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李明晏

澳洲王老五

我们几个快乐的单身汉搬进这栋公寓的那天夜间，就被隔壁单元震耳欲聋的鼾声一次一次地惊醒。
他妈的，这是人还是鬼？鼾声不是如雷，是他妈的原子弹!
我说哥们儿，咱们怕是上当受骗了，这两室一厅的房租这麽便宜，原来是有魔鬼的夜半歌声呀!
不是魔鬼，是一个老外，咱们往屋里搬东西时，我看见他了，他从房门里探出了头，向我哈罗一声，一面眨了眨蓝色的眼睛，一面问我，要不要他的帮助？我差一点被他嘴里喷出来的酒气击倒在地。谢谢了，劳驾不起。
原来是老外在打呼噜，难怪这么精彩!
那个大名鼎鼎的施国英，若是来比较中国男人和西方男人睡觉鼾声的话，那中国男人是肯定不精彩了。
不过，说实在的，人家老外就是精力旺盛，听，那鼾声多有节奏，多有气魄，连死人都能从棺材里跳出来!
我不记得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多长时间，不记得什么时候睡着的，当我睁开眼睛时，满屋子的太阳光。大家都去上班了，还好，我这个月是上夜班，若不然准得叫希腊老板训一通。
我在床上又懒了大约半个小时，才懒懒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本想冲一杯咖啡，可却找不到咖啡。我本可以喝杯茶，但我觉得自己已溶进了澳洲的生活，早晨第一件事就是喝咖啡，不喝咖啡不就又是老中了吗？于是，我走出家门，向附近的一家咖啡店走去。
咖啡店里人不多也不少，大多是无所事事的老年人。我要了一杯咖啡，还没将热气腾腾的咖啡送到嘴里，一阵响亮的声音险些将我手中的杯子打翻在地。我随着声音追踪，是坐在我身後的一个不年轻也不年老的澳洲人创造出来的。他身穿澳洲黄色的环保服装，一面津津有味地品尝咖啡，一面旁若无人地发出咖啡咏叹调。
我的妈妈呀!不是有人说，在公共场所，凭声音就能找到中国人吗？火车上，餐馆里，叽叽喳喳的准是中国人，而鸦雀无声的就是澳洲人。可在这家咖啡店里, 这个老外竟创造了喝咖啡声音世界第一。而令我十分愤怒的是，东西南北的一个个老外竟充耳不闻，反而对我这个中国人的大惊小怪表示了那么一点点惊诧。
我想，如果是一个中国人穿着工作服，在环境优雅的咖啡馆里如此津津有味、有声有色地畅饮咖啡，定会将一双双蓝眼睛变成鄙视的白眼，可他们自己的蓝眼睛所创造的噪音竟是公众场所优美的音乐。于是，我愤怒了，尽管咖啡香气扑鼻，可对我却失去了魅力，而当我带着愤怒喝了第一口咖啡的那一瞬间才发现，此刻的我竟是身无分文。我的天，我一时马虎，穿的是没有钱包的衣服。这可怎么办？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如何脱身？如何走出这尴尬的场面？我慢慢坐了下来，两眼望着窗外，希望能在匆匆走过的人群中看到熟悉的面孔。可我刚刚住进这一区才一天，哪儿来的熟人？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朋友，你的咖啡再不喝就凉了，咖啡一定要喝热的，才有滋味。”是那个创造咖啡音乐的老外，他的一双蓝蓝的眼睛送来了温馨的笑。
不知为什么，他的这一句普普通通的话，竟给了此时的我一种温暖，一种险些唤出我泪水的温暖。我艰难地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
“朋友，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我望着他，好不容易才从嘴里挤出了我满面悲哀的原因。
“哈，这没问题，这杯咖啡我请客。”
“不，你先替我付款，然后到我住的地方，不远，就在下一条街，PALMYRA108号……”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就拍着桌子大笑。原来，他就是那个夜半歌唱的鼾声冠军!我也哈哈大笑，我和他笑得杯子里的咖啡舞蹈起来，笑得东南西北一张张笑脸，一个老中，一个老外，笑成一团，一幅多么美好的澳洲各民族大家庭的景象啊!
于是，我请他到我们的新居，他一进门就说：“哈，你们和我一样，也是……　”接着，就出其不意地用中文说：“王老五啊!”
我惊讶地望着我的这位救命恩人，惊讶得他又哈哈大笑。
原来，他有一个中国女友，是他在大街上的艳遇。一个蒙蒙细雨的早晨，他在街上清扫垃圾时，捡到了一个鼓囊囊的钱包，五张百元钞票，还有种种卡和名片。他当即就按照名片上的电话找到了钱包的主人,一个不年轻也不年老的中国女子。当时的感人场面我能想象出来，但他和她如何从大街上走进了他的家，那我就无法想象得出了。不过，我和我的中国王老五们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秘密，每个星期，总有那么一个夜晚，澳洲王老五的房里一片寂静，那如雷贯耳的鼾声消失了，但一种隐隐约约的声音却分明表示，并非人走房空。
　　说来也好笑，澳洲王老五的鼾声似乎已经成了我们进入梦乡的催化剂，而一旦他停止了夜半歌唱，我们反而失眠了。

球星的T血衫

澳州的阳光似乎充满了催化剂,小汤姆仿佛是一夜之间就由童年迈进了少年.
王太眼望着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宝贝儿子一天天长大,不觉悲喜交加,似乎在儿子成长的脚步声中听到了丈夫亡灵从天国向她送来的祝福.
然而,小汤姆的成长却成了王太的灾难.曾几何时,还是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如今却变成了追逐名牌的探照灯，而名牌，那得叫王太在餐馆里洗出的碗堆成一座大山.
大厨阿炳回大陆探亲时,在街摊上买了一大皮箱花花绿绿的假冒名牌,以弥补旅途的辛劳.
阿炳巧舌如簧,一堆冒牌货,霎时间变成了一堆钞票,只剩下了一件印有红透国际影坛的硬汉小生头像的T血衫.不知是吃饱了怕胀肚,还是王太那一双悲戚的眼睛
引起了他的同情,他将这件T血衫送给了王太：?这是名牌皮尔.卡丹,你的小皇帝准
会喜欢."
王太抹着眼泪,感激话说了一大筐.可第二天就气汹汹地把那件名牌扔到阿炳的鼻子底下:"阿炳,我人穷志不穷!咱们都是中国人,你何必拿我们孤儿寡母开心.我这张老脸倒不在乎,可我的儿子却承受不起!"
阿炳心里咒骂,脸上却堆着笑:"王太,对不起,开了一个小玩笑.我想叫你的宝贝儿子开开心."
"开心?开你的头啊!你知道吗,你的皮尔.卡丹害得我儿子丢尽了脸.我儿子放学后和几个同学去公园踢足球,遇上了大雨,你他妈的皮尔.卡丹一见雨就花了脸,我儿
子身上的美国明星一下子就变成了大花脸.一个香港小坏蛋送给了我儿子一个外号"冒牌货",气得我儿子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我的老天爷!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
啊?"
阿炳暗中叫苦:"天啊,我这是何苦呢!好事没做成,到惹了一身不是.澳州可是法制国家,万一那小子真的出了事,我可怎么办呢?"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
翌日早晨,阿炳倒垃圾时,在垃圾桶里看见一件旧T血衫.他四处环视了一番,以迅雷不及淹耳的速度,将T血衫带回了家.他找出一只黄色的油笔,在衣服上龙飞凤舞
了一通，便装到一个塑料袋子里.
晚间餐馆打佯时,阿炳神秘兮兮地走到王太跟前,送给她一个塑料袋子:"王太
,我有办法洗刷你儿子的耻辱.我托人在拍卖行化了一百元买了一件有国际球星贝利亲笔签名的T血衫,送给你.你的儿子小汤姆准会高兴得发疯!
王太半信半疑地打开了袋子,一股刺鼻的气味迎面扑来,王太的五腹六脏险些翻江倒海,还没等王大骂出口,阿炳那双薄嘴唇有如机关枪响了起来:"王太,你这就外
行了.球星亲笔签名的东西,值钱就值在这特殊的气味上.你没听人说,有多少球迷就
是嗅到这种气味才能睡好觉吗?"
三天后的晚上,忙得满头大汗的阿炳,抽空走到餐馆后院抽烟时,王太蹑手蹑脚地尾随而来.见到她,阿炳险些将手中的香烟掉到地上.
:"阿炳,这是一百元衣服钱,我儿子一定叫你收下."
阿炳惊讶地望着王太手中的百元钞票,不觉毛骨悚然,似乎其中藏有定时炸弹.
:"阿炳,你的那件T血衫,可叫我儿子露了脸,那个香港小子,像个跟屁虫似的,缠得我儿子没办法,只好收下他的二百元,将那件球星签名的衣服攘给了他.这一百元,"
王太便说便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一百元."是我儿子托你再给他买一件."
阿炳那三寸不乱之舌打了死结,说不出一句话,手中的香烟落到地上.

圣诞节的祝福

我和他邂逅在熙熙攘攘的唐人街,若不是他喊著我的名字,我真无法相信,我们曾经见过面.
那是15年前的圣诞节的早晨,蒙蒙胧胧中的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张痛苦的年轻人的脸,尽管那脸写满了人生的苦难,但依然可见他的英俊.
他是我家的邻居,一大清早跑来借用厕所.我还没有开口答应,他就一个箭步冲进了厕所,随著一阵天摇地动,传来了一声声”痛快!痛快!”的喊声.
他和千千万万飞出国门的留学生一样,走进出国梦的第一夜,见到的不是外面精彩的世界,而是残酷的现实.在卡市一栋公寓大楼的两房一厅的单元里，他是作为第十一个住户挤进去的.小小的公寓单元是11个大男人组成的热闹而又矛盾重重的世界,而矛盾的焦点就是清早的厕所争夺大战.11个人每人占有厕所的时间哪怕只是几分钟的话，那也得将近一个小时。他在晚班结束时吃了过期的食物,而那天早晨捷足先登的人又是个慢手，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他都是以百米速度向公园和火车站的公厕冲击，可肚子大闹革命,他不敢跑动,以免革命大军浩浩荡荡,一泻千里.
不知是他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还是在餐馆打工的他近水楼台,他经常拎著大包小裹走进我家.面对他的一片真心,我无法拒绝,可我又不想让那些餐馆的美味入侵我的胃脏,只好将他的盛情好意放到冰箱里.而当冰箱货满为患时,我就以食品过期为由,理所当然地将他的一片真情放进垃圾桶里,尽管我有些良心不安,但又别无它路.
我还记得他离开卡市前的那一天.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已是一片澳洲灿烂的阳光,他说,他已辛辛苦苦地走完了苦难的历程,完成了资本积累,他将走回国门,迎著祖国炊烟,寻找英雄用武之地.
说老实话,当时的我,对他的英雄壮举半信半疑,可面对今天的他,我才明白,他当年的决定是英明的.
他请我到”金唐酒家”吃龙虾大餐,我们海阔天空聊个没完没了,可似乎我们之间有默契,谁也没有开口谈起他15年前的圣诞节清晨,在我家厕所大闹天空的那一幕情景.
在我们分手告别时,他祝我圣诞快乐,创作丰收,我也祝福他圣诞幸福,在生意场上更上一层楼.他给了我一张名片,希望我回国时,一定去见他.
我望著他远去的身影,心中竟是百感交集.我想起了我结识的那些大陆留学生,他们有的发达了,有的还在演奏锅碗瓢盆交响曲,而有的已悲哀地回到了生命的来处.也许,这就是不同的命运.

悲哀的一夜

那本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在卡市退伍军人俱乐部，妻子维拉在众多老虎机发烧友的惊叹声中，只用了区区20元钱，唤来了老虎机美妙的歌唱：9，748元大奖。有福同享，我也踏上了幸运之路。大千世界就是奇妙无穷，我虽没有创造出轰动的镜头，但吃人的老虎机对我却是一付小猫咪咪的乖模样，源源不断地向我奉送上帝的微笑。想不到，就在我喜气洋洋时，我刚刚结识不久的两个俄国朋友，安德列和斯拉瓦，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是人逢喜事精神唤发吧，我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刚刚轰动的一幕，可他们脸上的阴云却令我嘎言而止。上帝，出了什么事？
原来，安德列和斯拉瓦是来求我为他们找家中装有卫星电视的朋友，想从俄罗斯电视台得知有关“库斯克号”潜艇的最新消息。
安德列和斯拉瓦脸上的阴云霎时间飞到了我的脸上，老虎机的歌声中，传来了巴伦支海海底118名俄罗斯官兵的呼救声。我悲哀的沉默了，象所有沉浸在喜悦
中的人一样，最怕在心神飞扬的时刻，想到人世间的不幸。
我急忙给我认识的朋友打电话，可在周末的晚上，我的电话处处碰壁，只能叫安德列和斯拉瓦失望了。
我和他们走进酒吧，当我端来了啤酒时，安德列和斯拉瓦却在面红耳赤地争吵。来自圣。彼得堡的安德列大骂俄罗斯新总统普京。哼，他太让我失望了，“库斯克号”潜艇罹难的当天，他本应火速返回克里姆林宫，却在全世界的人们都在为118条生命祈祷时，在疗养胜地接受阳光的抚摸。作为一国之君，普京应将遇难
官兵的生命视为自己的生命，不应为了所谓的俄罗斯尊严，封锁消息，错过了四海之内皆兄弟的动人场面。。。
斯拉瓦那双蓝绿色的眼睛燃起了熊熊怒火。我们俄罗斯只能自己救自己，决不能事事乞求他人，我们的普京做得对，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能失去俄罗斯民族的尊严。。。
从我认识他们的那一天起，就习惯了他们的争论。来自莫斯科的斯拉瓦的父亲是前苏联克格勃的官员，而安德列的父亲是克格勃的牺牲品。他们合租一室，每日在建筑工地上挥汗如雨，晚间的节目就是争论不休。我对他们之间的舌战非常感兴趣，因为他们在怒发冲冠时所创造出来的语言，能与俄罗斯语言大师相媲美，给于我别具风味的语言享受。我还记得，普京登上俄罗斯总统的宝座的那天晚上，斯拉瓦请我喝香槟，而安德列则用香槟酒瓶咂碎了玻璃窗。斯拉瓦将头伸到窗外，大声疾呼马雅可夫斯基的诗句：“看吧，羡慕吧，我－苏维埃公民!”
安德列毫不示弱，用他改造的马雅可夫斯基的诗句回击：“我，整个地球都走遍，生活好，活着好，而我们的爱国者斯拉瓦在远离俄罗斯的澳大利亚生活得最好!”
当时的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可这天晚间我却被他们的争论带进了痛苦的深思。当我们三人摇摇晃晃走出俱乐部时，我的耳畔一直嗡嗡响个不停，似乎是来自巴伦支海海底罹难者的呼救声。
上帝，救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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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鸽子的姑娘
(一分钟小说)
李明晏

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黑发黄脸姑娘，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漂亮，可也不
难看，但那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却是一个神秘的世界。那眸子里时而是灿烂的笑，时而是冰冷的寒风，令人不可捉摸。
她住进公寓大楼的那一天夜里，一种奇特的声音将大楼变成了一个骚动不安的世界。那声音象是女人床上的小夜曲，又象是相思鸟的喁喁低语。这栋公寓大多是蓝领住户，他们每日晚间的节目是养精畜锐，甜甜蜜蜜地睡一觉，以便朝气蓬勃地迎接第二天的到来。所以，随着夜幕的降临，公寓大楼里是一片静悄悄。可从这个黑发黄脸姑娘房间里飘出来的声音，却打破了大楼里的宁静。那声音象是性感的呼唤，将酣醉的打工仔唤醒，令他们在咬牙切齿中又想入非非。
一天深夜，当姑娘的房间里又哼哼唧唧起来时，住在姑娘对面单元的阿拉伯汉子，赤露着一身毛茸茸的黑毛，虽然是睡眼惺忪，但从他那威武的胸膛里飞出来的声音却如同原子弹爆炸：“他妈的，你不用他妈的哼哼唧唧!开门，请我进去，
我会给你个痛痛快快，给你个百分之百的精彩!”
霎时间，从上下左右的房门探出了一张张脸，白色的、黑色的、黄色的。。。尽管肤色不同，但表情却是相同的，惊讶中含着几分性的兴奋和勃起。
在人们焦急的等待中，姑娘的房门开了。那双不大不小的眸子里飞出来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先生，请你自重，遵守公寓大楼的准则，立即停止制造骚扰他人的噪音。”
“他妈的，你还恶人先告状!是谁在深更半夜哼哼唧唧？你哼哼什么？高潮
到来时，痛痛快快地大叫一阵，我们是理解的，不必扭扭捏捏嘛。”
阿拉伯汉子的话音还没落地，姑娘却仰头大笑起来：“你想哪去了，我的好邻居!你以为是我在哼哼唧唧吗？你大错特错了，那哼哼唧唧的是我的一对小宝宝
呀。”
原来，那姑娘是个宠物迷。一天，她在附近的公园里，从一个顽童的手里救出了一对遍体鳞伤的鸽子，带到家中调养。不知是那对鸽子为了感激姑娘的救命之恩，还是那姑娘想起了自己美妙的童年，她在梦中和鸽子同声合唱：“小鸽子，真美丽，飞到东来，飞到西。。。”
从那一夜开始，那姑娘变成了公寓大楼里的天使。见到她，人人热情哈罗，温馨微笑，尽管不知从何时开始，从姑娘的窗户里面常常飞出鸽子的排泄物，在干干净净的院子里锦上添花，
在一个美丽的月夜，一位金发碧眼的青年走进了姑娘的家。大楼居民在美好的祝福中感到十分惊讶的是，随着那漂亮小伙子的出现，人们已经习以为常的鸽子的歌声却销声匿迹。是可爱的鸽子面对那如胶似漆的动人画面也幸福地忘记了自己的歌唱了吧？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那青年喜气洋洋地走进了公寓大楼的院子。当他站在姑娘的窗户下，仰头张望时，一道灰白色的鸽子粪满载着姑娘娓娓动人的歌声，穿过灿灿的阳光，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小伙子那张英俊的脸上。白马王子在惊讶中大叫一声，扬长而去。姑娘从三楼飞了出来，可汽车已载着她的心上人飞驰而去。
翌日，那姑娘不见了。阿拉伯汉子下班回家时，在公园里见到了一幅凄凉的画面。一个黑发黄脸的小男孩，抱着两具鸽子的尸体，痛苦流啼：“妈妈，救救这对可怜的鸽子吧!”
满面悲哀的妈妈慈爱地抚摸着儿子的黑发：“孩子，没救了，被人掐死了。来，咱们将他们埋葬了吧，入土为安。”
“妈妈，入土为安是什么意思呀？”
“孩子，入土为安就是将这对可爱的鸽子送回上帝的怀抱。”

捉贼记
李明晏

海外华人的生活寂寞，但时而也会出现令人苦笑不得的喜剧。
我的邻居老王是满载着大陆的风光来到澳大利亚和女儿团聚的。他还没来得及和独生女尽情享受天伦之乐，在一个美好的早晨，一个满面胡须，浑身是毛的澳洲大汉成了他的女婿。老王十分不快，可女儿却幸福得在漫漫长夜肆无忌惮地咏叹异国之恋，令他为中国女人的命运感到悲哀的同时，竟也情不自禁地蠢蠢欲动。他象天下所有正常的男人一样，无法遏制冲动，又象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可耻。他曾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是文化大革命夺走了他的爱。当革命的暴风雨过后，他又昂首挺胸走进高等学府的讲台时，他不仅是颇受学生欢迎的教师，还成了半老徐娘的兴奋中心。可他，无法从失去的爱情中走出来，将所有的爱都给了自己的女儿。想不到，他含辛茹苦抚养大的女儿却将他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他本不想离开女儿，洋女婿对他不错，只是没大没小。在一次家庭派对时，洋女婿和一群喝得忘记了东南西北的澳洲男男女女，一丝不挂地跳进游泳池里，他吓得抱头鼠窜，赤条条的洋女婿追过来，请他共享天体浴，而他的宝贝女儿竟在一旁拍手大叫。于是，他告别了泪流满面的女儿，来到了我居住的公寓大楼。也许，是他和我一样，都曾在大陆的高等学府里风光过，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共同语言。他对我这个所谓的作家发表的作品，常常是举起大拇指，可我却从他的目光里读到了他的心灵语言：上帝，写这种小儿科算是什么作家呀!
我理解他，不仅理解这种眼高手低人的心态，还渐渐地被他那言不由衷的赞美，抚摸成了一只香酥鸡。于是，我为他找了一件送报员的美差。他脸上虽表现出几分被污辱被损害的表情，但每周一次骑脚踏车走天下，不仅令他容光焕发，还为他那干瘪的钱包注入了新鲜血液。于是，他请我吃肯德鸡，他巧舌如簧，一面吃，一面对我的所谓大作大唱赞美歌，我虽有自知之明，可也不知不觉地变成了肯德鸡。
不料，他款待我的肯德鸡还在肚子里咕咕叫时，他的脸上却乌云密布。他的报纸不见了。我急忙给我的朋友，他的老板，打了电话。回答是斩钉截铁：报纸如往常一样，按时印出，按时送到。上帝，我们这栋模范公寓里出了贼!
谁是贼？再说，老王送的是免费小报，是遍布大街小巷的免费报纸。只有白痴才会偷不花钱的东西。更为奇怪的是，那些不翼而飞的免费报纸，照常出现在商业中心的各个角落。面对老王那迷惑不解的表情，我
也瞪大了眼睛。莫非我们这栋公寓大楼里出现了雷锋？
第二周，老王的报纸又石沉大海，可却照样出现在商业中心。我笑了："老王，是有人在暗中帮你，说不定是个暗恋你的女人呢。"
第三周，老王的报纸羞羞答答地在我们楼的南斯拉夫女人的车库的缝隙中
露出了尾巴。于是，第四周老王和我在午夜时分守视在那个南斯拉夫女人的车库一旁，当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响起了送报汽车的马达声时，夜色下出现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她将沉甸甸的一捆捆报纸托进了自己的车库，老王如狼似虎地扑了进去。车库的门关上了，按照我和老王事先约定好的计划，我本应立即打手机电话报警，可还没等我掏出手机，车库里却飞出了三级片的声音，那是真刀实枪冲向极乐世界的最强音。我惊讶得将手机掉到了地上。
第五周，老王和他的南斯拉夫女人一道推着脚踏车送报纸。一个月后，老王和他的南斯拉夫妻子飞去贝尔格莱德。一年后，老王一个人回来了。他摇头叹气，说他是
爱丽思梦游奇遇。原来，他的她之所以挖空心思上演了一幕结婚喜剧，是因为她的中国继父将万贯家产留给她的一个条件是，她的他必须是龙的传人。中国继父本是一个闯荡世界的普普通通的厨师，而她的母亲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清洁工，她在南斯拉夫移民局追捕黑民时，给了他居留身份，而他的一手普普通通的中国烹饪手艺却在几年之内为她创造了一大笔家产。也许，是极乐生悲，他被医生判为死刑－晚期肺癌。想不到，当她带着中国丈夫回到了祖国时，富有的中国继父却与死神檫肩而过。不知是给他判死刑的医生是个蒙古大夫，还是血浓于水创造了奇迹，他抓着老王的手，先是泪流满面，然后是仰天大笑，最后从病塌上跳下来，拉着老王去流览巴尔干半岛的风光。南斯拉夫丈母娘乐得从早到晚不停地祈祷，可他的南斯拉夫妻子却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她每天围着继父转，又是秧歌又是戏，蓝幽幽的眸子里却隐隐约约地闪动着魔鬼般的火光，那是焦急的等待，恶毒的诅咒和强烈的渴望，渴望中国继父断气的那一美妙瞬间。于是，老王一个人偷偷地回到了澳洲。

我在澳洲度过的第一个除夕之夜

外面世界竟是白色人种眼中的下等公民
是自由世界璀璨阳光下凄凉的寄人篱下

春节即将来临。
来自中国的新移民，头顶炎炎似火烧的烈日，总觉得奇怪万分，总觉得难以接受。也许，就是因为如此，春节前夕，澳洲的国际机场上，几乎是中国人的世界。是呀，北风吹，雪花飘，雪花那个飘呀，年来到了。一家人围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前，在雪花轻轻敲打门窗的美妙旋律中，告别旧岁，迎接新春，那才叫地地道道的春节。
我已不记得我度过的每年一度的除夕之夜的种种细节，但令我终身难忘的除夕，却是1990年在澳洲度过的第一个除夕之夜。
那时候是中国留学生最艰难的日子。为了可怜的生存，聪明绝顶的中国人，在南十字星下，上演了一幕幕精彩的人间喜剧。其中，我的同乡大王的表演十分精彩。我们是喝扬子江水一起长大的，一起在外语学院的英文系里苦功英语，又肩并肩一起含泪告别了祖国母亲。
大王是个美男子，酷似当今大陆的影视明星陆毅。在大学时代，曾有多家影视公司力图将他变成光芒万丈的大牌明星，但他手捧英文书，巍然不动。追求他的女孩可组成浩浩荡荡的大军，但他的眼睛里只有外面的精彩世界。
当年天真烂漫的我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外面的精彩世界竟是白色人种眼中的下等公民，是自由阳光下凄凉的寄人篱下。还好，我和大王具有语言优势，找工作还不困难，但几乎全是挥汗如雨，而大王又是娇生惯养，身上冒汗，眼睛里流泪。我们时而被老板炒鱿鱼，时而我们也抄老板，苦难的历程中也有我们的自我陶醉。
那是一个细雨蒙蒙的晚上，我们带着刚刚领到的血汗钱，跑到一家中餐馆去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已记不得，我们喝了多少酒，只记得我们是被人用汽车送回家的。翌日，我们还没从酣睡中走出来，那辆豪华汽车已在门外久等我们了，不，不是等我们，而是等大王一个人。原来，那家中餐馆的老板娘看上了大王，高薪聘他为服务生。大王还真够哥们，他斩钉截铁地说，老板不聘我，那他也不去。就这样，我们脱下了打工的脏衣服，穿上了漂亮的服务生的西装。可我只干了一个星期服务生，就主动到厨房当勤杂工。为此，大王两天没有和我说话，对我的选择嗤之以鼻。而我认为我所规划的明日蓝图，是十分英明的。我的父亲就是赫赫有名的川菜大厨，我自幼就具有烹饪天赋。来到澳洲后，我十分后悔当年没有认认真真地拜父亲为师，因为在澳洲，货真价实的川菜大厨以稀为贵。我本来就有那么一手，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偷看那么一阵子，我深信，我定会在澳洲的饮食世界里顶呱呱，响当当。可我还没来得及多偷看几眼，就被怒火中烧的老板娘炒了鱿鱼，因为大王突然不辞而别。
一直到今天，我不知道这是如何发生的，只记得那天晚上，大王请我吃龙虾大餐，请我喝xo。望着我惊讶的眼睛，他苦笑着说，他是用他的服务生小费和我有福同享。第二天，当窗外是一片黎明的曙光时，我才发现大王如同一团空气消失了。在他留给我的信封里，有一千澳元和短短的几个字：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大王的消失很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变成了黄色口头文学：有人说，他是红灯区的午夜牛郎，有人说，他被一东南亚富婆包养，还有人说，他被一位美国同性恋阔佬带到了纽约---
想不到，一个月后，在除夕那天早晨，大王却奇迹般的出现在我眼前。见到他，我先是惊讶万分，然后就狠狠的给了他一拳，可还没等我第二次挥手，我就被破门而入的彪形大汉打翻在地。大王以绅士风度向我赔礼道歉，那个随身保镖也乖乖地向我道歉。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望着大王那一身从头到脚的名牌。
大王满脸微笑，不过那个微笑却是怪怪的，好像那笑容是被人硬贴到那张美丽英俊的脸上的。他叫我什么也别问，只是求我帮他解决燃眉之急：给他创作一桌地地道道的川菜宴席。我说可以，但要求他给我说个明白。他又笑了，还是那种被人贴到脸上的笑，他一面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一面将十张百元钞票塞到我干瘪的口袋里。
那个彪形大汉开着豪华汽车，载着我们跑遍了悉尼的市场商店，采购了宴席的货物，然后，我心怦怦跳着走进了北悉尼一栋临海的花园别墅。大王将我带进了十分现代化的厨房，就消失不见了。当我大功告成时，我鬼迷心窍，偷偷溜进大厅，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地地道道的北京话，是一男一女的对话，我迎着声音走去，却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那个彪形大汉吓倒在地。当我睁开眼睛时，我看到的是三张惊讶的脸，一男两女。那男的是大王，而那两个女的是金发碧眼，一老一小。我当时的第一感觉是，那老的可以当大王的妈咪，那小的可以当大王的小妹妹。
大王亲自驾车把我送到出租汽车站，可我没有回家，而是跑到酒吧独自一人辞旧岁迎新春。

猴年的幸运儿

那天是中国驻悉尼领事馆开馆仪式暨2004年春节招待会，十分热闹，也十分开心，因为见到许多令我格外亲的新朋旧友，尽管这其中有的是乘火箭飞到了财运亨通的顶端，有的是鸡飞蛋打，沦落为平民百姓，但能在远离北京的地方和中华精英欢庆猴年春节，苦还是能变成甜的。
当廖志洪总领事在致欢迎词中说，新的一年开始了，2004年是中国农历猴年，猴子聪明活泼，令人喜爱，猴年出生的人富有想象力时，站在我身边的刚刚从上海回来的老候笑了，笑着对我说，他在上海见到了当年和我们同住一个公寓的小猴，说他还是当年那一付尖嘴猴腮的样子，可却早已鸟枪换炮，如今是房地产大亨，令人刮目相看。我简直不敢相信老候的话，但当他从皮夹子里掏出小猴的名片时，我才相信了。可在我的记忆中，他当年穷得到处伸手借钱，是叫人看不起的。
十二年前，那也是个猴年，那时正是我们大陆留学生十分艰难的日子。那时，我，老候，还有二个东北人合租一栋破旧公寓的一个两室单元。我和老候住一间，东北人住一间。我和老候都是南方人，尽管当时生活艰难，但还是十分主意个人和环境卫生的，而那两个东北人
却相反，个人卫生就不用说了，那是他们个人的事，可他们在公用的厨房和卫生间也是农村习惯，令我们无法忍受。于是，我和老候打算换个地方。可就在这个时候，越南房东给我们带来了一个新房客，他，就是尖嘴猴腮的小猴。他是上海人，当然就住到我和老候的房间。于是，我和老候就决定不搬家了，因为二人的房租由三个人来付，对当时的我们来说，是个好机会，当时，每一分钱都是十分珍贵的。
我和老候通常都不太和那两个东北人来往，可小猴却不一样，没住上几天就和他们打得火热。每当拿到工资就和他们去红灯区，去赌场，穷欢乐回来还不时地对我和老候进行教育，什么身份不身份的，车到山前必有路，活一天乐一天，这才叫出国！不能对不起辛辛苦苦搞到的澳洲签证！
一天深夜，我加班回到住处时，电话铃响了，是小猴老爸从上海打来的，我将小猴从睡梦中叫醒，就到厨房去解决肚子问题。突然小猴在客厅里啪的一声摔了电话，跑到厨房，抓起菜刀向自己的手指砍去，若不是我手疾眼快，小猴一气之下就没了一根手指。原来，他在上海的老婆跟人跑了，他老爸说，这是小猴咎由自取，因为他来澳后几乎没有往家寄过钱，最初，他老婆还信以为真，独自替他还债，可当她听说小猴不是失业而是赌博时，便和别人跑了。
小猴在床上躺了一天，不吃不喝，可过了这一天后，依然是穷欢乐，领到工资就去RSL俱乐部，他是越睹越输，常常向我和老候借钱。我只借给他一次，就封了门，而老候却是只要小猴张口就借给他，还说什么，他们都属猴。
一天晚间，小猴本和那两个东北人约好去我们住处附近的RSL俱乐部，可他突然独自一人出去了。过了大约两个小时，我和老候已躺下睡觉了，小猴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大叫：“走，走，我请你们去唐人街吃龙虾！”一面叫，一面掏出一张百元钞票递到老候的手上：“对不起，我上个月借你的10元，一直没还，现在加倍还给你：”说罢，就大声打电话叫出租车。
原来，小猴那天在“文华社”中了大奖，有八万多澳元。小猴的故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那天，他下班后回家时，在火车上和一个满身酒气的阿拉伯人坐在一个座位上，下车时那个阿拉伯人在台阶上跌倒了，小猴急忙把他拉起来，那个阿拉伯人一面唠唠叨叨着，一面吐了小猴一身，咫尺之间的警察本是来学雷锋的，却捂着鼻子走开了。小猴只能好人做到底。他将阿拉伯人带到车站的公厕，为他和自己清理干净，便和他拜拜了。可那个阿拉伯人却象影子一样跟着他，于是，小猴给他买了一瓶可口可乐。阿拉伯人笑了，一面喝可乐，一面用毛茸茸的大手抓住了小猴的右手，拉开手指，摸了摸小猴的手心，然后仰头哈哈大笑，拉着小猴走进了联邦银行，在一张取款单上给小猴画了一张图，叫小猴在今天晚间8电钟时坐火车去中央火车站，下了车后，按着他画的图走，就会走进阿里巴巴山洞。小猴本以为这个阿拉伯人是酒后胡言，可当他在中央火车站下了车，按照阿拉伯人画的图走到了文华社大门前时，他的心猛然跳了起来。他走进了文华社，在老虎机大厅里转了一圈，看到了一台有猴子的老虎机。他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因为他属猴，又是他的本命年。于是，他哆哆索索地从干瘪的钱包里掏出了十元钱。想不到，那个在老虎机屏幕上跳来跳去的猴子竟给他跳来了那天晚间最大的奖：88208元。
在那个奇妙的晚上，我，老候和小猴在唐人街大吃龙虾时，我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只记得我们3个人喝了两瓶XO，只记得小猴还给那两个东北哥们带回两只龙虾和一瓶XO。
后来，大约一个星期左右，小猴回国了。我，老候和那两个东北人都费尽了口舌，大讲大陆留学生的节日就要到了，身份问题即将解决，可小猴却说，就是现在有了身份，他也得回去，因为他必须远离吃人魔王－老虎机。
老候说，小猴走的对，他带着八万澳元回到了上海，走进了当年刚刚起飞的大陆经济，那八万澳元如雪球一样滚起来，越滚越大，从十二年前的猴年一直滚到今年的猴年。

晚霞中有一青年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我们公寓大楼的邻居阿真,她是个年过五旬,但风韵犹存的中国女人她和千千万万来自大陆的国际保姆一样,曾走过苦难的历程. 她在丈夫撒手人寰后,含辛茹苦地把她的独生子养大,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儿子送到了澳洲.当她第二次踏上爱情王国的前夕,远在南半球的儿子躺在医院里痛苦地呼唤著妈妈时,阿真放弃了她生命的第二春,来到了儿子身边.一无所有的她,吃的是一元钱一面袋的过期面包,每日从医院回来,还挑灯包饺子卖.就这样,她将儿子完好无缺地带回家.儿子在她的帮助下,从艰难创业到一步步走向小康.一天,儿子带回家一个名叫莉莉的大陆姑娘,那是一个错过了定居机会的迟到者.儿子心花怒放,但阿真却在背地里偷偷叹气,她不是怕那个姑娘将儿子从她身边夺走,而是她的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似乎穿透了儿子意中人的心灵.莉莉的举手投足都洋溢著对儿子的爱,但在阿真的眼中却是货真价实的打情卖俏.
不幸的是,她没有看走眼,在莉莉进门不到一个月,阿真就悄悄地回到了中国.,可她的那个曾经对她海誓山盟的大陆情人,已经另结新欢,她又成为孤零零的一个人,但当年歌舞团台柱的她,很快就将自己的寂寞人生变成绚丽多彩的夕阳黄昏,她办起了艺术幼儿园,她那魅力不减当年的形象还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当她的孙子呱呱落地时,她不得不放弃她用血汗创造的美丽晚霞,走进了浩浩汤汤的澳洲国际保姆大军.她开始推著婴儿车,沐浴在灿烂的澳洲阳光下.她的小孙子十分讨人喜欢,不少过路的行人,常常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赞赏阳光下的美丽男孩.不过,其中不少澳洲老男人,嘴上夸奖的是婴儿车里的男孩,而那蓝蓝的眼睛却是含情脉脉地望著那男孩的祖母阿真
阿真之所以能吸引男人的目光,是她那永葆青春的魅力和一身身鲜亮的衣裳.也许,谁也说不出来,那都是什么名牌,但穿在她身上,将她变成了重返青春的女人.
一次,我和阿真的儿媳莉莉在超级市场邂逅,我和她聊了几句.也许,是我和她无话可说,便夸奖了她美丽的儿子几句,又夸奖了她的婆婆:”你的婆婆真看不出已经是祖母级的女人,尤其是她对服装的品位,她的一身身衣服,真像是模特服装-----“
我的话音还没落地,莉莉就放声大笑,引来了不少惊讶的目光.
“我的妈呀!模特服装?那是她在人家富人区的垃圾箱里捡回来的!哈哈哈---“
不知为什么,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急忙推著购物车离开了那魔鬼的笑声.一路上,我的耳朵里是我的喃喃自语:”如果你是个好儿媳,婆婆能穿垃圾箱里的衣服吗?”
当小孙子从婴儿车里走出来,迈开幼小的脚步,拉著祖母的手,欢天喜地地走向幼儿园时,阿真的耳畔隐隐约约地响起了远来的雷声.
是祸躲不过,阿真开始了新生活.每当可爱的小孙子在她的摇篮曲中走进了甜蜜的美梦时,精心打扮的她,走向距家咫尺之间的退伍军人俱乐部,在悠扬的舞曲中,她和一个个人到晚年的澳洲男人翩翩起舞.而看到眼里乐在心里的莉莉却对死猪般睡在身边的老公只字不提.
在一个深夜,莉莉将梦中的老公叫起来:”老公,不好了,可能是你那美丽的妈妈出事了,刚刚俱乐部来了紧急电话,叫我们赶紧去.”
当莉莉和她那一只眼睛还在梦中的老公赶到俱乐部时,老公的眼睛才恢复了视觉功能,他惊讶地看到了,他的母亲和本地区赫赫有名的吉它琴手,紧紧的贴在一起,随著美妙的舞曲,肆无忌惮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示中西黄昏之恋.儿子掉头就走人,而莉莉却笨拙地摇晃著舞步,摇到婆婆面前,挤眉弄眼:”祝你晚安!”
一个星期之后,莉莉的母亲从大陆飞来.是有其女必有其母吧,出身街道妇女主任的亲家母比自己的女儿还花样翻新,施展了浑身解数,制造纠纷,但阿真对此却是嗤之以鼻,依然我行我素.结果是,她和女儿女婿采取了黑社会的绑架手段,强行将阿真带到了悉尼国际飞机场,一直到飞机冲入蓝天,他们一行三人才如释重负地打道回府.
当天晚间,我们公寓大楼的院子里响起了美妙的吉它琴声.阿真在白发苍苍的澳洲吉它琴手的伴奏下,边舞边唱:
:晚霞中有一青年,他徘徊在我家门前.
那青年哟,闭口无言,只把目光向我闪一闪.
有谁知道他呢,为什么目光一闪?

儿子险些昏倒在地,小孙子大哭大叫:”奶奶,你怎么才回来?我好想好想你呀!你的鞋也没破,姥姥为什么说你是破鞋呀?”
亲家母一面将小外孙拖回家,一面俨然澳洲移民部部长发号施令:”你这个没有永居身份的国际破鞋,快给我滚回大陆去!”
而莉莉则打电话报警.当警车飞驰而来时,香槟酒气正在院子里满天飞,全公寓大楼的人都从家里跑出来,和阿真一起载歌载舞.警察问了问几句,喝了一杯香槟,真诚地祝福阿真和澳洲吉它琴手喜结良缘,就微笑著离开了这别开生面的订婚舞会.
一个星期之后,莉莉一家不声不响地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从我们这栋公寓大楼里消失了,可那”晚霞中有一青年”的歌声却在我耳畔永远地歌唱.

老虎机的宠儿

那天在卡市俱乐部，若不是他叫着我的名字，我似乎已忘记他的存在。我和他有五年没见面了。
我和他曾是卡市移民英语学校的同窗。他是来自越南的华侨，是班上年龄最大的学生。他在难民营学过英语，在课堂上常常海阔天空，不仅令同学们目瞪口呆，有时竟连英文老师也满脸莫名其妙。
后来，我和他又在卡市晨练的队伍中邂逅。他的英文可谓一日千里，一开口就如机关枪，在他强大的攻势下，我似乎将英文老师教给我的东西变成了零。不知是出自什么心态，每当晨练结束後，他那攻势猛烈的舌头瞄准我时，我常常是借故抱头鼠窜，
后来，他从晨练的队伍中消失了，我反而觉得几分寂寞。可我的寂寞很快就被他在卡市俱乐部创造的奇迹变成了对命运无穷无尽的感叹。
关于他在卡市俱乐部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有种种传说，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走进老虎机大厅，口袋里仅有的一元钱就被仁慈的上帝变成了八万六千五百五十元。
我深为错过了目睹他人生中的美妙瞬间感到莫大的遗憾。当我从俱乐部工作人员口中证实，这并非天方夜谭时，关于他的传说已塞满了我的记忆。
一架由十台老虎机组成的联机，从被人冷落到成为人们争先恐后争夺的热门。大奖在痛骂声中越过了八万之后，这架联机便成了俱乐部杀人不眨眼的美女。在那些如火如荼的日日夜夜，每天早晨，俱乐部还没开门时，寻宝者已在大门外组成了长龙。当笑容可掬的工作人员打开大门时，常常有那么几个夺宝心切者，迎着迷人的八万伸出了翅膀，跑了起来。于是，工作人员莞尔笑着将他们拦住，宣布俱乐部铁的纪律，扣留会员证二十四小时，作为悔过自新的美妙空间。
据说，一个来自西北高原的陕北佬，在那台联机施展金钱魅力的日子里，连续百米冲刺三次，最後被铁面无私的经理没收了会员证，被宣布为俱乐部不受欢迎的人，而永远拒之门外。陕北佬大骂?此处不养爷，必有养爷处?，跑到了卡市附近的一家俱乐部。然而，好事不过三。当工作人员将他填写的会员申请表输进电脑时，电脑亮记了红灯。原来，那些该死的俱乐部竟是穿一条裤子。
陕北佬是因祸得福，在他望老虎机兴叹的日子里，那由十个老虎组成的联合收钱机，将人们挥汗如雨赚来的辛苦钱通通变成了老虎的祭品。就在人们的诅咒声中，我们的幸运儿登场了。这个来自怒海的老华侨是个鳏夫，孝顺的女儿远嫁美利坚前，给孤独的老父办了一个会员证，以代替自己陪伴父亲凄凉的晚年。可父亲却将女儿的心愿一直封存在抽屉里。那天，他偶然间发现了多日未来信的女儿的临别礼物，便走进了卡市俱乐部。他如同闯进大观园的刘姥姥，面对五光十色的老虎机世界，眼花缭乱了。对老虎机一窍不通的他，呆头呆脑地在人与虎斗的天地里鹅行鸭步时，耳边飘进了一阵争吵声。他迎着闹声走去。
在那台令人心潮澎湃的联机旁，一场当代?白毛女?开幕了。穿着裙子的黄世仁哭丧着老脸站在满脸沸腾着青春热血的杨白劳面前：?你有钱往老虎里塞，没钱还债。不行，绝不行!你把钱给我，给我!?
?拜托了，阿姨，你小声点，大奖就要爆了，我加倍还给你。?青年杨白劳两眼死叮着老虎，连看都不看黄世仁阿姨一眼。
?你这话我整整听了一年。你今天不还，我就叫你当众出丑。?说着她就大声叫着伸手去夺青年杨白老手中的钱罐。
?好好好，我怕你了。给你钱，给你!?青年杨白劳把满满的一罐硬币交给
了黄阿姨，愤然而去。
这时围观的几个人抢着扑过来，却将我们的刘姥姥推到那台刚刚空出来的老虎机面前。这时，一个美丽的金发服务小姐走进拥挤的画面，那一双双燃烧的眸子立即闪到一旁，于是，我们这位穿着裤子的刘姥姥独自面对闪闪发光的老虎。不知是一种什么难以言传的东西进入了他的躯体，他本不是来打老虎的，但此时此刻他似乎是逼上了梁山，难以从这灼热的氛围中走出来。
?喂，你打不打？大奖可是说爆就爆。?
?哎，老先生，咱们合伙，赢了一人一半。?
?老先生。。。?
背后的七嘴八舌激怒了他。
妈的，有什么可怕的？老子当年冒着枪林弹雨闯怒海都没怕过，这老虎机有什么了不起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他带着满脸的视死如归将手伸进了口
袋。这时，他才猛然间想起，口袋里只有一块压兜钱。平日无事出门，口袋里除了一块钱压兜，他从来不带钱。金钱是万恶之源嘛!
在背后的窃窃私语中，他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了压兜的一元钱，缓缓地塞进了老虎的嘴里，缓缓地用手指按左边的第一个键盘。不料，他刚刚按了一下，身后的炸弹爆炸了：?哇，老先生!这是五线机，不能只打第一条线。。。?
?我就爱打第一条线，管你什么事!?刘姥姥愤怒了。
?Keep silent,please!?邻座的一个金发碧眼吼了一声。那声音似乎长出了翅膀，无数双蓝的黑的眼睛纷纷随着这一喊声，向我们的刘姥姥飞来。
他感到了一种难言的屈辱，如坐针毡般。可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用手在键盘上发泄。就在这时联机高声唱了起来，人们从四面八方聚来，而他的手一面死死地按着第一个键盘，一面喃喃自语：?咳，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按不动了？?
一个满脸甜酸苦辣的大陆留学生指着荧光屏上的86550，对他说：?老先
生，那是你的了。?
他淡淡地笑了。小伙子，拿老人开心可是要遭报应的呀!
然而，他从越聚越多的一张张面孔中发现，那86550真是他的了。
不知是财大气粗了，还是被天上掉到嘴里的金元宝窒息了呼气，他由刘姥姥变成了深沉的达官贵人。
当他从俱乐部经理手中接过了一张八万五千元支票和一千五百五十元现金走出俱乐部时，他和青年杨白劳狭路相逢。那个与财神爷檫肩而过的小伙子抱头坐在草坪上，纹丝不动，似乎生命已离开了躯体。老先生全身滚过一阵寒流，他蹑手蹑脚地从他身边走过去，刚刚迈开大步时，背后飘来了一声：?老先生，祝贺你!?
他回头望去。杨白劳苦涩的笑容中闪着晶莹的泪珠。老先生的心里翻江倒海，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五张百元钞票，走到年轻人跟前，将钞票递给他。想不到，小伙子一个巴掌将那五张钞票打到空中，笑着说：?八万六千五百五我都送给了你，这五百元算什么!你给我滚!?
老先生又变成了呆头呆脑的刘姥姥，呆呆地望着随风而飞的钞票。
这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穿着裙子的黄世仁。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检起了五张钞票，又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钞票，走到小伙子面前：?这下咱们两清了。这五百元是你还我的债，这三十五元是你刚才钱罐子里的钱，如数还给你。拜拜!
?
她的拜拜还没落地，不幸的年轻人就号啕大哭起来。那撕裂灵魂的哭声一直尾随老先生回到住处。他当天就从卡市消失了。
五年後，我和他又见面了。
原来，他拿到钱後就去漫游世界。偶尔在美国的女儿家享受享受天伦之乐。每年回一趟澳洲，为的是向社会福利部报个平安，再把一年的福利金变成旅行支票。就这样，他饱尝了澳洲社会福利制度的滋润，在世界各地留下了美妙的回忆。
现在，他和五年没问津的老虎机结下了不解之缘。每次领来福利金时，他将两周的生活费用老老实实地放在银行里，然后就向俱乐部百米冲刺。不过，到目前为止，他还没能旧梦重温，但他坚信，那美妙的一瞬已在向他招手微笑。

一张奥运会田径票

深夜里，我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又是他，老马!
“老马，你家里有没有钟表？你看看，现在几点钟了。有话快说，有。。。”我在咬牙切齿中，将“有屁快放”这四个字无奈的吞到肚子里。
“对不起，老李，我还以为你在电脑写作呢。我知道，中国人一个个都入乡随俗了，以澳洲人为榜样，晚上八点钟以后都不给人打电话，可我是特殊情况，再说，我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是有重要事情求你。。。”
老马在电话里先是骂了一通袁伟民，骂了一通马家军的领袖，他的辽东半岛老乡马俊仁，又骂了一通自己，才犹抱琵琶半遮面，吞吞吐吐地求我为他处理一张奥运会田径票。
我当即爆炸了，深更半夜把我从睡梦中惊醒，就是为了处理一张票，他是神经病，还是吃了兴奋剂，自己兴奋还不够，还想叫全世界都跟着他兴奋。可当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出了他的满腹悲哀时，我的愤怒渐渐地熔化了。
老马来自大连，是浩浩荡荡的国际保姆中的一员。他还没有权力接受澳大利亚福利阳光的抚摸，尽管身为国际保姆的他，并非吃白食，但在饭座上，他一直无法面对儿媳妇那冰冷的目光。儿子是孝子，但却是个气管炎，只能悲哀地将眼睛放到天花板上。
今年初，他偷偷对儿子说，他想在周末找个工，为自己赚点钱，买一张悉尼2000年奥运会的田径票，亲眼看看家乡人马家军为中国人争光的壮丽场面。儿子没有答应他，但却悄悄地向他保证，咂锅卖铁，也要给老爸买张奥运会田径票。
儿子没有私房钱，也不敢有私房钱，他是从油盐酱醋中，五分一角地挖了半年才挖出来一张165元的田径票，是9月25日的田径比赛，是女子5000米的决赛。
老马兴奋得老泪纵横，在梦中多次看到，老乡马俊仁的娘子军身披庄严的五星红旗绕场致意的神圣画面。想不到，平地一声雷，马家军田径王朝全军覆灭，老马不仅在左邻右舍面前台不起头，那被他珍藏在内衣口袋里的奥运田径票也变成了烫手山芋。他知道我认识不少华人精英，求我为他将票处理。
我笑了，带着几分悲哀：“老马，你就去开开眼，看看奥运会田径比赛。”
老马霎时间变成了一头咆哮的东北虎：“去看你个头!马家军的娘子军不上
场，我凭什么去给老外捧场!求你了，帮我把票处理了。”
我也火了，求人还有这种求法？深夜把我从梦中惊醒，连句“对不起”都不会说，还大发雷霆，好象他的老乡马家军被拒之奥运会门外是我的错。
“老马，我无法帮忙，对不起，我忙了一天，我得休息。”
“你休息，那我的票怎么办？”
“十分简单，一，你去售票处卖掉。二，你把票寄给你的老马，马俊仁。”
“去你妈的，一，你是叫我当黄牛党，二，你是叫我给马俊仁火上浇油。”
“老马，还有三呢，你把你儿子一分钱一分钱捏出来的票撕成碎片。”
“绝对不行，那些老外看到我的那个空位，一定会猜出来，这是中国人有意不来看没有马家军的女子5000米决赛。”
“那我就去睡觉了，拜拜，澳大利亚马俊仁先生!”

大年初一早晨

来澳十年，中国的传统春节似乎失去了节日的魅力。赤日炎炎，大街小巷的一群群短衣短裤，一双双毛茸茸的大腿，将我们中国人的春节变成了忘却的记忆。
若不是那时而飘来的“狮子队”的锣鼓声，我也许会忘记，海外华人也在欢庆春节。
今年的初一是星期六，仁慈的上帝赐予了海外华人欢渡新春佳节的良机，可我，作为报纸的推销员，却无法感谢上帝的恩惠，只能在清晨时分，骑着单车在卡市商业区穿梭。
卡市代销报纸的商店大多停业，只有几家商店大年初一照常营业。不知为什么，我为那些忘记了春节的老板感到由衷的钦佩，也感到悲哀。何苦呢？难道大年初一的盈利能买下一座金矿？在漫长的海外生涯中，我虽对中国的传统节日已是马马虎虎，但我也不愿意在大年初一，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示打工仔的形象。如果没有那些将春节置于脑后的商人。我就不必驮着报纸飞来飞去了。可恨，金钱的奴隶!
初一的“澳洲日报”十分诱人，随报赠送印刷精美的“新春特刊”。我舍不得将它们打入冷宫，便在被人们誉为“卡市茶座”的“CABRAMATTA WALL”，放上了十份“澳洲日报”，并在一个小纸盒上写了几个大字“请将报费放进盒子里”。
一个小时后，我来到“CABRAMATTA WALL”时，这儿已是人声鼎沸，可我留给君子的十份报纸已变成了七份，而小纸盒却是空空如也。我立即变成了一个乡下泼妇，调动了所有尖刻恶毒的语汇，痛痛快快地发泄，直到一个老华侨轻轻地拉着我的手：“大作家，大年初一骂什么人呀。”
“我骂的不是人，我骂的是。。。”
那我骂的是什么呢？
然而，祸又不单行。当我怒气冲冲的骑着单车来到我居住的公寓大楼的大门口时，街对面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一个白人老妇人倒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脖颈，一只手指向穿过马路飞跑的黄脸小子。不知是在一种什么力量的驱使下，也许是一种下意识的行动，我调过车头，跨上单车飞向那个光天化日之下抢劫的人渣，可突然间，我看到了匕首的一道寒光，看到了一张亡命徒的狰狞的嘴脸，于是，我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胆小鬼。
我望着那个从白人老夫人脖颈上抢走了金项链的黄脸小子无影无踪了，推着单车向那个老妇人走去，可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面对她那愤怒的目光，我能说什么？是我的命比她的金项链值钱吗？还是。。。

得意忘形

那是2000年11月30日，星期五。
那天早晨，我脚踏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在卡市商业区送报纸时，11月最後一个星期五向我展示了黑色的笑容。
我刚刚从美国出席“世界华文作家协会”第四届会员代表大会归来，和那些代销“澳洲日报”的华人杂货店大大小小的老板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没见面了。虽不是久别，但彼此都有那么一点点不大不小的喜悦。
一家华人杂货店的柬裔老板见到我，热情地向我伸出了手：“哇，我还不知道，你这个送报纸的还是个作家，去美国开会了。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想不到。。。”
杂货店老板的滔滔不绝，将我抚摸成一只香酥鸡，尽管我心知肚明，我不是什么作家，不过是在澳洲华文报刊上跑跑龙套而已，但我还是甜蜜在心里。是呀，在这个世界上，有人不喜欢悦耳的赞美吗？只是接受赞美的表情不同罢了。有人面不改色，却在心里偷着乐；有人洋洋得意，全身的细胞都在欢唱；有人摆出一付自己是小人物的谦虚，心中却横扫全世界。
我本该说声谢谢就走人，可那个老板的一脸真诚却唤来了我的灵感，我也滔滔不绝起来：“我这个送报纸的写写小文章算什么，不过去美国出席了一个会议。中国文化大革命时，种地的，卖菜的，织布的，还有跳芭蕾舞的，打乒乓球的，一个个都进了中南海，登上了天安门，不是副总理就是部长。那才风光呢。”
想不到，我的话却引起了老板的兴趣。他来自金边，对那个从早到晚头包着白毛巾的陈永贵并不陌生。于是，我们有了共同的话题。正当我们聊得十分起劲时，一个老妇人悄悄地走过来，悄悄地拉了拉我的手，悄悄地说：“先生，你的脚踏车，你的脚踏车。”
我急忙转过身，我的自行车不翼而飞。我按照老妇人的手势向大街奔去，只见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个黑发黄脸的小青年骑着我的自行车穿梭在车水马龙中。
我一时得意，不但忘了形，还忘了刚刚买来的自行车并没有放在红色保险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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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洲王老五

我们几个快乐的单身汉搬进这栋公寓的那天夜间，就被隔壁单元震耳欲聋的鼾声一次一次地惊醒。
他妈的，这是人还是鬼？鼾声不是如雷，是他妈的原子弹!
我说哥们儿，咱们怕是上当受骗了，这两室一厅的房租这麽便宜，原来是有魔鬼的夜半歌声呀!
不是魔鬼，是一个老外，咱们往屋里搬东西时，我看见他了，他从房门里探出了头，向我哈罗一声，一面眨了眨蓝色的眼睛，一面问我，要不要他的帮助？我差一点被他嘴里喷出来的酒气击倒在地。谢谢了，劳驾不起。
原来是老外在打呼噜，难怪这么精彩!
那个大名鼎鼎的施国英，若是来比较中国男人和西方男人睡觉鼾声的话，那中国男人是肯定不精彩了。
不过，说实在的，人家老外就是精力旺盛，听，那鼾声多有节奏，多有气魄，连死人都能从棺材里跳出来!
我不记得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多长时间，不记得什么时候睡着的，当我睁开眼睛时，满屋子的太阳光。大家都去上班了，还好，我这个月是上夜班，若不然准得叫希腊老板训一通。
我在床上又懒了大约半个小时，才懒懒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本想冲一杯咖啡，可却找不到咖啡。我本可以喝杯茶，但我觉得自己已溶进了澳洲的生活，早晨第一件事就是喝咖啡，不喝咖啡不就又是老中了吗？于是，我走出家门，向附近的一家咖啡店走去。
咖啡店里人不多也不少，大多是无所事事的老年人。我要了一杯咖啡，还没将热气腾腾的咖啡送到嘴里，一阵响亮的声音险些将我手中的杯子打翻在地。我随着声音追踪，是坐在我身後的一个不年轻也不年老的澳洲人创造出来的。他身穿澳洲黄色的环保服装，一面津津有味地品尝咖啡，一面旁若无人地发出咖啡咏叹调。
我的妈妈呀!不是有人说，在公共场所，凭声音就能找到中国人吗？火车上，餐馆里，叽叽喳喳的准是中国人，而鸦雀无声的就是澳洲人。可在这家咖啡店里, 这个老外竟创造了喝咖啡声音世界第一。而令我十分愤怒的是，东西南北的一个个老外竟充耳不闻，反而对我这个中国人的大惊小怪表示了那么一点点惊诧。
我想，如果是一个中国人穿着工作服，在环境优雅的咖啡馆里如此津津有味、有声有色地畅饮咖啡，定会将一双双蓝眼睛变成鄙视的白眼，可他们自己的蓝眼睛所创造的噪音竟是公众场所优美的音乐。于是，我愤怒了，尽管咖啡香气扑鼻，可对我却失去了魅力，而当我带着愤怒喝了第一口咖啡的那一瞬间才发现，此刻的我竟是身无分文。我的天，我一时马虎，穿的是没有钱包的衣服。这可怎么办？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如何脱身？如何走出这尴尬的场面？我慢慢坐了下来，两眼望着窗外，希望能在匆匆走过的人群中看到熟悉的面孔。可我刚刚住进这一区才一天，哪儿来的熟人？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朋友，你的咖啡再不喝就凉了，咖啡一定要喝热的，才有滋味。”是那个创造咖啡音乐的老外，他的一双蓝蓝的眼睛送来了温馨的笑。
不知为什么，他的这一句普普通通的话，竟给了此时的我一种温暖，一种险些唤出我泪水的温暖。我艰难地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
“朋友，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我望着他，好不容易才从嘴里挤出了我满面悲哀的原因。
“哈，这没问题，这杯咖啡我请客。”
“不，你先替我付款，然后到我住的地方，不远，就在下一条街，PALMYRA108号……”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就拍着桌子大笑。原来，他就是那个夜半歌唱的鼾声冠军!我也哈哈大笑，我和他笑得杯子里的咖啡舞蹈起来，笑得东南西北一张张笑脸，一个老中，一个老外，笑成一团，一幅多么美好的澳洲各民族大家庭的景象啊!
于是，我请他到我们的新居，他一进门就说：“哈，你们和我一样，也是……　”接着，就出其不意地用中文说：“王老五啊!”
我惊讶地望着我的这位救命恩人，惊讶得他又哈哈大笑。
原来，他有一个中国女友，是他在大街上的艳遇。一个蒙蒙细雨的早晨，他在街上清扫垃圾时，捡到了一个鼓囊囊的钱包，五张百元钞票，还有种种卡和名片。他当即就按照名片上的电话找到了钱包的主人,一个不年轻也不年老的中国女子。当时的感人场面我能想象出来，但他和她如何从大街上走进了他的家，那我就无法想象得出了。不过，我和我的中国王老五们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秘密，每个星期，总有那么一个夜晚，澳洲王老五的房里一片寂静，那如雷贯耳的鼾声消失了，但一种隐隐约约的声音却分明表示，并非人走房空。
　　说来也好笑，澳洲王老五的鼾声似乎已经成了我们进入梦乡的催化剂，而一旦他停止了夜半歌唱，我们反而失眠了。

球星的T血衫

澳州的阳光似乎充满了催化剂,小汤姆仿佛是一夜之间就由童年迈进了少年.
王太眼望着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宝贝儿子一天天长大,不觉悲喜交加,似乎在儿子成长的脚步声中听到了丈夫亡灵从天国向她送来的祝福.
然而,小汤姆的成长却成了王太的灾难.曾几何时,还是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如今却变成了追逐名牌的探照灯，而名牌，那得叫王太在餐馆里洗出的碗堆成一座大山.
大厨阿炳回大陆探亲时,在街摊上买了一大皮箱花花绿绿的假冒名牌,以弥补旅途的辛劳.
阿炳巧舌如簧,一堆冒牌货,霎时间变成了一堆钞票,只剩下了一件印有红透国际影坛的硬汉小生头像的T血衫.不知是吃饱了怕胀肚,还是王太那一双悲戚的眼睛
引起了他的同情,他将这件T血衫送给了王太：?这是名牌皮尔.卡丹,你的小皇帝准
会喜欢."
王太抹着眼泪,感激话说了一大筐.可第二天就气汹汹地把那件名牌扔到阿炳的鼻子底下:"阿炳,我人穷志不穷!咱们都是中国人,你何必拿我们孤儿寡母开心.我这张老脸倒不在乎,可我的儿子却承受不起!"
阿炳心里咒骂,脸上却堆着笑:"王太,对不起,开了一个小玩笑.我想叫你的宝贝儿子开开心."
"开心?开你的头啊!你知道吗,你的皮尔.卡丹害得我儿子丢尽了脸.我儿子放学后和几个同学去公园踢足球,遇上了大雨,你他妈的皮尔.卡丹一见雨就花了脸,我儿
子身上的美国明星一下子就变成了大花脸.一个香港小坏蛋送给了我儿子一个外号"冒牌货",气得我儿子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我的老天爷!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
啊?"
阿炳暗中叫苦:"天啊,我这是何苦呢!好事没做成,到惹了一身不是.澳州可是法制国家,万一那小子真的出了事,我可怎么办呢?"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
翌日早晨,阿炳倒垃圾时,在垃圾桶里看见一件旧T血衫.他四处环视了一番,以迅雷不及淹耳的速度,将T血衫带回了家.他找出一只黄色的油笔,在衣服上龙飞凤舞
了一通，便装到一个塑料袋子里.
晚间餐馆打佯时,阿炳神秘兮兮地走到王太跟前,送给她一个塑料袋子:"王太
,我有办法洗刷你儿子的耻辱.我托人在拍卖行化了一百元买了一件有国际球星贝利亲笔签名的T血衫,送给你.你的儿子小汤姆准会高兴得发疯!
王太半信半疑地打开了袋子,一股刺鼻的气味迎面扑来,王太的五腹六脏险些翻江倒海,还没等王大骂出口,阿炳那双薄嘴唇有如机关枪响了起来:"王太,你这就外
行了.球星亲笔签名的东西,值钱就值在这特殊的气味上.你没听人说,有多少球迷就
是嗅到这种气味才能睡好觉吗?"
三天后的晚上,忙得满头大汗的阿炳,抽空走到餐馆后院抽烟时,王太蹑手蹑脚地尾随而来.见到她,阿炳险些将手中的香烟掉到地上.
:"阿炳,这是一百元衣服钱,我儿子一定叫你收下."
阿炳惊讶地望着王太手中的百元钞票,不觉毛骨悚然,似乎其中藏有定时炸弹.
:"阿炳,你的那件T血衫,可叫我儿子露了脸,那个香港小子,像个跟屁虫似的,缠得我儿子没办法,只好收下他的二百元,将那件球星签名的衣服攘给了他.这一百元,"
王太便说便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一百元."是我儿子托你再给他买一件."
阿炳那三寸不乱之舌打了死结,说不出一句话,手中的香烟落到地上.

圣诞节的祝福

我和他邂逅在熙熙攘攘的唐人街,若不是他喊著我的名字,我真无法相信,我们曾经见过面.
那是15年前的圣诞节的早晨,蒙蒙胧胧中的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张痛苦的年轻人的脸,尽管那脸写满了人生的苦难,但依然可见他的英俊.
他是我家的邻居,一大清早跑来借用厕所.我还没有开口答应,他就一个箭步冲进了厕所,随著一阵天摇地动,传来了一声声”痛快!痛快!”的喊声.
他和千千万万飞出国门的留学生一样,走进出国梦的第一夜,见到的不是外面精彩的世界,而是残酷的现实.在卡市一栋公寓大楼的两房一厅的单元里，他是作为第十一个住户挤进去的.小小的公寓单元是11个大男人组成的热闹而又矛盾重重的世界,而矛盾的焦点就是清早的厕所争夺大战.11个人每人占有厕所的时间哪怕只是几分钟的话，那也得将近一个小时。他在晚班结束时吃了过期的食物,而那天早晨捷足先登的人又是个慢手，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他都是以百米速度向公园和火车站的公厕冲击，可肚子大闹革命,他不敢跑动,以免革命大军浩浩荡荡,一泻千里.
不知是他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还是在餐馆打工的他近水楼台,他经常拎著大包小裹走进我家.面对他的一片真心,我无法拒绝,可我又不想让那些餐馆的美味入侵我的胃脏,只好将他的盛情好意放到冰箱里.而当冰箱货满为患时,我就以食品过期为由,理所当然地将他的一片真情放进垃圾桶里,尽管我有些良心不安,但又别无它路.
我还记得他离开卡市前的那一天.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已是一片澳洲灿烂的阳光,他说,他已辛辛苦苦地走完了苦难的历程,完成了资本积累,他将走回国门,迎著祖国炊烟,寻找英雄用武之地.
说老实话,当时的我,对他的英雄壮举半信半疑,可面对今天的他,我才明白,他当年的决定是英明的.
他请我到”金唐酒家”吃龙虾大餐,我们海阔天空聊个没完没了,可似乎我们之间有默契,谁也没有开口谈起他15年前的圣诞节清晨,在我家厕所大闹天空的那一幕情景.
在我们分手告别时,他祝我圣诞快乐,创作丰收,我也祝福他圣诞幸福,在生意场上更上一层楼.他给了我一张名片,希望我回国时,一定去见他.
我望著他远去的身影,心中竟是百感交集.我想起了我结识的那些大陆留学生,他们有的发达了,有的还在演奏锅碗瓢盆交响曲,而有的已悲哀地回到了生命的来处.也许,这就是不同的命运.

悲哀的一夜

那本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在卡市退伍军人俱乐部，妻子维拉在众多老虎机发烧友的惊叹声中，只用了区区20元钱，唤来了老虎机美妙的歌唱：9，748元大奖。有福同享，我也踏上了幸运之路。大千世界就是奇妙无穷，我虽没有创造出轰动的镜头，但吃人的老虎机对我却是一付小猫咪咪的乖模样，源源不断地向我奉送上帝的微笑。想不到，就在我喜气洋洋时，我刚刚结识不久的两个俄国朋友，安德列和斯拉瓦，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是人逢喜事精神唤发吧，我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刚刚轰动的一幕，可他们脸上的阴云却令我嘎言而止。上帝，出了什么事？
原来，安德列和斯拉瓦是来求我为他们找家中装有卫星电视的朋友，想从俄罗斯电视台得知有关“库斯克号”潜艇的最新消息。
安德列和斯拉瓦脸上的阴云霎时间飞到了我的脸上，老虎机的歌声中，传来了巴伦支海海底118名俄罗斯官兵的呼救声。我悲哀的沉默了，象所有沉浸在喜悦
中的人一样，最怕在心神飞扬的时刻，想到人世间的不幸。
我急忙给我认识的朋友打电话，可在周末的晚上，我的电话处处碰壁，只能叫安德列和斯拉瓦失望了。
我和他们走进酒吧，当我端来了啤酒时，安德列和斯拉瓦却在面红耳赤地争吵。来自圣。彼得堡的安德列大骂俄罗斯新总统普京。哼，他太让我失望了，“库斯克号”潜艇罹难的当天，他本应火速返回克里姆林宫，却在全世界的人们都在为118条生命祈祷时，在疗养胜地接受阳光的抚摸。作为一国之君，普京应将遇难
官兵的生命视为自己的生命，不应为了所谓的俄罗斯尊严，封锁消息，错过了四海之内皆兄弟的动人场面。。。
斯拉瓦那双蓝绿色的眼睛燃起了熊熊怒火。我们俄罗斯只能自己救自己，决不能事事乞求他人，我们的普京做得对，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能失去俄罗斯民族的尊严。。。
从我认识他们的那一天起，就习惯了他们的争论。来自莫斯科的斯拉瓦的父亲是前苏联克格勃的官员，而安德列的父亲是克格勃的牺牲品。他们合租一室，每日在建筑工地上挥汗如雨，晚间的节目就是争论不休。我对他们之间的舌战非常感兴趣，因为他们在怒发冲冠时所创造出来的语言，能与俄罗斯语言大师相媲美，给于我别具风味的语言享受。我还记得，普京登上俄罗斯总统的宝座的那天晚上，斯拉瓦请我喝香槟，而安德列则用香槟酒瓶咂碎了玻璃窗。斯拉瓦将头伸到窗外，大声疾呼马雅可夫斯基的诗句：“看吧，羡慕吧，我－苏维埃公民!”
安德列毫不示弱，用他改造的马雅可夫斯基的诗句回击：“我，整个地球都走遍，生活好，活着好，而我们的爱国者斯拉瓦在远离俄罗斯的澳大利亚生活得最好!”
当时的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可这天晚间我却被他们的争论带进了痛苦的深思。当我们三人摇摇晃晃走出俱乐部时，我的耳畔一直嗡嗡响个不停，似乎是来自巴伦支海海底罹难者的呼救声。
上帝，救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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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鸽子的姑娘
(一分钟小说)
李明晏

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黑发黄脸姑娘，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漂亮，可也不
难看，但那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却是一个神秘的世界。那眸子里时而是灿烂的笑，时而是冰冷的寒风，令人不可捉摸。
她住进公寓大楼的那一天夜里，一种奇特的声音将大楼变成了一个骚动不安的世界。那声音象是女人床上的小夜曲，又象是相思鸟的喁喁低语。这栋公寓大多是蓝领住户，他们每日晚间的节目是养精畜锐，甜甜蜜蜜地睡一觉，以便朝气蓬勃地迎接第二天的到来。所以，随着夜幕的降临，公寓大楼里是一片静悄悄。可从这个黑发黄脸姑娘房间里飘出来的声音，却打破了大楼里的宁静。那声音象是性感的呼唤，将酣醉的打工仔唤醒，令他们在咬牙切齿中又想入非非。
一天深夜，当姑娘的房间里又哼哼唧唧起来时，住在姑娘对面单元的阿拉伯汉子，赤露着一身毛茸茸的黑毛，虽然是睡眼惺忪，但从他那威武的胸膛里飞出来的声音却如同原子弹爆炸：“他妈的，你不用他妈的哼哼唧唧!开门，请我进去，
我会给你个痛痛快快，给你个百分之百的精彩!”
霎时间，从上下左右的房门探出了一张张脸，白色的、黑色的、黄色的。。。尽管肤色不同，但表情却是相同的，惊讶中含着几分性的兴奋和勃起。
在人们焦急的等待中，姑娘的房门开了。那双不大不小的眸子里飞出来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先生，请你自重，遵守公寓大楼的准则，立即停止制造骚扰他人的噪音。”
“他妈的，你还恶人先告状!是谁在深更半夜哼哼唧唧？你哼哼什么？高潮
到来时，痛痛快快地大叫一阵，我们是理解的，不必扭扭捏捏嘛。”
阿拉伯汉子的话音还没落地，姑娘却仰头大笑起来：“你想哪去了，我的好邻居!你以为是我在哼哼唧唧吗？你大错特错了，那哼哼唧唧的是我的一对小宝宝
呀。”
原来，那姑娘是个宠物迷。一天，她在附近的公园里，从一个顽童的手里救出了一对遍体鳞伤的鸽子，带到家中调养。不知是那对鸽子为了感激姑娘的救命之恩，还是那姑娘想起了自己美妙的童年，她在梦中和鸽子同声合唱：“小鸽子，真美丽，飞到东来，飞到西。。。”
从那一夜开始，那姑娘变成了公寓大楼里的天使。见到她，人人热情哈罗，温馨微笑，尽管不知从何时开始，从姑娘的窗户里面常常飞出鸽子的排泄物，在干干净净的院子里锦上添花，
在一个美丽的月夜，一位金发碧眼的青年走进了姑娘的家。大楼居民在美好的祝福中感到十分惊讶的是，随着那漂亮小伙子的出现，人们已经习以为常的鸽子的歌声却销声匿迹。是可爱的鸽子面对那如胶似漆的动人画面也幸福地忘记了自己的歌唱了吧？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那青年喜气洋洋地走进了公寓大楼的院子。当他站在姑娘的窗户下，仰头张望时，一道灰白色的鸽子粪满载着姑娘娓娓动人的歌声，穿过灿灿的阳光，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小伙子那张英俊的脸上。白马王子在惊讶中大叫一声，扬长而去。姑娘从三楼飞了出来，可汽车已载着她的心上人飞驰而去。
翌日，那姑娘不见了。阿拉伯汉子下班回家时，在公园里见到了一幅凄凉的画面。一个黑发黄脸的小男孩，抱着两具鸽子的尸体，痛苦流啼：“妈妈，救救这对可怜的鸽子吧!”
满面悲哀的妈妈慈爱地抚摸着儿子的黑发：“孩子，没救了，被人掐死了。来，咱们将他们埋葬了吧，入土为安。”
“妈妈，入土为安是什么意思呀？”
“孩子，入土为安就是将这对可爱的鸽子送回上帝的怀抱。”

捉贼记
李明晏

海外华人的生活寂寞，但时而也会出现令人苦笑不得的喜剧。
我的邻居老王是满载着大陆的风光来到澳大利亚和女儿团聚的。他还没来得及和独生女尽情享受天伦之乐，在一个美好的早晨，一个满面胡须，浑身是毛的澳洲大汉成了他的女婿。老王十分不快，可女儿却幸福得在漫漫长夜肆无忌惮地咏叹异国之恋，令他为中国女人的命运感到悲哀的同时，竟也情不自禁地蠢蠢欲动。他象天下所有正常的男人一样，无法遏制冲动，又象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可耻。他曾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是文化大革命夺走了他的爱。当革命的暴风雨过后，他又昂首挺胸走进高等学府的讲台时，他不仅是颇受学生欢迎的教师，还成了半老徐娘的兴奋中心。可他，无法从失去的爱情中走出来，将所有的爱都给了自己的女儿。想不到，他含辛茹苦抚养大的女儿却将他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他本不想离开女儿，洋女婿对他不错，只是没大没小。在一次家庭派对时，洋女婿和一群喝得忘记了东南西北的澳洲男男女女，一丝不挂地跳进游泳池里，他吓得抱头鼠窜，赤条条的洋女婿追过来，请他共享天体浴，而他的宝贝女儿竟在一旁拍手大叫。于是，他告别了泪流满面的女儿，来到了我居住的公寓大楼。也许，是他和我一样，都曾在大陆的高等学府里风光过，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共同语言。他对我这个所谓的作家发表的作品，常常是举起大拇指，可我却从他的目光里读到了他的心灵语言：上帝，写这种小儿科算是什么作家呀!
我理解他，不仅理解这种眼高手低人的心态，还渐渐地被他那言不由衷的赞美，抚摸成了一只香酥鸡。于是，我为他找了一件送报员的美差。他脸上虽表现出几分被污辱被损害的表情，但每周一次骑脚踏车走天下，不仅令他容光焕发，还为他那干瘪的钱包注入了新鲜血液。于是，他请我吃肯德鸡，他巧舌如簧，一面吃，一面对我的所谓大作大唱赞美歌，我虽有自知之明，可也不知不觉地变成了肯德鸡。
不料，他款待我的肯德鸡还在肚子里咕咕叫时，他的脸上却乌云密布。他的报纸不见了。我急忙给我的朋友，他的老板，打了电话。回答是斩钉截铁：报纸如往常一样，按时印出，按时送到。上帝，我们这栋模范公寓里出了贼!
谁是贼？再说，老王送的是免费小报，是遍布大街小巷的免费报纸。只有白痴才会偷不花钱的东西。更为奇怪的是，那些不翼而飞的免费报纸，照常出现在商业中心的各个角落。面对老王那迷惑不解的表情，我
也瞪大了眼睛。莫非我们这栋公寓大楼里出现了雷锋？
第二周，老王的报纸又石沉大海，可却照样出现在商业中心。我笑了："老王，是有人在暗中帮你，说不定是个暗恋你的女人呢。"
第三周，老王的报纸羞羞答答地在我们楼的南斯拉夫女人的车库的缝隙中
露出了尾巴。于是，第四周老王和我在午夜时分守视在那个南斯拉夫女人的车库一旁，当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响起了送报汽车的马达声时，夜色下出现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她将沉甸甸的一捆捆报纸托进了自己的车库，老王如狼似虎地扑了进去。车库的门关上了，按照我和老王事先约定好的计划，我本应立即打手机电话报警，可还没等我掏出手机，车库里却飞出了三级片的声音，那是真刀实枪冲向极乐世界的最强音。我惊讶得将手机掉到了地上。
第五周，老王和他的南斯拉夫女人一道推着脚踏车送报纸。一个月后，老王和他的南斯拉夫妻子飞去贝尔格莱德。一年后，老王一个人回来了。他摇头叹气，说他是
爱丽思梦游奇遇。原来，他的她之所以挖空心思上演了一幕结婚喜剧，是因为她的中国继父将万贯家产留给她的一个条件是，她的他必须是龙的传人。中国继父本是一个闯荡世界的普普通通的厨师，而她的母亲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清洁工，她在南斯拉夫移民局追捕黑民时，给了他居留身份，而他的一手普普通通的中国烹饪手艺却在几年之内为她创造了一大笔家产。也许，是极乐生悲，他被医生判为死刑－晚期肺癌。想不到，当她带着中国丈夫回到了祖国时，富有的中国继父却与死神檫肩而过。不知是给他判死刑的医生是个蒙古大夫，还是血浓于水创造了奇迹，他抓着老王的手，先是泪流满面，然后是仰天大笑，最后从病塌上跳下来，拉着老王去流览巴尔干半岛的风光。南斯拉夫丈母娘乐得从早到晚不停地祈祷，可他的南斯拉夫妻子却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她每天围着继父转，又是秧歌又是戏，蓝幽幽的眸子里却隐隐约约地闪动着魔鬼般的火光，那是焦急的等待，恶毒的诅咒和强烈的渴望，渴望中国继父断气的那一美妙瞬间。于是，老王一个人偷偷地回到了澳洲。

我在澳洲度过的第一个除夕之夜

外面世界竟是白色人种眼中的下等公民
是自由世界璀璨阳光下凄凉的寄人篱下

春节即将来临。
来自中国的新移民，头顶炎炎似火烧的烈日，总觉得奇怪万分，总觉得难以接受。也许，就是因为如此，春节前夕，澳洲的国际机场上，几乎是中国人的世界。是呀，北风吹，雪花飘，雪花那个飘呀，年来到了。一家人围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前，在雪花轻轻敲打门窗的美妙旋律中，告别旧岁，迎接新春，那才叫地地道道的春节。
我已不记得我度过的每年一度的除夕之夜的种种细节，但令我终身难忘的除夕，却是1990年在澳洲度过的第一个除夕之夜。
那时候是中国留学生最艰难的日子。为了可怜的生存，聪明绝顶的中国人，在南十字星下，上演了一幕幕精彩的人间喜剧。其中，我的同乡大王的表演十分精彩。我们是喝扬子江水一起长大的，一起在外语学院的英文系里苦功英语，又肩并肩一起含泪告别了祖国母亲。
大王是个美男子，酷似当今大陆的影视明星陆毅。在大学时代，曾有多家影视公司力图将他变成光芒万丈的大牌明星，但他手捧英文书，巍然不动。追求他的女孩可组成浩浩荡荡的大军，但他的眼睛里只有外面的精彩世界。
当年天真烂漫的我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外面的精彩世界竟是白色人种眼中的下等公民，是自由阳光下凄凉的寄人篱下。还好，我和大王具有语言优势，找工作还不困难，但几乎全是挥汗如雨，而大王又是娇生惯养，身上冒汗，眼睛里流泪。我们时而被老板炒鱿鱼，时而我们也抄老板，苦难的历程中也有我们的自我陶醉。
那是一个细雨蒙蒙的晚上，我们带着刚刚领到的血汗钱，跑到一家中餐馆去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已记不得，我们喝了多少酒，只记得我们是被人用汽车送回家的。翌日，我们还没从酣睡中走出来，那辆豪华汽车已在门外久等我们了，不，不是等我们，而是等大王一个人。原来，那家中餐馆的老板娘看上了大王，高薪聘他为服务生。大王还真够哥们，他斩钉截铁地说，老板不聘我，那他也不去。就这样，我们脱下了打工的脏衣服，穿上了漂亮的服务生的西装。可我只干了一个星期服务生，就主动到厨房当勤杂工。为此，大王两天没有和我说话，对我的选择嗤之以鼻。而我认为我所规划的明日蓝图，是十分英明的。我的父亲就是赫赫有名的川菜大厨，我自幼就具有烹饪天赋。来到澳洲后，我十分后悔当年没有认认真真地拜父亲为师，因为在澳洲，货真价实的川菜大厨以稀为贵。我本来就有那么一手，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偷看那么一阵子，我深信，我定会在澳洲的饮食世界里顶呱呱，响当当。可我还没来得及多偷看几眼，就被怒火中烧的老板娘炒了鱿鱼，因为大王突然不辞而别。
一直到今天，我不知道这是如何发生的，只记得那天晚上，大王请我吃龙虾大餐，请我喝xo。望着我惊讶的眼睛，他苦笑着说，他是用他的服务生小费和我有福同享。第二天，当窗外是一片黎明的曙光时，我才发现大王如同一团空气消失了。在他留给我的信封里，有一千澳元和短短的几个字：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大王的消失很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变成了黄色口头文学：有人说，他是红灯区的午夜牛郎，有人说，他被一东南亚富婆包养，还有人说，他被一位美国同性恋阔佬带到了纽约---
想不到，一个月后，在除夕那天早晨，大王却奇迹般的出现在我眼前。见到他，我先是惊讶万分，然后就狠狠的给了他一拳，可还没等我第二次挥手，我就被破门而入的彪形大汉打翻在地。大王以绅士风度向我赔礼道歉，那个随身保镖也乖乖地向我道歉。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望着大王那一身从头到脚的名牌。
大王满脸微笑，不过那个微笑却是怪怪的，好像那笑容是被人硬贴到那张美丽英俊的脸上的。他叫我什么也别问，只是求我帮他解决燃眉之急：给他创作一桌地地道道的川菜宴席。我说可以，但要求他给我说个明白。他又笑了，还是那种被人贴到脸上的笑，他一面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一面将十张百元钞票塞到我干瘪的口袋里。
那个彪形大汉开着豪华汽车，载着我们跑遍了悉尼的市场商店，采购了宴席的货物，然后，我心怦怦跳着走进了北悉尼一栋临海的花园别墅。大王将我带进了十分现代化的厨房，就消失不见了。当我大功告成时，我鬼迷心窍，偷偷溜进大厅，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地地道道的北京话，是一男一女的对话，我迎着声音走去，却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那个彪形大汉吓倒在地。当我睁开眼睛时，我看到的是三张惊讶的脸，一男两女。那男的是大王，而那两个女的是金发碧眼，一老一小。我当时的第一感觉是，那老的可以当大王的妈咪，那小的可以当大王的小妹妹。
大王亲自驾车把我送到出租汽车站，可我没有回家，而是跑到酒吧独自一人辞旧岁迎新春。

猴年的幸运儿

那天是中国驻悉尼领事馆开馆仪式暨2004年春节招待会，十分热闹，也十分开心，因为见到许多令我格外亲的新朋旧友，尽管这其中有的是乘火箭飞到了财运亨通的顶端，有的是鸡飞蛋打，沦落为平民百姓，但能在远离北京的地方和中华精英欢庆猴年春节，苦还是能变成甜的。
当廖志洪总领事在致欢迎词中说，新的一年开始了，2004年是中国农历猴年，猴子聪明活泼，令人喜爱，猴年出生的人富有想象力时，站在我身边的刚刚从上海回来的老候笑了，笑着对我说，他在上海见到了当年和我们同住一个公寓的小猴，说他还是当年那一付尖嘴猴腮的样子，可却早已鸟枪换炮，如今是房地产大亨，令人刮目相看。我简直不敢相信老候的话，但当他从皮夹子里掏出小猴的名片时，我才相信了。可在我的记忆中，他当年穷得到处伸手借钱，是叫人看不起的。
十二年前，那也是个猴年，那时正是我们大陆留学生十分艰难的日子。那时，我，老候，还有二个东北人合租一栋破旧公寓的一个两室单元。我和老候住一间，东北人住一间。我和老候都是南方人，尽管当时生活艰难，但还是十分主意个人和环境卫生的，而那两个东北人
却相反，个人卫生就不用说了，那是他们个人的事，可他们在公用的厨房和卫生间也是农村习惯，令我们无法忍受。于是，我和老候打算换个地方。可就在这个时候，越南房东给我们带来了一个新房客，他，就是尖嘴猴腮的小猴。他是上海人，当然就住到我和老候的房间。于是，我和老候就决定不搬家了，因为二人的房租由三个人来付，对当时的我们来说，是个好机会，当时，每一分钱都是十分珍贵的。
我和老候通常都不太和那两个东北人来往，可小猴却不一样，没住上几天就和他们打得火热。每当拿到工资就和他们去红灯区，去赌场，穷欢乐回来还不时地对我和老候进行教育，什么身份不身份的，车到山前必有路，活一天乐一天，这才叫出国！不能对不起辛辛苦苦搞到的澳洲签证！
一天深夜，我加班回到住处时，电话铃响了，是小猴老爸从上海打来的，我将小猴从睡梦中叫醒，就到厨房去解决肚子问题。突然小猴在客厅里啪的一声摔了电话，跑到厨房，抓起菜刀向自己的手指砍去，若不是我手疾眼快，小猴一气之下就没了一根手指。原来，他在上海的老婆跟人跑了，他老爸说，这是小猴咎由自取，因为他来澳后几乎没有往家寄过钱，最初，他老婆还信以为真，独自替他还债，可当她听说小猴不是失业而是赌博时，便和别人跑了。
小猴在床上躺了一天，不吃不喝，可过了这一天后，依然是穷欢乐，领到工资就去RSL俱乐部，他是越睹越输，常常向我和老候借钱。我只借给他一次，就封了门，而老候却是只要小猴张口就借给他，还说什么，他们都属猴。
一天晚间，小猴本和那两个东北人约好去我们住处附近的RSL俱乐部，可他突然独自一人出去了。过了大约两个小时，我和老候已躺下睡觉了，小猴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大叫：“走，走，我请你们去唐人街吃龙虾！”一面叫，一面掏出一张百元钞票递到老候的手上：“对不起，我上个月借你的10元，一直没还，现在加倍还给你：”说罢，就大声打电话叫出租车。
原来，小猴那天在“文华社”中了大奖，有八万多澳元。小猴的故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那天，他下班后回家时，在火车上和一个满身酒气的阿拉伯人坐在一个座位上，下车时那个阿拉伯人在台阶上跌倒了，小猴急忙把他拉起来，那个阿拉伯人一面唠唠叨叨着，一面吐了小猴一身，咫尺之间的警察本是来学雷锋的，却捂着鼻子走开了。小猴只能好人做到底。他将阿拉伯人带到车站的公厕，为他和自己清理干净，便和他拜拜了。可那个阿拉伯人却象影子一样跟着他，于是，小猴给他买了一瓶可口可乐。阿拉伯人笑了，一面喝可乐，一面用毛茸茸的大手抓住了小猴的右手，拉开手指，摸了摸小猴的手心，然后仰头哈哈大笑，拉着小猴走进了联邦银行，在一张取款单上给小猴画了一张图，叫小猴在今天晚间8电钟时坐火车去中央火车站，下了车后，按着他画的图走，就会走进阿里巴巴山洞。小猴本以为这个阿拉伯人是酒后胡言，可当他在中央火车站下了车，按照阿拉伯人画的图走到了文华社大门前时，他的心猛然跳了起来。他走进了文华社，在老虎机大厅里转了一圈，看到了一台有猴子的老虎机。他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因为他属猴，又是他的本命年。于是，他哆哆索索地从干瘪的钱包里掏出了十元钱。想不到，那个在老虎机屏幕上跳来跳去的猴子竟给他跳来了那天晚间最大的奖：88208元。
在那个奇妙的晚上，我，老候和小猴在唐人街大吃龙虾时，我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只记得我们3个人喝了两瓶XO，只记得小猴还给那两个东北哥们带回两只龙虾和一瓶XO。
后来，大约一个星期左右，小猴回国了。我，老候和那两个东北人都费尽了口舌，大讲大陆留学生的节日就要到了，身份问题即将解决，可小猴却说，就是现在有了身份，他也得回去，因为他必须远离吃人魔王－老虎机。
老候说，小猴走的对，他带着八万澳元回到了上海，走进了当年刚刚起飞的大陆经济，那八万澳元如雪球一样滚起来，越滚越大，从十二年前的猴年一直滚到今年的猴年。

晚霞中有一青年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我们公寓大楼的邻居阿真,她是个年过五旬,但风韵犹存的中国女人她和千千万万来自大陆的国际保姆一样,曾走过苦难的历程. 她在丈夫撒手人寰后,含辛茹苦地把她的独生子养大,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儿子送到了澳洲.当她第二次踏上爱情王国的前夕,远在南半球的儿子躺在医院里痛苦地呼唤著妈妈时,阿真放弃了她生命的第二春,来到了儿子身边.一无所有的她,吃的是一元钱一面袋的过期面包,每日从医院回来,还挑灯包饺子卖.就这样,她将儿子完好无缺地带回家.儿子在她的帮助下,从艰难创业到一步步走向小康.一天,儿子带回家一个名叫莉莉的大陆姑娘,那是一个错过了定居机会的迟到者.儿子心花怒放,但阿真却在背地里偷偷叹气,她不是怕那个姑娘将儿子从她身边夺走,而是她的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似乎穿透了儿子意中人的心灵.莉莉的举手投足都洋溢著对儿子的爱,但在阿真的眼中却是货真价实的打情卖俏.
不幸的是,她没有看走眼,在莉莉进门不到一个月,阿真就悄悄地回到了中国.,可她的那个曾经对她海誓山盟的大陆情人,已经另结新欢,她又成为孤零零的一个人,但当年歌舞团台柱的她,很快就将自己的寂寞人生变成绚丽多彩的夕阳黄昏,她办起了艺术幼儿园,她那魅力不减当年的形象还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当她的孙子呱呱落地时,她不得不放弃她用血汗创造的美丽晚霞,走进了浩浩汤汤的澳洲国际保姆大军.她开始推著婴儿车,沐浴在灿烂的澳洲阳光下.她的小孙子十分讨人喜欢,不少过路的行人,常常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赞赏阳光下的美丽男孩.不过,其中不少澳洲老男人,嘴上夸奖的是婴儿车里的男孩,而那蓝蓝的眼睛却是含情脉脉地望著

刘云云

　谢谢李明宴先生再次光临！由于篇数较多，先收下来，稍后再细读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