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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

不知是因为夜深，还是因为秋寒，亦或者是友人网页上新上传的聚会照片，那一张张熟悉却逐渐陌生的笑颜，让我在这漫漫长夜里，想念你。。

一直琢磨不透，为什么对东京如此依恋。回家已经一个多月了，可是在生活的每一个小细节里都会让我想起东京。谁说人对悲哀的记忆总是多过快乐，我记忆里的东京早已没有了历史的仇恨，没有了种族的偏见，只剩下那一路路山水云烟，一波波匆匆过客，还有那一段段未了的情缘。。。

说起来很我是个挺没心没肺的人，也许正因为如此我适合漂泊。无论什么时候在新的地方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总能很快地适应，也能够很快地遗忘。每次我总是超重旅行，可是却只背负了最轻便的精神行囊。因为我知道物质上的重量随时可以舍弃，唯有精神上的羁绊最难割舍，所以每一次的离别我都刻意不带走一片云彩。可是，东京却是一个例外，它让我不再能够轻轻的走正如我轻轻的来。。

其实，东京算不上是我人生的驿站，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中转站。去东京工作的决定其实是为了逃避现实的压力，给自己借口放一个长假，暂时抛开未来，工作，学业，家庭，朋友，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人的国度开始我的浪漫的探索之旅。哪里知道，就是对这样一个中转站，我动了生根的念头。以至于，回家后，却常常若有所思地想“家”了。

说不上到底为什么那么留恋东京，我记得友人的一句话，大意是，一个城市的温暖，是因为城市里的人住进了你心里。是的，东京的颜色对我而言都是暖色系的，春风拂樱的粉红，夏夜浴衣的嫩黄，秋雨霜枫的火红，冬日北海的白雪。就算是冷色的蓝天也都被太阳烘得暖暖的。当然这是因为有不同的人将彩虹的颜色填入我那单色调的记忆里。

为了赶上去年最后一场的樱花，冒着淅沥春雨，与同事在新宿御园里把酒言欢。扯一幅青山细雨图，裹身作和服。 樱花冠，苔屐足，人酒自醉花复苏。而夜晚的六本木，只有风过樱花雨的声音。走在平日里车水马龙的街道，接受落樱的洗礼，无法言语的美妙。

还记得第一次的花见会，我穿上黄底红枫图案的浴衣，手挎配套的提袋，踩出木屐的节奏，小碎步地走去隅田川畔的公园。日式的浴衣犹如民初的旗袍，穿出了女人的温柔。细窄的下摆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毫不做作地扭出婀娜之姿。我记得那天的公园里，有一个无名的小提琴手，用我们都未曾听过的旋律奏出了你我心中的共鸣。

若说东京是走在时代尖端的贵妇人，那么古老的京都则是画轴里的小家碧玉。而夜里的清水寺则是这闺中少女含羞的双眸，那么清澈透亮，那么娓娓动人。记得我是在秋枫正茂的时节再游京都的。西落的斜阳与桂川的河水相依相伴，嵯峨的竹林染绿了情人的衣裳，黄昏古道旁的红灯笼照亮了岚山的小镇，天龙寺外的红枫点燃了秋的激情。京都的内蕴仿佛是一本全唐诗，每一个转角里都藏着一篇诗。只恨自己文学功底太差，无法用言语来记录它的美丽，所以只好用眼睛，用呼吸，用所有最原始的感官去捕捉每一瞬间的震撼。当然，最忘不了的还是黄土地上的形影相随。

去年，最美丽的句号是在函馆画下的。虽然我记不得函馆山上的“百万”夜景，也记不得明信片上的历史古迹；但是，我忘不了屋顶上看不清的星星渔火，忘不了小破店里暖手的那杯柚子茶，忘不了冰雪覆盖的山路上断断续续，一深一浅的两排脚印。当雪化后，函馆山依旧，可是那早已融化的脚印却被烙在我的生命里。

想念东京。想念当时毫无压力的生活，不用为了学业，为了事业，为了将来而苦恼。在东京的每一天都仿佛是生命的最后一天，只要尽情享受现在就好。人生的一大痛苦就是当你没有钱时，你有的是时间；而当你有钱时，你已经没有时间去花钱。然而在东京，时间与金钱刚好有了一个平衡点，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去花足够的钱。呵，那样的生活，夫复何求？记得当时的我，第一次懂得了“满足”。

东京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在那里的48个周末，每一个周末都是不同的。六本木的疯狂，杀人游戏的刺激，伊豆温泉的浪漫，樱花树下的野餐，箱根的海盗船，川口公园的黄金隧道，名古屋的故事，霞浦钓鱼烧烤的精彩，长野火炬的激动。。。更有台北夜市的雀跃，济州岛上的冒险漫游，曼谷笙歌的纸醉金迷。。。就算没有什么特别的节目，东京也不容许无聊。。涩谷的美术馆里的陶醉，日落后皇居灯会的璀璨，甚至到上野集市里买一条新鲜的鲶鱼，也可以让我兴奋半天，捣腾出一大碗的水煮鱼。。。

坐在熟悉的书房里，看着窗外静止了的蓝天白云，回想一下回家后的一个月来到底做了什么，脑海一片空白。除了责任性的学习，考试，聚会，时间已失去它的含义。生命什么时候换了频道？从扣人心弦的悬疑电影一下子跳到了7点整的央视新闻。

现在生活的平淡让我突然怀疑我是否真的去过东京，这一切的回忆会不会只是夏日午后的一场美丽的东京梦。而我，只是那个被扰了梦后，拒绝醒来的小孩。。。


--- 菩提 于XN

注1： 一直很喜欢林语堂的文字，所以借了他的《京华烟云》英文原版的题目（"A Moment in Peking") 来作为这篇文章的题目。

[州来一夫]

拜读佳作，情随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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