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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亦权]

露天电视

我最早接触到电视机是在我5岁的时候。 那是村委会给全村人买的一台西湖牌14寸黑白电视机。刚刚买来的那几年里面，我们村在镇上是很有名气的，人们说起来就是“你们村有电视机！”
电视机白天锁在村委会一个写字台般大小的木柜里，那时候，我们就称作是电视柜。只要不下雨，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几个村干部就会用竹担（在我们汤溪一带普遍用的一种农具，比扁担长、粗）把电视柜抬到村中间晒谷坪一侧的水井台上，井台大概有1米5高的样子，再加上柜子，那电视机的高度足有2米5，这样，就方便了下面看电视的人，不至于谁挡住谁。这时候，谷坪上就已经排满了各家人自己带出来的凳子了。为了抢个好位置，很多人是连晚饭都不吃就先从家里把长凳子（农村里配八仙桌用的凳子，约有4尺长）搬来，再等家里人带饭来边看电视边吃晚饭。我家也不例外，首当其冲的总是我和我哥哥，我哥哥比我大8岁，已经有些力气了，每天我哥哥一放学就是带着我把两张长板凳扛谷坪上枪占位置，就为这个，哥哥的家庭作业也基本上也是在谷坪上完成的。我有个同龄邻居叫陈尔武，在我们的土话当中，“尔武”和“耳屎”的发音是差不多的，所以“耳屎”很自然的也就成了他的绰号。因为他是家里的独子，没有人带，所以每次他都提一个小木板凳跟着我和我哥哥一起去。
等天色渐渐暗下来，村干部就会把电视柜抬到谷坪的井台上，这是我们这些小孩子最开心的时刻，看着干部们打开电视柜的锁，然后从里面抬出电视机，我们都会大声欢呼：“电视开始了！电视开始了！”有的还会跑回去通知家里大人，催促他们快来，因为大人们的事情总是要多一些，所以他们来看电视也总要晚一点。电视开播不久后，他们便会陆续来到谷坪上，有找人的、有闲聊的、有议论前一天电视情节的，反正极是热闹。我的父母也总会在这个时候带
着我姐姐来到，顺便也带来我和哥哥的晚饭，一家人就这样坐着看电视。当时我看过的电视情节我现在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就是隐约记得几个场景和一些片名，如《三打白骨精》、《梁山伯和祝英台》等等。当时留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兰溪电视台每晚7点开始的《兰溪新闻》，片头镜头就在兰江大桥上，有一辆公共汽车驶过，然后就有“兰溪新闻”四个字由小变大地呈现出来，那时候我总是一遍又一遍地问我哥哥，那四个字飘浮在空中为什么不会掉到江里去。电视里放那桥的时候，有些去过的人就会夸夸其谈说着那桥造得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稀奇（大多是在说靠兰溪老城这一端的螺旋形构造）。而没有去过的人包括小孩子们，就会用无比羡慕的神态听得津津有味，并时时发出“哦、哦”的声音。
过了大概两年吧，村里的一家茶馆也买了一台电视机，17寸，说是日本货，叫东芝，高档得要命。就冲这，茶馆还增设了两毛钱的“入场费”以及几个必须遵守的条款，尽管如此，生意还是一下子好了不少。有些人为了免费过一下17寸电视机的瘾，甚至还会在茶馆的窗户上蹲上几个小时，包括我，也曾爬上窗户蹲在窗台上看过好几次电视。但说到底那一部分分流开去的人对露天电视场是不构成影响的，因为大部分人舍不得花那两毛钱的，尤其是妇女和我们这些孩子们。那时候我哥哥和姐姐都已经读书了，在他们的熏陶下，我也多多少少听得懂了一些普通话了，也能粗略看懂一些情节，如那时候看过的《射雕英雄传》、《霍元甲》、《十三妹》等等，至今我仍能想起一些情节来，虽然对于剧情的整个领会与现在根本不能同日而语，但对于我整个人生来说，却是最深最初的记忆。
之后有电视机的人家渐渐多了起来，看露天电视的人就渐渐少了，在我10岁的时候，我家里也买了电视机，此后就很少去谷坪了。大概再过了年把，村委会终于取消了播放露天电视，把电视机放在村委会里供村干部们看，再后来，村委会又添了大彩电，就把那黑白电视机锁进了柜子放了起来。
前几天回了一趟老家，村委会已经改建成2层的新办公楼，新村长也换成了我那叫“耳屎”的邻居。至于那台14寸电视机，听说是新村长嫌它碍眼，叫人拉到镇上的回收站卖了45元钱，买回一个“高级老板杯”，新村长专用！

[墨竹淡香]

那个时代还是有我们值得留恋的东西……回想起来还是那么醇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