈子的话，都说给您听，我还要让您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喜悦。我说，妈妈，我知道我话多，可那都是想说的话，却不是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随意说的话呀！但我的任何话却都可以说给您听。我不但要说给您听，还要从您的语气语调以及情绪里，感受您是否快乐，判断您有没有生病，确定您是不是吃饱了饭。妈妈，您知道吗？有了您，我在这个世界上，就永远有一份方向明确的想念和依靠啊。我想听您说话，听您责怪我还没有长大，因为每次您这样说我的时候，其实，我都在傻傻地笑呢。



我给您说我有小小的进步了，您问都没问，只是再三叮咛我：给人家把书教好，不要误了人家的孩子。那口吻和父亲一模一样。您给我说弟弟妹妹之间的小矛盾，我听您讲完，没有给您积攒叹气的时间，就放大声音要您抢答：“妈妈，知道您现在该做什么吗？”您被我问住了，回问我：“该做什么？”我笑了，对您说：“妈妈，矛和盾是相生相克的，弟妹可以产生分歧，同样也可以达成一致。您就别担心了，现在的您，最首要的是快快乐乐生活，使劲儿地好好生活啊！”“使劲儿地？”妈妈把我的话嘀咕了半句。我接着说：“当然是使劲儿地努力地生活啊，妈妈，您要合理饮食，适当锻炼，还要充分睡眠，保持好心情。要笑着走路，要乐着说话，要唱着做事啊。”听了我的话，妈妈跟着笑了，还说了一句我意想不到的话：“你是想让你妈活成个老妖精啊！”我听后，和妈一起笑了，我说，妈，那咱就向这个目标前进吧！只要没病没痛没忧愁，当个妖精又如何？那也是幸福的妖精啊！说的妈妈笑了好久，最后还是坚持认为我“没长大”，唉，要是真的没长大该多好啊！



(09.06.28.于书房 上午狂雨下午雨住 晚上6点过 孤坐窗前独听音乐又想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