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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君白首


人们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是吧，有些男人一生都不落泪，有些男人只把泪流到肚里，有些男人只在无人处落泪……人们说这是坚强。这样说来，男人该坚强，坚强是值得赞美的。
可你不是，在你还不到半生的年轮里，我就见你为三个女人流过泪。
你第一次落泪是为了我。那时我们刚结婚，每次厂里发东西，你都习惯的把它们拿回父母家里，却全然不顾你妻子的口水流到了地上，当我愠怒的望着你时，你憨憨一笑说：“丫头，妈习惯了我把东西拿回去，你要吃我再往回给你拿。”
可没拿到两次，婆母那张圆脸就拉了下来，“拿回来的还不够往走拿的。”看样子我们是拿多了。我没有说什么，只想着下次再发东西留给自己好了。
一直到我怀上了宝贝，东西还是没在我们这个小家过过夜，你总说我们该想到老人的感受。我没有更多的道理，就只好流着口水送走那一箱箱的水果和一条条的鱼。
到宝宝三个月的时候，医生说我缺乏营养，我们当时不知该怎样做才好，回到家，你揣起家里仅有的一百元钱。拉着我就跑去副食店，大气地说：“丫头，说，想吃什么？”我的眼睛盯着店里的几条带鱼，真想马上就吃到嘴里，可我知道，你刚发的带鱼才拿回婆母那里，我的欲望无异于是对你的抗议。“快走，我一闻这里的味儿就想吐”硬拉着你跑出店门。说实在的，我怕再不出来自己就抱着生带鱼啃上了。出了店我分明见到你眼里的泪花。我不敢问你为什么哭，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我只是把头轻轻靠在你的肩头。
从那以后，无论吃什么菜，只要我多夹了两筷子，你就不再动筷了，饭桌上也会经常出现那道菜，我知道你的心，因为我是你的妻。
第二次流泪是为了我们的宝贝女儿，在平时我们对她呵护有加，小宝贝在我们的关爱中渐渐长大，眼看就要上学了，但由于生源问题，离我们最近的那所学校被撤并了，孩子上学要做好几站车，我们实在没有时间接送孩子，老人又都没办法帮忙。
问题的解决方法就是我们的宝贝女儿学会了自己跑车上学，更早的学会了独立。
说实在的，孩子是学会了独立，但每天他上学之后我们都是提着心的，直到晚上下班，见到小家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张望，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那天，孩子照常背着重重的书包上学了，我们也照常带着担心上了一天班，晚上下班，离家老远我就习惯的地抬头望着家门，希望小家伙的脑袋会露出来，可没有，我心头一震，紧走几步，发现家门是锁着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怎么回事？孩子呢？我来不及进家门，跑遍了邻居家，希望在那里会见到孩子或是得到孩子的消息，但没有，大家都不知道，我急了，大声喊着孩子的名字，没有回应。
泪流了下来，我无助的回到家，希望孩子已经回来了，但还是没有，我不知道怎么办好，发疯似的跑向车站。路上遇到你，我只知道 你让我坐在车站等，只知道你比手划脚的说着，却根本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只是哭，心里只是一个想法：孩子丢了，孩子丢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消失在暮色中，我傻傻的坐着，傻傻的哭，只知道周围的人聚了、散了、散了、聚了……其它全然不知。
猛然间我听到“妈妈、妈妈”的叫声，是女儿！是女儿！我腾地站起来，抬眼看时，你抱着孩子站在我面前，我扑过去哭，女儿也哭……
回到家，你告诉我孩子把钱丢了，没钱坐车，就靠着那双小腿往回走，你在三路车站不远处找到她，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她边走边哭……你说不下去了，泪水在你的脸上肆意的流着。看着孩子疲惫的样子，看着你脸上的泪，心撕裂般的痛，我知道你也一样。
第三次流泪，是为了你的母亲，那次你哭得最厉害。
对待老人，我不如你，真的，老人对我一拉长脸，我就不高兴，嘴上虽不说什么，心里老大的不乐意，总想着：拉吧，再拉下次我就不来了，不看那张脸。爱拉给谁看见给谁看，反正我不看。你呢，当时什么也不说，回到家你才拍拍我的头，憨笑着说：“丫头，还生气呢?妈不是冲你。真生气了？你可不是跟老人计较的混人呀，我就喜欢你通情达理的样子。再说妈只是嫌咱们回去得少，那是想咱们了，这你该高兴才对，生什么气呀。你说呢?”你都这样说了，我还生得起气来吗？我们结婚这么多年，婆媳关系一直很融洽，我想这是你的功劳。
老人生病了，一病就是九年，人们常说久病床前没孝子，可你不，九年里你没有过一丝懈怠，你总说妈就一个，没了就不再有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也愿意为你分担。
从老人那里回来，你抱抱我“丫头，辛苦你了，妈最近总念叨你，说你是好媳妇。”于是我哭，你却笑“傻瓜，夸你还哭。”
但笑不是长久的，那天我正在备课，你打来电话，“丫头，快点回来，妈不行了……”电话里只剩你泣咽的声音。我赶回了家，见你静静的守着老人，泪挂在脸上……
老人去了，你的嗓子哑了，眼睛红肿了，人显得极为憔悴。当老人入土那天，你抱着骨灰盒说什么也不让埋掉，你哭，我哭，周围的人都哭……
还记得有一天我哭，你笑话我像大孩子，我回击说也见过你哭，你淡淡的笑：“是呀，我不是坚强的男人，你还愿依靠吗？”我破涕为笑，拉起你的手，轻轻地说：“执子之手。”你握紧我的手：“与子偕老。”你憨憨的笑。“那我的肩膀也给你依靠。”我搬着你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调皮的笑，却见你带着泪笑：“好，我们彼此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