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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虹：用诗歌超越性别


在近日揭晓的第七届广东省鲁迅文学奖中，刘虹凭借诗集《刘虹的诗》获得了诗歌类第一名。这本诗集以“给你们”、“给你”、“给她们”等致意的方式编辑，这些殷殷致意诚挚而深情，敏感而理性，字里行间是一种毫不自恋的关怀和悲悯。

在一个凉爽的夏夜，记者买了一捧睡莲花，前往刘虹的寓所中，探访尚在病中的刘虹，当天的气温很怡人，但病弱的刘虹却虚汗涔涔，厨房里飘出熬中药的味道。

在世俗烦嚣中守望理想

从刘虹的房间往外看，能看到梅林的荔枝林，和万家灯火在闪烁。书房里的电脑一直开着，但刘虹有眼疾，不能长时间看荧屏，她写作和阅读的地方主要在客厅。一张大茶几上面整齐地堆放着她正在看的书和一搭写写画画的稿纸。刘虹现在任职《深圳商报》主任编辑，曾做过多年的文艺记者。
刘虹在“文革”后期随父母从北京发配新疆，15岁应征为中苏边境战备电台报务员，长期紧张的夜班工作让她的生物钟紊乱，严重失眠的毛病至今还困扰着她。她1976底在国家级文学期刊上发表了诗歌处女作《数字在欢笑》。1982年，刘虹大学毕业后便开始在广播电台和大学文学杂志任编辑工作，在海内外诸多报刊发表作品，参加了《诗刊》社第七届全国青春诗会，开始受到国内诗坛的关注。
1987年底，刘虹像许多热血澎湃的年轻人那样，手提简单的行李和一本《里尔克诗选》，南下来到深圳。从1997年开始，疏远了诗歌的刘虹，开始感到怅然若失，她在读书笔记中对着康德“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令”检视自己，开始梳理她10年来因快节奏而日渐荒芜的心灵。此后，刘虹几乎利用了所有周末和假期进行阅读和写作。她说，在这个社会转型、市场经济大潮冲击中泥沙俱下、物欲横流、精神萎缩、人格秩序失范的年头，更迫切地需要永不泯灭精神之光，提升人的心灵素质，以免在纷繁物像的各种诱惑中迷失自我。这既是诗人自我修炼的需要，也是诗歌的现阶段使命。在盛产经济动物和痞子的年代，做精神贵族是奢侈的，更是艰难的，因而才是难能可贵的。
她还认为，在诗写中保持品位的高贵，与口语化表达、平民化立场并不矛盾。最根本的还是看所表达的内容，底线在于必须是言而由衷的严肃写作。

首先是人，而后才是“女诗人”

2003年初，刘虹被怀疑患上了乳腺癌，在手术前夜的惶恐中，她写下了《致乳房》：“我替你签了字。一场杀戮开始前的优雅程序。……你在刀刃上谢幕，又将在我的诗中被重新打开……”这首诗被称为女性生命的高峰体验之作。青年评论家赵思运博士曾概括说：“《刘虹的诗》充满了丰富的诗学辩证法：一方面，把性别意识发挥到极至，考量女性的生存处境；另一方面，又在价值立场上极力淡化了性别意识，而凸显出普适的‘人’的立场。一方面张扬俄罗斯的文学精神；另一方面，又深深扎根于中国本土语境。一方面，打开女性的丰富而充盈的生命感觉；另一方面，又涤荡了风花雪月的脂粉气，而通向骨气奇高的理性之境。”
称呼刘虹“女诗人”，她也许会不以为然地说“请去掉‘女’字”。她认为，女作家、女诗人、女性书写、女性意识、女性视角……这种性别差异在诗歌表达中并不重要，她历来反感从过于生物学的角度谈两性写作的差异。她很欣赏张承志“清洁的精神”这个说法，对于女性来说，这种自爱更是尊严的象征。
刘虹认为，无论是他人评判还是女诗人的自我观照，都应该首先把自己当作一个人。在这个基础上才能谈性别的区分。刘虹在几年前的一篇创作谈中，以“痛感写作”这个问题上的混乱，提到“先成为人，才可以做女人”的存在逻辑，绝不刻意标榜所谓“女性诗歌”和“女性书写”，而是强调“大写的人”的诗歌，强调以最朴素的灵魂贴近这块土地，追求大气厚重的诗风，不把自己超前消费成“小女人”。她格外赞同西蒙•波伏娃在她著名的《第二性》一书中的观点——谈到现代女性的成长时波伏娃特别强调：“她们决定，在做一个贤妻良母之前，先要做一个完整的人。”要做好一个女诗人，与此同理。
刘虹说，我们的历史传统中，一直把女性钉在“被看”的位置上。如果说五四以前的女性多是被动无奈于此位的，如今的一些“新女性”却已“进步”到主动地引诱“被看”，去刻意迎合“他者”的目光。近10多年来的市场经济大潮似有令“性别意识”畸形泛滥之势。在环境的或暗或明的怂恿下，女人们仿佛忽然明白了性别的交易价值，所谓“功夫在诗外”；也越来越懂得了“注意力经济”，在吸引眼球上，似乎正在为自己的性别优势而窃喜，为了功利目的竟主动将自身降为“第二性”。在文坛上，则体现为“美女作家”的“身体写作”、“下半身诗歌”等方面的炒作，还自以为“现代”、“先锋”和“前卫”。
刘虹最后强调说，一生反抗“被看”意识，是成为真正的现代女性、包括女诗人的一个重要前提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