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余文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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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9/10/14 文章: 7 来自: 中国云南省寻甸县文联 积分: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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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 狗 王
云南寻甸•余文飞
月色很亮,照得四野发白,尤其是撒在白泥河和安定河汇流处浅湾上的月光,像一层细密的银鳞,跳动若一群调皮的星星。
突然,安定河岸边闪出一双绿莹莹的亮光,随即,一抹影子跳上岸堤,立即又有几十双莹光,鬼火一样闪亮在河岸上。稍一停息,这一群莹光向浅湾处奔来,悄无声息,像午夜的幽灵,说不出的诡异。
同样的事情,几乎同时发生在白泥河岸。
浅湾旁是一片沙滩,由两条河日积月累冲积而成,平整,空旷,当地村民都叫做河沙坝,意为河水冲积沙土堆积的坝子。(坝子在云贵高原的山区指平地)
两簇莹光转眼间就来到河沙坝,竟是两群狗,似乎是训练有素的,各自分东西而坐,排列整齐,不发一语。每条狗眼中都似乎要喷出火,空气中一股肃杀气息弥漫开来。
西边的一群中突地窜起一条灰影,向东边一群中的一条黑狗扑去。
“独眼,退下。”西边一群中居中的一条白狗发话了。
灰影扑到半空的身躯忽地往下一挫,仅剩的一只独眼狠狠地盯了黑狗一眼,悻悻地走到白狗身侧,昂首坐下。
“白狐,划出道儿来吧!免得兄弟们又是一场血腥。”东边一群居中的一条黄狗一脸傲气,对扑咬的独眼不屑地看了一眼。
独眼低吠一声,前爪已在沙滩上留下两道浅槽。
白狐显然就是西边居中的那条白狗。她伸出左掌拍了一下独眼,独眼立即垂下头。
“黄虎,我们不是有过协议,这里的食物谁先发现谁得吗?为什么黑熊要恃强凌弱,从江鳅口中抢夺,还咬伤了她的右腿。”
“大… …大哥,她瞎… …说… …说… …”黑熊就是独眼打算袭击的那条黑狗。“那……那… …头死猪,明明是… …我… …我先咬住… …耳… …耳朵的。她… …她… …她… …也扑过来… …咬住… …尾巴… …,我叫… …她… …放… …放… …放… …口,她反而向我… …示威… …我才… …才… …”
黄虎站立起身子,向前走了一步,大声说道:“白狐,你听到了吧!黑熊一向憨厚老实,他绝不会撒谎。”
“江鳅现在在家疗伤,你说什么都行了。”独眼愤怒地扬起头,牙齿咬得咯咯响,大吼一声:“黑熊,欺负女人算什么,有能耐来我身上发挥。”嗖地一声,扑向黑熊。
“独眼… …”白狐怒吼一声。独眼已经把不及防备的黑熊扑到在地,在脖颈上咬了一口,顿时渗出血来。黑熊低吼一声,用尽蛮力,一挺腰蹬腿,把独眼摔出丈外。
黄虎长吠一声,扑向白狐。
顿时,东西两群狗各自捉对撕咬,沙滩上刹那间成了修罗战场… …
老槐树背后,探出一条老狗,两条白眉长长地垂到眼角,他长叹一声,摇摇头,隐入树后去了。
安定村和白泥村仅隔着几道田埂,各有几十户人家。安定河从安定村中央穿村而过,白泥河绕白泥村而流,究竟是以村得河名,还是以河而得村名,无人考证,也没人知道。老实巴交的山里人家,就那么叫着,一代人又一代人。
安定河和白泥河交汇在两村村尾,又汇成一条河向南流去。两河交汇处,日积月累,竟冲积成浅滩河沙坝,每逢沛水季节,两河河水暴涨,有时也会淹没两村中间的几十亩良田,为了堵洪水,保良田,也不知从哪辈人起,在河沙坝临田的一面筑起一道土坝,栽种了一排槐树。槐树长得高大茂密,拦沙堵水,年年保了村民一个好收成。不过,村民迷信,“槐”者,“鬼木”,认为槐树是鬼树,阴森恐怖。于是,这里也成了两村人弃尸之所,什么死牛、死马、死猪、死鸡、死鸭、死狗,甚至死婴也丢弃于此。这可成了两村的狗们寻觅食物的好去处。
山里人家,豢养狗看守门户是很平常的事,几乎每家每户都养。云贵高原的山乡人家,养的狗多为本地土狗,个不高,毛短,尾长,双耳多半垂,不似狼犬坚挺,也不像巴儿狗耷拉,性情大多不太暴戾,温顺听话,好出声,山里人家养狗,目的就是出个声,吓退陌生人,看门守户即可。土狗比不得宠物狗、狼犬、藏獒等名种,须得待遇优厚,喂养精细,它们生存的环境多是穷困的农村,许多连狗主人都温饱不了自己,土狗们饥一顿饱一顿是常有的事,饥饿常常使它们胡乱进食,人屎都勤于下口,能得到肉食,即使是人类丢弃的牲畜死尸,都是它们不可多得的美味珍馐了。
安定村和白泥村的土狗,若不论大小老弱,大抵各有五十余条,为争夺河沙坝的弃尸,可没少争斗过,久而久之,为了以优势压倒对方,取得控尸权,两村的狗竟然不知不觉地构建成两个帮派,世世代代承袭下来。帮派之争,弱肉强食,咬死咬伤的事屡见不鲜,也咬出双方的仇恨,水火不容。
战斗以花皮的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嘎然定格。黄虎松开白狐的后颈,白狐也放开黄虎的右掌。只见花皮平躺在沙滩上,肚皮被撕开了,肠肚流了一地,直冒热气,身体急剧抽搐着。他大口地喘着气,豆大的泪珠映着月光珍珠一样挂在眼角。
黄虎低吼了一声:“花皮”,一个箭纵,在花皮身侧伏下,用舌头舔去花皮的泪珠。
花皮呼呼地喷着白气,努力地抬起头来,依偎在黄虎胸前:“大哥… …我快不行了… …”
“兄弟,好兄弟,撑着,撑着,大哥马上找白眉给你医治。”黄虎眼里嵌着泪珠,强忍着没有落下来。
“大哥… …别… …忙活了,我先去见咱… …咱娘了… …”花皮勉强挤出一丝笑,眼睛空洞得像一口井:“记得… …咱们兄弟… …姐妹六个… …出世两个多月后… …其余的… …四个哥哥姐姐被送… …走了,只剩娘… …带着我们… …哥俩艰难度日… …体弱多病的我… …可没少得到… …娘和你的关怀… …娘走后… …我们更是… …相依为命… …有你这样的… …好大哥… …我… …死也瞑目了… …”花皮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咽气了。
“啊呜!”黑熊疯了一样地扑向独眼,安定帮的狗群随即狂叫着冲向白泥帮。
“撤退!”白狐用头顶开了黑熊,把独眼从黑熊身下解救了出来。带领着大家且战且退沿着白泥河岸快速逃去。
不一会儿,河沙坝恢复了静寂的夜色,黄虎搂着花皮静静地躺在沙滩上,老槐树后踽踽的踱出了长眉老狗。
“虎子,把花皮放下吧!”
“虎子,花皮已经走了,放下吧!”
“虎子,让花皮安息吧!啊!”
黄虎默默地站起身子,叼着花皮的尸首向河里拖去。
河水粼粼,花皮缓缓地向下游漂去。
“白眉叔,待大伙回来,您嘱咐他们白天各自坚守岗位,明晚,在老地方… …”黄虎头也不回的沿着安定河走去。
子夜时分,夜凉如水。
劳累了一天的庄稼人,早也进入梦乡。月亮亦昏昏然地在淡淡的云朵里穿行。
安定村中心的大晒场上,黄虎跳上场东面的一个石碾子上,拿眼扫视了一遍齐刷刷坐着的狗群,威仪的声音忽地响起:“斜眼、小黑、犊子、大壮,这个月是你们值夜吧!赶快叫上老弱的巡夜守村去。对了,白眉叔请留下来。”
“大哥… …”
“虎子… …”
… …
“嚷什么,咱们的职责所在忘了吗?忘本的事咱们不做,今夜谁家丢根毛我拿你们是问,还不快去。”
“还不快去,别哭丧似的,精神点!”
狗群中立即站起十几条身躯,分东南西北隐入黑暗中去了。
“小妖,说说昨夜的战况… …花皮的事就不要提了… …”黄虎眼中闪现着泪花。
“大哥,昨夜有几个兄弟挂了点小彩,白眉叔已经给敷了止血苦蒿,大家都没事呢!”小妖是一条精瘦的黑狗。
“白泥帮的那些混蛋让我们追击得大败,伤了几条腿,跌落河里几个。呸!淹死才好。只是… …只是… …我们花皮哥… …花皮哥… …”小妖已经泣不成声。
狗群低呜着,不约而同地埋下了头。
“都叫你别提花皮了… …你… …”黄虎忽地仰望天空,两滴泪珠已经滚落腮边。
“大哥,要为花皮报仇啊!”
“对,大哥,干死他娘的白泥帮。”
“大哥,咱们冲进白泥村,见一个收拾一个,见两个弄死一双。”
“把白狐分尸,还有那个独眼。”
“大… …大哥… …你发话呀… …”黑熊咬牙切齿地嚷道。
黄虎长叹了一声,看了看白眉,大声说道:“兄弟们,咱们狗有狗的道义,不能骚扰人类,坏了规矩呀!大举进犯是不可取的。”
“这样吧!”黄虎顿了顿,接着说道:“咱们每天仍旧派一名兄弟到河沙坝装作觅食,另外在槐树后埋伏四、五名弟兄,一旦发现白泥帮的崽子,一律格杀。”
“还有,小妖,我前几天发现白泥河岸的田边有几个人类沤肥的粪坑,你带几个弟兄用些玉米秆子、杂草去伪装一下,必要时可以当作陷阱捉他几个。”
黄虎刚打算眯一下眼,小妖火急火燎地跑来。
“大哥,白狐带着五条狗终于露面了,她们正趁着夜色的掩护小心地向河沙坝走来,弟兄们都隐在槐树丛中监视着呢,就等你发令了。”
“我们有多少弟兄埋伏在那儿?”黑虎窜起身子,两眼放着光。
“八个。”
“好,我们赶快出发,你再去叫几个弟兄越过田坝,偷潜上白泥河岸,从后面包抄,堵住她们的退路。一定要小心,千万别打草惊蛇了,快去。”
“是,大哥。”小妖兴奋地窜入夜色中去了。
黄虎抑制住内心的狂喜,沿着河岸悄悄地潜伏到河沙坝。
槐树丛中的几条狗见黄虎来了,兴奋得低鸣起来。黄虎连忙作了个禁声的动作,大家迅速伏在地上,炯炯的眼神盯着白泥河岸。
四野静寂得可怕,只见白狐一行走几步停一会儿,正一点一点地向河沙坝靠近。
近了,近了… …
黄虎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白狐。
白狐和她的同伴来到了浅滩,黄虎吩咐弟兄们特意留下的两只死鸡似乎起了作用,只见白狐眼睛一亮,又警惕地四处打量了一番,随即和一个同伴迅速各叼起一只死鸡,扭身就跑。
说时迟,那时快,黄虎虎吼一声,九道影子鬼魅一样扑了出去。
白狐一行不敢恋战,闪电般地向白泥村逃去。
突然,从河岸下跃出一团身影,小妖带着十几条狗挡住白狐们的去路。
白狐悲吼一声,把死鸡甩给一个同伴,刀砍斧削般地向当道的小妖扑去。小妖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闪过一旁。
白狐怪叫一声:“快走,我来引开他们。”
“老大… …”
“白狐… …”
“快走,我马上就回来。”
“呜… …”五声悲鸣几乎同时响起,在静夜里久久回荡。五条影子旋风般地向白泥村冲去。
白狐威风凛凛地站在包围圈里,倒把小妖们怔住了。
“黄虎,你们一起上吧!想不到你也会来小人行迹,我认栽了。”白狐对赶来的黄虎怒斥道。
“白狐,我素来敬仰你是女中豪杰,可花皮的血不能白流。你… …把杀害花皮的凶手交出来… …我… …也不为难… …你… …此事一了,咱们仍然井水不犯河水。”
“大哥… …”十几条汉子一脸诧异。
“黄虎,别来这一套。来吧!”
黄虎咬咬牙,叫道:“弟兄们,大家散开,我和白狐一对一单挑,谁也不许帮手。”
“大哥!”
“散开!”
白狐一愣,黄虎已经迎面扑来。
顿时,一抹黄影一抹白影揉面团一样缠斗在一起,忽而跌下河里,忽而跃上河岸,忽而滚落田里。小妖们走马灯似的绕上绕下,眼睛都看得直了,纷纷龇着牙,却又苦于插不上口。
忽地,两抹影子分开了,只见白狐一身白毛成了红色,嘴角滴着血;黄虎亦浑身浴血,左耳朵缺了一块。两人身体剧烈地发着抖,两眼死鱼一样盯着对方。
“弟兄们,把白狐分尸了。”小妖大吼一声,作势就要扑上。
“住手!”黄虎怒吼道:“忘了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大哥!”
“大哥!”
… …
“还认我做大哥,就别插手。”
白狐瞅准黄虎扭头的机会,“嗖”地一下扑了上来。
黄虎闪身一躲,忽地向田间窜去。白狐一击不中,立即又转身扑上。两人一前一后,竟在田间跳跃追逐起来。
在一处田埂边,黄虎作势一跃,忽而又往下一顿滚开来。紧跟而来的白狐一跃而起,“扑通”一声,掉进了粪坑里。
只听见白狐惨叫一声,随即无声无息。
忽然,白泥村口隐隐传来雷鸣般的吼声。小妖凝神一看,只见四、五十条狗沿着白泥河岸风驰电掣地掩来。
黄虎怪叫一声:“不好,快撤!”
… …
是夜,河沙坝上一宿哀号。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黄虎趴在篱笆下,努力地想闭上眼睛打个盹,可上下眼皮一合上,白狐的身影就血淋淋地闪现在眼前,龇着牙,冲自己发狠。
黄虎干脆站起来,不打算休息了。他用前掌扒开柴扉,走出家门,想出去走走。一抬头,迎面走来了小妖。
“大哥,已经三天了,每天白泥帮都有十几个混蛋在河沙坝附近逡巡,你嘱咐大家不可与他们冲突,可大伙都憋不住了,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大哥,你就放个话吧!”小妖恳切地看着黄虎。
“弟兄们都好吧!”
黄虎的答非所问让小妖很生气,却又不敢反驳。
“水云嫂子刚产下一窝小混球,孩子们嗷嗷待哺的样子让他们的爹斜眼急红了眼,好几次想偷着出去,被黑熊、大壮他们死命拦住。”
“哦,怪不得她冒死前来,看来那一役他们受伤严重… …”黄虎自言自语地说道。小妖一头雾水,愣愣地看着黄虎。
“对了,小妖,其它事呢?”
“我… …我不知道了… …你自己巡查去。”小妖嘟囔着嘴,一脸不高兴。
黄虎勉强地笑了笑,转身向安定河方向慢慢走去。小妖欣喜若狂,连忙尾随在黄虎身后。跃上安定河岸,黄虎收住脚步,远远看见河沙坝上十几条狗或坐或卧。
“小妖,你看,白狐的手下也很守规矩,他们一定强忍住内心巨大的悲痛,却也不冲突到我们的村子里来,他们都严格恪守着狗道哩!”
“大哥,你说些什么呀!”小妖的喜悦之情霎时无影无踪了。
“白狐真是个了不起的老大,你说呢?”
“大哥,你吃错药了。”小妖愤怒起来:“你忘了花皮哥是怎么死的!”
“唉,小妖,你不觉得我们两帮之间就这样世代水火下去,很无聊吗?”黄虎说完,跳下河岸,头也不回地向家的方向走去,只剩小妖在河岸上傻傻地站着。
刚走到家门口,拐角处走出斜眼,他不由分说就扑向黄虎。黄虎闪身躲开,斜眼扑了个空,也不站起,伏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追来的黑熊和大壮一看情形,面面相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默默地走到斜眼身旁站着。
黄虎摇摇头,推开柴扉就要进去。
“大哥,我求求你了,你就让我去河沙坝碰碰运气吧!要不,你干脆杀了我。”斜眼抬头看了黄虎一眼,猛地推开黑熊和大壮,就要跑开。
黑熊和大壮连忙一前一后截住斜眼。
“你们让开,让他去,落得个伏尸河沙坝,我们再约齐兄弟去干一场,弄死白泥帮几个,他们又约齐人马,再弄死我们几个。干脆来个大比拼,死决斗,两帮人马全完蛋,一了百了。”黄虎猛地回过头来,怒视着斜眼。斜眼低下头,竟软倒在地上哭得更伤心了。
“大壮,你去告诉小妖,今晚叫齐大伙,老地方见。黑熊你跟我来,把早上我省下… …吃剩的半钵饭给水云嫂送去。”
“斜眼,你哭个逑,快照看嫂子去。对了,大壮,怎么这几天不见白眉叔,一会儿你找找去。”
当夜,天色刚一暗定,几十条狗就齐聚大晒场。黄虎跃上石碾子,昂首坐下,乱糟糟的议论声立即停下来。
“小妖,守夜的安排好了没有?”
“大哥,安排好了,就是找不着白眉叔。”
黄虎眉心拧成了一个结,问道:“这几天谁见着阿叔了?”
“虎子,就你们收拾白狐那天,我看见白眉悄悄跟在你们后面,你们没看见么?”花斑嫂高声说道。
“什么?真有此事?”黄虎瞪圆了眼睛。
“难道… …看来这场大战在所难免了。”黄虎长叹一声,说道:“各位兄弟,看来阿叔遇到了麻烦了,现在生死未卜。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好兄弟,不能再让阿叔不明不白地离我们而去了。”
“小妖,明天清早,你去村尾传出狗尾令,与白泥帮约斗,无论如何也要救出白眉叔。大家赶快休息,养精蓄锐,也顺带安顿好老弱。”黄虎一声长啸,狗群立即四散开来,隐入黑暗。
清晨,独眼远远地看见安定河岸边的老杨树上插着三枝狗尾草,立即招呼河沙坝的十几条狗回村去了。
午后,小妖看见白泥河岸边的老槐树上也插着三枝狗尾草,迅速兴奋地奔回村里。
入夜,天空中一堆堆云黏黏地缠住月亮,月色昏昏,没有风,天与地似乎处于了绝对的静止状态。
一阵怒视之后,独眼厉声质问道:“黄虎,你好卑鄙,把我们老大藏到哪儿去了,赶快交出来。”
黄虎一愣,小妖抢先嚷道:“谁知道白狐到哪里骚去了。倒是你们捉住了我们白眉叔,赶快放人,要不然,嘿嘿… …”
“住嘴,小妖。”黄虎瞪了小妖一眼,扫视了一遍白泥帮众,平静地说:“白狐… …白狐已经英勇战死了… …”
白泥帮众立即像炸开了锅,顿时悲号起来,几十条身影忽地将身子一伏,就要扑上来。
“兄弟们,别听他胡说八道,老大没那么容易死的,别自乱阵脚。”独眼立直身子,大声叫道。
狗群又迅速安静了下来。
“黄虎,别耍手段了,快放了我们老大。你们… …你们要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只要我们老大能平安回来。”独眼竟前腿一曲,跪了下来。白泥帮众亦跟着独眼一起跪下。
“各位白泥帮兄弟,快快请起,白狐确实死了,她的尸首就在河岸边的那个粪坑里,若不信,你们可以去看看。”黄虎一脸黯然。
独眼冲身边两条汉子努努嘴,两条影子迅速向河岸掠去。
不一会儿,两条影子回来了,其中一条附在独眼耳旁一阵耳语。
独眼一脸狂怒,随即又强忍着平和下来:“黄虎,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了我们老大?”
黄虎一怔,正要询问,斜眼怪叫一声:“大哥,跟他们啰嗦什么,动手吧!”
“是呀,动手吧,大哥!”
“不收拾他们,是交不出白眉叔的。”
“为花皮报仇呀!老大。”
双方立即剑拔弩张,杀气顿浓… …
忽然一声断喝:“住手!”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白眉慢慢地从老槐树后走了出来。
“你们看,谁来了。”白眉把身子一挫,只见白狐静静地站在树下,满眼泪水。
“老大!”白泥帮众迅即围拢上去,把白狐簇拥起来,嘘长问短。
“阿叔,你这是… …”黄虎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一把拉过白眉,细问起来。
原来,那天白狐掉进了粪坑里,晕死过去。就在安定帮忙着逃窜,白泥帮众哀号之际,白眉偷偷潜伏到粪坑旁,隐隐听到白狐微微的喘息。于是,白眉跳下粪坑,用挠土填坑的办法,爪子都挠出了血,终于把坑填高,把白狐救了出来。由于白狐伤势过重,白眉便决定先把白狐藏起来救治,在白眉的精心救治下,白狐终于被救活了。原本还要休养些日子,可白眉获悉两帮今夜约斗,为避免血腥杀戮,不得已两人只好来了。
白狐一声尖吼,大声说道:“各位好兄弟,大家静一静,我有话说。”
大家渐渐安静下来。
“这次能死里逃生,多亏了白眉叔。这几天,阿叔给我讲了很多话,使我受益匪浅,我想让阿叔再把对我讲的话给大家说说,希望大家能从中感悟到些什么。”白狐走到白眉身边,恳切地看着他。
白眉点点头,又摇摇头,转身对黄虎说:“虎子,对白狐说过的话,我也对你说过,不如你来代替阿叔说吧!”
“阿叔!”
“好孩子,你说吧!大家都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不必顾虑什么,反正这些话你不是不只一次想给大家说么。”
黄虎咬咬牙,说道:“白泥帮、安定帮的兄弟们,其实… …其实……我一直想对大家说… …我们… …两帮… …两帮握手言和吧!”
“啊!”
“什么?”
… …
两帮人马迅速沸腾起来。
“大家静一静,听他把话说完。”白狐立起身子,不怒而威。
“兄弟们,其实大家冷静下来想一想,争斗给了我们什么,只有无数的冤魂留给我们内心的惶恐与不安。花皮死了,独眼瞎了,白泥帮的几个兄弟还瘸着腿,这带给我们什么?死去的荣耀,还是活着的自豪。阿叔是我们狗族的医生,他常对我说,当他救治流着鲜血的弟兄们时,他是多么的无奈与伤感。是呀,我们需要生活给我们血液,而我们又把鲜血白白地流在了无谓的生活中。”黄虎顿了顿,看了看白狐,白狐点点头,黄虎继续说道:“河沙坝是我们宝贵的食物场所,为了这里有限的资源,我们祖祖辈辈不知洒下了多少热血,难道这就是我们的宿命。不是,绝对不是,放下我们的仇恨,放下我们的顾虑与恐慌,我们一定可以实现资源共享,把世宿的仇敌化为朋友,与其仇敌一样活在恐惧中,干嘛不朋友一样活在和平共处中呢。”
“阿叔给我们出了个好点子。”白狐接过黄虎的话尾,说道:“阿叔说,为避免冲突与争执,照顾到两帮的生活需求,每周一、三、五来一伙觅食,二、四、六另一伙前来觅食,周日的时候由黄虎和我一起来,根据各方实际困难,或平分所得,或倾向分配,用于照顾老弱病残。大家说说咋样?”
两帮兄弟迅速窃窃私语起来,随即又平静下来… …
那夜之后,河沙坝上再没有发生过狗群的争斗。人们还发现一黄一白两条狗经常出没于那里,月上东山,他(她)们偎依在老槐树下看星星。
(计766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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