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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

我家有个睡美人

静观云卷云舒，默看花开花落，放纵自己的心怀，肆意地高歌，无非步入理想的桃源，梦幻的乐土，大有世外罗仙之闲暇，如饮甘霖，美不胜收。抛却了现实中的是是非非，踏上一条清暑的石级，花蹊迎面，绿竹环丛。—— 出入UC。不经意间，却让我莫大的震撼。
“西湖烟雨，一伞情缘，雷峰夕照，隔世留芳……”一组凄美的词句，不禁令人想起发生在西子湖畔，断桥之边，那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网友一树阳光和我聊天。发来一朵下雨的云的图标，我便发了一把伞，他又发来一轮红日，和图案叫劲啊！于是又发了一颗红心。接下来，一束阳光便发来了如上的一组词句，令人纳罕。第二天，又见到了他。我开玩笑，又把一朵云发给他，他又发伞，我发红日，他再发心；随后又键出那组词句：“西湖烟雨，一伞情缘，雷峰夕照，隔世留芳……”
我便问他：“怎么回事，又是这一套？
他回答说：“三世姻缘，我才说了两次！…
我又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他说：“稍等，我去给老婆喝水”。于是，他离开了。大约过了20分钟，他又再次回到屏前。
他说：“你好
我说：“你真疼你的老婆啊，还管喂水
他说：“不是的。她不能动”。平凡的事情突然变得充满魔力，激起我的好奇心，想探知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问：“那她不能下床吗？
他说：“对呀！
我问：“也不能坐起身子喝水吗？
他说：“对呀！
我问：“那她的手和脚总能动吧？
他说：“不能啊。
我再问：“她会说话吗？
他说：“不会，但是她能听懂我说的话
我问：“那她一点也不能动啦，你们怎么交流呀？
他说：“她的眼睛可以动，他想说什么，我可以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来
他又说：“平时我总是给她放音乐，给她喂水时，就和她说话。有时候她的大眼睛里就会悄悄地流出泪水，在脸颊淌动，我就笑着安慰她…
我说：“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他说：“他没有病，是出了一场车祸。
我问：“什么时候啊？
他说：“就是我们结婚的那一天的早上，婚车发生了车祸。等我腿伤渐愈，一瘸一拐地去看她，就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医生说她脑部受到重创，大脑功能部分丧失，迷走神经紊乱，成了植物人啦。
我问：“真是结婚的那天早上？
他说：“是啊
我问：“那，到现在几年啦？
他说：“11年啦。医生说最多活5年，现在11年啦，还和原来一样，我很高兴。我相信她总会有一天醒过来的。有她在呀，我进了屋子就像回到家，没有她，我不敢想象啊。我突然感到鼻子直酸，要落下泪来：“那你没有孩子吗？”
他说：“没有”。他显得十分淡定自然。
我说：“我读过一本书，叫《心火》，说的事情和你的差不多，读过吗？
他说：“没有。你说来听听。
我说：“主人公和妻子很恩爱，后来妻子成了植物人。主人公想要一个孩子，妻子生不了，就花钱雇了一个女大学生给他生了一个孩子。后来孩子留下，主人公付了佣金，故事就告一段落。后来孩子大啦，需要找一个家教，指导孩子学习。应聘的正是那个大学生，她要求去见见孩子，不肯离开。主人公无奈，暂时把她留下，经过了一段时间，两个人擦出了感情的火花，相爱啦。主人公徘徊在两个女人之间，非常的痛苦。最后他做了一个决定：留着眼泪关上了暖气，同时打开了妻子卧室的门窗。第二天，妻子死啦…
他许久许久没有反应，突然说：“要不我也试试？
我吓了一跳，说：“不许的。”生怕他受到什么暗示，做出傻事来，而后悔自己的莽撞。
他说：“哈哈，我才不会呢。我们是自由恋爱，我爱她，都是我害了她，我要照顾她一辈子。这才使我稍稍地安下心来，不由地由衷地敬佩这个网友。更一个怪念头也在闪动：这么巧？是真事吗？许是瞎编骗人的。却依旧耿耿于怀，颇为感动。
我再次见到这个网友。
我问：“你是做什么的？
他说：“原先作教师，后来下海啦，开影楼，买卖逐渐地扩大，开了一家公司，从各种文化庆祝的设计、预算到承办一条龙服务。资产达100万，融资近400万，津京一带最大的礼仪公司。”我申大拇指称赞。
他说：“都是过去啦。我现在除了一两破汽车，什么都没有了。
我说：“不对，你还有老婆啊。
他说：“对呀。在北京医大住了两年，上高级护理，也没治好她，却花光了我的积蓄。于是在农村买了一个小院来住，这里清静，空气新鲜，利于她修养。
我说：“那你现在靠什么活着呢？
他说：“ 公司有股份，年终分红，平时父母亲朋再给一些，生活得挺好。
我说：“你不上班吗？
他说：“上，晚上在附近的一家工厂值夜班，每月给800 块钱。晚上老婆睡觉事情少，由父母着个眼就行啦，不用人服侍，天一亮。我就回来了。
我问：“你有一辆汽车？
他说：“是啊，每个月都要带老婆去复查，这样方便一些；有急事，也不慑手呀。
我说：“你不认为她是你的包袱吗？
他说：“不。我很开心。
我问：“你不羡慕别人的妻子吗？
他说：“不羡慕。我家有个睡美人，多好啊！别人应当羡慕我才是。
他又说：“说真的，11年来，她一点也没有变老，还像20岁的模样，特漂亮。医生说她生理代谢慢，不会变老的。
他说：“只是怕我变老了，她醒来时会不认识我啊，嘿嘿。
我不禁一笑，却充满了苦涩。我为这个忠直率真的男子鼓掌，虽然他说这是瞎编的，不是真的，不让我信。而我却愈感其真。一个人面临不幸，谁愿意去直面而视呢？更不愿外加于人。之所以说瞎编，证明他不愿意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也许他心中的伤痛太深啦，正如西湖的水，表面微波粼粼，而深处确是激流汹涌，更有水漫金山的气势。他却宽容乐观地对待着并不宽容的现实。
又一次见到了他。
我说：“你为什么总是叨念西湖烟雨啊？
他说：“哦，自从发生了车祸，我经常的做梦，梦见西湖烟雨一叶扁舟 ——许仙和白素贞的故事，每次入梦都是这个故事，医生说我精神受到了打击，压力过大造成的幻想症。我却认为许仙是我的上世前身，孟婆汤喝少啦，没有忘却前缘；老婆就是白素贞的转世，她上世对许仙有恩，这辈子我要报答她，好好地伺候她，虽然不能动，也要让她快活地生存。
真的吗？我的思绪很乱。
他说过：“老婆穿的都是范思哲衣饰，米兰最新颖的款式。”我在视频上见过这个网友，穿戴平常，难道他把自己的身心全部奉献给了他的睡美人？
我经常出没在音乐房间，见到他，无论说出多么古怪的音乐名字，他马上就能找到，放给我听，正好和他说的他总给睡美人放各种音乐相吻合；而且离开喂水的现象依旧存在；晚上见到时总说在值班；他每次都说是瞎编的，我却深信不疑：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在我们看来平凡的11个年头，她没有情人，没有社交，从始至终地与他的家人一同照顾着这个他合法的妻子，却没有成为他老婆的睡美人，开开心心地度过，而还要默默地继续下去，直到她的醒来；或死亡！。
西湖烟雨，一伞情缘，雷峰夕照，隔世留芳。

[刘剡]