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何燕子]

　　壮丽的画卷，奋斗的人生
　　
　　——评路遥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
　　
　　
　　
　　文/宸之韬
　　
　　感谢中国作家网（9月14日）的转载推荐！
　　
　　新浪文化博客首页《读书随笔》专栏(9月14日）推荐阅读，感谢长笑老师！
　　
　　感谢新浪读书频道《大众书评团》首页《博文精选》《名家经典》专栏（9月13日）推荐阅读，感谢古之草老师！
　　
　　一部成功的文学作品，不仅要有对时代精神的客观描绘，对社会生活的深刻理解，对平凡人生的不懈追求，还要有对人物性格的生动刻画，对语言艺术的娴熟驾驭。一部真正好的文学作品，不仅要有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能吸引读者、感动读者，还要有不甘沉沦的奋斗精神，能感染读者、启迪读者。
　　
　　我一遍又一遍的读着路遥先生的《平凡的世界》，一次又一次的体会孙少平田晓霞们的酸甜苦辣、爱情曲折，一回又一回的聆听双水村东拉河吟唱着那支永不疲倦的歌，我一场又一场的沉浸在路遥先生的真诚描述中，我感动了、陶醉了。
　　
　　《平凡的世界》客观描绘了农村改革开放初期那幅壮丽的历史画卷。
　　
　　1975年到1985年，是中国从动荡走向繁荣、从守旧走向变革、从落后走向发展的十年，是中国挣脱极左的束缚开始改革开放的十年，是中国城乡社会发生巨大变迁、人们生活发生根本变化的十年，也是各种西方文化思潮涌入中国、让国人眼花缭乱的十年。路遥先生却以超越的清醒的现代意识书写了这段十年的厚重而宏阔的历史，为中国当代挣脱极左的束缚开始改革开放的转型期留下了史诗般的艺术画卷，让我不得不敬佩和感动。《平凡的世界》共写了近百个人物，从农民到工人、从学生到干部、从揽工汉到省委书记，这些人物形象鲜活地表现了那一时期人们的思想变化、性格心态、悲欢离合、冷暖人生。
　　
　　在双水村，以孙少安和孙少平两兄弟为中心的变革派，表现了一代青年农民奋斗的艰难历程。孙玉厚家的生活拮据状态，让读完高小便回到队里参加了农业生产劳动的孙少安和父亲一起挑起这副养家糊口的沉重担子。但少安绝不是平庸之辈.他有他的打算，也有他的抱负，他要通过他健壮的体魄和机敏的心智使他家和全村父老摆脱世代的贫困。乡亲们选他当了一队的生产队长，连村支书田福堂也不敢小看这个后生一眼。少安从社员的切身利益出发，给每户多分了点猪饲料地，田福堂便把此事告发到了公社，公社认为少安的作法是在明目张胆地带领社员走资本主义道路，于是立即召开全公社大会，公开批判了孙少安，给孙家老小精神上带来了巨大的政治压力。改革开放后，孙少安抓住机遇，办起了砖厂，做得风生水起，后来又承包了公社快要倒闭的砖厂，不仅解决了村里贫困人的工作，赚了钱的他又出资重修了双水村小学，成了全县有名的企业家。
　　
　　而以田福堂和孙玉亭为代表的革命派，表现了老一代农民固步自封的极左心态。田福堂在“农业学大寨”等各种运动中表现出的热忱与兴奋，与改革开放后面对日新月异的新农村的失落与寂寥，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也冲撞着极左思潮的樊篱。孙玉亭身上流露出的农民那种无知和狭隘的头脑，和不正常的政治气候纠结在一起形成了令人啼笑皆非的失衡心理状态，造就了极力维护“集体生产制度”的农村政治“革命家”悲剧人生。
　　
　　短短的十年时光，小小的双水村世界，反映出了波澜壮阔的大变革时代，折射出了人们对人生道路的沉思与对未来途程的困惑。在这部历史画卷里，我们都能找寻到历史的影子，都能感受到人生的复杂，都能领悟到深刻的内涵。
　　
　　《平凡的世界》深刻反映了农村青年不甘沉沦艰辛平凡的奋斗精神。
　　
　　孙少平是一个近似于宗教信仰的精神至上的奋斗者，不甘于生存在落后农村中，而又无力改变农村的苦难现实，他选择了逃避，努力为改善自已的生存方式而抗争。孙少平的人生追求就是跳出农门，成为一个“吃官饭”的城市人，改善自我生存条件。少平几年既漫长又短暂的县城学习生活有愉快也有痛楚，拓宽了视野，也与不同班的同学田晓霞建立了纯真的友情；几年的揽工生活有艰辛也有开心，磨练了意志，更为难得的是还坚持读书，赢得了田晓霞的芳心；几年的煤矿工人生活有困惑也有欣喜，体会了人生，懂得了真情。
　　
　　孙少平的人格魅力，就反映在他做的一些事情上，就值得我们欣赏。比如，女生郝红梅与他相处很好，可郝红梅出身地主家庭一心想通过婚姻来改变自己的地位，因而渐渐疏远了少平攀上了干部子弟顾养民，感情上伤害了少平；毕业前夕，郝红梅因无钱购买纪念品赠送给同学而偷了供销社的手绢，别人将此事告诉了少平，以为给他提供了一个报复郝红梅的机会时，谁知少平却十分大度，他解囊替郝红梅如数付清了手绢款，从而保全了她的声誉。又比如，孙少平在揽工中遇到了被家庭逼上社会谋生计的未成年女孩子小翠，得知她不仅在工地做饭还要出卖肉体时，慷慨解囊送她上了回家的汽车。
　　
　　不要说，孙少平的宏大愿望是为父亲箍几孔窑洞，是典型的“衣锦还乡”的翻版；不要说，孙少平的人生抱负是在报恩式的庸俗生活中、在救世主式的责任担负中搁浅在一个悲哀的矿工家庭中；不要说，孙少平悲剧式的自我奋斗是为唤来城市人的同情和怜悯，没有能实现人生的最大价值。我们要理解他所处的时代局限，要理解他所生活的环境局限，要理解他所经历的人生局限。我们不都生活在平凡之中吗？我钦佩的是孙少平不甘沉沦的奋斗精神，是孙少平坦然面对悲惨命运的抗争情怀，是孙少平真诚善良好学上进的人格魅力。
　　
　　同样是农村知识青年，同样是不甘生活现状的奋斗，我觉得孙少平比其《人生》里的高加林更成熟、更大度、更真实、更可爱。
　　
　　《平凡的世界》生动刻画了农村青年渴望爱情期待幸福的不懈追求。
　　
　　爱情是一个永恒的主题，也是一个充满魅力的话题。
　　
　　孙少平与田晓霞的爱情，是一种心灵相通的感觉，是一场令人神魂颠倒的眷恋。他们的爱没有地位的隔阂，没有家庭的阻扰，没有距离的困惑，没有权力和金钱的支配，那种高尚与纯洁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尽管在这场爱情的追逐中，孙少平是被动的，但那是因为他跳不出政治经济文化地位的禁锢，只能怅惘与迷茫，其实他的意识中有对爱情的渴望。“对于孙少平来说，目前天晓霞就是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在某种意义上，这个女孩子是他的思想导师和生活引路人。”田晓霞，一个多才能干的美丽姑娘，一个有着显郝地位却又抛弃一切功名利碌而不顾一切去爱的伟大姑娘，一个处于人生最辉煌时期、最美好时代的年轻姑娘，她在一次采访中英勇牺牲了。“她喜欢孙少平的正是他不伪装自己，并不因生活的窘迫就感到自己生活没有意义。她看得出来，少平甚至对苦难有一种骄傲感——只有更深邃地理解了生活的人才会在精神上如此强大。”也正是田晓霞的死，将他们爱情定格在了她和少平约定的那个充满浪漫意味的日子，定格在了黄原古塔山后面的那颗杜梨树下，定格在了他们两年的爱的契约，定格在了《热妮娅·鲁勉采娃》式的相同命运。
　　
　　孙少安与田润叶的爱情，是一种深埋于心底的爱恋，是一场屈服于命运的悲剧。田润叶苦苦追求着孙少安，但城乡文化经济的悬殊注定田润叶的浪漫必然会被孙少安的现实所击碎，城市给农村青年提供的容身空间过于狭隘，甚至是排斥着农民进城。田润叶的抗争很无奈，她不是与一个人命运抗争，而是在与社会抗争，最终酿成家庭悲剧，使她不得不接受现实，屈服于社会。
　　
　　孙少安与贺秀莲的爱情，是一种互相扶持的日子，是一场默默奉献的平凡。秀莲不嫌弃少安家贫穷，连一分彩礼也不收就嫁给了少安。她不怕苦不怕累，体贴善良勤劳能干，和少安一起吃了许多的苦一起经历了许多的风风雨雨，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当生活刚刚好转，刚刚有起色，幸福的生活才开始的时候，就这样突然地去了，留给我们的是遗憾和悲伤。
　　
　　当然，还有田润生与郝红梅的爱，金波对边疆姑娘的爱，田润叶与向前的爱，孙兰香与吴仲平的爱，金秀对少平的爱，友情之爱，亲情之爱，乡情之爱，对生活的爱贯穿着整部作品，让我感动让我流泪。
　　
　　正如小说里说的，“爱，就能使一个人到如此的地步。一次邂逅，一次目光的交融，就是永远的合二而一，就是与上帝的契约；纵使风暴雷电，也无法分解这种心灵的粘合。两个民族，语言不通，天各一方，甚至相互间连名字也不知道……真是不可思议！”“世界上又有多少事不可思议！而最不可思议的正是人，人的感情。”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平凡的世界》真诚歌颂了当代农村家庭温馨和谐幸福的美好情怀。
　　
　　孙玉厚一家的团结、友爱、温馨、幸福，确实感动了我。孙少安、孙少平、孙兰香之间的兄妹之情，三兄妹与父母之间的感情，三兄妹与奶奶的那种亲情，三兄妹与秀莲的那种融洽，三兄妹对姐姐孙兰花一家的关照，那种亲密，那种无私而伟大的爱，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环境都不会动摇。一家人相互理解、相互体贴，在风雨中，在困境中，在挣扎中走完了一生的一段又一段，山水为之而动容！孙玉厚一生有几个这样出色的儿女，真是太值得骄傲了。最让我难忘的镜头是，少平的祖母病了也不舍得去医院，“贫穷已经成了她以生主要的恐怖。”可“当老人家平静的时候，通常都是摸索着数一瓶止痛片——倒出来，又数着一粒粒装进去。”要知道，这瓶止痛片是少平上高中时用田润叶给他的钱买的。“已经近十年了，尽管老祖母每次数时都有短缺或长余，但实际上这瓶已经像羊粪蛋一样又黑又脏的药片一粒也没少——我们的老祖母舍不得吃啊……”读到这里，我流泪了，这哪是小小的一瓶药片啊，这分明是老祖母的精神寄托，分明是儿孙的一片深情！
　　
　　生性爱逛，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王满银，一年到头地跑去外面流浪，去做“生意”。可他做的生意除了能养活自己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了，有时候甚至连自己的温饱都解决不了，弄得狼狈不堪。可他就是喜欢流浪，不愿回家。孙兰花很爱他，不让他下山干活，拉扯两个孩子，还把他侍候得周周到到，可他不懂得珍惜。有一天，他突然从镜子里看到他的眼角的皱纹，头上也有了白发，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谁，他需要的是什么。他需要的是一种平静的生活，需要的是一个温暖的家，而不是一个到处流浪的孤雁。连王满银这样的人，都懂得了生活，懂得了回头，不仅仅是醒悟，更多的是真情的感召，家庭温馨的魅力。
　　
　　《平凡的世界》，一个平凡人的奋斗历程，一个平凡家庭的奋斗历程，一个平凡人的成长过程，一个平凡家庭的成长过程。
　　
　　是啊，“每个人的生活同样也是一个世界。即使最平凡的人，也得要为他那个世界的存在而奋斗。从这个意义上说，在这些平凡的世界里，也没有一天是平静的。”
　　
　　我仿佛看到了那辽阔的黄土高原，看到了那东拉河畔的双水村，看到了那窑洞里“脚地”上的奔波的人们，看到了艰辛奋斗的孙少安孙少平们。那魂牵梦萦的双水村啊，带给了孙少平们多少温暖和眷恋，一直渗透进了他们的思想骨髓里；那永不停息的东拉河水啊，流进了孙少平们的血管里，一直渗透进了他们的精神气质中！
　　
　　路遥先生在茅盾文学奖颁奖典礼上发言时说：“我们的责任不是为自己或少数人写作，而是应该全心全意全力满足广大人民群众的精神需要。我国各民族劳动人民创造了辉煌的历史壮丽的生活，也用她的乳汁育了作家艺术家。人民是我们的母亲，生活是艺术的源泉，人民生活的大树万古常青，我们栖息于它的枝头就会情不自禁地为此而歌唱。只有不丧失普通劳动者的感觉，我们才有可能把握社会历史进程的主流，才有可能创造出真正有价值的艺术品。”
　　
　　《平凡的世界》无疑是一部“真正有价值的艺术品”！
　　
　　（《平凡的世界》，路遥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5月版）
　　
　　2009年9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