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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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5/09/12 文章: 262 来自: 澳洲悉尼 积分: 4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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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药风波
李明晏
我的澳洲球友史蒂文,在〖禁药〗这两个字如同魔影追逐中国游泳运动员时,和我开了一个玩笑,险些葬送了我和他多年来在墨绿色乒乓球台结成的友谊。
史蒂文是个快乐的钻石王老五。他最迷恋的两件事是乒乓球和中国美食。而我自幼就和小小银球结下了不解之缘,球艺虽然马马虎虎,但对付史蒂文那两下子,还是不太费劲的。至于烹饪手艺吗,在史蒂文面前也可以拉起虎皮当大旗。£
每到周末,史蒂文不管我有没有空,常常是不事先和我约好,就象进自家门一样,大模大样地走进来,也不问问我是否有其他安排,拉着我就去俱乐部。打完球后,他有时还象贴树皮一样,跟着我回家,让我给他表演表演中国烹饪艺术。不知是他太天真,还是不懂礼尚往来,他不但从来不回请,还有一套理论:我的手艺是大拇指,他的厨房功夫是小拇指,所以小拇指无需在大拇指面前班门弄斧。
可我这个大拇指肩膀上也长个脑袋,虽然不光芒四射,但也能兵来将挡。
于是,有一天我和史蒂文搞了个君子协定。每次五局三胜,输者表演锅台转。史蒂文眨了眨蓝绿色的眼睛,提出了一个附加条件:我必须让他五分球。我觉得有道理。不过,这样一来,我有时也得锅台转转了,但总比我一个人唱独脚戏好。于是,我便经常品尝史蒂文的澳洲大菜。他的小拇指虽有时也能闪出火花,但大多时是地地道道的小拇指水平。
上个星期日,我胃不太舒服,怕他那半生不熟的澳洲美餐给我雪上加霜,便有意输给了史蒂文。他在得意之时,冒出了一句玩笑:“沙夏,你今天不堪一击,是不是忘了吃禁药?”
我脑袋里嗡的一声巨响,竟一时说不出话来。我穿好衣服,转身向出口走去。
回到家,我连澡都不想洗,一头栽到床上。我在朦朦胧胧中不知躺了多长时间,门铃响了。是史蒂文带着一脸歉意站在门口。
“怎么,沙夏,不想请我进屋?”他伸出大手说:“对不起,沙夏,我不是有意的。我更不是在影射中国运动员。请接受我的道歉。”
我当然不能怪他。可我该怪谁呢?是原媛和她的教练,还是喋喋不休的电视播音员?
奥运金牌的种种传说
五花八门的禁药,犹如魔瓶里飞出来的恶魔,将金灿灿的奥运金牌蒙上了耻辱。一个个奥运明星登上领奖台的那一美妙时刻,有谁能想到,其中的某某可能是乘着兴奋剂的翅膀飞到了荣誉的顶峰。
最近,从报纸上得知,大名鼎鼎的前东德女游泳运动员被莱比锡法院鉴定服禁药,我想起了一段往事。
那是88年汉城奥运会激动人心的日子。我当时还是黑龙江大学俄语系的教书匠,每天坐在电视机前,和中华体育健儿同呼吸共命运。我和所有的中国人一样,为庄严的五星红旗没能频频在领奖台上冉冉上升感到莫大的遗憾时,坐在我身边的苏联远东大学的留学生伏拉基米尔,指着电视屏幕上的东德游泳女健将,问我:“
沙夏(这是我在哈尔滨外语学院学习时俄国老师给我起的俄文名),你看那个手捧金杯的东德美人鱼,你有何感想?”
我茫然不解地望着伏拉基米尔那双蓝绿色的眼睛,脱口而出:“有何感想?如果她是我们中国人,那就太棒了。”
“其实,你们中国人缺少的不是游泳天才,而是天才教练。”
原来,伏拉基米尔的叔叔是苏联的运动医学专家,脑袋里装满了运动世界的种种秘密。他当然是守口如瓶,可在亲人面前有时也会情不自禁地透露出点滴内幕新闻。也正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伏拉基米尔对东德游泳运动员在世界泳坛上创造的灿烂辉煌嗤之以鼻:“沙夏,你看看那个东德美人鱼的笑容,那是一种胆怯的笑,一种小人得志的笑,一种令人作呕的笑,一种。。。”
我 笑得前仰后合。上帝,奥运会金牌得主的笑竟会如此纷繁多彩!
伏拉基米尔却是怒火中烧:“你笑什么?我敢打赌,这个东德美人鱼不会笑到最后的,总有一天,她今天的笑会成为她人生中的耻辱。”
想不到,当年伏拉基米尔的咒语竟变成了现实,那个曾面对全世界微笑的东德美人鱼果真没有笑到最后。可尽管如此,她毕竟辉煌过,曾拥有了一切。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报纸上才频频披露,什么澳大利亚兴奋剂满天飞,什么邮寄包裹里飞出了怪味,什么乌兹别克教练被搜出禁药。。。
其实,这就是我们今天的世界,一切都是真真假假,有德高望重的领袖,也有凶杀成形的恶魔。有为人类幸福的前赴后继,也有为身价倍增的奥运金牌的前赴后继。人人都在追求美梦,可当美梦成真的那一刻,心灵是否能纵情歌唱呢?
你好,符兆祥! 李明晏
晚间,电话里又一次传来了符兆祥的声音时,我已不记得,从今年八月到今天,他从台北?世界华人作家协会?秘书处给我打了多少次电话。
?老兄,大会总算搞定了,我马上给你发传真!?
我急忙接通了传真机,在传真机的嗡嗡声中,那缓缓蠕动的纸片满载着人间友情,将我带进了温馨的回忆。
那是四年前,雪梨几个文友在唐人街宴请来自台湾的作家和报界人士。我应邀前往,但在走进座无虚席的餐厅之前,心中却有一种奇特的感觉。我定居澳大利亚之后,打过交道的台湾人为数不多,而就是那有限的几个台湾人,给我留下的也不是美好的回忆。也许,是我的神经过敏,也许,是台湾人眼中的大陆人已被一种偏见固定成一种特殊的形象,我和台湾人之见始终隔着无形的墙壁。
我作为费菲市退伍军人俱乐部乒乓队的一员,在参加雪梨西区乒乓俱乐部的比赛中,和一个台湾青年在墨绿色的球台上,上演了一幕幕精彩的节目。西区乒乓俱乐部是西人的天下,除了为数不多的东南亚人,炎黄子孙只有我和他。而每当我和他挥拍激战时,火药味十足,仿佛是海峡两岸的大战。比赛有赢有输,输给西人似乎不可怕,可若败在台湾人的手下,那我会整夜失眠。那个台湾人也是如此,不但每球必争,满脸还是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表情。也许,是他厌倦了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转到了其它俱乐部。对他的悄悄离去,我不但没有感到一身轻松,反而觉得身心沉重。何苦呢?都是中国人!
也许,就是这种种不愉快的回忆,令我在见到来自台湾的符兆祥之前,心中还被一种踌躇不前的感觉所困扰。想不到,身为?世界华文作家协会?秘书长的符兆祥,热情爽朗而又平易近人。他快人快语,谈笑风生,他的颇具魅力的自来熟,具有一种感染力,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就驱走了我的拘谨。那是一个令我难忘的夜晚,我们和台湾的文友海阔天空,谈话的主题当然是文学,但也谈到了中国人的未来。符兆祥自始直终是个中心人物,他的故事也特别多,他如数家珍般地道出一个个侨居海外的华人作家的文学活动。在他娓娓动人的故事中,那一个个驰骋在世界华文文坛上的华文作家,在我眼中变成了一个个真实亲切的文友。符兆祥笑着对大家说,他正着手编写一个世界华文作家手册,一个令世界华文作家拥有?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美好感觉的以文会友的指南。他的话音还没落地,台湾一位诗人就笑道:?老符,你的名片就是通行证,就是文学旅游的指南。每到一地,只要亮出你的大名,那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吃住全包!?
在酒意浓烈的时刻,酒后当然会吐真言,这真言中难免带有各自的局限,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却悄悄走进心头。天下华人是一家,天下的华文作家更是一家。
符兆祥离开澳大利亚还不到十天,我就收到了他来自台湾的信,收到了他对雪梨文友真挚的感谢。我久久地望着那只有寥寥几行字的短笺,一种甜蜜的感觉从心中升起,在体内曼延。
后来,大约半年后,符兆祥又一次来到了雪梨。见到我,他紧握我的手大笑:?哇,李明晏,这澳洲的华文报刊上这么到处是你老兄的文章呀!?
是上帝的厚爱吧,那几天我的文章偏巧出现在雪梨几家报刊上。我虽然有自知之明,知道澳洲的华文文坛上没有老虎,并没有自视作家的美好感觉,但符兆祥对我文学写作的关注却令我感动。也许,正是他怀有拥抱天下华文作家的激情,才令他成为世界华文文坛上颇受爱戴的文学活动家。
98年,我出席了在台北举行的?世界华文作家协会第三届会员代表大会?,和符兆祥又见面了。短短的几天大会,令我惊讶的不仅仅是符兆祥杰出的组织才能和奉献精神,还有他在世界华文作家心目中享有的威望和爱戴。他能拥有如此之多的朋友,如此之深厚的友情,这充分展示了他高尚的人品。在大会期间,他风风火火地四处奔走,到大会完满结束时,疲惫不堪的他,面对众人发自内心的称赞,他用嘶哑的声音道出了心中的遗憾:他本该将大会办得更好。也许,正是他一向对自己抱有遗憾,才令他成为世界华文文坛上成功的文学社会活动家。
今年8月,符兆祥就来电话,通知我?世界华文作家第四届代表大会?将于9月在美国华盛顿举行。从那之后,他的电话接连不断,大会日期一改再改,直到最后,连大会地点也由华盛顿变成了洛杉矶。这其中不知凝聚了符兆祥多少心血,我虽无法想象,但每当我放下电话时,符兆祥那因一日打上百个电话而嘶哑的声音,却久久地萦绕在我耳畔。
小钢琴教师
李明晏
我家的外孙小罗曼今年刚刚七岁,在钢琴教师的指导下,学了两周共两个小时的钢琴,却成了一个小钢琴教师,而拜他为师的竟是一个年迈六十岁的澳洲老妇人伊丽莎白。
一天,当我从卡市的超级市场走出来,一个中国小伙子从我身边檫肩而过时,他那英俊的面容使我想起了曾一度风靡大陆影坛的电影明星郭凯敏。我知道他不太可能是那个已从银幕上消失的明星,但作为一个报社的特约记者,我还是怀着发现新闻人物的一线希望,紧紧跟着他的脚步。不料,他很快就钻进超级市场旁的一栋公寓大楼的车库里。我只好自己对自己说,那不是郭凯敏,只是面貌有些相似而已。可当我还没走过那栋公寓大楼时,悦耳的钢琴声送来了萧邦“华丽圆舞曲”的旋律。我迎着琴声走去,走到了我刚刚追踪的目标消失的那个车库跟前。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一种什么力量的呼唤下,竟冒然从半掩的车库门中钻了进去。哇,上帝!我险些失声叫起来,随着美妙的萧邦的圆舞曲,我眼前出现的竟是一个钢琴世界
,一尘不染的红色地毯上是几架古典钢琴。原来,那个面貌酷似郭凯敏的青年人是卡市赫赫有名的钢琴调修专家张健。我对钢琴自幼就怀有的迷恋令我和他一见如故。我一直想拥有一台钢琴,曾多次在梦中走回我在少年时代中断的钢琴美梦。我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钢琴老师瓦尔瓦拉。阿列克山德洛夫娜,是被十月革命“阿芙洛尔”巡洋舰的炮声赶到哈尔滨的白俄贵族的后裔,她对我十分友爱,可惜,她后来移居澳大利亚,我也因种种原因中断了钢琴梦。九年前,我来到澳洲后,曾梦想能和我的钢琴老师久别重逢,但我一直没能找到她。我想,她可能已回到上帝的怀抱。我,她的学生,都已步入老年,何况当年已是满头银发的她呢。
我和张健在美妙的钢琴声中,溶进了天下华人是一家的温馨。在他热心地
帮助下,我不但买了一台老牌德国钢琴,还为我家的外孙小罗曼请来了一个优秀的钢琴教师JO JO。这个从北京中央音乐学院钢琴系走出来的澳洲硕士生,将活泼好动的小罗曼
变成了一个乖乖的钢琴学生。而他在只学了两周两个小时的钢琴初级课程后的一天晚间,在钢琴上完成JO LO 老师的家庭作业时,邻居伊丽莎白老妇人迎着琴声走进来。她默默地坐在一旁,从小罗曼灵活的手指中流淌出来的旋律,将她带回了她童年的钢琴梦。她和小罗曼一般大时,小小的手指也曾在钢琴上飞舞,她颇有音乐天才,在钢琴班里是第一名好学生,可父亲的突然病故打破了她的钢琴梦。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她走过了六十多个春秋后,刚刚在钢琴上开始了灿烂生命的小邻居竟成了她的小小钢琴教师,令她失去的美梦变成了现实。她那僵硬粗大的手指随着小罗曼鲜嫩灵活的小手指,在钢琴上奏出了童年的歌曲。
小老师和老学生在钢琴旁组成了一幅温馨的生活画面。老学生对钢琴的迷恋,将现学现教的小罗曼变成了JO JO 老师最为满意的学生。LO LO 老师的学生不少,但小罗曼却是十分出色的一个。小罗曼之所以在钢琴学习中有如此精彩的表现,这其中也有伊丽莎白老妇人的功劳,她拜小罗曼为师,令他小小的
心灵滋生了责任感,每当他坐从钢琴旁时,他不仅是在为自己学,还在为那个慈爱的老学生学。
“你吃了嗎?”
(澳洲)李明晏
我的已沉睡了多日的創作靈感,被一句“你吃了嗎?”給驚醒。
那天,我參加了一個老朋友的家庭派對,回家後,手發癢,就想白紙黑字到華文報刊上湊熱鬧。
事情是這樣。我的老朋友早已鑽進了澳洲的主流社會,舉手投足都不同凡響,令我十分萬分地望洋興嘆,因為生活在美麗的澳大利亞已有十個春秋的我,一直被他譏笑為“手持袋鼠護照的大陸先生”。其實,他說的是百分之百的絕對真理,我就是學不會他的派頭,儘管,他學的也不到家,只是自我感覺十分好而已。在大陸人面前,他倒是能來幾手洋派頭,可在人家貨真價實的澳洲人面前,他也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趙本山而已。不然的話,他交了那麼多澳洲姑娘,一個個喝飽了吃足了,還不是都拍拍屁股走人了。可他就是覺得自已和大陸人不一樣,對那些滿身大陸氣息的人十分反感。那天來參加他家派對的人形形色色, 行為舉動也是百花齊放,可想不到,竟有那麼一位先生,見到我的朋友時,沒有哈嘍,而是一句震耳欲聾的“你吃了嗎?”
我的朋友是個天才,他伸出手,在空中畫了一道優美的曲線,指著美食琳琅滿目的餐桌,笑裏藏刀:“你沒來,我怎麼敢先動筷呀?”
那位先生仰頭大笑:“我的媽媽呀,你不是早就不用筷子,只用西方人的刀叉嗎?”
於是,這不大也不小的派對變成了笑的世界,也許,是我笑彎了腰,我的朋友對我明顯地不禮貌,我只好藉故溜了。
其實,闖進澳大利亞的大陸人五花八門,行行出狀元。有西裝革履走進主流社會的,有朝理想振翅欲飛的,有仍在鍋碗瓢盆交響曲中掙扎的…
於是,融入主流社會而尚末像麥克.傑克森那樣,將自己從頭到腳變成一身雪白的大陸人,霎時間懷著擺脫了烏鴉世界變成了天鵝的感覺,對依然在吸塵器的小夜曲、在隆隆馬達聲中呼吸自由世界空氣的本是同根生的同胞們,開始相煎何太急了。我的這位朋友曾多次對我感慨:“哇,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不會笑不會熱情哈羅的就是中國人。哇,面對白色的微笑呆頭呆腦的就是中國人。哇…”
我曾試圖給他解釋,從那一度曾失去了笑的權利的生活中走出來的男女老少,在燦燦的澳洲陽光下,一時還難以進入見人就展露笑容的高水準。何況,西人世界那經久不衰的迷人的笑靨、那脫口而出的聲聲哈羅,在娘胎中已溶化在血液中。而在神州大地,父輩們在永不停息的鬥爭中自顧不暇,哪兒顧得上去笑、去哈羅,只能順水推舟,用傳統的“您吃了嗎?”來表示表示中立。否則,一個普普通通的微笑,也會變成笑裏藏刀。
可他總是恥笑我是民粹主義。其實,我什麼也不是,只是不希望看到,從烏鴉群中飛出的天鵝,會在天鵝群中走回過去,又變成烏鴉。因為,一個鄙視自己民族的人,不會得到社會的承認,會變成過街的老鼠。
悲哀的一夜
李明晏
那本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在卡市退伍军人俱乐部,妻子维拉在众多老虎机发烧友的惊叹声中,只用了区区20元钱,唤来了老虎机美妙的歌唱:9,748元大奖。有福同享,我也踏上了幸运之路。大千世界就是奇妙无穷,我虽没有创造出轰动的镜头,但吃人的老虎机对我却是一付小猫咪咪的乖模样,源源不断地向我奉送上帝的微笑。想不到,就在我喜气洋洋时,我刚刚结识不久的两个俄国朋友,安德列和斯拉瓦,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是人逢喜事精神唤发吧,我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刚刚轰动的一幕,可他们脸上的阴云却令我嘎言而止。上帝,出了什么事?
原来,安德列和斯拉瓦是来求我为他们找家中装有卫星电视的朋友,想从俄罗斯电视台得知有关“库斯克号”潜艇的最新消息。
安德列和斯拉瓦脸上的阴云霎时间飞到了我的脸上,老虎机的歌声中,传来了巴伦支海海底118名俄罗斯官兵的呼救声。我悲哀的沉默了,象所有沉浸在喜悦
中的人一样,最怕在心神飞扬的时刻,想到人世间的不幸。
我急忙给我认识的朋友打电话,可在周末的晚上,我的电话处处碰壁,只能叫安德列和斯拉瓦失望了。
我和他们走进酒吧,当我端来了啤酒时,安德列和斯拉瓦却在面红耳赤地争吵。来自圣。彼得堡的安德列大骂俄罗斯新总统普京。哼,他太让我失望了,“库斯克号”潜艇罹难的当天,他本应火速返回克里姆林宫,却在全世界的人们都在为118条生命祈祷时,在疗养胜地接受阳光的抚摸。作为一国之君,普京应将遇难
官兵的生命视为自己的生命,不应为了所谓的俄罗斯尊严,封锁消息,错过了四海之内皆兄弟的动人场面。。。
斯拉瓦那双蓝绿色的眼睛燃起了熊熊怒火。我们俄罗斯只能自己救自己,决不能事事乞求他人,我们的普京做得对,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能失去俄罗斯民族的尊严。。。
从我认识他们的那一天起,就习惯了他们的争论。来自莫斯科的斯拉瓦的父亲是前苏联克格勃的官员,而安德列的父亲是克格勃的牺牲品。他们合租一室,每日在建筑工地上挥汗如雨,晚间的节目就是争论不休。我对他们之间的舌战非常感兴趣,因为他们在怒发冲冠时所创造出来的语言,能与俄罗斯语言大师相媲美,给于我别具风味的语言享受。我还记得,普京登上俄罗斯总统的宝座的那天晚上,斯拉瓦请我喝香槟,而安德列则用香槟酒瓶咂碎了玻璃窗。斯拉瓦将头伸到窗外,大声疾呼马雅可夫斯基的诗句:“看吧,羡慕吧,我-苏维埃公民!”
安德列毫不示弱,用他改造的马雅可夫斯基的诗句回击:“我,整个地球都走遍,生活好,活着好,而我们的爱国者斯拉瓦在远离俄罗斯的澳大利亚生活得最好!”
当时的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可这天晚间我却被他们的争论带进了痛苦的深思。当我们三人摇摇晃晃走出俱乐部时,我的耳畔一直嗡嗡响个不停,似乎是来自巴伦支海海底罹难者的呼救声。
上帝,救救他们!
得意忘形
李明晏
那是2000年11月30日,星期五。
那天早晨,我脚踏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在卡市商业区送报纸时,11月最後一个星期五向我展示了黑色的笑容。
我刚刚从美国出席“世界华文作家协会”第四届会员代表大会归来,和那些代销“澳洲日报”的华人杂货店大大小小的老板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没见面了。虽不是久别,但彼此都有那么一点点不大不小的喜悦。
一家华人杂货店的柬裔老板见到我,热情地向我伸出了手:“哇,我还不知道,你这个送报纸的还是个作家,去美国开会了。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想不到。。。”
杂货店老板的滔滔不绝,将我抚摸成一只香酥鸡,尽管我心知肚明,我不是什么作家,不过是在澳洲华文报刊上跑跑龙套而已,但我还是甜蜜在心里。是呀,在这个世界上,有人不喜欢悦耳的赞美吗?只是接受赞美的表情不同罢了。有人面不改色,却在心里偷着乐;有人洋洋得意,全身的细胞都在欢唱;有人摆出一付自己是小人物的谦虚,心中却横扫全世界。
我本该说声谢谢就走人,可那个老板的一脸真诚却唤来了我的灵感,我也滔滔不绝起来:“我这个送报纸的写写小文章算什么,不过去美国出席了一个会议。中国文化大革命时,种地的,卖菜的,织布的,还有跳芭蕾舞的,打乒乓球的,一个个都进了中南海,登上了天安门,不是副总理就是部长。那才风光呢。”
想不到,我的话却引起了老板的兴趣。他来自金边,对那个从早到晚头包着白毛巾的陈永贵并不陌生。于是,我们有了共同的话题。正当我们聊得十分起劲时,一个老妇人悄悄地走过来,悄悄地拉了拉我的手,悄悄地说:“先生,你的脚踏车,你的脚踏车。”
我急忙转过身,我的自行车不翼而飞。我按照老妇人的手势向大街奔去,只见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个黑发黄脸的小青年骑着我的自行车穿梭在车水马龙中。
我一时得意,不但忘了形,还忘了刚刚买来的自行车并没有放在红色保险箱里。
还是第三好
李明晏
中国体育健儿在澳洲的惊人成绩和杰出表现,将悉尼2000年奥运会变成了中国人盛大的节日。澳洲的中国人,融入了澳洲主流社会的中华精英,还是在浩浩荡荡的蓝领大军中挥汗如雨的中华儿女,面对冉冉上升的五星红旗,无不热血沸腾,热泪盈眶,耸情高歌“我爱你,中国!”
看吧,当年的苏联老大哥已被我们摔在后面,当年的小老弟已是金牌榜上的老二了。
想不到,饿死的骆驼还真是比马大,北极熊从梦中惊醒,在奥运会的最后时刻,穿过了失败的阴影,迎来了美妙的一瞬,重返金牌第二位。
和天下的炎黄子孙一样,我十分惋惜,万分遗憾,见人就唠唠叨叨:咳,
如果那些稳操胜卷的金牌不擦肩而过的话,我们就稳坐二号钓鱼台了。就说跳水吧,五块金牌是个进步,但按实力,我们本应满堂红的,八块!不,八块有点太霸道
,那就七块。。。响当当的马家军本能在田径场上再现当年在德国斯图嘉世界锦标赛中创造的奇迹,横扫女子长跑金银铜。。。
如果不是我的文友田沈生为我进行了奥运会的启蒙教育,我也许就变成了鲁迅笔下的祥林嫂。
田沈生近来在澳华文坛十分活跃,在奥运会期间,他因和中国奥运会代表团的高官有亲密的友谊而成为澳洲华文报刊强手的特派记者。看到我见人就祥林嫂式的唠唠叨叨,他带着奥运会特派记者的权威面孔,笑了,笑得我咬牙切齿。
你笑什么?笑中国第三,还是笑俄罗斯第二?
我笑你的眼睛只会看今天的悉尼,看不到四年后的雅典。今天,我们中国体育健儿大放光彩,从亚特兰大奥运会的第四升到了第三,这一级凝聚了多少残酷的故事。四年后的雅典奥运会,将会上演更多残酷的故事。中国体育运动员也许能更上一层楼,登上金牌榜的第二位,但运动场上风云莫测,就是占卜大师也不能四年早知道。如果中国在雅典不能升一级,那稳坐三号钓鱼台也不遗憾,可若是从第二位跌下来,那你就会比祥林嫂还祥林嫂了。
你是说,中国这次只升了一级是好事,以免四年后被老大哥再摔到后面?
当然了,中国在本届奥运会的成绩是最完美的,不多不少,跳了最精彩的一步。
这是你的高见,还是中国奥运会智囊团的思维?
田沈生神秘地莞尔一笑:无可奉告!
高行健和蒲宁
李明晏
高行健在一片哗然中登上了诺贝尔文学奖宝座的那一刻,是我人生中美妙的
的一瞬。哇,我们中国人终于在世界文学舞台上扬眉吐气了!
高行健的大名对我并不陌生,早在八十年代,他的戏剧就被我们黑龙江大学文学发烧友津津乐道。而当他的戏剧被封杀时,他一夜之间成了许许多多文学青年崇拜的偶像,中国文学的当代英雄。这并非是禁果分外甜,而是在文学世界里,被封杀的作家不少都是天才,就如同当年苏联作家巴斯捷尔纳克,他的名著“日瓦戈医生”被苏联文学界拒之门外,但他的文学天才却是关不住的春光,他的“日瓦戈医生”在意大利发表後,便轰动了世界文坛,搬上了银幕,荣获了1958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可惜的是,巴斯捷尔纳克因迫于压力,没有登上诺贝尔文学奖的颁奖台。现比之下,高行健是十分幸运的。他的幸运是他远离了北京,有人说,如果他脚踏的是神圣的社会主义大地,那诺贝尔文学奖的桂冠不会落到他的头上。也许,正是因为如此,高行健自己也说:“我在国外近十二年所完成的作品,若在中国,一辈子也做不了!”
高行健曾多次访问澳大利亚,我有幸出席了悉尼科技大学国际研究学院举办的高行健报告会。我还记得当时报告会的种种镜头。当然,我那时并没有想到,高行健会是2000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奖者,但我见到的高行健却令我想到了俄罗斯作家蒲宁。蒲宁是被阿芙尔巡洋舰的炮声赶到了法国,而高行健是踏着天安门的炮声流亡到法国。蒲宁在1933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时,苏联文学界也是一片尴尬的沉默
,就如同今年的北京。高行健和蒲宁的命运何其相似啊!不过,蒲宁最精彩的作品
大多完成在他的祖国俄罗斯,如他的继承了俄罗斯古典诗歌传统的抒情诗集“落叶”,他的描写贵族庄园的衰落和农村艰困生活的中、短篇小说“乡村”“苏霍多尔”,他的描写资产阶级精神空虚的著名短篇小说“旧金山来的绅士”等。他1920年流亡法国,30年发表了一部长篇小说“阿尔谢尼耶夫的一生”,直到53年逝世,他似乎再没有什么轰动的作品问世。蒲宁虽然离开了他的祖国,但他在梦中一直拥抱多灾多难的俄罗斯,晚年时,他曾想回国,许多苏联作家也在翘首盼望,著名作家费定,“城与年”的作者,为他四处奔走,可阴错阳差,蒲宁是带着人生最大的遗憾回到了生命的来处。
我相信,高行健要比蒲宁幸运,他总有一天会登上祖国的大地。
运动禁药的秘密
李明晏
悉尼2000年奥运会在开幕第三天,国际奥委会医务委员会就将六名药检未过关的运动员送出奥运村。令我欣慰的是,这六位不光彩的体育明星中没有我们中国运动员,也没有澳大利亚体育精英。我悬着的一颗心缓缓归位。我的乒乓球友大王却笑我是天真浪漫。他如数家珍般地将巴西游泳教练米歇尔。勒贝格的名言一字不差地道了出来:“运动员没有干净的,除非他们不争夺奖牌。今天,只有真正的傻瓜才会在药检当中被抓住。药检本身就是荒唐事。奥运会的药检纯粹是开玩笑。药检是一场闹剧。奥运会的药检实际上为国际奥委会提供了一个不在犯罪现场的口实。在过去几个月里没有一位游泳运动员被查出使用了违禁药品,但是实际情况绝对不是如此。”
巴西游泳教练的“名言”对我已不是新闻,不过,我在报刊上拜读他的这番话时,眼前出现了俄罗斯古典作家克雷洛夫寓言中的吃不到葡萄骂葡萄酸的狐狸。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可乔装打扮混进天鹅群中的乌鸦毕竟是极少数的天才骗子,何况,区区几个运动小人怎能玷污奥运会的圣洁。可专业运动员出身的大王却独具慧眼,从巴西教练的名言警句中娓娓道出他的真知灼见。
巴西游泳教练米歇尔。勒贝格并非无名鼠辈,他曾为巴西队训练出三名游泳明星,面对悉尼2000年奥运会游泳比赛大厅里领奖台上冉冉上升的一面面旗帜,面对疯狂的观众和疯狂的游泳大赛的胜利者,他才疯狂地道出了心中的秘密。如果,
碧绿的游泳池是巴西人的天下,他绝不会此地无银,相反,他会高歌赞美奥运会高举反禁药大旗,满含鳄鱼的眼泪亲吻奥运会的高官。
上帝,这麽说,惊人的世界记录,神奇的飞鱼、飞人、铁人。。。全是乘着兴奋剂的翅膀才飞到了领奖台上?
我的圣母娘娘!我可没这么说,是你的即兴发挥。不过,有一点是公开的秘
密。游泳池和田径跑道上的英雄好汉,大多来自运动医学发达的国家。前东德的美人飞鱼,曾在汉城的奥运会上大放光彩,如今已是世界泳坛的过街老鼠。她当时之所以能躲过严格的药检,是因为发明禁药的运动医学专家,都备有对付药检的手段而已。天才就是不给自己挖掘坟墓,他们会贼喊捉贼,但绝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打自己的耳光。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把禁药当作毒药的话,那就是在发明禁药的同时,也发明了解药,就象中国武侠大师金庸笔下的故事。
对,对,对!
可金庸是我们中国人,他的故事全是在我们神州大地上演的呀。怎能让外国人近水楼台呢?
老天爷,你这个舞文弄墨的竟不知道,我们的金庸早已走进世界了。
大年初一早晨
李明晏
来澳十年,中国的传统春节似乎失去了节日的魅力。赤日炎炎,大街小巷的一群群短衣短裤,一双双毛茸茸的大腿,将我们中国人的春节变成了忘却的记忆。
若不是那时而飘来的“狮子队”的锣鼓声,我也许会忘记,海外华人也在欢庆春节。
今年的初一是星期六,仁慈的上帝赐予了海外华人欢渡新春佳节的良机,可我,作为报纸的推销员,却无法感谢上帝的恩惠,只能在清晨时分,骑着单车在卡市商业区穿梭。
卡市代销报纸的商店大多停业,只有几家商店大年初一照常营业。不知为什么,我为那些忘记了春节的老板感到由衷的钦佩,也感到悲哀。何苦呢?难道大年初一的盈利能买下一座金矿?在漫长的海外生涯中,我虽对中国的传统节日已是马马虎虎,但我也不愿意在大年初一,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示打工仔的形象。如果没有那些将春节置于脑后的商人。我就不必驮着报纸飞来飞去了。可恨,金钱的奴隶!
初一的“澳洲日报”十分诱人,随报赠送印刷精美的“新春特刊”。我舍不得将它们打入冷宫,便在被人们誉为“卡市茶座”的“CABRAMATTA WALL”,放上了十份“澳洲日报”,并在一个小纸盒上写了几个大字“请将报费放进盒子里”。
一个小时后,我来到“CABRAMATTA WALL”时,这儿已是人声鼎沸,可我留给君子的十份报纸已变成了七份,而小纸盒却是空空如也。我立即变成了一个乡下泼妇,调动了所有尖刻恶毒的语汇,痛痛快快地发泄,直到一个老华侨轻轻地拉着我的手:“大作家,大年初一骂什么人呀。”
“我骂的不是人,我骂的是。。。”
那我骂的是什么呢?
然而,祸又不单行。当我怒气冲冲的骑着单车来到我居住的公寓大楼的大门口时,街对面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一个白人老妇人倒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脖颈,一只手指向穿过马路飞跑的黄脸小子。不知是在一种什么力量的驱使下,也许是一种下意识的行动,我调过车头,跨上单车飞向那个光天化日之下抢劫的人渣,可突然间,我看到了匕首的一道寒光,看到了一张亡命徒的狰狞的嘴脸,于是,我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胆小鬼。
我望着那个从白人老夫人脖颈上抢走了金项链的黄脸小子无影无踪了,推着单车向那个老妇人走去,可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面对她那愤怒的目光,我能说什么?是我的命比她的金项链值钱吗?还是。。。
过把瘾不会死
李明晏
那天,我在购买奥运会票的长龙中,和多年不见的大王邂逅。我们天南海北聊了一通後,话题就转到即将开幕的悉尼2000年奥运会。看到我展望中国奥运健儿灿烂前景的满脸兴奋,大王当即给我泼了冷水:“千喜年奥运会不同往年,尿检再加上血检,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好戏?当然了,最保守的估计是十六枚金牌!这还是咱们东方人的温良恭
俭让,如果按着融入西方世界的白色思维,那中国奥运健儿的金牌至少得二十出头。
运动员出身的大王笑了,笑出了眼泪,笑出了一段辛酸的往事。
大王在中学读书时已是一位出色的速滑运动员,曾数次打破市记录。根据他平日的成绩,全市中学速滑比赛的冠军非他莫属,可比赛结果却令他大跌眼镜,和他从小玩到大的滑冰伙伴脱颍而出,不但登上了冠军的宝座,还打破了大王的记录。大王一气之下,没有向自己的伙伴伸手祝贺,因为他十分清楚,这其中必有鬼,一个平日被他在冰场跑道上远远摔在后面的人,不会一夜之间就变成滑冰场上的超人。後来,当大王被体育学院择优录取时,他的伙伴却苦口婆心劝他放弃冰上之梦。自幼就迷恋速滑运动的他,面对自己的锦绣前程,岂能听进这种劝告。他的伙伴只好将深藏在心中的秘密和盘托出:他之所以在那次全市大赛中打破了大王的记录,是因为他服了兴奋剂。那为他带来金牌的神奇小药丸,是他姐姐的男朋友,一个专修运动医学的出访学者,从东欧某个体育大国带回来的。。。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体育世界就更精彩了。不能否认,在运动场上创造惊人成绩的体育精英,大多是凭自己的运动天才和辛勤的汗水,但其中又有多少金牌是来自旁门佐道,只有上帝知道。
对一个运动员来说,人生的目标就是手捧光芒四射的金杯。运动员的世界,犹如柴可夫斯基的芭蕾舞剧“天鹅湖”,群舞的天鹅中,只有一个白马王子,一个白天鹅敖杰塔公主。人人都渴望金牌的抚摸,可如果人人都是白马王子和敖杰塔公主,那天鹅湖畔就失去了魅力。是命运的安排吧,有人天生就是群舞的小角色,就是充当他人的舞台背景,尽管没有群舞作为陪衬的白马王子和白天鹅敖杰塔公主,只能孤伶伶地双人齐舞,无法创造出豪华瑰丽的宏伟场面,但并非人人甘当螺丝钉,人人能笑纳上帝的圣旨“天生我才必有用”。于是,五花八门的兴奋剂应运而生,满天飞舞。对呀,何乐而不为呢?对某些运动员来说,将兴奋剂拒之门外,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耻最后。如果孤注一掷,拥抱兴奋剂,那也许就会平地一声雷,名利双收,冉冉上升为奥运会灿烂的新星。就算成为过街老鼠,也算是过把瘾了。再说,过一把瘾也不会死的呀!
精彩的讲话
李明晏
我定居澳大利亚已有十个春秋,华人社区的种种活动已成了我生活中丰富多采的一部分。我已记不得出席了多少晚会、宴会、联欢会,听了多少华人精英的讲话,尽管那些讲话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但来自五湖四海的炎黄子孙在激动万分时的豪言壮语还是令我热血沸腾了几分钟。
一月三十日,我参加了“中国移民福利会”和“澳大利亚北京会”联合举办的“如何做一个好公民”的研讨会。说老实话,我对这一研讨会并非欣然前往,只是出于刚刚戴到头顶上的“新州华文作家协会”会长的头衔,不得不去。
如何做一个好公民?上帝,这不有点小儿科吗?我险些笑出声来,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在大陆时那些数不清的什么“如何做一个好儿童”“如何做一个好共青团员”“如何做一个好教师”。。。
参加“如何做一个好公民”研讨会,当然应以一付好公民的形象出席,可我走进会场时,却是一个迟到者。面对座无虚席的大厅,我无地自容,心中大骂雪梨星期天的火车,若不是我辗转在两趟火车和一趟巴士之间,绝不会以一个坏公民的面孔出席在大庭广众面前。
一张张写满了好公民表情的熟悉的、陌生的脸,净化了我的尴尬,一种类似圣洁的感觉悄悄从心中升起,可当我发现主席台上没有那些好公民中的好公民的政治精英时,又想入非非了。是呀,如果是在锣鼓宣天的大选季节,那一个个政治明星定会走向民间,为这一研讨会锦上添花,为自己的仕途之路。。。
我突然为自己头脑中这一思想的闪现感到可耻。作为好公民,怎能有此污浊的思维,怎能以小人之心度政治明星美丽的灵魂?也许,那些重任在身的华人领袖
正在日理万机,为不能在此亮相感到莫大的遗憾呢。
我渐渐地被一个个精彩的讲话感染了。其中令我最为激动的是雪梨中央警区警民联络主任Mr.King Lee的讲话。这位高大威武的警官,以铿锵有力的声音征服了大厅:“我们每个人
都是主流,我们就是精英,不要将自己划为少数人,挺起腰板,不要因自己是少数
而自卑。。。”
这豪迈的壮语,如同苏联革命诗人马雅可夫斯基的脍炙人口的诗句,令我激动万分。我的热血在血管里沸腾了几分钟后,又被幽默的语言带进了笑的世界:华人社团层出不尽,登记在册的就有160多个,包括未登记在内的共有300多个。在“和平饭店”吃饭时,只要有人叫一声“会长!”,那定有许多脑袋伸出来。。。
在哄堂大笑中,一个悲哀的故事将大厅变成了一片静悄悄。
社团会长的神圣使命就是帮助大家,可并非所有的会长都能助人为乐。一个大陆人遭杀害,从大陆赶来的父母因操着一口法庭翻译官听不懂的方言,无法出庭,只好求助操着同样方言的社团会长。想不到,会长大人的回答是:“对不起,我今天很忙。”“那明天呢?”“明天也忙。”。会长不但天天忙,永远忙,还送他一句脏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却为此伤心流泪了。。。
Mr Lee讲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时,声音十分平静,可却在大厅里掀起了
风暴,在我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张脸,真诚的,虚假的,美好的,丑陋的。。。
两碗牛肉面
李明晏
牛肉面是卡市餐馆最受欢迎的中华美食快餐,它不仅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为饥肠辘辘的普罗大众创造一张张满意的笑脸,还创造了大大小小的富翁。谁也说不清,这色香味俱全的牛肉面为多少人插上了飞往天堂的翅膀。
某日,我在卡市商业区遇见了费菲市“声歌琴行”的老板张健,他满面激动,两眼闪着泪花。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原来他刚刚吃了一碗牛肉面,一碗卡市名人庄文藻为他付款的牛肉面。我本想大笑,可面对张健那百感交集的英俊面孔,却笑不出来了。
上帝,一碗牛肉面只不过是区区小钱,值得如此动情吗?何况,事业如日中天的他,吃一碗牛肉面的功夫,其琴行的营业额就远远超过了一碗牛肉面的价值。而那位名声显赫的庄先生,每喘出一口气的含金量至少是双位数,龙虾大餐对他都是小菜一碟,一碗牛肉面又算得了什么。
原来,这牛肉面还有一个动人的故事。
十年前的一碗牛肉面,在浩浩荡荡寻工大军中的大陆留学生的眼中,是人间最佳美味,是最为奢侈的享受。来自上海的调音师张健,为了艰难的生存,常常是用面包加白开水充饥。某日,他在变成了鱿鱼多日四处寻工时,遇见了一个东南亚华人。他怜悯地将张健从头看到脚,一面摇头叹气,一面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放在他面前。那一碗价值五元的面在饥肠辚辚的张健心中掀起了风暴。出于自尊,他本想谢绝,但肚子早已空空,而口袋里的几个小钱还得留着买明天的火车票。在他举棋不定时,那个善良的华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默默地走开了。张健端起了面碗,没有狼吞虎咽,而是慢慢咀嚼人间温馨。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海外同胞兄弟的友情令他在绝望中感到,天无绝人之路,
十年后的今天,张健已从一无所有到今天费菲市(Fairfield)颇具规模的“声歌琴行”的老板。在繁忙的工作中,他的最佳工作餐就是牛肉面。忙于生意和华人公益事业的庄先生也常常以牛肉面为午饭。他在快餐店里见到张健时,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大陆留学生的艰难岁月。中华儿女今天的业绩令他欣喜,一碗牛肉面凝聚了他对成功者浓厚的同胞之情。
黄惟群的获奖作品“赛思和他的女人与狗”
李明晏
我喜欢黄惟群的作品,他的小贩、邻居系列,犹如一幅幅生动的人生画面,绘声绘色地展现出澳洲的风土人情。他笔下的澳洲人,是那么美丽、单纯、迷人,即使是心灵上的阴影,也令人感到一种别具风格的坦荡、真诚。
黄惟群的“赛思和他的女人与狗”获得了95年“自立快报”举办的“澳洲中文文学创作奖”的优秀散文佳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的奖金是1500澳元)
读完黄惟群这篇散文後,我当时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感到澳洲的阳光更加灿烂,澳洲人脸上那永不消逝的笑容更加迷人,跳跃在这片人间乐土上的一颗颗灵魂,是那么真诚、单纯、天真。
黄惟群从独特的角度,用简洁深刻、幽默含蓄的语言和多姿多彩的细节,创造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澳洲小人物。主人公赛思是我们在澳洲大街小巷中司空见惯的千千万万澳洲人中的一个。他天性乐观、豁达,善良的心地中闪烁着几分狡猾,在玩世不恭中潇洒人生。他和土著女人玛格丽特的关系十分令人回味。赛思爱他的泰国未婚妻,他用泰国式的家具堆满了自己的房间,以示对远在泰国的未婚妻的忠诚,可这个处于男性最佳发挥时期的壮汉,竟在泰国式的大床上和土著女人大肆享受鱼水之欢。而在作品的结尾,新婚後的赛思竟能关系融洽地和二个女人共同生活在自己新创的安乐窝里。在远水解不了近渴的非常时期,赛思心中怀着对泰国未婚妻炽热的爱,怀中却搂着已过中年的土著女人,还能令人理解。可在新婚之後,他与土著女人的关系不但没有就此中止,反而融洽,这虽难以令人信服,但也正是这出乎读者意料的结局,赛思的形象以其独特的魅力成为千千万万澳洲人中独特的“这一个”。
赛思的三条狗并非作品中的陪衬,而是揭示主人公性格的不可缺少的角色。在世界文学宝库中,不少文学巨匠借助狗的形象,展示了丰富多采的人性。俄罗斯古典作家屠格涅夫的“木木”,契可夫的“带哈巴狗的女人”,其中对狗的描写震撼人心,具有极大的艺术感染力。黄惟群笔下的狗的描写只是寥寥几笔,但却意味深长,令人嗅到主人公的善良人性。
赛思的形象给人一种清新超脱的感觉,其原因是我们所生活的现实,正值文明危机,随着宗教的影响不如既往,失去对人的道德的约束力而导致个人主义的恶性膨胀,以致大千世界人欲横流,形形色色的带有极端倾向的超个人主义、过度的个人主义几乎成为我们世界的主旋律。在如此氛围中出现的澳洲小人物,无疑如同世外桃园中一个美好的存在,具有独特的艺术感染力。
生活在自由世界阴影下的大陆人
李明晏
前几年,进入澳州的大陆非法居民大多来自中国的东南沿海一带。这一,二年,来自中国东北的非法居留者突然猛增。据消息灵通人士讲,这其中的原因,是因为近几年中国东南沿海地区出国潮已减退,所以,大批蛇头纷纷北上西进,向澳州送来了大批非法移民。来自东北的黑民大多居住在雪梨西南郊地区。他们当中,除了少数人在亲朋好友的掩盖下非法打工,大多数已沦落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一位来自辽宁的张先生对记者讲诉了他的遭遇。他在中俄贸易的蜜月期间,在俄罗斯赚了不少
钱。当中国倒爷在俄罗斯老鼠过街时,他激流勇退,回到了沈阳,搞起了服装生意。不料,生意并不红火,便想到西方创天下。在朋友的引见下,张先生认识了一个蛇头。他答应三万元办一个去澳州的护照。一个月後,蛇头又向他要三万:“出国商务考察有三部曲,第一部是澳方邀请函和国内公司的种种证明,第二部是澳州使馆的批件,第三部是公安局的护照。这三部曲唱完了才能拿到澳州使馆的签证。你的三万元只能唱上二部,最为关键的第三部还得三万! ”
张先生较得蛇头不可靠,便决定打退堂鼓。蛇头眉开眼笑,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堆五花八门的假证明:“兄弟,对不起,这就是你那三万元! ”
张先生只能逼上梁山了。他终于走进了北京国际机场。在他递上护照的那一瞬间,他面不改色,因为他在事前已在蛇头的安排下进行过排练。在飞机上,他和另外四个人会师了。他们五人一行的冒牌商务考察团在雪梨走下飞机时,一个个面如土色,不知能否闯出最後一关,因为在飞机上他们从几个澳籍华人的谈话中得知,前些日子福建的一个商务考察团在墨尔本机场被移民局当即遣返。不过,带领他们的蛇头却胸有成竹:“兄弟们,福建的事我也知道。那儿的蛇头全是骗子,手续全是伪造的,而我们是澳州,中国,公安局,使馆一条龙。没问题! ”
果然,他们一行五人平安地走了出来。迎接他们的也是一条龙。澳州蛇头用汽车将他们载到
LIVERPOOL的一栋公寓,而那个带领他们来澳州的北京蛇头,走出机场就和他们拜拜了。
第二天,澳州蛇头带他们去上工,在一个工地干杂活。干了二天後,澳州蛇头不见了,而顾用他们的老板也笑着说:“对不起,先生们,从今以后没活了”
张先生开始在陌生的大地四处奔走,可到处是麻目不仁的爱莫能助。
如今,一个月已经过去,他已到了坐吃山空的地步了。他本想打道回府,可他不甘心,六万元并不是小数目。
我问他,为何不找蛇头理论,他苦笑着告诉我,在大陆蛇头不过是马前卒,真正的老虎都是幕后的实权人物。他只能好汉不吃眼前亏。
MADE IN CHINA 就是好!
(澳州)李明晏
WOOLWORTHS超级市场出现了中国产的气压暖瓶,价钱虽然不贵,十澳元外加几个零头,
可却很少有人问津。这可能是因为澳州人习惯喝凉开水,而来自华夏大地的炎黄子孙都纷纷冲向主流,所以,物美价廉的大陆气压暖瓶才被冷落一旁。我虽然只有一个脚趾头靠近主流社会的边缘,但也不想开倒车,走回黄土地的习风,只好收回爱国主义的冲动,打消了为''MADE IN CHINA''奉献一份爱心的
激情。
然而,我还是爱国了,那是因为''MADE IN CHINA''气压暖瓶突然间变成了超级市场的处理品
,身价下跌一倍,十澳元外加几个零头,变成了五澳元也带几个零头。于是,捡便宜的潇洒融合着爱国主义的浪漫,我买一个''MADE IN CHINA''。虽然,为此感到与主流社会已远了几步,可省下的五元澳币,却将我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
不料,我的欢乐立即被便宜无好货给葬送了。这个气压暖瓶,竟如同奄奄一息的心脏病患者,
千呼万叫,细细的水流方能姗姗流出,一小瓶水要压十几下。原来如此! 怪不得身份下跌呢。不过,我
认为''MADE IN CHINA''不会个个如此,说不定是我运气不好,遇上了次品。幸好,收据还在我口袋里。于是,我又回到了超级市场。
笑容可掬的金发售货小姐问我:”先生,是退钱还是换一个?“
是我对''MADE IN CHINA''还末
丧失信心,还是我不想因区区小钱,在澳州人面前出卖自己的祖国,我换了一个。
果然不错,这个''MADE IN CHINA'还真为海外游子增光,它如同奥运会的金牌得主,精力
充沛,没按几下,一杯热气腾腾的开水便唤出我心儿的歌唱。
谁料到,翌日早晨,这个令我在梦中也为祖国歌唱的''MADE IN CHINA'',却摆出了一付冷面孔,昨天灌进去的满腔爱国主义激情,变成了一片陌生的冰冷。
我的天,''MADE IN CHINA''就是''MADE IN CHINA''!
我本想把这个气压暖瓶当作古董收藏,可耳畔突然响起老毛的教导:“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员就最讲认真! ”
可偏偏这时我的收据不见了。正当我翻口袋寻找收据时,厨房理突然间一声巨响,接着便是小 孙子的哭声,我大叫一,跑进厨房,是好奇的小孙子把''MADE IN CHINA''当玩具,不小心将它摔到
地板上。好在它是劣品,否则的话,滚烫的水还不得毁了小孙子美丽的形象。于是,我情不自禁地振臂
高呼:“MADE IN CHINA 就是好! 就是好!
美好的一天
李明晏
那是最令我激动的一天。我在STRATHFIELD俄罗斯俱乐部的图书馆,意外地遇见了童年时的俄国朋友安德列。当时,我家在哈尔滨白俄侨民居住区南岗,和
安德列家是邻居。
我还记得,是柴科夫斯基的''天鹅湖''为我和安德列结下了孩子的友情。
一天早晨,我为了应付钢琴老师的家庭作业,苦练车尔尼的练习曲时,窗口
突然冒出来金发,蓝眼,金褐色的雀斑。是刚刚搬来不久的俄国邻居家的小孩安德列。
”哇,你也弹车尔尼,太没意思了。来,我给你弹一段柴科夫斯基!“
还末等我开口,安德列如同一个敏捷的兔子,从窗口钻了进来。
他坐到钢琴旁,用一双灵巧的双手在琴键上龙飞凤舞,美妙的旋律令我目瞪口呆。
”沙夏,弹什么车尔尼,见他的鬼去! 来,我教你弹柴科夫斯基。“
”安德列,不行,我的老师安娜。伊万诺夫娜只准我弹练习曲。她说,先学会走才能跑。。。“
”见她的鬼去! 来,我教你柴科夫斯基的小天鹅湖舞曲。“
不料,还末等我学会,爸爸推门进来了。他不甚友好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安德列,用几块大虾糖对他下了逐客令。
我恋恋不舍地将安德列送到门外,回到钢琴旁又弹起枯燥无味的车尔尼。
大约半小时後,窗口又冒出了金发,蓝眼,金褐色的雀斑。安德列朝着我挤了挤蓝幽幽的眼睛,又向我招了招手。我领会了他的意思,便蹑手蹑脚地溜出了家门。
那天,在安德列家里,我走进了一个美妙的音乐世界。我们是同龄人,学钢琴的时间又都差不多,可他却能即兴在琴键上弹出许多名曲,贝多芬的''小步舞曲'',莫扎特的''土耳其进行曲'',舒伯特的''小夜曲''。。。而我除了枯燥的练习曲,只 会弹柴科夫斯基的''花的圆舞曲'',那还是为儿童学生改编的简易钢琴曲。相比之下,我在钢琴上的表现当然是苍白无力了。好在安德列不但不趾高气扬,还告诉了我他弹钢琴的秘诀。。
关于CLOSING DOWN SALE的又一个故事
我的一个朋友读了我写的"CLOSING DOWN D SALE"之后,给我讲了他
亲身经历的一件事.我考虑了好久才决定将这个故事写出来.这到不是怕有人说
我又在无巧不成书,而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我的朋友罗伯特/当然这不是他的真名/是唐人街的一个大厨.他每周的工钱
是四位数,他的妻子阿萍/当然,这也不是她的真名/在一栋美丽的宅子里养尊处优.这
并非是阿萍厌恶工作,而是体贴入微的老公十分疼爱她那林黛玉式的身体.
不过,阿萍并不想过着套在老公脖子上寄生虫生活,便背着罗伯特在一家华裔
女老板的家庭工厂打工.
某日,阿萍乘火车从城里返家时,遇见了一个中国姑娘.她是从TOWN HALL
上的车.阿萍一眼就看出她全身的大陆味.也许,是这个大陆妹还没从新生活的喜悦
中走出来,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件女式套装,一面欣赏,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哇!真便宜
啊!"
阿萍突然发现,那件套装十分眼熟.正是她前几天在华裔女老板的家庭工厂加工的那种套装.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问道:"请问,这件套装多少钱?"
大概是因为自己买的东西引起了注意,而得意洋洋吧,那个姑娘竟滔滔不绝起来:"这是香港名牌时装,原价一百多元,今天清仓大减价,才五十元.真是物美价廉啊!"
阿萍险些将口中的口香糖笑到那件香港名牌上.她急忙用手帕堵注嘴,一面连声说对不起.一面在心中笑道:"开什么国际玩笑!香港时装?我就亲手加工了好几十件.我闭上眼睛也能认出来.哼,大减价!傻冒..."
大陆妹并没发现阿萍脸上的窃笑,反而由一个幸运儿变成了热情的推销员:"你
要想买,还来得及.我买时还有几件,不过,那家清仓的时装店顾客可不少,其中有不少
老外.我真没想到,这澳大利亚人也爱捡便宜.哈哈..."
阿萍望着她脸上浓厚的大陆气息,咬着牙才没笑出来.
然而,那天晚间,当罗伯特带着一身疲倦走进家门时,阿萍在火车上浓缩在肚子里的笑声,终于破腹而出.她伸出手,指着老公的鼻子,笑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罗伯特白天在锅碗瓢盆交响曲的暂停时间,在洗碗女工阿丽的推荐下,风风火火地跑进了CLOSING DOWN SALE 五光十色的世界.了五十元钱,给爱妻买了
香港名牌.他做梦也没想到,那件女套装也许还浸透着阿萍艰辛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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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夜
(澳洲)李明晏
移居澳大利亚後,圣诞歌声一次又一次将我送进童年的回忆。
大约五十多年前,我的故乡哈尔滨已经十分欧化,具有浓厚的俄罗斯情调。我家住在以俄罗斯移民为主体的外国侨民集聚中心南岗区,所以,从孩提时代起,除了中国的春节,我最喜欢的就是12月25日的欧美圣诞节和一月七日的俄罗斯圣诞节。那彻夜唱不完的圣诞歌,那闪着奇光异彩的圣诞树,那慈祥的圣诞老人和美丽的白雪公主。。。这一切一切都深深进入我童年的记忆。
记得是我五岁的时候。那年的圣诞节我和姐姐自己动手装饰了一颗美丽的圣诞树。当我们围在圣诞树旁切圣诞蛋糕时,门外传来了急切的叩门声。我以为是俄国邻居伊万大叔扮演的圣诞老人,便飞快地跑去开门。可眼前出现的却是一个冻得瑟瑟发抖的俄国女人。
“小孩,饺子的有没有?”她用生硬的中国话问我,一双蓝绿色的眼睛乞求地望着我。
那时,我已会说几句简单的俄语。我告诉她,我家现在只有圣诞蛋糕时,她失望地摇了摇头,转身走开了。
翌日,人们在我家附近的马家沟小河边发现了她的尸体。
我至今还记得那恐怖的一刻。当我和姐姐钻进围观的人群,看到那个向我讨中国饺子的俄国女人的尸体时,我凄惨地发出一声吼叫。我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常常在恶梦中大叫:“小孩,饺子的有没有?”
当圣诞节再度到来时,我求妈妈为我煮一大碗饺子,等待那急切的叩门声,等待那生硬的中国话:“小孩,饺子的有没有?”
然而,我等到的却是一个悲惨的故事。俄国邻居伊万大叔返回祖国怀抱前夕,向我讲诉了那个冻死在小河边的俄国女人的故事。
原来,她曾是哈尔滨白俄移民中红极一时的话剧演员。她在哈尔滨的舞台上。为浪迹天涯的俄罗斯人展示了俄罗斯文学的光辉灿烂。她塑造的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奥斯特罗夫斯基〖大雷雨〗中的卡捷琳娜等一系列俄罗斯女性形象,慰籍了一颗颗俄罗斯孤苦的灵魂。不知是对失去的祖国的怀念,还是感叹青春年华的逝去,她经常借酒浇愁,以致到后来失去了嗓音,失去了生存的能力,而变成了圣诞之夜的冻死骨。
随着时光流逝,这段童年的记忆却变得越来越沉重。我一直无法原谅自己,在那个难忘的圣诞之夜没能为那个可怜的俄罗斯女人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也许,她的最後希望就是吃一顿中国饺子!
* _________________ 李明晏
澳洲中文作家协会秘书长
澳洲中文作家协会(中华分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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