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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文舟]

小茴香（原创首投三篇）
许文舟
小茴香在南方乡村是最普通的蔬菜，有叫怀香的，从字韵里可以品出一种与乡思有关的情愫，是怀乡吧，下箸时自然想起乡下的老母亲精心打理着的小菜园，此刻，正是清明时节，茴香长势很好，母亲一定把茴香做成粑粑供奉到父亲灵前，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倚门而望，我从故乡走出的小路从母亲眼里伸向远方。
多年生草本，一年四季都可以在田间地头看到。不论是苗时的枝叶，还是秋上的果实，都具有强烈芳香，也许小茴香的得名之于此吧。高中时读到鲁迅的小说《孔乙己》，第一次知道长在故乡路边的茴香居然可以让那位落魄的文人如此珍惜，咸亨酒店油腻的餐桌上一小碟茴香豆，至今仍如一粒粒文字，散发出或浓或淡的芳香。茴香豆最佳搭档是黄酒，喝了黄酒再嚼几粒茴香豆，那日子也会因之溢出香味来。读《孔乙己》的高中时代，家里很穷，每个星期只有很少的零花钱，肚子总是比严格的纪律松驰，还不到下课就喊饿了，老师读茴香豆茴字的四种写法，总是不由自主地被诱惑，引颈神往，思想免不了开小差。明知道那一碟儿茴香豆对于我来说不过是镜中之画饼，还是忍不住要想象它的形状和味道。
后来，每个星期在母亲给我的吃饭钱之外，又多了一包炒蚕豆，尽管无法做出茴香豆的品位，每每饿肚子的时候，又都把一粒粒蚕豆悄悄放到嘴里，用虚假的动作骗过老师，老师无法知道你是在读英语单词还是嚼蚕豆，反正嚼蚕豆的动作与读英语的动作有些相象。老家田埂上生存着的小茴香似乎离我们的厨房很远，它花开花落，它自生自灭，更多的时候，它形成一种药，乡间药铺的掌柜绿墨水了草地笔迹，常有小茴香的踪影，据说小茴香的单方救过许多病人。老家小小的菜园子里，常年都有小茴香生长，那是经过人工栽培的品种，母亲用嫩茎、叶作蔬菜，可是茴香克油，缺少油脂的年代，一般只能隔些时间又吃上一顿，否则肠胃就会闹情绪。父亲不时采些果实作香料，与八角等配在一起，老家再牛的厨师还都依了这些佐料充当好汉。经过山羊粪的伺候，菜园里的小茴香长得绿油油的，折一些煮到腊猪脚汤里，一屋顿生扑鼻的香味。小茴香可炒吃，加些豆米，是滇西乡村待客的好菜，煎小茴香粑粑，看到雪白的糯米面里玉绿的小茴香针形叶布着的图案，不吃也就会产生一种视觉上的满足了，而凉拌着吃，自有一股清香的味道。小茴香味辛、甘、温，有理气健胃，散寒止痛等作用。老家生孩子不满月的女人都要煮老茴香根汤喝，大慨都缘于其较好的药性吧。
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回乡才几个月就被姐夫约着出去打工，母亲苦苦挽留，但我去意已决，根本不在呼邻家还有比茴香还鲜美的女孩等着我。临行时的那餐饭上，汤水里浮动的是茴香菜，母亲的用意非常明白，就是让我吃了茴香马上有还乡的心思。据说很多川人都是不吃茴香这种菜的，特别是远出的人，他们有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壮志，一直要到功成名就或者富甲一方，他们才会回到故里。离开故乡之后，尽管工头也没有将好吃的茴香菜安排下厨，但我灵魂里的乡愁总是血肉丰满，有时竟让我突然变得无可救药的地步。

西红柿
许文舟

西红柿被西方人称为“爱情的苹果”，在中国也有一道由西红柿烹饪的名菜叫关公战秦琼。传说从前西方人是不吃西红柿的，古时候的西方人相信西红柿有剧毒，吃了会全身痛苦而死。有一天，一个少女被情人抛弃了，心情悲惨不堪，白天恍惚，夜里失眠，脸容枯焦，皮肤与嘴唇都干裂了。她觉得活在这个世界已经毫无意义，想要自杀，于是想起森林中的西红柿。她奔跑进入森林，摘了一些最红，最毒的西红柿来吃，奇怪的是，吃完了并没有痛苦而死。少女想着：“可能吃得太少了，明天再来吃。”少女天天到森林吃西红柿，她不但没有被毒死，皮肤与嘴唇红润了，脸容也变丰盈了，夜夜总是睡得很好，白天情神很清朗，甚至每天的心情变得非常欢喜，连抛弃她的情人都回到了身边。
女人都是听觉动物，没有一个女子能逃脱甜言蜜语的诱惑，同样也没有一个女人听到红西红柿的故事罢休。许多时候，让女人动心的不一定是金银珠宝，有网站做个调查，西红柿这个美容的故事一度让女人心潮起伏，因为爱美是女人的天性，物质生活丰富了，她们想让美丽的容颜永驻，做了许多进口的面膜，抛洒了许多价格不菲的花露水之后，她们才知道，原本很普通的西红柿竟然是美容的法宝。《诗经》里有“生死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美好憧憬，可是任何女人，都怕美颜变成珠黄，青春不再靓丽，于是西红柿便成女人的爱物，进入碗里觉得效果慢，干脆当水果吃，不管生食的西红柿里或多或少的毒素。
西红柿是明代时传入中国的，这位来自南美洲异国他乡的美女，很长时间生活在荒郊野外，好心人将其移入院落，作为观赏性植物，因其叶异味太大，终不能摆到餐桌，成为碗中美味。成书于1621年的《群芳谱》载：“番柿，一名六月柿，茎如蒿，高四五尺，叶如艾，花似榴，一枝结五实或三四实，一数二三十实。缚作架，最堪观。来自西番，故名。”直到清代末年，人们开始才开始食用西红柿，这段长长的历史，西红柿顽强地生存在民间，有点门前冷落鞍马稀的境况。
老家人谓之酸茄子，上不了客席的菜蔬，不分节令地可以成活在一家家自留的菜园，孩子时代正处饥荒，放学回家便把红得赛过太阳的西红柿塞到肚子里，竟然让我有别于那些喝粥的同伴，身体健康不说，脸色居然也红润起来。老家人对待西红柿，已没有最早生长在南美洲时当地土著人的警惕，色彩娇艳的果实经过国人的适应，不再是传说中 “狐狸的果实”，但与本土菜蔬相比，总不被重视。
西红柿的别名很多，象乡村的孩子，风寒感冒大人们着急，就会请一个干爹，起一个名字，西红柿没有干爹吧，但其名字却一连串呢。洋柿子、狼桃、番李子、金橘、番柿、六月柿、洋海椒、毛腊果等，老家人最爱叫的就是酸茄子，比起柿子它缺少甜，比起金橘它总有些酸，初次生食味怪怪的，掺和着白糖享用，那个年代又缺少这些需要计划分配的物资。
现代科学的发展，不仅发现未知的领域，也对身边熟视无睹的西红柿有新的理解，新的发现。西红柿含有丰富的胡萝卜素、维生素C和B族维生素，尤其是维生素P的含量蔬菜之冠。再深究，便会惊叹其神丹妙药的功用。番茄红素具有独特的抗氧化能力，能清除自由基，保护细胞，使脱氧核糖核酸及基因免遭破坏，能阻止癌变进程。西红柿除了对前列腺癌有预防作用外，还能有效减少胰腺癌、直肠癌、喉癌、口腔癌、肺癌、乳腺癌等癌症的发病危险。
西红柿是美人药，你在市场上花多少钱做面膜、用尽千般化妆品也不一定能达到西红柿美白效果。这一切得益于西红柿中丰富的维C，加上西红柿特有的生津止渴，健胃消食，凉血平肝，清热解毒的功用，西红柿再也不单单是锅里的菜肴了，洗洗摆到桌上，便是待人最忠诚的水果。但要说西红柿的功用，我喜欢的还是与之相配的一道道貌岸然菜谱，西红柿炒鸡蛋是全国人民皆知的大众菜谱，老家骂人口白中有一句：你这个人连西红柿炒鸡蛋都不会。表明这道菜工序及操作简单，可是就这道菜，让多少食客吃得便宜又获取了丰厚的营养回报啊。再说西红柿蛋汤，在红色的汤汁中浮起金黄的蛋丝，不让你食欲大增才怪。当然，西红柿不是青梅，花才落便可食果，一直可以食到果熟蒂落，青色未熟的西红柿不宜食，这到让人想起一种人生。

大蒜
许文舟
“弟兄七八个，围着柱子坐。大家一分手，衣服就扯破。”这应该算是父亲给我的礼物，那个缺少玩具的年代，每天晚上都守在火塘边，求疲累的父亲张口，那怕是天大的虚构，也是我童年时代的精神食粮。这则迷语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迷语，它的迷底是大蒜。短短的二十个字中包含了丰富的内容，准确地描绘了大蒜的特征，又极富哲理地表达生活哲理，要团结，不团结的后果很严重。
4500年前的古巴比伦国王室里，人们纷纷向至高无上的国王敬献礼品，然而，国王对什么都不甚喜欢，望到金银他只顾摇头，看到美色，也闷闷不乐，国王到底需要什么呢？一位仆人在大臣面前耳语，冒着被杀头的危险说出了国王曾在厨房偷食大蒜的情形。大臣茅塞顿开，跑到御厨抓了把大蒜送到国王面前，国王大喜，既接纳了礼物还“火线”卦官，让那些整天守侯在国王面前的群臣面颜失色。据史料记载，这位国王曾经下令臣民向王宫进贡大蒜，以满足其饮食之乐。
关于蒜，记忆最深的是小时候，过年第一天，母亲都要我们早早起床，到菜地里采些蒜回来，这样，一年四季你就会算。会算的意思就是聪明，学校里一定得到老师的表扬，作业本上一定是很多很多的一百分。那时候，父母最厚重的期望不过如此而已。我经常看到一些人家孩子满月之时，其母亲会用蒜苗开荤，那是一个非常大的仪式，据说这一天用什么样的食品给满月的孩子吃，将来就会有各不相同的建树。老家人崇尚能算的人，蒜与算同音，于是蒜便会在孩子满月的活动中大显其道。孩子满月如此，成婚也如此，一个男人行不行在老家叫能算不能算，所谓的算计人生大的如此吧。人无算计一世穷，当然后面还有算绝算尽天不容一句，这天不容的算想来是算计别人的吧。
老家人使用蒜的频率之高，确实难以让人城里人置信。每顿餐桌上都有大蒜头的影子，出门野外作业，也是用蒜头驱逐害虫，甚至遇上毒虫叮咬也用蒜作解药。也难怪著名的《时代周刊》有一年把蒜排行为十大最佳营养食品之一。科学的发展，把平常的一棵蒜定位成调节胰岛素的有效成份，在蒜的细胞里化验出抗癌防癌的因子，在生活水平提高得很快的时下，又是蒜担当起降低血脂、防止血栓的重任。如果这些都与本已减肥得有些过份苗条的女子而言无多大关系，那么大蒜能延缓衰老，抗氧化性优于人参的特外之处，可能就会让女人们爱不释手了。
对于成天与泥土打交道的父老乡亲，他们更注重的不是蒜的美颜体征，而是一种充满智慧的元素。男孩十三岁之后，便要学会吃蒜，再辛辣还得与之缠绵，这样才是男人该有的汉子味道。远出时，父亲也会在你身上寒进几粒蒜头，遇到再大的坎咬几粒都会挺过去。从离开老家到城里谋生至今，二十多年过去了，我的食蒜爱好仍然不改，就是新婚之夜爱人百般嗔怪，也没有丢下一粒蒜让甜腻的饮品俘掳。而今的每出饭局，都会带着蒜头前往，别人举杯的时候，我把一粒蒜含在嘴里，几十年如一日，连老婆也都有些恋蒜症，会在无人的时光里泡一些蒜头，从年头吃到年尾。
其实，在城市城生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刚买了房子的我，每月为还贷节衣缩食，到是蒜的精神让人清明心灵， 缺少物质辅陈，也就没有琳琅的欲望困扰心灵，每顿饭前从妻子纤纤柔指间剥出的蒜米，让我的单细胞傻傻麻醉着，蒜提醒着我，生活需要感恩，却不需要雕刻，生命需要光彩，但无需让欲望负重太多。比如一颗蒜，比如一口漂着葱花的清汤。
大蒜很有灵性，大蒜如人，人如大蒜，大蒜的形象很象人，你看它的肉骨是多么的富有内涵。大蒜是和谐的群体。大蒜兄弟们有秩序地排座，互相拥抱，团结一致，一起成长，甚至一起牺牲。

（许文舟 云南省作协会员 出版散文集《在城里遥望故乡》。通联：云南省凤庆县工商局 邮编：675900 身份证号：533522196410200857 电话：13759363909）

[乱发当风]

俺家所在的小区旁边小区花园，
不知谁家头年的水仙种在里面，今年长得不错
路过的老头老太说这里还种蒜啊，
俺一笑，想了想，又笑了，就当是蒜，蒜比水仙实在

[州来一夫]

不错，品味分享中！

[小小一粒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