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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燕子]

　浅读黛安小暖组诗《献给我最亲的人》有感(临屏)
　　
　　
　　/四川.何燕子
　　
　　说实话，小暖这组诗就像一道闪电，炸开了我记忆里永不会模糊也不会走远的那一幅幅场景。在诗歌里，那个抚摩着疼痛、悲泣至无泪的女子似乎不是小暖，而是我。
　　
　　《续缘》
　　
　　村子像一缕轻烟，倒挂在山梁上。
　　我从水里出来，光洁，干净
　　秋风打着转，雁声落进八月
　　父亲，我们前缘未尽
　　
　　隔一个时辰
　　父亲唤着一个好听的名字。随后
　　他反复的书写。妈妈在一边
　　对着屋梁上的燕子
　　折叠红棉袄
　　
　　“一切景语皆情语”，这句话在《续缘》一诗里得以充分体现。从第一小节首句的比喻到二、三句的承接，再到末句的落点，都在向读者转达一个心声：在那个轻烟一样倒挂在山梁上的村子里，有一个八月间出生的冰洁如水的女子，而女子的名字是父亲给取的。之所以说和父亲“前缘未尽”，原因在第二节。因此第二节是对第一节的补充说明。同时，我们不难看出，“父亲，我们前缘未尽”一句，既是过渡句，也是中心句。一个众所周知的平常事实，就这样，通过场景的铺设巧妙自然地交代给了读者。上下两小节，简短而平实，一个温馨幸福的场面就已扑面而来。
　　
　　《做了槐树的小孩》
　　
　　枝条呜呜的哭着，电线也呜呜的哭
　　父亲说，每到刮风下雨，它们就想女儿
　　流水刚走，我做了空腹老槐的小孩
　　
　　有人对着后沟喊，山崖也喊：二嫚，二嫚......
　　我在梦里突然看见，一个花白胡子的父亲
　　那一夜，整个村庄都在喘息
　　
　　读至这里，我已是泪流不已。我不得不佩服小暖的白描手法使用的之高明。“枝条”和“电线’是再平常不过的物体了。在这里被选做铺陈的意象，真的是”无声胜有声”啊。父亲的话，让“枝条”和“电线”的哭声都有了情感。那哪里是“它们”在想女儿呀，那分明是父亲在想女儿啊！父亲说的话和后沟里山崖里的呼喊声，声声都是思念的心在呼唤啊！我不知道小暖和父母相隔多远，但从这首诗里，我看见了小暖和父母、燕子和父母以及无数个与父母亲人远离的思念里的那份挚爱亲情的纠结。思乡之情、思亲之情皆在这素朴的描写里表达的酣畅淋漓。
　　
　　《美男子》
　　
　　经常受到关注
　　不是我高高在上，更不是
　　红皮鞋，碎花裙子，在父亲的肩头不肯安静
　　父亲的美，传到方圆百里
　　很多年以后，依然盛行
　　
　　伙伴们怕黑，怕影子
　　我怕什么呢。父亲的眼睛比灯盏还亮
　　睫毛比月光还长，我躲在里面读书写字，一晃
　　十七年。
　　
　　父爱如山。父亲在儿女的心里永是温暖坚实的依靠。一句“父亲的眼睛比灯盏还亮/睫毛比月光还长”，让我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小时候的童话故事，想到了童年太多的委屈和快乐里和父亲的爱，想到了下晚学后等候在路口的父亲的影子，还想到了长大后无数次电话里父亲反复问及的担心……“我躲在里面读书写字/一晃十七年”，简简单单十余字，把父亲在成长时期给予的山一样厚重的爱囊括了。一个“躲”字，隐下了多少内涵，比如生活的艰辛、成长的曲折、世态的冷暖等等，都留给读者去想象了。想象空间之大，得用心去衡量，只能用心去丈量了。
　　
　　《家书》
　　
　　风吹，叶子贴近窗棂
　　父亲，从邮戳上走下来
　　
　　蒲公英的小伞，拖着方言的尾巴
　　父亲来过，信封上下大雪，覆盖了42码的脚印
　　
　　芙蓉花，开过五遍。
　　宽大的校园里，始终不见一片落叶。
　　父亲在云朵上吃药，时多时少
　　没有一点痛苦。
　　
　　古诗有云“家书抵万金”，可小暖的《家书》却比金子更沉重。一句“父亲在云朵上吃药/时多时少没有一点痛苦”看似如云轻移，仔细悟来却让人心如刀绞。诗歌中，质朴的语言通过简洁的表达形式为读者提供了一个极含蓄极丰富的背景。父亲生病的消息是通过盖有邮戳的家书得知的；父亲病重的消息是从“拖着方言的尾巴”的家书中知晓的；父亲经历病痛的数载折磨和辞世时间也应是通过“家书”获知的。一封封“家书”，牵动的不仅仅是女儿对父亲的爱，更有家人特别是父亲对女儿的爱啊。那些再熟悉不过的动词，诸如“贴”、“走”、“拖”、“下”、“盖”、“吃”等词语，都在尽其所能告诉读者一些足以引起心灵共鸣的似曾相识的情景。还有什么比失去至亲更痛苦的呢？而整首诗却仿佛三九天的冰雪，谁又敢否定积雪下不是悲潮奔涌呢？！这样抑扬结合、虚实相织的写法真的是韵味十足。换言之，每一份氛围的营造和每一样场景的描绘都是为灵魂的深刻表达而衬托着。
　　
　　《轮回的童年》
　　
　　父亲，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
　　正好是冬天。我在阁楼的小床上
　　见到自己的童年。辫子是六股的
　　酒窝一深一浅。小虎牙
　　多好看呐
　　
　　春天说来就来
　　草垛里长出麦芽。阳光撒进三月
　　桃花打开粉红的嘴唇，让我吻，让我爱。
　　父亲，我把她寄给你，答应两件事：
　　不能颤抖；不许想我
　　
　　父亲曾经对我说：儿女对父母的爱是三心二意的，父母对儿女的爱是一心一意的。年少时我不能完全理解，直到现在自己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才完全感知了父亲的良苦用心。童年可以轮回，角色一样也可以轮回。当父亲到了“另一座山”时，我们记忆里的童年即使再好看，也无法像吻粉桃花一样去亲吻慈祥可爱的父亲了。所以，当读到此诗的第二节时，嘴唇间念读的是“春天”、“阳光”、“桃花打开粉红的嘴唇”等词句，而心里涌动的却是无比的凄楚和无限的伤恸，不仅声音颤抖了，而且泪流如注。对此，我只能在心里说：哪一句不是来自灵魂的句子呢！
　　
　　《再相见》
　　
　　电报上的字很安静
　　看不到生死的界限。没有
　　血管炸裂的声音。父亲啊
　　我拿不动一张纸，求你
　　再疼我一回！
　　
　　火车的轮子是水做的
　　哐当哐当，淹了千里的胶济线。
　　父亲对我笑，端端正正的坐在墙上。
　　烛火摇曳着，父亲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谁让你回来迟了嘛?!下辈子
　　还做我的女儿……
　　
　　父亲的新屋是风水宝地
　　果林，山泉，四周祥和。
　　哦，今天是周末，父亲正在回家的路上。
　　飘过小河，穿过炊烟，来
　　亲亲的父亲，我们喝两杯
　　……
　　
　　所谓《再相见》，一是指无法再相见；二是指来世再相见；三是指可见不得见。无法再相见之意在第一小节就已明了。这种无法再相见的肝肠寸断之痛，诗人通过三个层次来表达。接到噩耗、离世原因、哀伤愿望，层层递进，达至诗境高潮。来世再相见之意则在第二小节里知晓所以。同样也是通过三个层面来表达。千里奔丧、吊唁慈父、父女同愿，情景交融，层层深入，真情相诉，感同身受。而可见不得见之意里则含在二、三两小节里。第二小节里父亲想见见不着的思女之怨其实更说明了女儿深深的自疚之情；而第三小节则通过白描及联想想象，更渲染了诗人借景抒发对父亲热爱和想念的真切之意。而结尾的省略号则给人意犹未尽仰天长叹之怅。实乃诗中有情，情中有景，景寓深情，真正做到了诗歌、意境、情感三者合一。
　　语言是诗歌的载体，情感是诗歌的灵魂，诗歌语言可以百花奇放，而诗歌的灵魂却无法伪饰杜撰。此组蕴涵着真情实意的诗歌，却通过最平实无华的语言，向读者刻画了一位通过生活意象来表达自己内心世界丰富情感的女儿形象。意象的运用都有了生命的力量，灵魂的力量；场景的铺展典型而亲切，让人置于其中；深切的诗句暖暖的，让人在疼痛里无比怀念。
　　诗魂彰显脱俗、语言清新自然，把一份浓郁的沉甸甸的眷恋之情表达的淋漓剔透真挚感人，撼动人心，使读者浸润其间，无力自拔。真的不失为一组好诗。
　　最后，我想说一点组诗的不足之处。首先是标点的运用，略微松了一点儿。其次是助词“地”和“的”的使用上，稍显得随意了。对此，燕子谨提出个人看法，有不当不宜处还望小暖老师及各位老师朋友给予海涵和指教。敬祝安康！
　　
　　
　　
　 　2010年1月11日凌晨 何燕子
　　
　　
　　
　　注：《献给我最亲的人》（组诗）黛安小暖发表于《中国诗苑》论坛

　
　　原组诗如下：
　　
　　
　　
　　献给我最亲的人
　　
　　——谨以此文祭念我的父亲
　　
　　
　　
　　/黛安小暖(中国诗苑)
　　
　　
　　
　　《续缘》
　　
　　村子像一缕轻烟，倒挂在山梁上。
　　我从水里出来，光洁，干净
　　秋风打着转，雁声落进八月
　　父亲，我们前缘未尽
　　
　　隔一个时辰
　　父亲唤着一个好听的名字。随后
　　他反复的书写。妈妈在一边
　　对着屋梁上的燕子
　　折叠红棉袄
　　
　　
　　《做了槐树的小孩》
　　
　　枝条呜呜的哭着，电线也呜呜的哭
　　父亲说，每到刮风下雨，它们就想女儿
　　流水刚走，我做了空腹老槐的小孩
　　
　　有人对着后沟喊，山崖也喊：二嫚，二嫚......
　　我在梦里突然看见，一个花白胡子的父亲
　　那一夜，整个村庄都在喘息
　　
　　
　　《美男子》
　　
　　经常受到关注
　　不是我高高在上，更不是
　　红皮鞋，碎花裙子，在父亲的肩头不肯安静
　　父亲的美，传到方圆百里
　　很多年以后，依然盛行
　　
　　伙伴们怕黑，怕影子
　　我怕什么呢。父亲的眼睛比灯盏还亮
　　睫毛比月光还长，我躲在里面读书写字，一晃
　　十七年。
　　
　　
　　《家书》
　　
　　风吹，叶子贴近窗棂
　　父亲，从邮戳上走下来
　　
　　蒲公英的小伞，拖着方言的尾巴
　　父亲来过，信封上下大雪，覆盖了42码的脚印
　　
　　芙蓉花，开过五遍。
　　宽大的校园里，始终不见一片落叶。
　　父亲在云朵上吃药，时多时少
　　没有一点痛苦。
　　
　　
　　《轮回的童年》
　　
　　父亲，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
　　正好是冬天。我在阁楼的小床上
　　见到自己的童年。辫子是六股的
　　酒窝一深一浅。小虎牙
　　多好看呐
　　
　　春天说来就来
　　草垛里长出麦芽。阳光撒进三月
　　桃花打开粉红的嘴唇，让我吻，让我爱。
　　父亲，我把她寄给你，答应两件事：
　　不能颤抖；不许想我
　　
　　
　　《再相见》
　　
　　电报上的字很安静
　　看不到生死的界限。没有
　　血管炸裂的声音。父亲啊
　　我拿不动一张纸，求你
　　再疼我一回！
　　
　　火车的轮子是水做的
　　哐当哐当，淹了千里的胶济线。
　　父亲对我笑，端端正正的坐在墙上。
　　烛火摇曳着，父亲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谁让你回来迟了嘛?!下辈子
　　还做我的女儿………
　　
　　父亲的新屋是风水宝地
　　果林，山泉，四周祥和。
　　哦，今天是周末，父亲正在回家的路上。
　　飘过小河，穿过炊烟，来
　　亲亲的父亲，我们喝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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