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张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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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8/01/04 文章: 81 来自: 江苏泰兴 积分: 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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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一亩三分地,将父亲牢牢拴住,一拴就是一辈子。父亲如同一只辛勤的蚂蚁,默默地在自己的土地上耕耘、收获,自食其力。任四季的风吹干额角,任灼热的阳光晒红胸膛,他精心打理着二十四节气,在黄土地上演绎着平凡的人生。
父亲出生于上世纪50年代,他23岁时和母亲成了家。这便是大伯大婶那时提出分家的理由。当时爷爷奶奶健在,只有三间祖屋,少许家具,还欠了一屁股债。父亲并没有因为刚结婚而被照顾。三间泥瓦房左右各半,兄弟平分,全部家具归伯父,债由他还。另外,还得新建一间小屋,安置爷爷奶奶。我的父母甚至连碗筷也没分到,一切都得自己购置。我出世那年,大伯一家搬出老房子,自立门户。我就在那三间低矮的瓦房里度过了烂漫的童年。
打从我记事起,父亲总是特别忙。每天清晨,父亲的一声干吼唤醒了太阳,然后,他和母亲扛着锄头,迎着朝霞,踩着湿漉漉的露水,走向田野。掘地时,一把铁锹在手里挥舞,汗水流进眼睛,父亲也顾不上擦拭,一边还不时地往手心吐着口水,然后弯下腰去,与土地作一次深入浅出的对话。俯仰之间,父亲对土地顶礼膜拜。傍晚,他们在夕阳的余晖中踏上归途。然后,屋里闪烁着像萤火虫一样的灯光,他们开始忙着做饭,喂猪之类的。
我家的那块承包地,每年种两季庄稼,一茬水稻,一茬麦子。每一次春华秋实,都让父亲心潮澎湃。一粒粒麦种下地后,父亲便开始了又一轮漫长的期盼与等待。他每天都要到地里转几次,看麦子黄黄的嫩芽是否钻了出来,计算着日子,期待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表现和延伸对种子的情感。七月,丰收的热情,被父亲放在磨刀石上一遍遍地打磨得亮晃晃的。一粒粒精神饱满的谷子,金灿灿,沉甸甸的,在他的手心里,闪动着汗水的晶莹。
父亲靠勤劳的双手,维持着全家的生计。酷署严冬,他不间歇地拼命劳作,从不吝啬汗水,再辛苦的活计,也愿意做。记得那是1990年夏,那三间祖屋由于年久失修,经不住暴风雨的袭击,轰然倒塌。父亲决定建房,可说来容易做到难,既没有准备建筑材料,又无积蓄,资金全靠借。筑地基时,父亲趁着月色,用桶从附近的水塘一担一担地挑水灌泥浆。父亲干了个通宵,原需几个人忙一天的活,他一晚就完成了。
我曾不止一次地仔细端详父亲的手,那双一直在推动着岁月的车轮,支撑着这个家的手。他的手指粗短,手掌硬茧密集,手背沟汊交错。一进冬天,那双手就开裂,口子有时很深,血不住地往外溢。买来的润肤膏、防风防裂霜,通常也会失去效用。每当此时,父亲总是用温开水烫手,让皮肤不那么干硬,然后用胶布粘上。一宿过后,稍有愈合。可第二天经过劳动,口子在无情地加长加深。年年如此,父亲年年忍受。
经年累月,土地不改往日的容颜,岁月的风霜,时刻侵蚀着父亲。那是一种生命的透支,繁重的劳动使他累弯了腰,翻滚的犁痕攀上了他的额头,他被黄土地染成黄土的样子。但父亲荷锄走在田埂上的步子依然踏实,他身后留下的一双脚印依旧厚重。父亲于古朴的岁月中,腼腆着他的淳朴敦厚,在静谧的时光中任年华似水流逝。
父亲就这样忙碌着,无怨无悔。他辛苦了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儿子长成出息的谷子。1998年,我考上了大学。父亲在闲暇时常把红彤彤的录取通知书拿出来摸摸,闻一闻。开学那天,父亲执意要送我到镇上的车站。在晨雾里,他载着我行驶在那条尚在酣睡的乡间小路上。我坐在自行车后面,伏在他暖暖的背上,静静地咀嚼这永远属于我的幸福和甜蜜。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浓雾,为单车碾过的乡间小路撒上一地金辉……
如今父亲已年过半百,他的双手仍闲不住。我踏上工作岗位后,想叫他歇息,安享晚年。他却固执己见,还说忙惯了的人,一旦闲下来便感觉难受。父亲是属于土地的,土地是他永远的根。如今,故乡正在嬗变着,从温饱问题的解决到经济生活水平的蒸蒸日上,城乡差距逐渐缩小。父亲守望着那片热土,日夜依偎着难以割舍的土地,做着土地的梦,他期盼着自己也能和城里人一样,走向共同富裕,拥有更美好的明天。 _________________ (江苏省泰兴中学物理组 马张留 225400
txmzl@sina.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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