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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 读 好 书 》刘 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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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祉

澳洲彩虹鹦版主




加入时间: 2005/09/12
文章: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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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05-10-12 周三, 下午2:59    标题: 《 夜 读 好 书 》刘 虹 引用回复

《 夜 读 好 书 》

======================================================

  高尔基说过:书籍是人类文明进步的阶梯。
  这当然是至理名言。但我还是想在“书籍”前面加一个限定词:好的。好的书籍是人类文明进步的阶梯。
  如果他看到我们今天的图书市场——声色犬马、厚黑虚夸,包装华丽、内容苍白甚至无耻,连某些出版社都不打自招地说“我们是被逼良为娼啊!”——高老肯定会同意我对他的篡改吧?
  现在,我只想跟你说说——好书。

  你在夜的深处抖落白天的尘屑,让灵魂平静而且赤裸,这时,正是约会好书的时辰。
  好书是一渊深潭,欲将平静进行到底,却终将被阅读者打翻。它同时又把阅读者席卷。风暴过处收缴了日子、以及你目光中的种种浮嚣与躁动,令最终埋向它的人越饮越渴、越渴越饮,并悄悄喜欢上了这种被纠缠的方式。
  更多的时候,好书并不急着与好眼力相会。它像深巷里的好酒,耐得住寂寞。它对不胜酒力的人略显矜持,但从不待价而沽。从它的老祖宗竹简开始,就奉行有教无类的原则,并倡导开卷有益。
  好书从不隐讳它时不时面临的绝境书写,它担当悬崖边的性格、刀尖上的舞蹈、临界点的爆破、以及因偏爱自由落体而流水落花的生活……到末了,却不过是跟世界纸上谈兵,不如相逢一笑泯恩仇。
  其实好书钟意的表达不是独白,而是对话。不过,在你返回童真之前,它不会开口。
  比起好画,好书更像一个不谙风情、不知道自己美、而美着的女人。它不在意封面的刻意装潢,不屑于像时装表演那样,咄咄逼人地讨好,或故作娇羞地挑逗。尤其是,它没有绘画那种天生的被看意识,它只是——自己在着。它并不占据客厅高墙或广告牌那些显眼的空间,不搞眼球经济、视觉冲击,它只流传在时间的口碑上。千百年后,在某个尘封的墙角,仍会有忘年知音向它扑过来。
  而它变成音乐,是在你掩卷之后。它敢于溜出主旋律,撇下常常给它穿小鞋的意识形态,它因而赢得了袅袅上升的空间,最终成为天籁。对于你,它绕梁三生而不是三日,让你甘做愚公,在余音的尽头挖掘不止,并要子子孙孙挖下去。
  好书让一个人多活了好几辈子;好书帮好多人活过了真正的一生。
  好书偶尔也妒忌,但并不较真儿——那些眼下大得其道的电视机、因特网、MP3、DVD……等等花里胡哨的暴发户的千金们,对于文人雅士,终究只能当外室;自己这个世家小姐、大家闺秀,才是结发的明媒正娶。座拥书城,是你想要的理想生活,其实早就成了你的日常方式。
  不错,好书也有好书的脾气:即使焚书坑儒,也拦不住它张扬了几千年、并仍将张扬下去的——真性情!反过来,它也会将这秉性赋予你。至少初识会让你惊艳,会教你一时得意忘形——不是为自己:它先是策动你的手,比如拍案惊奇、击节赞赏、或扼腕叹息(有时为某个情节、人物或作者的命运);之后,它还会运动你的脚,比如奔走相告……热烈邀请天下友人共享一部好书,那平庸日子里的一次次精神聚餐啊!
  最后,好书还会与你的爱人争霸你的枕席。
  直到有一天对爱人说她就是一部好书……直到爱情成为最苛刻又最丰富的彼此阅读……直到把所有倒霉都用来练笔所有练笔招来更多倒霉……直到文字背后悲欣交集的那个人平静地坐回勒口……
  直到某个深夜,从书柜里取出——你自己:从序到跋,看日子排着队,一页一页认领你桀骜的灵魂,并且说——
好书!

                         (2003年1月)



《 说 白 》

刘 虹


                   一

白天越来越短,生活争着向夜敞开。白色越来越害羞,挤不进霓虹灯、荧光屏、广告招贴,和欲望燃烧的脸上奔走的浓颜。
  被流行曲反复嫁接又反复揭发,连伤心,也显得花团锦簇——这是色彩爆炸的年代!它色迷迷的眼中,还能不能捕捞到安静的白、内敛的白,清高又拙朴、不为所动的白?
  一次命名,犹如一次无望的委身。如今,我们还能不能把白,说明白?

                   二

报月光是白色的,泪光也是。和平是白色的,投降也是。医院是白色的,死亡也是——从产床到墓床:由白送出的,又由白接回来。
人的一生,也许就是与白相关的两点一线?所有妖冶斑斓,都在身外。
可久违了白的人们,正忙着猎艳与喝彩。
当花圈用硕大的句号匆匆结束白的喜事,是否还要耐心指认:人心最初的白,在战争、斗争、竞争、纷争血污的绷带上,已成为被流放的色彩?

                   三

  这是我们曾经向往过的白——
  白璧无瑕,白头偕老,白衣天使,白手起家;青天白日,月白风清,一唱雄鸡天下白……
  我们心中柔曼舒朗的一切,都会请出白,来做形象代言。至于祖辈格外看重的清白,曾是我们做人的底线。如今它升值了——或者,是我们变矮了:它已成至高境界!
  我们曾坐在夏夜高高的谷堆旁边,不仅仅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我们还拥着白莲花般的月亮,静享洁白的事物所具有的从容,温馨,和——慢。

                   四

白鸽、白鹿、白天鹅——人类粗糙心情的边上,优雅徜徉的白,但愿它们与我们的胃口缘悭一面。
另一些白与时俱进,和心成反比越长越白:白馒头、白鱼翅、白酒、白奶粉……白得诱人,白得……叵测!让人不能不对市场背后那只手心怀怯怯。
  而白得精致、繾綣、贵族气,仿佛绅士的家伙,叫毒品。白粉,是它清秀的小名。它亲近你超过所有情人,居忠诚排行榜之首,真正对你活到死爱到死——当然是:白死。
  没有比白吃白占不拿白不拿,更便宜的白;
  没有比一辈子白活了,更昂贵的白!

                   五

最让人惦记的,是那些中途失踪的白——
飞雪、流云、瀑布,不顾一切俯身向下的姿态。它们最终和泥土搅到了一起,却把小草铺遍天涯,铺成润泽于春天嘴唇的绿色独白。
  最让人暗羡的,是特殊时期风生水起的白——
  比如白领,之于小康或婚介所;比如白醋,之于非典的初级阶段;比如白话,之于五四,和如今淹在口水里的诗歌;比如白痴,之于反右、之于文革纠缠上的知识分子。
  最让人血脉贲张的,是那些有组织的白——
  白军、白党、白区、白色恐怖,白旗、白匪、白狗子、白专道路……当然,革命是暴动——需要云南白药。需要白刀子进。需要阶级斗争或阶层斗争白热化……的最后一把火——白条!
需要白条白皙的手,把陈胜吴广重新扶上马。
  幸好,人民更多的时候只需要一瓶白干,任白的液体牵着红的体液,在喑哑失声的喉头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六

  至于匕首寒光一闪的白,交相辉映于严打枪口;至于卖花女死乞白赖的白,逼出另一种人文风景;以及白线隔开乞讨区,白针头疏通艾滋村——这城市脸上的白癜风,和权力腐败的白霉斑一样,是治理不力还是咎由自取?
  冰是个意外,白得斩钉截铁终不能自圆其说。像所有在脏水里现形的计谋,经不起阳光解构。
  而白得迟疑不决,又总怕赶不上时尚的,是新闻纸,卖笑生涯需要粉面含春——纸的本白,从良无望啊!
最缠绵的白,是月下彼此的表白;最坚硬的白,是向弱者乜睨的眼白。最丰满的白,是水墨画上的留白;最谨慎的白,是碑文上盖棺论不定的黑底反白。最理直气壮的白,是婴儿初啼叩响世界的开场白……
最侥幸不得的白,是人心那杆秤上的明明白白。

                 七

  其实我们对于白,又知道多少?
  荷塘月色,暗香浮动白的古典情怀;白杨擎天,腰脊挺拔白的盛唐时代。慽慽然的我们,哪有这样的大家气派?
  我们不停地对白、辩白、抢白。可到了台上,只能在规定的角色里,嗫嚅着背诵别人拟好的道白。
  其实我们对于白,又做过什么?
为了什么时,我们曲意逢迎从不直白;没什么可为时,我们任灵魂空虚苍白。万不得已乞求从宽活命,我们才坦白。自诩为无神论者,心无敬畏,从不忏悔,时不时讥笑常识的浅白。
我们还自恃中庸,常常不分是非,不辨青红皂白……


                 八

  有一种暂时未能暴露的白,你不能轻佻地说它不存在,即使它被终生掩埋,比如——真相。有时藏在法院后门,有时藏在良心的背面。惶惶不安者怕它大白于天下那一天。
  还有一种白深谙辩证法:诡辩白马非马。串通白道黑道。善唱白脸红脸。混淆白猫黑猫。甚至无须量变质变就直接到了自己的反面,比如洗钱。钱洗白了,手,肯定黑了。另一些例子则更直接——
  还有什么比空手套白狼更妖蛾子的白?还有什么比白色污染更颠覆自身形象的白?还有什么比不白之冤更黑的——白?
  哦,这些悖论之白!这个白的悖论时代!

                  九

  自从白被批评为洁癖,一些怕站错队、长相白净的词顿生暧昧色彩:白面书生、奶油小生、小白脸儿……漂白处理后的情欲,又被去了势。白能不羡慕它的兄弟——黑么?
  眼看满社会悬赏黑话、黑哨、黑幕、黑箱操作乃至——黑社会来当壮阳药,男贴黑胸毛是雄起,女搽黑粉底是性感;打黑枪下黑手是谋略,研读厚黑学是时尚……白,能不自惭形秽么?
  何况,有些姓白的名声早就赶不上黑市价格了——
  白皮书!精神清污让人最不放心的源头;白眼狼!市场经济大海游得最欢的家伙;白日梦!早先藏变天账现在藏不义之财的地方;白加黑!对付人的、禽的流感和政治伤风的偏方……
  黑夜给了人黑色的眼睛,人却用它寻找墨镜。
  我们又黑又滞的视线还能否抵达——童话、诗歌与星光?

                  十

银白的星光,最先牵引人从物质中抬起头来。浩渺长空,浩茫心事,生命终得神启。
白,是信仰的颜色,也是想像、创造以至德行永恒的底色。
  飘逸的形而上的白,尊贵圣洁大喜大悲都不可缺席的白:天意高不可问,让人频频仰首;
日常的安分守己的白,让人天天俯就:一日三餐白米白盐的白,终身体贴棉花的白。
  白是空阔,是虚静,是原初的洪荒宇宙。白是天的颜色,水的颜色,做人的本色。
  白可以是空是无,也可以是一切色彩的总和。
  有高蹈、悲悯、虔诚的白作精神的底子,有低调、朴实、淡定的白作德性的里子,人类灵魂的皈依之路,也许才能走得更远更快?
  ——虽然,白天越来越短了,白色越来越稀罕了……

(2004年3月)


《 命若琴弦 》

刘 虹



  记得多年前读史铁生的小说《命若琴弦》,曾被深深地打动,那时我刚刚大学毕业不久。如今已记不清小说的故事情节了,但这个标题却鲜明地刻在了脑子里。当时太年轻的我,也许更多地想从它体会“岁月如歌”的意蕴,还没有足够的阅历更深刻地领悟“生命脆弱”,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是“向死而生”的悲剧宿命。
  到特区将近18年,在经济大潮汹涌无忌中,经历了更多的人情世相,更刻骨铭心的“存在之痛”。尤其是随着人到中年后,不可避免地越来越多的直面长辈亲人和同辈朋友的死亡……我相信,一个人倘若尚未亲历过自身生命靠近死亡的历险,又未经历过身边亲朋相继辞世的锥心之痛,他就很难获得真正的人生感悟,不可能挖掘出生命深处的悲剧意义,以及对此作形而上的审视,并从另一个维度升华为对人生价值的积极寻求。
  我第一次与死亡的正面相撞,是1998年父亲的去世。作为一个读了7年军医大学、当了几十年医院院长、曾为总部首长作过保健医生的医学专家,却以绝非“高龄”的68岁辞世(他在第一次病危前后,谢绝了新四军老干部所应享有的某些医疗条件),而且是猝然病逝,让家人毫无思想准备。死神的突然袭击,使远在深圳的我和弟弟都被一下子打懵了……
  那个炎夏里的黑色早晨,千里迢迢赶回家的我,伏在父亲的遗体上心如刀搅,却欲哭无泪——就在10个小时前,他还帮送气工抬煤气罐上楼呢;就在几天前,他还答应我来深圳过春节呢……一幕幕生命图景,活生生地浮在眼前,怎么会不说一声就突然去了?在办丧事的几天中,我始终觉得父亲的离去不像是真的。我很长时间哭不出声,写不出一句悼念的话,也许正是源自潜意识中一直拒绝面对现实,幻想着我善良正直且喜好运动的父亲,哪一天又会突然出现我们面前吧?
  直到三年以后,那是清明节过去不久的一个下午,我重新取出父亲的遗物整理,打开珍藏着他历史照片的相册,看着他身着各个时期不同军装的英俊生动的面容,我终于忍不住迟来的泪水,痛哭失声……那天,我不停地擦着汹涌的眼泪,为父亲写下一首悼念的短诗:

     《哭 父》

你匆匆离去的那个凌晨,叠进日历
    至今未能展开,像我至今未能哭出一样
    三年了,只因生命中需要哭的事太多
    而你,是最长、最痛的那一场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有力气穿过
    我是在那晚成为孤儿的呵,终生负愧流浪
    多少年,儿女只在折翅时扑向你疗伤
    曾抱怨你的刚正无私耽误家人“成长”
    多少年,只当你是不需添柴的火塘
    任风霜过早染你鬓发、漂你军装
    今夜,重翻你的日记本、大学照和军功章
    泪水凝成岩浆在笔尖跌撞
    我能守候成墓碑上一个雪白的茧日夜抽丝
    却无法写完一篇献给你的诗章……父亲啊!

  这是我从青少年时代起,业余写作二十多年中,第一次为逝去的亲人写下的一点文字。我知道,面对沉重得令人不敢面对的死亡,任何文字都显得太轻、太轻了啊!
  第二次为死亡留下文字,是一个多月前,刚刚发生的两位朋友的不幸。令人喘不过气的是:两位女友病逝的消息竟然在同一天闯进我的电子邮箱,这令死亡的狰狞在我面前瞬间放大了一倍!它使我夜夜失眠的脆弱神经简直难以承受……
两位女友都与文学有关。一位年龄与我相仿,最多大两岁吧;另一位却比我小了十来岁。她们患的是同一种致命的癌,这也是令我喘不过来气的因素之一——惺惺相惜,同命相连:两年前,我也曾在癌魔身边打过转,动过手术,至今仍在定期复查观察中。
  她们都是北方人,心地善良,精神丰富。大一些的她,我们相识于20年前的一次全国性的诗会上,初次见面却一见如故。她的相貌有一种端庄大气的美,说话缓慢,神态沉稳。记得诗会结束后我应邀到她家小住了两日,见到了她4岁的漂亮儿子,和小说家丈夫。也是那次亲眼所见,印证了圈内流传的佳话:她家常常“收留”南来北往的文友食宿,无论熟悉的,还是朋友引荐的。加上其他方面的慷慨为人,使在媒体工作的她很早就落下了“文坛女侠”的口碑。
  小一些的她,我们其实未曾谋面,仅仅通过电话。她是一位诗友的妻子,我最初是从她丈夫的文字中,和诗友们的夸赞中初识她的。就在去世前三个月,我们通了一次较长时间的长途电话,她的质朴和开朗,她健康的心态,以及在难忍的病痛中还尽其所能地操持家务,甚至还在电话中安慰我的病情,我为她的善良和坚强深深感动。
  两位美丽的女子,芳华早凋的生命……我收到死讯的当天晚上,给她们各自的亲人复信后,心情无论如何难以平静。深夜,我流泪为她们写了一首悼念的小诗:

    《一天内,两次吊唁……》

打开邮箱,静静地躺着两个邮件
它们有同样的主题,同样大腹便便地
带着附件,带着我不祥的预感
它们走了上千里路,泪水尚未吹干

一天之内,小小邮箱竟能装下
两个死亡么?谁能想到
两位朋友,选择了同一种方式
将世界和我们遗弃

两位母亲,丢下了小儿女
不像我,可以走得没有多少牵挂
可活着的女人,摆不脱另一种癌的勒索
让她们活得更无可救药的,是寻爱

此刻,我在键盘上摸索的指尖
因慌乱而迷路,我担心它
能否将两次吊唁的艰难跋涉
在一天内,走完

我担心显示器硕大的独眼
盛不下我双眸汩汩不绝的泪水
和泪水中挣扎沉浮的文字,一粒粒
裹着悲伤,倒流回来……

鼠标仍然慌怯,不敢剥开稳重的附件
附件里有她们的遗照,据说很安详
——是啊,死亡是如此沉着
潦草的,是我们的生

  命若琴弦。命终断弦。每个人只有一次的生命本应该重如泰山,但它其实常常站在一根细如游丝的琴弦上。我们要让它竭尽生之能量,撞击出生命辉煌的交响;同时也要迫使自己坦然面对:它每一次绷得太紧的颤动,都是在义无反顾地逼近——绝响。

(2005年春节)



《 西部谣曲报》(二章)

刘 虹


那时,你说它是灾难,是痛苦
却从来没有把它叫做欢畅……
——阿赫玛托娃《子夜诗抄》


1、长 调


有一种痛哭并不张扬,只需一个人伏在风吹草低的地方;有一种梦呓铤而走险,越过雪线,径直把喉咙挂在悬崖上!

  它义无返顾地高亢、高邈、高调,从不浅吟低唱。一曲未完,你不知是晕是醉——待会儿,你还将绊倒于它柔韧的拖腔。即使弦断气若游丝,仍不绝如缕:和自己拔河,和自己角力,仿佛要活出生命的难度与绝境的高度,于无字处,尽诉世代情殇……

  风沙打磨过的声音,一路上又把风沙擦伤。追随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直到蓝天挤入眼底,把白云,擦破成晚霞……让所有伤感满而不溢,把低眉顺眼的人间炊烟擦痛——惊醒时,站成腰杆笔直的悲怆。

  现在,它声嘶力竭,把自己拉了个满弓,却不想知道有什么等在射程上;在用抒情把自己赶尽杀绝之前,先用无奈,拖延祖祖辈辈走不出的凄惶。也许来路去路都有窒息等在尽头,而它别无选择:或者郁闷而死,或者啸竭而亡!

  然而,它不屑呻吟,也不屑咆哮。像蛇一样蜿蜒于生命的临界点,获得了诉说的长度;
  为获得诉说的高度,它抓住最后一点泥土,像悬崖边的树,因站在险处而成为风光!它其实是青草的绿与枯枝的黄之间,一次永不靠岸的摆渡,让绝望与不甘交替挥臂,在一滴泪里划桨——它风口浪尖的跌宕,从不溢出眼眶。

  终于,它决定自由落体——那是它惟一可以由自己把握的飞翔。它将从深渊跃起,再把深渊抵达,只为埋葬最后一次对高处的景仰。不肯匍匐又渴望屈就的姿态,是因为,雪莲的梦曾纠缠鹰的翅膀……它决定,在低处自我放逐以获得高峰体验;它相信,只要起跳,就有机会撞响——绝唱!

  ……凭一刻轰轰烈烈的缅怀,挟几世杂沓而去的悲凉。它是滚滚红尘的一次出轨,还是一个凝神?在一意孤行中戛然而止,又在你垂首低回时,余音袅袅。欲泪还休的眸子被它过滤,天籁般荡漾……此后,远地高天大喜大悲于一支谣曲——缘着它回溯来处,才是我们苦寻的家乡。

  当普天下以缄口赢得肉身圆寂时,只剩下这只谣曲,为盛世破相!此后,要庆幸走失的童年,又在西部漏网——它古朴纯粹,它平铺直叙,它甚至缺词少句,却永不会把疼痛驯化成咳嗽,和痒痒。它因天高皇帝远,近了率真性情;因塌了俗世欲望,而撑起一段脊梁。它像白杨直指天空,也像红柳紧抱大地——它说,不留退路时,才有真正的歌唱!



2、 半 音


  ——砌了一半的台阶,因缺少过渡,而使太急切的诱惑暗藏风险;又因有所节制,反衬了它意绪丰满的身段。这令你的脚蠢蠢欲动,亲近它时却又被它捉弄 ,常常滑倒于青苔……

  它问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它问草原之绿,和夜色里走丢的邮差。它当然不是检验色盲,而是考你的平衡能力——就像活着,偏上偏下、偏左偏右,都容易掉进脸色的深渊。它有时微微下蹲,让你以为凡事可一蹴而就;有时又高昂脑袋,诱你仰慕生情,最终却是一场单恋。
  总之,你拿不准它,你也不能随意剪裁它的身高和体态。

  有时,它刻意与皮鞋保持距离,只结伴绣花拖鞋上追香的蝴蝶;有时,它静下来,会氤氲为蒲公英约会的幽潭。它乐于在所有透明的光线上滑翔;如果它降落,递给你梦中雪莲,是要你和它一起飘飘欲仙……

  它使你常常在深夜,为自己形而下的疾行和躬弯的脊背,恼怒;为自以为时代最强音的那些躁动,羞惭!更多的时候,它像一小杯烈酒,给你微醺的奇妙感觉,让冷冰冰的世界终于在你的眼中,涂上体温和色彩。

  你看,它像梯子可上可下,松动了事物的板结;它又因弹性而永远所指不确,这使它的能指一瞬间辽阔无边。它反对极端,厌恶剑走偏锋。它中庸,但不平庸——它的微妙在于:把握时,扑朔迷;欲抽身,又缠绵体贴。

  当然,它更喜欢西行——在被风雪灌醉之后,又被驼铃叩醒。在冬不拉的独弦上,汹涌岁月多情的顾盼。它还执意要把人类童年的微笑,在老歌儿们沧桑的脸上绽放成波斯菊。你的喜怒哀乐被它大包大揽,又条分缕析。之后,它成为西部女人:因敏感细腻,而丰富;因热情豁达,而大气!

  今夜,它又一次柔曼地涌来。以拈花手势,敲击你体内最纤细的那根弦——让正步走的思想,欣然失足于沙枣花丛多汁的纠缠。此刻,它似长裙曳地,挽起脚跟上的风,漫不经心地绰约着,与你暧昧不清的世界……

哦,所有爱情都已无法自持——自你跑调的指尖……

                     (2005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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